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了, 天也亮了。
手中的屠龍刀還在熊熊燃燒, 靜靜不知道怎麼收起它，找了塊石頭坐下，她刀尖拖地把刀拉到身前, 拄著休息。
本來就上了一天班, 加班加點幹完活一通狂跑才到了這邊, 落地就有事件, 終於得空休息的靜靜覺得渾身都疼, 想躺下打兩個滾。
她深吸口氣, 緩緩吐出去, 偏偏頭對空楠說：“你把槍收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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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起眼睛。
“航格？你怎麼在這？”
航格：“……”
“我……存在感有這麼低嗎……”
空楠在一邊竊笑。靜靜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是我把你忘了。”
航格：“……”
“這和剛才有什麼區別麼……”
大概是劫後餘生的釋放, 空楠笑得更厲害了。她邊笑邊收槍，把航格按著坐下，又坐在他身邊。
三個人肩挨著肩, 空楠象徵性地摸摸靜靜, 問：“沒事兒吧？”
靜靜點點頭，問航格：“你呢？有受傷嗎？”
航格搖頭, 倒是比較緊張地看空楠, 空楠聳聳肩。
大家都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既然大家都沒事，那就來算算賬。”
她聲音忽然下沉，語調很冷淡。
空氣悶熱，空楠擼起袖子, 半條花臂露出來一些，拽開領口，她扎著頭衝航格說：“之前在會議室，我倆讓你走，你為什麼拉我。”
空楠的語氣讓靜靜咬唇，她拉住她的袖子：“空楠……”
“你先別說。”
空楠拍拍她的手，仍舊看著航格。
“這種事兒很危險，一個不好你就死了，現在還活著是你僥倖。”她指指自己，“之前我也幹過這種事，但那時我以為靜靜有危險，而且她並沒有提前跟我說不能這樣做。這回我倆明確告訴了讓你離開，為什麼你還朝我伸手。”
航格低著頭，半晌說：“……對不起。”
沒有藉口，沒有辯解，少年人盡全力忍住委屈，只有對不起。
看他道歉，空楠還想說什麼，靜靜趕緊在邊上打圓場：“好啦，歉都道了，沒事沒事，大家都沒事就最好。”
空楠看她一眼，嘆了口氣，抬手拍了下航格後腦。
“下回別這樣了。”
“嗯。”
航格點點頭，抬起眼。
靜了片刻，他看向四周，在像中國而不是中國的一切包圍下，小聲問：“我現在是給你們帶著穿、穿越了嗎？”
穿越兩個字他說得打了個磕，好像不喜歡使用這個詞。
靜靜乾笑一聲，勉強點頭說：“嗯，算是這樣。”
航格愣了一下：“怎麼叫‘算這樣’？”
靜靜說：“雖然會穿越的是我，但如果你和空楠沒有其他的能力的話，就會在途中被時空裂隙絞化成水，所以……其實你應該也有奇怪的能力，就是不知道是啥。”
航格哭喪著臉說：“什麼能力？我也有？那咱們還能回去嗎？穿越過來的主線任務就是要打剛才那種怪嗎？打完了咱還要建構商業帝國征服天下嗎？”
空楠笑得不行，小臂搭上他肩頭，抬了下手腕說：“你想多了，咱一個小時就回去了，構建什麼商業帝國。”
空楠和他一靠得近，航格明顯呼吸停滯了片刻。
“就一個小時好幹什麼？”
“一個小時可幹的事兒多啦，比如屠龍啊。”
旁邊平房裡一陣水聲，隨著笑嘻嘻的話音，男人打開門出來。
“小姐，不給介紹一下？”
他亮面風衣塑膠牙齒，除了一隻耳朵變成了賽博科技義肢，劉斬龍和上次見面時，沒有任何變化。
空楠和靜靜戴了通譯器，航格可沒有，他頓了一會才理解劉斬龍在說什麼。
他還沒反應過來，靜靜突然呼地一下站起來，抬腳踹了下劉斬龍的小腿。劉斬龍哎喲一聲倒在地下，捂著小腿抽抽。
“劉斬龍！”
她生氣地瞪著他。
他真的太過分了，這回要是只有她一個人過來一定會受傷的。
“小姐……你太狠心了……”劉斬龍弱弱地抱怨，在靜靜下一腳趕來之前趕緊抱頭，大哭起來。“小姐太不疼惜我了，哎喲……”
空楠走過來，幸災樂禍地抱臂說：“介紹一下？”
靜靜立刻把劉斬龍當街賣毛片給她的事兒說了。
她用劉斬龍式的笑嘻嘻的語調說：“哦對，別看他白天買黃盤，晚上可是守護世界的遊俠哦，咻咻咻踏樓飛的那種，劉斬龍是他的中二名，他真名叫——”
“小姐我錯了。”
劉斬龍一個骨碌起來跪在地下，頭抵在手背上麻溜兒道歉。
“請饒過小的我。”
靜靜死魚眼哦了一聲：“現在知道道歉了？”
航格目瞪口呆地走過來：“跪下不至於吧……。”
劉斬龍抬起臉，扭著五官佯裝痛苦地說：“時事所迫啊兄弟，做人不容易。怎麼樣，同為男人，要不要買點東西支援一下在下？”他邊說邊快速爬起來，唰地拉開風衣，“你們是戰前人嘛，戰後新世界歷史瞭解一下？新機器老機器都能放，中古舊世界光碟也有，很便宜的，你身上那套西裝就抵了，現在購買，還特別奉送一套超纖服哦。”
航格：“……”
空楠：“……”
靜靜：“……”
空楠：“這貨真能見縫插針啊。”
靜靜：“嗯。”
空楠：“他一直這樣嗎。”
靜靜：“嗯。”
空楠：“他這種求生欲搞得我們好像活得很不專業似的。”
靜靜：“別太在意。”
嘆了口氣，她把仍舊燃燒著的長刀遞給劉斬龍，“吶，還你，別誘導航格買東西啦，把你的屠龍刀收好。”
劉斬龍悻悻地合上風衣接過刀。
空楠對靜靜的說法很感興趣：“屠龍刀？點選就送啊？”
“哎——！”劉斬龍一句哎念出三個高矮音兒，朝空楠一亮刀身：“這可不是點選就送的普通垃圾，此乃屠龍寶刀，全精超韌鋼製，內含300％汰子，現在購買只要三萬九千九，帥小姐瞭解一下？”
空楠：“……”
“我想揍他。”空楠冷靜地說。
靜靜回答：“別，咱打不過他。”
空楠挑眉。
劉斬龍笑嘻嘻地咧開嘴，從牙根裡嘖出兩聲，像在肯定靜靜對自己能力的中肯評價。
他撩起風衣把刀收回褲腰，忽然動作一頓，表情像想起來什麼，接著罵了句我草。
靜靜：“？”
劉斬龍臉上顯出焦急，在初生的微弱晨光中，那焦急真實而迫切。
他掉頭就走，靜靜他們連忙跟上。
“怎麼了？”靜靜擔心地問。
“呃……”
劉斬龍支支吾吾。
“我忘了點事兒。”
靜靜問：“什麼事？”
劉斬龍閉緊了嘴不說。
拐彎抹角，眾人跟他小跑著進了兩個破筒子樓間的夾巷。劉斬龍搬開擋路的廢舊腳踏車，踢開四五個破桶，嚇跑兩隻科技眼貓，又伸手捏死了幾隻監視蜻蜓。
高樓外天越來越亮，巷子裡卻不見光，窄長的泥路飄帶一根，順著通向不知道哪裡的地方。
越跟著他走，空楠眉頭皺的越緊。
她伸手拉拉前面的靜靜，靜靜回頭看看她，想了一下，再次問：“劉大俠，咱們要去哪啊？”她看了眼表說，“天要亮了，人多的地方我們要是忽然一下消失會引起騷動吧？”
劉斬龍咳嗽一聲說：“就在前面。”
靜靜側過身看了一眼，前面是巷子的盡頭，一條死路。
身後空楠拉住她的手，靜靜再度回頭，給了她一個輕快的笑容。
別的不說，她知道劉斬龍絕對不是壞人。
巷子到底，劉斬龍朝一側站住，靜靜這才發現那裡有個棕黑色的小破木門。門虛掩著，劉斬龍兩隻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汗，伸手敲了下門，又用機械耳貼在門板上聽了聽。
這是玩什麼呢……。
臨推開門前兩秒，劉斬龍忽然快速地說：“幹架之前我救了個姑娘把她臨時放在這結果你們一來攪和我給忘了。”
“哈？！”
靜靜和空楠同時出聲。
劉斬龍回頭朝她倆乾笑般咧了咧嘴，在靜靜說話之前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一本正經地：“噓——”了一聲。
“姑娘沒回應，肯定睡覺呢，別吵。”
靜靜：“……”
媽媽，我那四十米長刀呢。
憋著勁兒瞪了劉斬龍一眼，三人跟隨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老筒子樓裡的戶型窄小，兩室一廳破敗的都不能看，傢俱和之前那個差不多的戰損程度，破敗的木椅子和玻璃茶幾躺在地下，沙發露著彈簧，黃海綿上全是灰。
繞過破傢俱，四人進入裡面一間臥室。
臥室間並不大，門一推開，卻是和外面完全不同的景象。
木地板有破損，但非常乾淨，屋角的掃帚下壓著一堆垃圾和花毛，顯然是剛掃過的。窗簾拉著，屋裡沒有床，一張明顯過大的席夢思直接放在地上，上面堆了幾床軟褥子，褥子上蓋著床小花被，被裡睡著一位小公主。
原來是……這種姑娘。
看著這場景，空楠張了張嘴，視線還停在女孩身上，上身側到劉斬龍那，低聲問：“這你弄的？”
劉斬龍學她的樣子，也湊過來小聲說：“不是。”
空楠：“……”
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單膝跪在席夢思邊上，拉開風衣，喚出一個系統，拉出一串跳舞的花仙子。
虛擬投影唱著跳著趴在小姑娘耳朵上，歌聲緩慢地從小到大，最後整個小房間裡都是。
小女孩兒先是嗚嗚地哼唧了一會，蹭蹭被子，片刻才睜開眼。
她把小臉露了出來，但隔著一點距離，屋中又實在暗，靜靜看不太清。
小姑娘把被邊卷吧卷吧坐起來，眨眨眼，雙手在半空茫然地揮了幾下，向著空中說：“叔叔？”
“叔叔在。”
剛起冷，劉斬龍從風衣裡抽出個小盒，
作者有話要說： 給剛起的小姑娘加了套衣服。
也許的確是剛起來，劉斬龍小心抱起她時，小姑娘仍舊茫然地看向不知何處。他關掉花仙子的歌聲，這回女孩的兩手只揮了幾下，很快準確地摸到了劉斬龍的鼻子，又摸到了他的嘴。
抱著她，劉斬龍走回了門口。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靜靜終於看清了女孩兒的五官，也看清了她無神的雙眼。
那是雙很漂亮的眼睛，漂亮的讓人想去親吻。
可惜它們什麼都看不見。
她是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