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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海的女兒(九)

當晚。

塞壬、索菲亞等一行在收拾完了那幫海-盜, 順手“黑吃-黑”蒐羅走了一些基地裡的鍋碗瓢盆和新鮮食材之後, 再次回到了海中。

由於他們拿的東西實在太過廉價不值錢,以至於那些被抓來伺候山大王的奴隸們長久麻木的眼神裡也出現了一點點的波動,他們幾乎是用關懷傻子的眼神送走了這幾位。

走的時候索菲亞還把花白禾圈在懷裡, 玩她的耳朵。

因為先前索菲亞“強人所難”,拉著一乾重獲自由的人聚到一塊兒, 饒有興致地開始講她和花白禾在這個世界的故事,以至於旁聽的花白禾愣是憋紅了自己的耳朵。

她正想走,不妨自己這幅模樣恰好被始作俑者看的清清楚楚, 索菲亞對調戲她的興趣比什麼都來的大,故事的後續也是不了了之, 就更不用說手寫讀後感了。

但她想了想,覺得這事兒也不是沒有補救的餘地, 遂極快地將那丁點兒的遺憾拋之腦後, 又把注意力挪到花白禾那極易敏-感的耳朵上去了。

……

銀色的月亮空懸在天上,似乎格外滿意大海這面鏡子,顧影自憐, 欣賞著自己在海面上那輪圓圓的倒影, 不論風過雲走,始終不肯往旁邊挪一挪。

因為食材有許多都是開封了的,包裝袋的防水效果又不是很好,塞壬他們還是順手拖來了一艘船,把那些做飯用的廚具都堆在了裡面。

木色小船搖搖晃晃,像是未長成的彎月, 在海浪溫柔的拂動中上下搖晃,裡面用木板隔出了幾個再簡易不過的倉位,其中兩個倉位裡堆滿了東西,只空了一片三角形的頭部區域可以讓人稍作歇腳。

此時此刻,塞壬和傅光啟不知去了哪兒,索菲亞玩心頓起,將花白禾抱到了那船上,在底下拉著她往前走。

魚尾一擺,就是乘風破浪的疾馳!

偶爾擔心上頭那人飆船久了犯暈,她又回將節奏稍微放慢一些。

如此忽張忽馳中,愣是把普通的小木舟,拽出了遊艇出海的即視感。

也虧的花白禾這一生在海上前行不靠槳全靠浪,再換個人來,說不定在她第一次的急剎中就被甩了出去。

不多時,那小船不知行駛到了何處,慢慢地停了下來。

船邊搭著兩隻格外白皙,有些纖細、卻又充滿力量的手臂,隨後,一顆銀白色的腦袋從海水中冒出,帶出了一張格外妖嬈的臉龐,尤其是點綴在右眼角下的淚痣,生生將她的眉目刻畫成風情萬種。

人魚族就像是上帝遺留在凡塵的寵兒,就花白禾目前所看到的來說,顏值都是一個賽一個的高。

索菲亞含著淺淺的笑,攀上船頭,也不知人魚族的骨骼到底是如何的清奇,按理說,能扛住深層海水壓強的構造該十分嚴密,而密度大的骨骼都相對更重,但她從海中翻上船時,卻輕的像一根羽毛似的。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這一族不論是在展現強大的魚尾力量時,還是那無聲息的隱匿氣息能力,都令人驚豔到轉不開眼。

花白禾本來還擔心她上來之後,整艘船的重心都要跟著被偏到船頭,畢竟她那條大尾巴一看就重的很。

然而直到那人的魚尾化為禮服長裙,這船頭也不過是稍稍往前顛了顛,又即刻恢復了正常。

索菲亞雙腿併攏微微斜坐著,微笑著對花白禾勾了勾手指,動作間,她小臂上那道漂亮的半透明尖棘已經柔順地貼在了她的皮膚上,隱形一樣失去了蹤影。

“過來,讓我抱抱。”

花白禾光著腳踩在那船底的木板上,腳趾頭蜷曲了一下,卻沒動彈。

索菲亞略偏了偏頭,略有些尖的耳朵上覆蓋的細密鱗片如同水鑽般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她動了一下耳朵,不知道在捕捉什麼動靜。

花白禾自打在這個世界與她相識,還鮮少看到她有這樣謹慎又認真的時候,一時間以為她是在聽附近海底的動靜,下意識連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

結果幾分鐘過後,索菲亞唇邊的笑容更盛,回過頭來對她說了一句:

“快,塞壬和那個姓傅的好像跑到方圓幾公裡外的地方去了,趁著現在電燈泡不在,我教你划船。”

花白禾看了看她已經變成了腿的下半截部分,又撐著底下的木頭橫欄,回頭看了看船肚裡的那些東西……

沒有槳,靠什麼划船?

然而索菲亞卻故意曲解了她頭一個眼神的意思,揚了揚自己的眉頭,對她說道:

“哦~原來你喜歡的是這種‘划船’方式,正合我意。”

“以前沒機會帶你騎馬,或者坐一坐旋轉木馬,我就已經很遺憾了,這次倒是……正好。”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喉間再擠出來的詞語有了些喑啞的低沉。

不知是不是在水裡生活更多的緣故,她跟花白禾溝通一般都是透過腦電波的方式,雖說這樣傳來的聲音和她本人的相差無幾……

但花白禾每次聽見她真聲開口的時候,總覺得那聲音讓自己的耳骨都有些發酥。

總想起她用那涼涼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自己耳朵的動作來。

尤其是……

這條壞魚不僅僅在平時喜歡逗弄她的耳朵,就連在某些運動的時候,也喜歡用那有些溫熱濡-溼的舌頭,戲弄她的耳廓。

模仿著某樣不太和諧的動作,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上下都不太好。

於是乎,原本曲暮春這個有些偏向敏-感的體質,被對方不厭其煩地多次調-教下來,現在甚至只需要一個稍稍過火的暗示眼神,就會悄悄地泛紅。

花白禾現在在船上,沒待在水裡,那個抽來的能力反倒不好維持她的體溫,她又吹了一段時間的海風,這會兒手腳已經有些發涼了。

她下意識地抬起冰冰的手指,捏了捏自己有些發熱的耳垂,問了一句:

“什麼正好?”

至於對方前面那些回憶以往故事的騎馬之類的內容,全讓她給忽略了。

索菲亞抬手猝不及防地將她從自己的對面拉了過來,畢竟,山不就她,她可以自己就山,這一套她已經玩的很熟練了。

花白禾突然坐到了她的腿上,根本不敢亂動——

因為她的體重還在人類範疇內,就剛才那突然站起坐下的動作,導致兩人所在的小船禁不住地左右搖擺。

索菲亞卻與她的反應截然不同,似乎還不太滿意這個幅度,抬手撓了撓她的腰。

花白禾突然被人撓了笑穴,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在她懷裡試圖蜷縮起來顫抖,小船跟著在海面上抖出細細碎碎的波紋。

正當時,索菲亞將她重新拉了起來,換了一種抱著她的姿勢。

花白禾的雙腿被分開在她的兩側,這種下方空門大開的感覺讓她不大有安全感,整個人又驚又怕地抬手去攀索菲亞的肩膀。

“你……”

說話的同時,她在心底格外興奮地給系統演繹了一番現代文的“設問句”。

她給系統模仿了自己驚惶的語氣:“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邀請你玩‘船震’啦。”

花白禾學索菲亞那腹黑又無辜的語氣也格外熟練。

被迫聽性-愛主角內心旁白的系統:

“……”

它發了一張柴犬在水中轉過頭,臉上滿是生無可戀的表情:

“【你殺了我吧.jpg】”

它一個未成年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才要過早地接觸到這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花白禾察覺到索菲亞合自己心意的動作,忍不住在心中笑:

“嘿嘿嘿。”

“她太會玩了,我愛她。”

系統:“……”

閉嘴,它不想聽這廉價的愛情。

……

小船在銀色的月光下搖搖晃晃,如同落進湖面上的一片葉子,隨著水波的動作上下翻滾。

然而即便如今是夜晚,四周空無一人,但這奇特的“船上”體驗還是格外的令人羞-恥。

花白禾總覺得她們倆像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宣-淫。

因為格外害羞,身體的反應也就格外劇烈,比起水中那種半遮半掩的狀態,如今的海中野-炮更加不尋常,以至於她真沒好意思破廉恥地喊出聲來。

就幾公裡外的塞壬那個聽力……

萬一把她和傅光啟給喊來了,那曲暮春這個人真的可以跳海了。

但她忍住了,某條壞魚卻很不滿意她的反應。

她越是不肯叫,索菲亞弄的越是狠。

經過了五六個世界的磨合,某個人的技術如今已經達到了質的飛躍。

不論是憑藉外力,還是本身的手頭本事,都能將花白禾整的死去活來。

不多時,海面上就細細碎碎地響起了一陣求饒聲。

原本還格外明亮的月亮,乍然見到下方的場景,聽見那裡頭的汙言穢語,羞的立刻躲到了雲層後。

海面上的光亮瞬間黯了許多。

拉燈以後,某些行為自然越發猖獗,久久不曾鳴金收兵。

……

幾個小時後,花白禾軟成了一灘泥,半蜷在索菲亞的懷中,臉上滿是情-欲未褪的鮮紅。

索菲亞仍舊不知饜足地親著她的臉龐,脖子,好像這樣就能止住心中還沒發洩下去的火氣似的。

花白禾推了她好幾次,最後有些無奈地嘟囔出了一句:

“你怎麼老這樣啊……”

一句輕言輕語,像是抱怨,又像是被玩弄過度後,承受不住的撒嬌。

索菲亞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低聲問道:

“哪樣?”

花白禾閉嘴不說話了。

索菲亞輕笑了一聲:

“怎麼,這就覺得受不了了?”

說話間,她的腿墊著船底的木板,將抱著的人稍微顛了顛:

“我這還只是人魚,下次我要是當了一條蛇,你豈不是要哭的嗓子都啞了?”

花白禾:“……”

雖然她生物知識很一般,但是拖某人上一世黃-文指導的科普,她現在知道了公蛇是有兩根小丁丁的存在……

而且,蛇性-本-淫。

每次蛇到了發-情-期,那都是七天七夜地纏在一塊兒。

七天七夜……

這是讓多少男人自嘆不如的時長?

母蛇能忍受這頻率,說明本身也是天賦異稟。

花白禾腦海中的畫面被她說的越演越烈,整個人都有些口乾舌燥。

忍無可忍中,她抬手捂住了索菲亞那雙好看的唇:

“閉嘴……!”

“不要說了!”

索菲亞如她所願地閉上了嘴巴,乖得很地衝她眨了眨眼睛。

花白禾:“……”

該死的!這磨人的小妖-精!

幹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不知道她這人心智很不堅定,超級容易投降的嗎?

這五六次的遇見下來,她自然無法再像最初認識的那般,僅僅將這傢伙當作是萍水相逢的一點緣分。

若不是想儘量多地跟對方相處,再不想遇見世界出現意外而毀滅、她被解約的事情,其實她在遇見索菲亞的第一時刻,說不定就會歡喜鼓舞地奔向對方的懷裡。

現在,她還能強迫著理智跟自己的心思做對,已經是為難到極致了,除了不正面回應、忍住不主動告白的話,她現在的態度基本算是在違-規的邊緣瘋狂試探。

想到這裡,她問了系統一句:

“任務裡規定,我還有多少個世界故事要經歷?”

系統一聽她這話,瞬間就有些發毛,它沒急著回答,而是決定先發一張表情包試探試探:

“【感到鴨力.jpg】”

一隻穿著條紋襯衫的加菲貓趴在沙發上,頭上頂著一隻巨大的小黃鴨,表情看著很是憂鬱。

花白禾聽不見它的回答,又問了一聲:“嗯?”

系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又想做什麼?我先提醒你一句,這個世界的任務你都還沒做完,別想東想西、折騰那些有關無關的么蛾子,你這簡直是要逼死老孃我啊。”

花白禾被它生氣之下吐出‘老孃’這個詞感到震驚。

沉默了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

“哎,系公公,小的這就退下,您好生休息。”

系統:“滾。”

……

另一邊。

傅光啟被塞壬那直球給打懵了。

出於某種男人尊嚴的固執,他一個下午沒有搭理塞壬,不論對方說了什麼。

至於後來,索菲亞跟暮春拉著那個小木舟離開時,他更是挑了一個遠離主航線的方向遠遠離開——

因為今夜是月圓夜,人魚族總會在每個月的十五號固定聚一次會,所以塞壬需要往人魚族平常的聚集地趕去。

傅光啟雖然繼承了人魚們的部分能力,但他對這種類似於集體會議的活動向來不感冒,便想著遠遠避開,順便冷靜一下。

冷靜一下他被塞壬挑撥過度的大腦。

下午,在聽見塞壬拆穿自己心思的時候,他頭一次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從小到大,包括上一世,在末日來臨之前,傅光啟的人生都是在既定的軌道上前行的,光鮮,而又枯燥,因為沒有任何事在他的意料之外。

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失敗、沒有反應的實驗,也不能讓他輕易改色。

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天賦,知道他早晚會成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潛能可以發揮到什麼地步,所以他不斷地壓榨自己,像一臺計算精密、從不出錯的儀器,把所有事情,包括自己的極限都算計進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被“藍海”專案選做實驗體,被注入塞壬的血液,之後更是在海底生活了許多年。

當他以為自己可能最後會魂歸大海的時候,偏偏末日對喪屍病-毒的疫苗研製終於找到了方向,那些進化成功的超能力者都到了海上,將人魚族一網打盡……

將他和塞壬捉走。

他是到了這一世,更好的融合了人魚族血液裡的傳承記憶,才知道——原來塞壬的出現不僅僅改變了他的一生,也改變了這個世界。

這一次,塞壬愛上的人,是他的朋友曲暮春,而不是他。

夏單以為自己會很冷靜,卻沒想到,他這一次竟然高估了自己。

從來都毫無波瀾的內心,竟然隱約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是自己兒時最喜歡的玩具,被鄰家小孩兒搶走了。

夏單對身外之物一直不怎麼看重,也從沒發生過跟其他人爭搶什麼東西得不到的時候,這會兒陡然找回了童年的幼稚心理。

竟然有些無所適從。

他一時還判斷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麼情緒,只能把自己泡在海水中,漫無目的地隨著那海浪翻滾的速度漂浮,沉沉浮浮地,竟然慢慢地也安靜了下來。

傅光啟慢慢地睜開眼睛,想判斷一下自己這會兒處於什麼方位,然而他一睜眼——

塞壬就在旁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她跟了他一路。

就想探究一下人類都是什麼心理:

對她有意思,偏偏又要剋制著自己不動她分毫,這是跟人魚、跟許多動物截然不同的反應。

所幸塞壬不是第一次見到人類的這種情緒,她觀察歸觀察,卻很是理解。

猶記得上一世的時候,她曾低下自己的頭,格外謙卑、又格外好奇地去問了幾個人類,到底什麼是愛。

那些人的回答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

其中有一個人說:

喜歡是放縱,愛是剋制。

現在,她明明發現傅光啟對她有了感覺,卻又這樣冷靜地剋制……

塞壬歪了歪腦袋,總算不再扯那“誰上誰下”的問題,自覺相當委婉地問道:

“你是不是很愛我?”

傅光啟:“……”

又來了。

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內心十分想給自己扎一針安定。

“明明我腦海中沒有關於你的記憶,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相處的時間越久,我就越覺得好像跟你認識了很多年。”

傅光啟抿了抿唇,寒星般的眼眸中壓抑了他許多的情感,像是一層薄薄的不透明玻璃,擋住了後面湧動的岩漿。

塞壬看他不說話,不知道這個問題哪裡又冒犯了他,但是她實在對這個人類有了點好奇,順勢又問了一句:

“對了,我能感覺到你體內的血脈能量讓我很親近,你的雙親跟我有血緣嗎?”

她一直沒問過這個問題,因為之前的注意力全在曲暮春一個人的身上。

現在,塞壬秉承著人魚族內部馬上要聚會的原因,所以想知道傅光啟的身份,到時候好為他介紹身份——看他混跡於人類中如此熟練,並且還始終不肯露出尾巴的樣子來看,他應該是離開海中很久了。

這一次。

傅光啟終於動了動唇,開口道:

“我的雙親,都是正常人。”

“正常”兩個字被他咬了重音。

塞壬的情商並不低,聽罷擰了擰眉頭:“不可能,你是經歷了什麼故事?你父母待你不好,還是你的尾巴受了傷,你露出來讓我看看。”

尾巴的顏色越是美麗,代表血統的力量越精純。

比如她的銀白色,還有索菲亞的冰藍色,都是極其罕見的漂亮尾巴,她們倆一出生就具有超於普通人魚的力量。

當然,其他人魚族凋零的年代,普通的人魚也有機會再蛻變一次——

在族長競爭中獲勝之後的人魚,在正確開啟傳承之地,進入傳承、得到歷代族長的鱗片之後,就能夠再洗禮一次本身的力量。

塞壬還在發散思維地猜想傅光啟的童年經歷,正準備給他講講人魚族當中,拋棄後代、不給後代進行正確引導的後果,卻聽見了傅光啟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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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尾巴。”

塞壬:“……”

塞壬:“???”

她十分錯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魚沒有尾巴。

傅光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什麼樣的存在,能夠在不擁有人魚族尾巴的情況下,繼承人魚族的力量,你不是上一世就已經知道了嗎?”

像是擔心自己說的不夠徹底,傅光啟頓了頓,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繼續道:

“我的實驗代號是——‘銀魚1號’。”

那是他上一世,在融合了塞壬的能力之後,因為是最成功的、也是唯一成功的存在,所以“藍海”專案就此給他命名了。

塞壬臉上驀地出現了巨大的震驚!

她當然知道,‘銀魚一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那是她記憶中存在於曲暮春身上的東西,在確定了這一世的曲暮春沒有任何與她相同的記憶之外,她從未跟對方提過這東西。

可現在,她卻猝不及防從一個她之前完全沒注意到的人口中說出。

她神色一厲,尾巴剛想動,對面的傅光啟就料到了她的打算:

“怎麼,以為我窺探了你的秘密?所以想再次殺了我?”

說到這裡,傅光啟自己都覺得十分好笑。

重生前,救了他最多次的是塞壬。

重生後,對他生命造成最多威脅的,也是塞壬。

就好像,他其實是投胎來還債的。

被對方一次又一次地收回上輩子欠她的命之後,他們之間算是兩清了嗎?

傅光啟眼中忽然閃過一分濃烈的自嘲意味,他靜靜地在原地漂浮了許久,卻發現塞壬臉色難看地並無動作。

於是他扯了扯嘴角,沒入了水底,不知又自己摸去了什麼方向。

……

月亮在雲層後面藏了許久。

直到海面上羞人的那一幕上演完畢之後,它才偷偷地從天際探出腦袋看了看,發現接下來的全是和諧場景,這才放心大膽地,悄悄地出來重新照鏡子。

銀色的光輝柔和地、安靜地鋪在海面上,像是靜靜地給熟睡的海洋改了一層薄被。

如此安靜的夜晚,卻正是某些生物的狂歡夜。

不知何時,某片海域中漸漸地飄起來一片霧,將海面籠罩的模糊不清。

在霧氣中,被霧氣圈起來的那片海中,水面的浪花統統靜止不動了,彷彿被人倒扣了一面平平的玻璃鏡片下去。

倏然間!

以那片海域為圓心,周圍的銀色月光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往中間吸去,不多時,那片白霧濛濛的海面上,海水從深藍逐漸褪色……

深藍、淺藍、淡藍,慢慢變成透明。

海水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又被月光的精華重新注入新的顏色,於是那透明慢慢地飽和起來,起初看不太明顯,後來那顏色逐漸看的見了,卻是淺淺的銀白。

鏡面般全然靜止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點波紋,一圈圈朝周圍漾開,原來是露出的小截透明魚尾,是淺紅色。

就在那一小片魚尾露出來的時刻!

海面上彷彿開啟了什麼狂歡訊號——

“噗通!”“噗通!”的聲音接連響起,細小又美麗的魚從海面上爭先搖頭擺尾地跳躍而起,濺出漂亮的水花,動靜再大些的,則是撲騰起一陣更為朦朧的水霧。

不知什麼時候,迷霧邊緣的區域中,悄悄地出現了一尾青色的大魚尾。

漂亮排列的魚鱗閃閃發光,有序地沿著尾巴排列。

尾巴末端的半透明魚棘藏在水底,一下一下地前後撥動,從如鏡的海面上看下去,如同展開的扇面。

一張張漂亮到妖異的面孔接連出現在海域內。

有的人魚不知是力量不足還是什麼,鱗片在兩腮處都有痕跡,卻又不醜,像是仿妝上用線條筆和腮紅抹出的淡淡紅暈。

待到那些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孔出現越來越多之後——

“嗚——”

海域中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能傳到極遠處的海螺號角聲。

仿若在通知海上迷路的孩子,到了該回家的時候。

一時間,本次人魚集會仍在缺席中的幾位主角,都聽見了傳出的海螺聲。

花白禾推開扒拉在自己頸側的腦袋,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是不是開始了?”

“想去?”索菲亞挑了下眉頭,用那酥酥麻麻的聲音低低問道。

花白禾確實想見一下許多人魚集體出場的畫面,面上流露出幾分遲疑。

索菲亞看著她這幅不誠實的樣子,頓時輕“嘖”了一聲:

“小小年紀,就想著參加群-趴,誰把你教壞了?”

花白禾:“……?”

索菲亞摸了摸她的腦袋,唇邊的笑意漸漸轉為玩味:

“知道人魚集會都要做什麼嗎?”

“那是集體相親大會,跟華國的相親可不大一樣,那些臭不要臉的魚看上了之後就會就地相親、相愛、為愛鼓掌一條龍服務,就地解決需求,懂我意思嗎?”

花白禾:“……”

她乾巴巴地回了一句:“懂了。”

索菲亞繼續強調:“而且,他們都沒有半點羞恥心,不僅要拉著自己的新物件試一試那方面的磨合度,很多發現相互之間不太匹配的,還會當場交換物件,明白我意思吧?”

花白禾:“……明白了。”

被迫跟著接受人魚常識的系統:“……”

短時間內,它不是很想聽到“匹配”這個詞。

……

不遠處,另一片海域中。

傅光啟正在海底漫步,特意避開了沙地,因為有許多的生物都喜歡在看似平坦、一望無際的沙子裡面築巢,甚至有些動物專門在夜間從沙子裡鑽出來捕食。

一旦有不知死活的魚在夜間悄悄地接近那些看似平靜的地方找吃的,很可能就會在疏忽間丟掉自己的魚命。

而海底有許多的捕食者,不是牙尖嘴利,就是帶毒。

傅光啟對這片海的感知力加強了許多,輕車熟路地避開那些危險的地帶,在一片漫長的海底溝壑頂部碎石灘上一步一跳地走著。

每當他腳踩到石頭的時候,就會微微用力一蹬,然後憑藉著海水的浮力,他能跳出老高的距離——

竟然有種奇怪的練出了武林輕功的感覺。

中途不小心遇到一隻剛好出門捕食的烏賊,傅光啟輕易避過了對方發著熒光的身體,卻差點被噴一臉臭墨。

傅光啟蹲下左右看了看,如今絕佳的四維視力能讓他在黑黢黢的海底,輕易地看清楚周圍路過的東西。

然後他撿起來了一塊石頭——

作為對那臭烏賊對他噴墨的回報。

那烏賊靈活地閃開了,還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頗為怨念。

傅光啟不以為意,繼續走著自己的。

但是,不久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那烏賊回來報仇了。

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了不知道它爸還是它爺爺還是祖宗輩的幫手回來。

那是……

堪稱海怪級別的龐然大物,挪動的毫無聲息。

若不是傅光啟有上一世在海底戰鬥積攢的天賦,說不定還察覺不到那龐然大物的接近。

他驟然轉身看到那海底山丘般的體型時,臉上全是駭然!

這巨型烏賊……

上一世他也曾遇見過。

當時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會,下水過深就要嗆水的人,最後還是靠塞壬解決的對方。

但是,這一世,也不知道是他,還是這烏賊更強一些。

傅光啟極其冷靜,回憶了一下這烏賊捕獵的動作和速度極快的肢體,知道不能跟他在陸地上打,得找點障礙物地形。

他腳後一退,站在海溝的邊緣,而後蹭然一落——

他閃身到那海底巨石峭壁中藏好,蓄勢待發等著對方挪轉騰移地危險靠近。

海面上。

塞壬驟然察覺到底下傳來的威脅氣息,臉色瞬間變了變。

她猶豫間想了想,卻選擇了無聲無息潛入水中,脊背連著魚尾,劃出優雅的弧度。

輕輕巧巧地一躥,她滑進了水中開始觀戰,並未管那頻率一次比一次更盛的海螺聲。

……

約莫半個小時後。

傅光啟禁不住喘了一口氣,吐出了一串巨大的泡泡——

就在剛才,他撿起來一塊狹長的碎石,靠著瞬間移動的力量,抵達了那烏賊海怪身邊,對方反應極快地想纏住他,卻被他另一手甩出的無限碎石擊打。

同時,握著長利器的手用力往前一送,堪堪在烏賊捲起觸手遮擋腦袋致命弱點的時候送進了它的一隻眼中。

它翻滾著後退了很長的距離,然後……

噴出了一大團讓人根本分辨不出東西的黑墨。

這不是它第一次釋放這個技能,但這一次,墨水中卻沒有觸手迅即如電地伸出纏住他,那烏賊似乎也看出了他不好惹,帶著之前告狀的小輩偷偷跑了。

等海水重新能讓傅光啟看分明,他面前已經失去了那些烏賊的蹤影。

他還待左右找找,腰間卻陡然環上了一隻手:

“別找了,集會開始很久了,他們在催我了,走吧。”

說完,塞壬並不顧他的意願,攬著他的腰身就帶著他朝著前方一甩尾巴,躥了出去!

……

又過了一段時間,傅光啟作為一個並不太普通的人類,第一次來到了人魚們的聚集地。

淺灘上坐著各種各樣的美人,各個難辨容顏,起初都在互相調笑,見到他和塞壬一起踏入迷霧間,便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然後——

傅光啟的面前忽然出現了無數盤奇怪的聚餐點心。

牡蠣、海參、海馬、海蛇、蝦……

傅光啟臉色有點奇怪。

反倒是旁邊的塞壬笑了笑,抬手將那些盤子全部推開,低聲道:“他不需要這個。”

說完,她拎起一個生牡蠣,剝開後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我更需要。”

周圍的人魚族人頓時懂了她的意思,臉上出現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有些年紀看著不大的還激動地將自己的尾巴在海水裡甩來甩去。

傅光啟:“……”

他沒說話,不想對這些有壯-陽功效的海產發表什麼看法。

他靜靜地挑了一處坐下,準備在這裡看完這場鬧劇,就出去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睡個覺,那烏賊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找他,聽說烏賊的智商非常的高。

就在他獨自思索的時候……

霧氣裡的味道逐漸變得不太對勁,一定要描述的話,是有些柔軟的香甜。

傅光啟動了動鼻子,以為是自己聞錯了。

……

就在這時。

海域入口處外,一道聲音含笑響起:

“我改主意了,我決定讓你去看看其他人魚多麼無-恥和需索無度,這樣你才能明白我的好。”這是索菲亞。

被她臨時拖過來的花白禾一臉木然:“不用了……真的不用——”

索菲亞打斷道:“但是呢,進門需要門票,我想想要怎麼告訴別人你是我的人。”

說完,她的視線上下看了看花白禾,手中不□□分地在花白禾的腰上轉啊轉。

花白禾嘴角抽了抽:“……門票?”

索菲亞笑著解釋道:

“對,門票,我想想給你刻在哪兒比較好,你這鎖骨,挺漂亮啊……”

花白禾:“……”

花白禾:“???”

你家門票是刻的?

一生一票嗎???

她捂著自己的肩膀,抵死不從。

索菲亞含笑繼續逗弄她,兩人都不知道,這一次,塞壬的動作比她們都快。

裡頭。

塞壬看著全場唯一一個被迷霧迷倒的傅光啟,唇邊露出個不太明顯的笑容。

她沒管那些聊天的同族,只抬手將人慢慢地拉近了水中。

水底是人魚族的巢穴,每一處裡面都別有洞天,佈置得華麗精緻又漂亮,而且帶有獨特的隔膜,居住的巢穴內,是避水的。

她不信傅光啟今天晚上說的話語內容,決意要用其他的方式逼問出來。

幾個小時後。

冰冷的男人如同被人從水中剛撈出來,一身是汗,臉上全是紅暈,因為後頭人的動作而穩不住身體,抬手想抓住什麼東西,卻只能放開。

他失神地半睜著眼睛,找不到前方的焦距,臉上已經浮上來了醉酒般的通紅。

傅光啟甚至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裡,也聽不見身後人每次低下腦袋說的話。

終於,某一次他被迫仰起頭,終於聽見對方那句確認的話:

“好像是極限了……看來,真的沒有尾巴啊。【1】”

語氣裡,帶著不知饜足的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1】本文私設:人魚在某些極端成程度下,會被逼出尾巴——就像是妖怪們現出原形一樣。

為傅光啟點蠟。

為了慶祝男女主在一起,嗯,本章發30個紅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