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解除, 靜靜很快被蟲哥帶離那裡。
穿過巢廳, 他們重新回到地表,靜靜套好羽絨服和蟲哥一塊閒逛著,隨機找到了幾個蟲巢入口。
每個入口的使用蟲長得都不一樣, 不過守衛倒是都是那種殺馬特顏色的花蟲子。
兩人四處走了一會, 靜靜隨口扯了幾句皮, 很快又把話題拉到那隊戰鬥巡邏兵上。他們每一隻口吐的酸液大概也就200cc, 可落在地上能燒出一排壕溝, 這可太牛逼了。
“你們會一起上戰場嗎?”靜靜握著一個暖寶寶, 慢慢走著問。
蟲哥似乎不想多說, 但既然靜靜問了,他還是忠實地介紹了飛行軍的作用。他接著說:“如果是嶄新的戰場, 我王有令時,我們會一起衝鋒。”
齁,陸空組合的精英開荒隊啊。
“精銳衝鋒折損會很高吧?”見蟲哥沒懂, 靜靜換詞說:“就是, 你們戰損率……不對,你的兄弟會死很多吧?”
蟲哥說:“會, 但女王還會生新的。”他有些自豪地唧唧說:“我們長得很快。”
靜靜:“……”
這有什麼可驕傲的。
在一個入口停下, 靜靜看著蜒蚰一樣的履帶蟲搬運建巢的胚土。觀察了一會, 靜靜忽然說:“索西斯。”
“咕?”
“戰場很危險吧?”
蟲哥沒有地球男人的自尊感,也不會裝出大男人的樣子,他很簡單地說:“對,很危險。”
靜靜微笑了一下, 扭頭問:“那你會害怕嗎?”
“……咕?”
蟲哥不同步地眨巴了下四隻眼睛。
“不懂。”
“就是……在上戰場前,你不會去思考死亡嗎?”靜靜以為他沒有理解害怕這個詞。
“會。”
“那你不會想要逃跑嗎?”
蟲哥看上去很奇怪,“為什麼逃跑?”
靜靜說:“因為害怕啊,想逃跑就是害怕。”
“……咕?”
好吧,他又沒懂了。
媽呀這個溝通效率真的太低下了。
靜靜想了想,換了個方式問:“那你在想死亡時,都在想什麼?”
蟲哥也想了下,認真地說:“死亡。”
靜靜:“……”
她想把他在自己手臂上劃來劃去的觸鬚揪下來。
這貨也太笨了啊!
腦子一抽,靜靜忽然一把揪住蟲哥的觸鬚搓了搓,露出牙齒咬了他一下。當然了,力道並不重。
“!!!”
觸鬚以帶下她門牙的力度猛然抽走,蟲哥迅速後退半米,全身緊縮,條件反射張開口器,釋放出了迎戰的攻擊訊號。
可靜靜並沒有什麼後續動作,她只是掏出礦泉水漱了漱口,然後仰頭看著他。
“……”
慢慢地,蟲哥放鬆下來。
他窸窸窣窣了一會,抬起那根被咬的觸鬚尖尖放在眼前晃了晃,咕了一聲。
靜靜笑嘻嘻地問:“我剛才咬你,你痛不痛?”
蟲哥說:“痛。”
靜靜說:“痛過之後的退縮,就是害怕。”
“……”
這一次,蟲哥沒有回應她的話語。
他們一直在廣袤的星空下行走,轉來轉去,靜靜拉著蟲哥找到一個小隕石坑。他們在坑洞邊坐下時,蟲哥罕見地提問:“你害怕嗎?”
靜靜聳聳肩:“我因為會碰到一些很危險的事,所以……是的,我常常害怕。”
“!”
蟲哥震驚的嚓嚓聲讓靜靜的笑容變大。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啊?我每天都要穿越去不同的地方,如果是不友好的陌生地帶,我就會很害怕啊。”
這個解釋似乎並沒有抵消蟲哥被衝擊的心情。
他近乎不知所措地窸窣了一會,吐出幾個音節。
“但你是穿梭者。”
靜靜笑出聲來:“穿梭者怎麼了嗎?我又不是什麼偉大的傢伙。”
蟲哥似乎想努力表達出自己的心情,可他最終也沒成功。
窸窸半天,他也只能順著靜靜的話說:“你是,偉大者。”
喂喂,這個捧哏兒可過了啊。
“並沒有啊。”靜靜說,“我是個普通的碳基生命而已。”
“不。”
蟲哥堅定地反駁。
“你……”他停頓了很久,像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蓼蘭色的觸鬚輕輕觸碰她的臉頰,肌膚順著滑動的軌跡向裡凹陷,又很快恢復。蟲哥彎下上身,頭顱湊在她面前,近得靜靜能看見他眼中的倒影,聞見他喉管深處的香味。
除了蜜,還有人造香精的味道。
甜膩的味道。
“你是以汰液,你是星星,你是花,你是泥土,你是幼崽,你是穿梭母艦。你是所有,你是……偉大。”
相反的排比詞像沒有盡頭的糖水瀑布,衝進靜靜的耳朵裡,衝得她連反駁的話都想不到,垂下眼睛躲開視線。
可無論她怎麼挪開視線,也躲不開刻進夢中那四隻眼睛,盯著她的神情。
那天晚上靜靜做了個夢。
說是好夢也行,說是噩夢……也成。
她夢見自己被一隻蟲哥拉住,說著聽不清的話,可當她低下頭,襠下又鑽出一個蟲哥,她嚇得跳起來,背後又跑出一個蟲哥抱住她。
海量的蟲哥窸窸窣窣地圍在她周圍,一開始還在好好說話,後來聲音就變調了,到最後靜靜完全被“小姐安利瞭解一下。”“小姐信用卡辦不辦?”“小姐夜間高薪有沒有興趣?”之類的包圍。
可當她忍無可忍地抄起拖鞋,鬧鐘叫了。
“……”
眨了眨眼,靜靜坐起來揉揉臉,使勁兒甩頭。
淦,胯/下鑽出一個蟲哥的場景實在太驚悚了。
吸口氣起床,靜靜鼓足勁兒去上班。
走過樓下停車場時,靜靜在空楠的車旁邊停了停,但很快她拔足轉身,向著有太陽的方向走過去。
到了公司打上卡,這一天和每一天一樣一成不變,所有人的態度也一樣。
她們頂多懷著真正的關心拍拍靜靜的肩膀,或者中午吃飯時給她多帶一個雞蛋,她們無法真正理解。
其實每次都是這樣。
無論她是開始患穿越病的那段時間,還是失去毛蟲先生的時候,即使是星航艦長決定對虛空中的大無畏發起攻擊,這宏大的宇宙中發生什麼變動,對渺小的人類而言,那變動和他們的存在同樣渺小。
對於真正的渺小而言,宏大既渺小,渺小既宏大。一如觀看言情小說的人不會在乎政治,愛著偶像的人不會思考埃隆馬斯克的火箭因何上天。
這種高高在上的想法靜靜覺得有點不對,但她實在無法做到在從殘破的星艦上回來後,仍舊和同事一起歡樂地討論哪個明星生了雙胞胎。
她想,這大概屬於她的局限性。
一天的工作結束,靜靜換掉衣服走出公司大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航格。
他蹲在之前空楠蹲著等她的地方,看著花壇裡的草葉發呆。
猶豫了一下,像站在空楠背後一樣,靜靜也站到了他背後,把手搭在了航格肩上。他哆嗦了一下,扭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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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航格說話,靜靜就說:“空楠已經走了。”
航格一下站起來。
“她去哪了?”
靜靜說:“你不知道的地方。”
航格說:“你肯定知道,對嗎?她……她誰也沒跟說,但我覺得肯定跟你說了,她換工作了嗎?”
靜靜想了一下,說:“我不認為那個地方還有hr這種工作,所以她應該是換工作了吧。”
靜靜的說話方式讓航格愣了一下,很快,他臉上出現一種豔麗的苦悶。
“她去那邊的世界了是不是。”
他輕輕地說,問句說出了肯定語氣。
靜靜微笑一下,吸口氣說:“別說得好像死掉了一樣的話啊。”
航格咬緊唇低下頭。
“……”
喂,這種小姑娘一樣的動作也不要做了。
停了一下,靜靜輕聲說:“那我走了。”
“……”
轉身下臺階,靜靜朝著地鐵走了一段,無意間扭過頭,她看到航格仍待在辦公樓前。他蹲在地上,垮著肩低著頭,手放在後腦上抱著,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
看了他一會,靜靜嘆了口氣,又走回他身邊。
“嘿。”
航格猛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靜靜的笑容。
“陪我吃個晚飯吧?”
“……”
晚上八點五十一分的時候,靜靜家的門鎖轉動,防盜門喀拉一聲開啟。
“日日日要死要死要死……”
靜靜碎碎念著跑進屋,放下手裡的大塑料袋,靜靜對身後說:“你把東西放門口吧!我要遲了不能招呼你了!”
“哦。”
航格聽話地放下東西,手足無措地在玄關站了下,看見靜靜衝進臥室拿包,他伸頭喊道:“靜靜,那我……我走啦?”
“好——我不送啦!”
“嗯。”
航格蹲下身,把地上的塑料袋紮緊,往裡推了推,轉身打開門。
在門口停了一下,他想了一下,再度探頭喊:“靜靜。”
“啊——?”
“……”視線垂下一秒,航格喊道:“謝、謝謝啦。”
“……”
臥室裡唰地探出一個頭,靜靜嘿地笑起來,招財貓一樣擺了擺手。
“不客氣不客氣。”
航格也靦腆地笑了。
你看人似乎總是這樣的,人是三千六百面的磁力骰子,快樂才能引出快樂,只有太陽才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笑臉。
看了眼手錶,靜靜哇呀一聲,“好了你現在快走,我也要走了!”
“啊,哦哦,好。”
航格連忙從玄關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闔上了防盜門。
航格離開後,靜靜衝回臥室以最快地速度洗臉扎頭換眼鏡,但為了整理小包她實在沒擠出時間來換衣服,於是當那種擠壓頭臉的憋悶感襲來時,靜靜被迫穿著小碎花裙子穿越了。
【靜靜:阿爸說今天有雙更!你們,快舉起雙手!(蹦躂)雙更在一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