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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女王的話讓靜靜停止了。

不止是動作, 神情, 還有腦海中尖銳奔騰的思維和感情。

其實只要仔細去想,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女王的話並不是一個確定的允諾,她並不是蟲哥, 說出什麼就一定做, 她只是個政客, 是個規劃藍圖的領導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 靜靜聽到她冷淡的, 平穩的話語, 一下就……停止了。

什麼都停止了。

“……啊。”靜靜發出一聲應答, “那就好了。”

她機械性地看了眼手錶,垮下肩膀, 慢慢走到腦蟲邊上。掏出小凳子,她兩腿並在一起坐上去,雙手放在膝蓋上, 頭低低的看著地面。

母艦活著, 控制室的地面因此是生物質的,靜靜的膠底運動鞋在上面動來動去了一會, 抬起腳, 她看到腳底沾上的粘液拉出細長的絲, 亮晶晶的。

看了一會,她又把腳放下,坐姿還是那麼乖乖的,呆滯地看著地面。

在這股難言的氣氛中, 女王忽然開口叫:“旅者。”

“……”

“旅者!”

“……”

“喂,人類。”

“……嗯?”

靜靜終於抬起頭,她臉上一片茫然,和腦蟲碩大的視器對望。

女王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來。寂靜持續片刻,靜靜聽到腦蟲傳導來的嗡嗡聲響徹在控制室中。

“旅者。”女王說,“這是法則。”

靜靜點點頭,頭又垂下去,輕輕地說:“我知道啊。”

“……”

沉寂在控制室中蔓延,外面炮擊的聲音小小的,很遙遠,距離帶來的對比顯得控制室中很安全,如同暴雨天擁被坐在屋子裡。

女王又說:“你總會要失望。”

靜靜還是點點頭,輕輕地說:“我知道啊。”

“……”

沉默了一下,女王忽然說:“下一回再來時,我准許你只帶一半的能源。”

靜靜愣了一瞬,抬頭看向上面。

牆壁上只有腦蟲腫瘤一樣的身體,可靜靜彷彿透過那些肉塊,看到王房中的女王,看到她冷淡而無機的雙眼。

冰冷的溫柔鋪天蓋地的襲來,摟住靜靜的雙肩頭臉,她忽然覺得自己要哭了。

於是她哭了出來。

她蜷著身子坐在小凳子上,鞋子裡的腳趾緊緊扣著,膝蓋縮在一起,雙臂趴在膝蓋上,臉埋在臂彎中,大聲哭著,哭得整個控制室都有迴音,哭得像一個雪孩子弄丟了整個冬天。

她哭了好長時間,哭得不斷打嗝,打著嗝的時候鼻涕眼淚還在橫流,兩頰都有火辣辣的感覺。

見她哭的這麼傷心,女王開口說:“你既然這麼失望,那下回的能量還是帶全份的吧。”

“噗——哈哈哈哈。”

靜靜正在掏口袋找紙,被女王一奚落,她一下笑了出來。

擤了擤鼻子,靜靜按按腦袋說:“謝謝啊,但是我、嗝、我還是要遵守合約。”

“呵。”女王說:“之前沒有見到你這麼守規矩。”

“嗯?”靜靜歪頭說:“是之後吧,哎,也不對,說之後也不對。”

女王說:“什麼?”

“啊?”靜靜眨眨眼,反過來解釋:“你剛才說的啊,我‘之前’不守規矩。”

女王說:“旅人,你在說什麼。”

靜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大概又是一個語言溝通和翻譯上的謬誤。

人類是時間的動物,因而有之前之後,而蟲族並不遵照這個定律發展語言,他們有時間這個概念,但並不依靠時間生活。人類無法改變時間,因而依靠時間為軸心的時態語言使用就最多,但蟲族不可改變的是飢餓,因而他們的語言軸心是進食。靜靜留意過,蟲哥每次說花朵這個詞時,發出的音節都不一樣。

因為不依靠時間,女王才能和穿越了時間環的自己一樣,身在現在,而看到未來。

那麼索西斯呢。

他又能看到什麼。

也許他是因為看見了她未來的什麼選擇而生氣呢。

“旅者,你又在走什麼神。”

女王的問句冷淡而不耐煩,但靜靜看見了她話語的後背。擦擦眼角思索片刻,她選擇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哈!”

女王冷笑一樣的摩擦音立刻迴盪在四周。

“旅者,你要對我子孫的愚蠢有信心,他是看不透時間的。”

靜靜:“……”

不知道該同情誰,女王還是蟲哥。

笑了一下,靜靜又看了眼表,眼眶還紅著,她攥著紙巾手向後撐住小凳子,伸展開雙腿,仰頭看向吊著些許黏絲的天花板,輕聲嘆了口氣。

女王說:“我不明白你。”

“嗯?”靜靜偏偏頭問:“你不明白什麼?”

女王說:“你說擔心,是在擔心未知還是可知。”

靜靜愣了一下,忽然莫名奇妙的微笑起來。

這種提問的深度是蟲哥目前不可能做到的,但女王可以,和她講話,簡直像在和一個多思的人類交流。

靜靜覺得,女王大概是並不願意和她一起思考人生啊宇宙什麼的,這種事對於一個還沒吃飽的種族來說太遠了,但她將稀薄的溫柔灑下來,甚至願意在戰時分出一部分思維來,和她認認真真的聊這種和自己無關的,小女孩子的事。

因此靜靜認真想了一下,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其實不是未知或已知,大概……只是擔心一段關係能不能持續。”

女王立即說:“愚蠢。”

“啊?”

忽然被罵,靜靜一下反應不過來。

女王說:“確定無疑的事情為何要擔心。”

靜靜說:“就是因為擔心和索西斯會沒辦法——”

“不用擔心那個蠢貨。”

靜靜:“……”

女王自豪地說:“我兒全是一根筋的蠢貨,和他結了楔盟你倆就是穿一條褲衩子的人啦!”

不女王當然沒有這麼說,她絕不可能這麼說。

不過她確實表達了這個意思。

其實直到起身告辭之前,靜靜還在懷疑女王可能沒明白她對蟲哥的感情,她老覺得女王把她看成蟲哥的一個外星老鐵。

說真的,靜靜覺得女王可能並不擁有愛情這個觀念,這種基因的遺傳應該是自上到下的,女王沒有,所以她兒子也沒,即使之後大概變異出一些,但初始狀態確實是沒有的。

那麼這又真的好嗎?

懷著這些混沌的疑惑,靜靜在控制室中和女王話別了。

在這一個小時裡,她自始至終,沒有和蟲哥說上一句話。

就在靜靜消失的下一秒,蟲哥從外面搶進了控制室來。

他頭上頂著那個千瘡百孔的鈦合金破盆,腹甲與背甲上的幾丁質外殼沾滿藍色,斷了兩條觸鬚,它們蠕動著正在生長。

他嘴裡還在嚼著一隻黏蟲,探頭看了眼控制室,裡面空無一人。

“……咕?”

他不明白。

【作戰,進食,滾出去。】

腦蟲傳導傳送的電訊號擊打他的腦仁,蟲哥立刻伏在地上,平平地爬了出去。

出了母艦艙,蟲哥爬到航船的外圍準備往下跳。下方的星球大地已經一片昏暗,可食光殆盡,戰爭即將收尾,吃飽的第一批(就是蟲哥他們)要開始掃尾工作,讓後續趕上來的兄弟部隊狂歡去了。

弓起身軀正要跳下去,蟲哥渾身的關節忽然喀拉地扭曲了一下,他猛地180°向後轉頭,看想了右後方的醫護艙。

他感受到了萬物的降臨,而此前,她從未如此近的降臨。

她常在他感到什麼時降臨,隔著一兩次百光年的戰役,降臨瞬息。她帶著雨露和土壤,曬過的陽光,和很多未知的,宜於進食的東西。她來,於是他便發現那種漫長的“感到”消失,變成另一種瞬時的疾病。

他感到嚇人的高熱,感到觸碰,感到激昂,和他的萬物呆在同一個地點時,他不在戰場,卻如在戰場。而待她離去,他又再度感到,感到一些無法命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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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

遠隔著千米,他觸控到她身上的氣味,很多油的能量,暖和的食物,些許苦的蛋白質,一些未知的土壤味,一點花香,還有敵種的味道,很多很多。

那是和剛才感受到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萬物。

他不明白,他有太多不明白。

有時萬物到來,她使用柔軟的器官與他觸碰,那種疾病便使他感到一種劇痛,他無法表達出來,他也不欲表達出來。

沒有任何族人出現這種症狀。

不同種群的,同種群的,飛行者,工種前哨履帶板,沒有一切種族有和他一樣的症狀,因此索西斯斷定,他是罹患了病,病源是他的萬物。

他不知道如果將自己患病的訊息說出來,女王會不會讓他成為肥料。

在無法作戰之後,他當然希望成為肥料,最好也許是花肥。但如果因為病了,無法派上用場,萬物離開而去找尋其他的族人,這卻讓他感到一種嚇人的劇痛。

因而他保留住患病的訊息,即使在她不到來的一切漫長裡,他默默感到無法命名的疼痛。

她的到來會緩解疼痛,他想要留住她,但瞬息是無法握緊的,因此她從他的觸鬚中流出去。他又將她盛進自己的軀體,可她憑空而走。

當她離去時,疾病帶來的劇痛會讓他無法爬行,讓他短時間完全失去作戰能力。

她可以讓陣痛減輕,因此他時常想起她來。

有時行軍途中,他會在夜哨時爬到母艦外延,望著遠處的行星思考,或許他的萬物降臨在那裡,或者她又降臨在另一處。

有時太疼了,他也膽大妄為地想,或許等待吃飽了,我可以去找她。

但宇宙如此浩淼,他不知道她在哪,他也同樣不知道隻身穿越時空的技巧。

那麼,應該怎麼辦。

他是如此的疼,要怎麼辦呢。

後來,他發現自己出現了一些和戰友不像似的思維網。那一小片灰色的網結在很遠的角落裡,每次閃爍時,都只有稀少的幾個關鍵詞。

疼。

怎麼辦。

還有請你降臨。

頭顱不動,身軀隨著它轉動向後方,蟲哥張開甲冑將觸鬚全部縮起來減小風阻,隨後壓低身軀,發動全速,驅使自己飛奔向醫療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