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娘們在一起時並不感覺什麼, 等自己飛起來靜靜才察覺, 那些可食光是有重量的。
蟲群吞噬的速度非常快,靜靜看到四面八方的光迅速暗下去,遠處的地面上還有幾個一閃而逝的黑洞。
它們快速展開, 吞噬掉周圍的蟲和物, 又快速坍塌, 將自已也湮滅, 消失了。
因為那些地方光芒的缺失, 靜靜這裡充足的可食光向缺損的地方偏重補位, 如同傾瀉的流沙一樣流向了蟲群所在的黑暗。
刺眼的環境很快變得像下午三點, 可即使這樣,光芒的重量還是讓靜靜感到了阻力。把飛行器的速度開到最大, 她頂著光向前去,順著新娘們飛走的路線緊緊追趕。
靜靜的髮絲繃緊,直指著後下方, 可她飛得太快, 身背後的蟲群已經看不見了。
曾經靜靜因為蟲哥不好好照顧自己,在戰場上橫衝直撞他發脾氣, 後來蟲哥向她學了一點, 做出了一點點改變, 可現在頭先說人的靜靜自己,卻反過來也開始橫衝直撞,而且還出現在了敵蟲的星球上。
他會生氣吧。
靜靜想。
他之前會不跟她說話,其實就是在生氣吧。
真是抱歉啊。
在心中不斷跟蟲哥道著歉, 靜靜邊飛邊掏出頭繩把頭髮紮起來,從小包裡掏出一包大大泡泡糖,開啟塑膠包裝紙,把整整一卷掏出來硬塞到嘴裡,使勁嚼起來。
一大卷泡泡糖吃在嘴裡非常的甜,人造香精在口腔中混著不成熟的魔法味(給這卷泡泡糖附魔時張愛國的技術還不熟練),咽一口口水,靜靜覺得自己從喉嚨到牙齒全都是甜的。
但還是要嚼。
戰區已經在不遠處了,地上到處是抵抗蟲群的黏蟲,可天上卻並沒有新娘們的蹤跡,鼓著嘴巴低著頭,靜靜的眼睛在地面上搜尋著星皇的女孩們。
忽然她身邊掠過一排飛行軍,十二只蟲腦同時朝她轉過頭,靜靜身上的汗毛瞬間乍起,手緊握住了小傘。
“……”
“……”
雙邊對視了三秒,飛行軍認出了她。
十二只蟲腦同時轉回頭,不再看她,他們分散開飛向了地表上方,列成一排,朝地面開始無差別發射電漿酸液炮。
與此同時,靜靜看到了作戰的新娘們。
剛才就是這種無差別的炮擊差點打死靜靜,現在,它們又將打死那些新娘。
看到薩拉德的下一秒,靜靜猛然睜大雙眼,驅動飛行器飛快向下降落。她一邊撐開小傘,一邊深吸氣把嘴裡的泡泡糖吹到巴掌那麼大。
張愛國是個好魔法師,飛行器沉降的速度無以倫比。新娘們的身影越來越近,用肩膀夾住小傘,靜靜一手掏槍,一手取出嘴裡的泡泡糖,五指撐大吹氣口,槍口頂著朝裡面就是一槍。
【嘭——!】
【嘭嘭嘭——!】
第一擊酸漿擊打小傘,掉進了傘面中的叢林,徹底燒燬了獅子刀疤的家。後排的炮彈接二連三,雨點般撞在膨脹得房子那麼大的泡泡糖上,燒出千鈞一髮的嘶嘶聲。
她保護了她們。
太好了,她保護住她們了。
“……”
她……
靜靜看著身邊的新娘們,微張著口,眼神愣愣的。
她……保護住她們了吧……
“我明明就是……保護住了的啊。”
“保護住了哦。”
薩拉德用僅剩的一隻胳膊握著刀,對她快樂地揮一揮。
“對哦。”另一個新娘也附和。
“坑坑人又救了我們一命!”
“坑坑人好棒呀!”
“對啊,你超強!”
“……”
那躺在地上,正在風化的女孩是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被吃掉了一隻胳膊你還能笑起來啊?
她剛剛只是愣神了幾分鐘而已,她只是遲來了幾分鐘而已啊!!!
那個新娘明明可以不躺在地上的,那個新娘明明還可以站著的。
地上多髒啊,她還穿著她的小裙子呢。
“我……我沒有……”靜靜搖著頭,囁喏著說:“我明明可以……我明明還可以更……我明明……”
我明明,可以保護你們所有人的。
“沒有沒有!”
薩拉德連忙跑來抱了抱她,斷掉的肩膀蹭到靜靜的運動服,留下一串亮金色的血液。
“坑坑人可棒了呢!”
“對啊對啊!不要嫌棄自己嘛。”
“對哦,多虧坑坑人,我們才冷靜的。”
“真的哦,不然我們發現不了這些新跑來的蟲蟲是很好的蟲蟲!”
“是啊,他們是原來星球上的好蟲蟲哦!”新娘們開心地衝她笑。
“他們會幫著我們打壞蟲蟲。”
“對哦對哦,就是有點野蠻啦。”
“是啦是啦,有時候會無差別,連我們也打到。”
“對耶,這個有點討厭。”
“但是坑坑人好棒棒!”
“好棒棒!”
“保護我們!”
“對吖!”
“現在我們又可以戰鬥啦~”
靜靜的聲音近乎倉皇:“戰鬥?你們還要、還要戰鬥?”
“對吖,我們很擔心星皇在的地方被發現。”
“是噠是噠。”
“現在壞的黏糊蟲蟲變得很少啦,我擔心它們為了大量出現去拼命找星皇吃掉。”
“對哦,那可就麻煩啦。”
伴隨著一片笑浪,女孩們開懷大笑著,全體舉起了長刀。
“戰鬥!”
“戰鬥!!!”
“保護星皇!”
“保護星皇!!!”
僅僅在十分鐘前才出現過一次的無力感再度在心中湧起,靜靜幾乎要哭出來一樣說道:“可是……可是我承諾過的!我承諾過星皇的!你們不能——”
“噓——”
薩拉德的長刀,刀尖的血沾到了她無唇的嘴上。她眸中火焰熊熊燃燒著,和背後數十、數百個新娘的面孔如出一轍。
“來者,”她輕聲說:“這裡不是你的戰場。”
“……”
靜靜像被雷劈中一樣呆立在當場。
說完這句話,薩拉德將自己眼眸中的火用刀尖挑出來,那團幽藍的火苗安靜的在刀尖跳動著。她笑起來,將那團火遞到靜靜的左臉頰,她親吻過的地方,火焰很溫和,躍動了一下,它一閃而逝。
“坑坑人自己要小心哦,不要給壞蟲蟲打到。”
“對哦對哦。”
“要保護好自己哦。”
新娘們衝她最後揚起一個笑容,轉過身,集體走出了靜靜的泡泡糖保護罩。
穿過近處的高崗
飛躍星海的遠方
極遠處的極遠處
敵人低吟著星皇的死亡
粒子刃已上膛
光能艦已
極遠處的極遠處
敵人期盼著星皇的死亡
讓我利刃飲血
讓他哀歌高唱
請讓我們做刃
撫摸過敵人的胸膛
正義在何處
正義在何方
我們就是正義
我們是星皇的新娘
“姑娘們——!拿起刀!”
薩拉德撐住膝蓋,勉強站直身體。
她背後雙翼已破破爛爛,勉力張開的翼膜像蟲咬的破布。
可她仍舊張開了,像一杆艦旗那樣,當風滿航。
很快,薩拉德的身邊聚來了更多的女孩兒們。她們都傷得不輕,卻都直直地站著,聚在薩拉德的羽翼邊,火焰躍動的眸中是一片視死如生。
薩拉德回頭看了看,朝著黏蟲和蟲族廝殺的前方,高舉起手中的長刀。
“能站起來的都站起來了嗎?!”
“站起來了!”
“想衝鋒的都聚過來了嗎?!”
“聚過來了!”
“好——!”
薩拉德用盡全力大吼一聲,粒腺體發出一陣高亢的鳴響。
“最後一個問題姐妹們!我們是什麼!”
“我們是星皇的新娘!”
“我們是什麼!”
“我們是星皇的新娘!”
“我們是什麼?!!!”
“我們是星皇的新娘!!!”
“衝鋒!!!保護星皇!!!”
兩百二十八對羽翼當風滿張,衝著戰場而去,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暗色之中。
根據後來女王的口述,在那場戰役裡,一千二十九位星皇的新娘全部戰死,無一生還。
即使在發現時極力挽救,蟲族極為重視的寄生種族仍舊損失慘重。星皇戰死,但黏蟲卻失去了駐地,星皇的一位新娘咬爛了黏蟲的首腦。
那五位新娘失去了雙翼,也被拔掉了雙臂,死前她們面目猙獰,食草的平齒卻嚼爛了黏蟲的臟器,直至死,也沒有松過口。
黏蟲因蟲族的吞吃與失去首腦的領導,所剩無幾的族類被迫開啟星球撬動戰略,炸開了三顆伴星中一顆的行軌,隨著那只離開主星的伴星流浪離去。
這是後來的故事,這也是現在的靜靜並不知道的故事。
現在的靜靜站在她的粉色保護罩裡,看著大家一往無前,衝向戰場。沒了星皇,沒了新娘,只剩下歌聲在她耳邊上迴盪。
【我們是,星皇的新娘。】
【來者,這不是你的戰場。】
【不,你沒有什麼忙能幫得上。】
“……”
“……”
低下頭看著地面,靜靜的瞳孔渙散。她感到陣陣頭疼,甚至有點想要嘔吐,但她說不出來為什麼。
也許是應該哭的,可她又並不能哭出來。
既然什麼都不能改變,那為什麼要伸出手,為什麼要去干涉。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咬著牙揪住自己的髮根,靜靜捂住幾乎要炸開的太陽穴,猛地抓過飛行器坐上去,衝破保護罩飛上高空,向著母艦的方向飛去。
因為她身上有蟲哥的氣息,母艦和的來去的作戰部隊都沒有攔她,靜靜很輕易就進到了母艦中樞的控制室。
“女王!”
跳下飛行器,靜靜大叫著跑進控制室,奔到腦蟲面前。
“不用喊,旅者,我早已感知到你。”
女王聽上去心情很好。
喘著氣停下,靜靜抹了把額頭說:“我有個請求。”
女王說:“可以啊,能量先拿來。”
靜靜說:“過一會的我會拿來。”她喘口氣停了一下,又說:“雙倍的。”
“哦?”
靜靜的話明明很不合邏輯,女王卻只是發出了一聲窸窣,接著便說:“我明白了。”
靜靜剛要往下說,頓了頓忽然說:“你明白我在說什麼?”
女王說:“我能知道。”
靜靜說:“那你、等會,那你為什麼還要威脅過一會的我?”
腦蟲傳輸的大笑迴盪在控制室中。
“因為你很有趣啊,旅者。”
“……”
靜靜在心裡罵了一句,但現在這事並不是首要的。
“好吧,反正即將要發生的已經發生過了。”她說,“那你也知道我要請求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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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女王說。
“我知道你要說的,你希望我不要吃過就走,而在這星球上耕種花田。那麼旅者我也要告訴你,我已經答應你了。除了屬於你的土地,我將命令我的子孫翻遍這三顆相伴的星球,花田滿栽。”
女王的聲音沒有語氣,那沒有語氣的聲音淡漠的,輕輕地對靜靜說:“旅者,不要擔憂,土地永遠會喚醒沉睡的花。”
作者有話要說: 你阿爸我已經儘量解釋了時間線,看不懂就倒回前兩個故事看看,要實在看不懂的,那就是咱倆沒緣分,就拉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