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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林星夜從來沒想過頂撞是這個意思。

他之前面對寧隋諸多肖想,想的最多最慘的也不過是他會被寧隋欺壓, 被寧隋猖狂地為所欲為, 但是具體怎麼為所欲為, 林星夜從沒想過。

頂撞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過具體、囂張,林星夜原本就敏感多思,一瞬間便想到了他被寧隋制住頂撞的樣子……

林星夜曾見過寧隋的“樣子”, 他雖然覺得自己是龍,完全有資本瞧不起寧隋,但他一想起寧隋的尺寸,便止不住地覺得心涼。

只怕到時候他不只會被寧隋踐踏尊嚴,就連性命也保不住。

林星夜心中既有被冒犯的屈辱,又有性命被威脅的怒恨, 他哪裡受過這麼直白的氣,心中殺意一激盪,眉眼一冷, 碧空劍霜雪似的劍身清嘯一聲, 層層疊疊的劍意蔓延開來。

變故發生就在這一瞬間,一旁的修士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公然同室操戈?

“林師弟, 休得胡來!”有年長的師兄看不過去,忙出言阻止。

歸元宗禁止內鬥,何況在眾目睽睽下對師弟公然出劍?

林星夜置若罔聞,滿心都是寧隋看這些噁心的東西,然後肖想他……他容色出塵, 哪怕是盛怒也只是讓眸子裡多了更蕩人心絃的惱色,像是漫天的星光不再沉靜,光華璀璨地從天幕降下神罰。

寧隋險險躲過林星夜的劍尖:“師兄?”

“轟”一聲,林星夜心中怒氣更炸,他之前覺得寧隋叫他師兄是他佔便宜,可剛才的書裡寫得明明白白——

“他舔著師兄的耳垂,露出一個邪笑:師兄,你地位尊崇,日日責打我,此時不還是在我身下?像師兄這樣的天之驕子,師弟弄起來,可真受不住誘惑。”

林星夜於是明悟,他被寧隋叫師兄,不是他佔便宜,甚至寧隋會因為他是師兄,產生一種身份上的禁忌的快感。

……世間竟有如此變態之人。

林星夜不理寧隋叫他,碧空劍再度往寧隋的弱點一送——

實際這書又不是寧隋寫的,寧隋買回來只是想學男子間該怎麼親密。他這種陣修,看的秘籍古方多了,根本不會去關注書中無用的劇情,只看具體該如何做。

怪只怪在,這書本就是無聊者的意淫。清冷劍仙地位尊崇,平日對我不屑一顧,最後還是不得不對我投懷送抱的情節本就是許多人心中所想,林星夜只是完美地符合了書中的幻想。

寧隋的乾坤袋此刻都在林星夜手裡,他身上僅有一個護身陣盤,催動之後完全沒辦法抵禦劍氣,迫於無奈往後退去。

寧隋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師兄連生氣都那麼好看,但旁邊還有這麼些人,若別人誤以為我同師兄不睦……我得立刻哄師兄。】

寧隋想著,別人以為他和師兄關係不好,就會見縫插針,趁機去向師兄獻殷勤……

林星夜氣白了臉,寧隋在心裡胡亂想他已經夠糟糕了,難道寧隋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以此來哄他?

他才不會被寧隋這樣哄好!

林星夜此刻完全是氣糊塗了,若是平時,他一定清醒又冷淡地說:我一個劍修,根本不用被人哄。

林星夜一劍刺向寧隋,寧隋再往後躲,衣服也被刺破,擦出一絲血。

寧隋再退幾步,他不知林星夜是為什麼生氣,只能從別的地方誇獎他:“師兄的劍法真是精妙絕倫,當真是我輩楷模。”

原本想要上前阻攔林星夜的其餘師兄弟聞言紛紛沉默,這兩位師弟不是在私鬥?

林星夜則憋了一股勁兒,他完全不理會寧隋的胡言亂語,只知出劍收劍,劍光璀璨間,將一旁觀戰的師兄弟們都迫得往後幾米遠。

寧隋還想說話,他情真意切地想將師兄裡裡外外都誇一通,把發小脾氣的師兄哄好。

林星夜卻一劍刺過去,桃花目冷冷地看著寧隋,聲音壓低:“寧隋,你再胡言亂語!”

他的碧空劍劍意昭昭:“我在同你動手,你……不得說那些浮誇之語。”

林星夜還要臉,他這邊追著寧隋打,寧隋那邊一直不分青紅皂白地誇他,別人還以為是他無理取鬧。

可明明是寧隋先調戲他在前。

林星夜此刻和寧隋挨得近,他身上的幽香靜靜地縈繞在寧隋周圍,寧隋一下就覺得剛才挨的幾劍都值了。

【師兄身上好香……他不想我誇他,更說明他低調單純,不生誇耀之心。我被師兄刺幾劍,若能得師兄些微照顧,我真恨不得每日都被刺上幾劍。】

兩人挨得近,寧隋的心聲就像呼在林星夜耳邊,他的孟浪之語,全被林星夜聽得清清楚楚,林星夜心尖發顫,舉著劍還要刺寧隋。

林星夜之前為了練劍,也同不少人比試過,沒一個人像寧隋這般發痴,受了一劍還要一劍。

林星夜第一次覺得,他的劍並非無往不利,就像此刻,他刺了寧隋,究竟是滿足了寧隋還是傷了寧隋?

他本來就因寧隋的不按常理出牌羞憤萬分,深感自己無用,不能刺激寧隋。

結果一旁觀戰的弟子中,陳江也在其中,疑惑道:“寧師弟實力不止如此,我怎麼覺得他在讓林師弟?”

林星夜“唰”一下就白了臉,寧隋的確從剛才開始就沒還手,但是他在寧隋沒還手前也沒用真正的實力……但這樣看下來,別人反倒覺得寧隋在忍讓他?

林星夜日日都忍著寧隋心底的調戲,現在還被誤會,他眼中神色冷下來,碧空劍上薄薄的殺氣便漸漸鋪開,神色高冷如雪,他不信,在他全力一擊之下,寧隋仍不還手。

劍出寒山,一往無前。

“滋……”林星夜的劍鋒破開寧隋的護身陣,寧隋的陣盤雖在他這兒,但沒有哪個陣修身上會只攜帶護身陣的,他想把寧隋其他的陣盤都逼出來。

他萬萬想不到,寧隋將自己所有的陣盤都放在了乾坤袋中,預備拿去求娶他,身上當真只有一個護身陣。

林星夜的劍卻抵到一層金光,金光大作,比日月還要耀目,是榮虛真君給寧隋保命的護身陣。

這陣不只能護身,還會應激攻擊。榮虛真君是當世第一宗師,林星夜卻沒有前世天下第一劍的水平,他的劍尖一下被纏住,連抽都抽不動。

可怕的陣壓瀰漫開,林星夜面色一變,便要棄劍往後退去。

他的劍是本命靈劍,和他的龍骨一樣堅不可摧,但他的身體卻沒那麼扛揍。

林星夜往後退時,榮虛真君的陣法也在往前追,眼看著林星夜就要被裹挾入金光之中。

千鈞一髮之際,寧隋強行收了陣盤,再往前一撲,手臂攬向林星夜。

林星夜在思考躲還是不躲,若他躲的話,萬道陣光就會把他刺成篩子。林星夜終究沒有找死的心情,高冷著臉假裝躲了一下沒躲開,任寧隋輕易抱了個滿懷。

榮虛真君的陣法不會傷寧隋,寧隋緊緊抱著林星夜,殘餘的陣光一觸到寧隋,全都消散。

然而,即使如此,林星夜不想和寧隋的身體貼太緊,稍稍留出了個縫隙,就是那個縫隙,便惹得陣光尋摸而來,在他的小腿上割了好長一道口子。

林星夜吃痛,卻白著嘴唇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靜靜地待著,就像沒受傷一樣。

他傷寧隋不果,反而被寧隋所救,還在大庭廣眾下被抱了滿懷,他還有什麼資格再呼痛?

林星夜輸人也不想輸陣,甚至冷著臉悄悄給自己加了個止血訣。

寧隋才從剛才的驚險當中回過神來,他師尊的陣法有多大威力,寧隋最清楚不過。他只是沒想到師兄居然會觸發到那層陣法,還好,並沒踉成大禍。

【怎麼辦……現在師兄被我抱著都沒反應了……師兄這麼驕傲,他現在一定覺得難以接受。可這根本不怪他,師尊比我們多了幾千年修為,定然比我們強……師兄已經很強了,我該怎麼安慰現在心靈受傷的師兄?】

寧隋越想,就越是在提醒林星夜他剛才輸得有多可笑。

林星夜睫毛微顫,因殺人不成反被救,也沒臉再動手了。

“師兄……你別傷心。”寧隋顫聲道,他現在又心疼又享受,畢竟師兄之前從沒那麼安靜地待在他懷中過,【師兄的耳垂好晶瑩,脖子也好細白,他靜靜地被我攬在懷中,我就像摘到了生命裡最珍貴的陣盤。】

林星夜只是輸了一場,又不是把自己輸給寧隋了。況且,他從剛才被寧隋救下到現在,不過扎眼的功夫,寧隋就能想這麼多?

他冷淡的眸子微抬,繼而伸手欲將寧隋推開。

林星夜的手一碰上寧隋的肩膀,縱使他神情清傲,擺明了不想讓寧隋抱自己,寧隋也覺得:【師兄……當真是連推開我都那麼可愛。】

我要是殺了你,我更可愛。林星夜不知寧隋要怎樣,若他剛才還對寧隋的好感度回升了一點兒,現在因寧隋的瘋狂也全都掉了下去。他被寧隋的想法已經折磨得連出門都不敢,感覺一出門就會被寧隋盯著看。

他此時雖冷淡更甚以往,但到底才受了驚嚇,一旁包藏禍心的師兄弟們便打算靠近獻殷勤:“林師弟,現在不動手便好,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林星夜不說話,他性子古怪,既不喜歡別人討厭他,又不喜歡別人小心翼翼地覬覦他、討好他。他只冷著臉反思自己剛才過於衝動,不該當眾同寧隋動手。

歸元宗禁止私鬥,現在處罰估計也到了。

林星夜沒估計錯,善惡堂的人馬上便撥開普通弟子,宣讀罰令,將他和寧隋雙雙都罰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是因為主動挑事兒,被罰理所當然。寧隋則是因不還手,有姑息對方的嫌疑,也被判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對處罰沒任何異議,忍著腿上的痛跟著善惡堂的人去照心壁。

照心壁位於歸元宗後山之中,這裡山腳下是積翠,山腰是蕭瑟的黃楓,山頂則是皚皚的冰雕。

照心壁就在山頂之上,氣候寒冷惡劣,連飛鳥都不在照心壁上搭窩。

善惡堂的弟子把他們送到這兒就轉身走了。

林星夜握著碧空劍,準備走進照心壁中。

寧隋沉默了一路,現在見師兄也不理他,鼓起勇氣詢問:“師兄,你……你剛才是生我什麼氣?”

林星夜羞於說出口,但他怎麼也氣不過,不免想著寧隋太猖獗,即使真是頂撞,也是身為龍族的他佔據上風,寧隋怎麼能恬不知恥地想著把他弄哭?

寧隋見林星夜不回答他,但同時也沒呵斥他閉嘴,便覺得師兄真是一隻驕傲的小白龍,可愛到炸裂。

他道:“師兄,我雖不知你為什麼生氣……”寧隋耳朵紅了紅,“但你別氣壞了身子。”

我不氣壞自己,留著給你糟蹋壞嗎?

林星夜心中鬱結,卻說不出讓自己丟臉的話,率先進入照心壁。

他想早些領完罰,快些出去參加奪土元珠的比試。

寧隋後腳也跟了進去。

他總覺得師兄走路有些奇怪,不免多看了幾眼,敏感的林星夜完全將寧隋看作變態色狼,以為他又盯著自己的腰臀看,不由停下,對寧隋道:“你先走。”

他覺得自己好歹算是個亦正亦邪的少君,怎麼會淪落到日防夜防色狼的地步?而且這個色狼偏偏不好對付,林星夜握緊碧空劍,不叫自己的委屈表露出來。

寧隋一聽師兄主動和他說話,連著想了好幾句:【師兄心裡果然有我,等出了照心壁,我定要再次將一切都給師兄。】

林星夜從寧隋乾坤袋裡翻出來的書中有一句:要將一切精華都給師兄。

……他臉色奇差,不憚以最差的惡意揣度寧隋,又怕又討厭,生生離了寧隋好幾步。

他們二人一入照心壁,冰頂上就倒掉下來一個呲牙咧嘴、一臉大笑的頭。

“兩位師弟!”一個粗眉濃眼的壯碩青年揹著把大刀從上邊跳下來,“你們就是今天鬧得沸沸揚揚的私鬥者?看著真是人不可貌相。”

壯碩青年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我叫康南飛,是你們的師兄,在照心壁已經待了五年了。你們別看照心壁可能冷了點,無聊了點,靈氣缺乏了點,但這裡也沒有那麼糟糕。對了,你們是什麼關係啊?怎麼會私鬥呢?宗門可是嚴禁私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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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師兄的關係當然是……】寧隋正欲開口,林星夜眼皮就跳了跳,不用想,他也知道寧隋說的定然不是什麼好詞。

林星夜冷冷開口:“既然私鬥,當然是敵人。”

寧隋看了林星夜一眼,暗道【師兄總愛和我這樣玩,師兄真有趣,傲嬌彆扭……】

康南飛也點頭:“對,都私鬥了肯定是敵人。不過沒關係,我們都是一個宗門的,關係不可能一輩子都差,宗門也特意考慮到這點,所有私鬥的來照心壁,都只能住同一個房間,其他房間有禁制,你們去不了。”

林星夜怎麼敢和寧隋一起住,他不露怯,冷冷道:“我不住房間,就待在這裡也不錯。”

康南飛摸了摸頭:“不可以這樣,照心壁每隔半個時辰就會席捲罡風,只有待在房間裡才能躲避罡風。不然的話,照心壁靈氣不足,你在外面根本抵不過罡風。”

林星夜從來沒受過罰,他略微沉吟:“多謝康師兄。康師兄,你說你在照心壁待了五年,是懲罰很難無法透過?”

康南飛一秒憂鬱,話癆屬性全開:“倒不是太難,只是……唉,我情況不好說。我當初進照心壁是因為我打翻了宗主的琉璃盞,我又心虛,進了照心壁都想著那個琉璃盞,結果照心壁的懲罰就是讓我重複經歷打翻琉璃盞那刻,直到我不打翻琉璃盞為止。關鍵我做不到,一直就沒法出去,不過這裡最高就是關五年,我還有半個月就能出去了,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們。”

林星夜提取了有用的資訊,他為人話少,但是康南飛告訴了他那麼多資訊,林星夜也同他都說了幾句,算是陪聊。

寧隋卻看不下去,主動把話題引走,不讓康南飛再和師兄多說話。

他們這麼寒暄了好一會兒,罡風已至,康南飛熟門熟路地回了自己房間。

寧隋也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次的房間,想帶著林星夜進去。林星夜現在好好的,根本不想被他牽,避開寧隋的手,猶豫一瞬進了房間。

他們一前一後,倒是默契十足。

康南飛本來還擔心他們,回頭正好見到寧隋去牽林星夜的手,不由暗自疑惑:“現在敵人之間都流行牽手了?”

康南飛沒多想,躲進房間裡。

林星夜和寧隋進了房間那一剎那,房間內的冰壁便發生了變化。

所謂照心壁,便是照受罰者當下之心。像是寧隋和林星夜私鬥這種情況,一般照出來的都是他們進照心壁前最在意的事,即私鬥之前的場景,只要寧隋和林星夜再投入那個場景,避開私鬥,就可以從照心壁離開。

照心壁首先照出的是寧隋心中所想。

……沒有私鬥,也沒有擅自逃出照心壁的渴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紅燭鴛鴦,寧隋一襲紅衣,沉著眼站在鏡子前。

鏡子旁邊還有一個人,皮膚雪白,同樣是一身紅衣,身量高挑纖細……一柄秋水似的長劍掛在牆壁上。

即使看不到臉,林星夜也知道那個人是自己。

他臉色一下子不好,忍無可忍道:“寧師弟,你在想些什麼?現在在照心壁,你不思反省私鬥,反而想這些無用之物……”

最可氣的是,他一個男人,寧隋居然想著娶他?

他一個人族普通男子,也好意思娶他一個雄性龍族?

寧隋也尷尬至極,他還沒來得及辯解,照心壁就緩緩地再次出現一個場景,是林星夜心中所想。

照心壁中,是寧隋“簡陋”的房間,什麼都沒有,只有些陣盤和一床薄被,床上趴著一個人,青絲如雲緞,皮膚光潔似無暇白玉……他身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跡,看著可憐而又有悽美。

他脊背挺直,一身傲骨皆不可亂,哪怕是淚溼床被……

“師兄,你真美。我勸你順從我,否則,別怪師弟心狠手辣。”照心壁中,寧隋冷酷的話語傳來,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寧隋和林星夜齊齊驚了。

林星夜面色一下爆紅,雲霞沾滿雪白的肌膚,他強行撐著面上的冷淡,不叫自己表露出惶恐。

林星夜此刻終於懂了這個照心壁的機制:它會照出進照心壁前最在意之事,像是林星夜,他也在意自己輸了,但更在意更害怕的是他被寧隋折辱,被寧隋用可怕之物欺負。

所以,現在照心壁會完全復原他心中所想。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我終於更新了,被遊戲迷走了心神……但,我還是最愛你們~~~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