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回來後, 靜靜在落地時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感覺。
仔細去捕捉的話其實什麼都沒有, 但她的某種感官明確的傳達給她一些訊號,很奇怪的,語言說不清楚的。
或者說感覺也行, 或者將它們形容成“事件”也可以, 或者並不可以, 但靜靜不知道。
都不知道。
可能日後回來看這段話時, 那時的她會覺得莫名奇妙, 但當下如果一定要使用語言的話, 她只能組織出混亂的辭藻去形容這種……好像觸覺, 又好像嗅覺的“感到”。
她覺得這有可能是蟲哥給她把大腿上塗了超多綠黏液的鍋,但也有可能是她的穿越症異化了。無論是哪一樣, 未知的變化都足夠引起人的擔憂。
蹲在馬桶上盯著手裡的那片時空錨,靜靜撓撓頭,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穿越地點。
她發現自從把這個錨給蟲哥後, 好像她去到的世界就多數圍繞著蟲哥那裡了。雖然這個圍繞中心不是地理上的, 而是時間上的。
我走過你漫長的人生,追隨你的過往, 你的未來, 或你未來的過往。我們互為錨點, 我們趟過互相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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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明天她又會去哪呢。
明天的她還能踏入相同的河嗎。
助跑了兩步,靜靜猛地跳上大床,一把摟住了床上的被子滾來滾去。
“嗚嗚——”
倒在被子裡,靜靜慢慢停了下來。
事到如今,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非常喜歡蟲哥了。
雖然他是個笨蛋,腦子不靈光,家族背景問題很大,心眼可小,她跟別的蟲搞一下人際關係他就唉唉叫,長得也不漂亮,不愛惜自己,還有口臭。
但她沒有辦法,就是喜歡上這個傢伙了,她自己在心裡很清楚蟲哥和別的朋友是不一樣的,而這些抱怨只不過是女孩子抱怨自己男友在家不洗碗,再不洗碗,他還是你的男友。
可當感情確定了,下一步呢。
掌控不了的確定性要怎麼辦呢,蟲哥的生活要怎麼辦呢,她的呢,都要怎麼辦呢。
混沌的疑惑不減反增,靜靜想不出什麼具體的計劃,也沒有問題的解法,可她卻仍舊只能步履不停,試探著向前走。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靜靜看著高遠的天花板,心裡忽然開始懷念毛蟲先生。
在羽化之前,她是毛蟲的愛麗絲,而毛蟲先生永遠有能力帶著她,幫她將破碎的人生粘好。
“好累啊……”
嘆了口氣,靜靜把手臂蓋在眼睛上,吐出只有一個人時才會說的喪氣話。
對了,說起來過幾天去找達叔拿錢的時候還要去順帶警告他一下,之前他才剛派人來搶她的錢,要是再被找茬可真的吃不消。
感覺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翻了個身,靜靜像條鹹魚一樣側趴在床上。
“……好想休假……想看彩虹小馬……”
頓了一下,她爬起來開啟外面套件的電視,找到了免費的動畫臺,這邊的酒店花大價錢買了迪士尼爸爸的版權,所有動畫片無料輪播。
開啟《冰雪奇緣》,靜靜用頂門器壓住了門縫,坐在床緣看了一會動畫片,她打了個哈欠漸漸躺下,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再睜眼電視還開著,輪播的動畫放到了《小鹿斑比》,靜靜揉揉眼睛爬去摸到小傘,開合了幾次後,她把傘面撐開對著電視,對傘裡的斑比指指電視裡的斑比。
“這是你姐姐。”
“咿?!”
小傘裡的斑比蹦噠了幾下,小黑鼻頭湊到傘前來,使勁兒盯著電視裡看。
傻笑了一下,靜靜搓著臉下床,在一片小動物的嘰嘰喳喳聲裡洗漱化妝,走到門口換鞋的時候,靜靜順手取下頂門器,忽然發現它伸在門縫底下的那部分被人暴力鑿彎了。
“……”
盯著那個被鑿壞的缺口一會,靜靜蹬上鞋子,收起傘走出門去。
今天迪士尼這邊陰天,有點溼冷,靜靜找地方吃了頓早茶,接近十點半的時候她打車去了商業街,之前的小裙子都送人了,於是她又去買了一些新的。
逛逛吃吃,溜達到下午六點點多,天逐漸黑下來,靜靜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掏出飛行器,藉著夜色升上了半空中。
夜港有風,風還不算小,靜靜掏出一件大衣邊飛邊穿上,乘著遠離街燈的黑暗隱藏在中環的金街不遠處,掏出一個小桌板支在腿上,看看表,她拿出一杯熱奶茶幾包點心放在桌板上,在半空中邊吃邊等。
毫無收穫的一個小時過去,接著又是下一個毫無收穫的一小時。
八點鐘時靜靜看了眼手錶,正想著今天大概要無功而返,金店旁邊的小窄道裡忽然出來一個人,靜靜低頭眯著眼看了看,立刻收拾東西跟了上去。
因為是飛在半空,她根本不需要顧忌跟蹤的距離,對方的車開到哪她就跟到哪。
車子拐了幾個彎,過了一趟隧道,在稍遠的一片高樓區停了下來,靜靜把飛行器停在稍遠處等著,直到其中一間屋子的窗戶亮起來。
驅動飛行器靠過去,靜靜在窗下藉著裡面的燈光寫了幾個字,撕下那頁筆記紙,順著窗縫續了進去。
往裡續紙條的時候她分了一下神,忽然想起來,這個嚇唬人的招數還是空楠教給她的。
做完這一切後,她立刻將飛行器帶起來,飛到不遠處的高樓樓頂上,果不其然過了連三分鐘都沒有,那棟樓底下就來了幾輛黑色的轎車,進去了幾個穿黑衣服的人。
兩分鍾後,靜靜的手機裡傳來一條簡訊,發信人留的署名是達叔。
達叔:【哩在邊度?】
靜靜:【我在你家裡。】
連五秒都沒有,靜靜的手機就來了通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靜靜接起來。
“喂。”
對面的達叔一聽到聲音立刻說:“女仔啊,阿叔年紀大,你不好這樣欺負老人家的啦。”
靜靜努力將聲音壓低,變得冷漠,將疲憊藏起來,她平淡地說:“我讓那個大光頭跟你傳訊息,你聽到了嗎達叔?”
達叔說:“哎呀,咱們做生意的——”
“我問你聽到了嗎!”
“……”
“……”
靜了片刻,達叔說:“他講過了。”
靜靜說:“那你為什麼還要叫人去暴力破我的旅館?”她大聲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吧?我說過很多次了吧?沒錯,我是個女孩子,我今年連三十歲都不到,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拿到了鑽石,我還是躲過了兩次你們的襲擊,我無數次表示過我能保護好自己,我也證明過了對吧?”
她邊說邊怒,漸漸生氣地五官擠在一起,攥起拳頭,將一切無法解決的憤怒聚集在了這裡。
說到最後,靜靜的聲音真的低沉下去,牙也真的咬起來。為不被信任,為狹隘,為這份人性的愚蠢與利益的爭端而血衝頭。
“達叔。”她說,“現在我只是動動手就已經知道你的家在哪,你難道真的要從我這裡吃了大虧才肯罷手嗎?”
“……”
“……”
長久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風有點大,靜靜無聲的深吸了口氣,裹緊大衣。
片刻,對面的達叔慢慢說:“女仔,明天你過來。”
靜靜抿緊嘴唇不說話。
達叔繼續說:“我喊你去認識一個人,有他才好出貨啦。”
靜靜乾脆拒接:“不去。之前說好簡簡單單的做生意,談好了你又反悔,又鬧么蛾子,我不去。”
達叔好像有點無奈地說:“我沒得這麼大出貨量啦,你的鑽石有一個億,要談大佬才好合作嘎。”
靜靜吸了口氣說:“我就是想換點錢過好日子,等攢一點就去買棟樓當包租婆,養幾個人,不想談大佬做什麼生意。”
達叔忽然笑了笑,沙啞的笑聲從聽筒裡傳過來。
“女仔你港,人啊,哪一個不是只想過好日子的啊。”
“……”
“……”
聽著他的聲音,靜靜聚起來的那股巨大的怒氣忽然就散了。
她思考了一陣,看了眼表,深吸口氣說:“好吧。”
她說:“明天什麼時間?”
達叔說:“午後一點半。”
靜靜說:“好。”
掛了電話,靜靜發動飛行器飛向更高的地方,越過閃著紅光的大廈,飛離一盞盞昏黃的街燈,在閃爍的霓虹中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靜靜當時只交了三天的預約金,可從今天的談判結果看來,她怕是要在這住整個十一長假。在前臺續上費用,回到酒店房間時靜靜發現時間只剩下幾分鐘了,懷揣著勉強趕上的刺激感,靜靜連小包都沒來得及整理,就在九點整的打鈴中穿越去了另一個世界。
【——】
啪噠一聲,靜靜掉在了一隻洗手盆裡。
“啊啊啊啊啊你媽批誰他媽——呃……靜、靜靜?”
尖叫和喊出她名字的聲音共屬於一個人,那人的聲音彷彿巨石滑落山崗,他有著紫色的短髮,和佈滿下巴的鬍子。
靜靜困難地撐著屁股底下的陶瓷洗手盆,開心地笑了笑,和滿臉泡沫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啊,張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