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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作者有話要說:  靜靜聽得愣了一會。

要消化這些邏輯不太費她的力氣,但要消化劉斬龍的態度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這種人體電池一樣的規定被劉斬龍這麼輕飄飄地說出來,讓它聽上去像是什麼惡託邦故事。

但它不是的。

或者它是,可靜靜沒法當它是。

沉默了一陣,她想到很多想問的,但全都沒法問出口。

買好東西他們往回去,劉斬龍背著靜靜,靜靜揹著菜。他行走的速度很快,哼著歌,心情似乎很好。他腋下夾著的盒子晃晃蕩蕩,發出輕微的水聲,應和他的歌聲。

劉斬龍對音樂的品味和靜靜常聽的東西不一樣,他在低唱近現代歌劇《茶花女》裡的一段。這真的奇妙,誰能想到幾百年轉回去,重新流行的竟然又是曾經流行過的東西。

歷史的螺旋啊,螺旋中的螻蟻們。

誰能跳出自己的時代。

“……”

靜靜幾度張口,都實在沒有能說出什麼,最終她選擇作罷。

算啦。

在劉斬龍爬樓的呼呼風中吸口氣,靜靜拍拍他問:“哎,劉大俠,這東西挺貴的吧?”她指眼球。

“當然啊。”劉斬龍順著她的話笑嘻嘻地說:“當然啦,怎麼,小姐想資助我?”

靜靜翻了個白眼說:“我也是工薪階層,別剝削我。”她接著說:“你不是說自己沒錢,怎麼買得起這個?”

劉斬龍嘆了口氣,然後斬釘截鐵地說:“我是沒錢,可析析有錢啊!”

靜靜:“……”

“大哥,你說這麼人渣的話為什麼要用這麼壯烈的語氣。”

“我——”

“等一下,”靜靜打斷他,“坦白,你是不是為了買這個偷偷存了很久的錢。”

“那沒有的。”他們往地面爬去,劉斬龍摟她的胳膊緊了點,“我是用了一些自己的,不過主要用的還是她的錢。”他語氣像吐血一樣地說:“我可出了不少呢。”

“……”

靜靜根本不相信他這個嬉笑的態度,甚至也不太相信錢在劉斬龍心裡的位置,但她沒有吐槽他。

他們從樓頂下來,劉斬龍爬行的速度變快了,靜靜摟著他的脖子,大魚際靠著劉斬龍的動脈,他沒有喘息,但靜靜注意到他的脈搏從爬樓起就快了很多,現在波動得更加劇烈。

靜靜能看出劉斬龍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喜歡隱瞞逞強,他像不喜歡人家看到自己努力的小男孩一樣,即使全班人都在努力學習,即使晚上要點燈熬油的夜戰,白天上課他也一定要耍帥不聽講。

靜靜說:“劉大俠,快到家了,你可以走慢一點啊。”

劉斬龍好半天才說:“小……小姐在小瞧我啊,我沒事。”

靜靜涼涼地說:“那你就不要一邊脈搏140一邊說話啊。”

劉斬龍:“……”

他戳破被噎了一下,耳朵立刻有點紅,靜靜不想強迫他承認丟臉的事,於是轉移話題道:“析析剛才提了一嘴,說你戴這個總是發炎?跑太快也對關節不好吧?”她徒腦猜測這東西是有關節這種接觸點存在的,希、嗯,希望有吧。

劉斬龍松了口氣說:“啊,對,便宜貨沒辦法。”他側著臉見縫插針地說:“小姐要不要考慮資助我們孤兒寡母?”

靜靜:“……”

她錯了,剛才應該繼續把羞辱他進行到底的。

嘆了口氣,靜靜問:“為什麼不和析析一塊?你們一塊的時候——”

“小姐。”

劉斬龍猛地打斷她。

他這一聲極為突兀,忽然轉變的語氣讓靜靜沒法繼續說下去。

“……”

靜了片刻,劉斬龍側頭對她咧嘴說:“女孩子嘛,總是要長大的,你說這麼好看的一個小姑娘,走到哪背上都長著半個老頭子不合適吧?”

“……”

“她要是有辦法自己一個人走,別人攔著不告訴她,也不合適吧?”

“……”

“不僅不告訴,還非得賴著她靠著她,這更不合適吧?”

“……”

看看抿著嘴的靜靜,劉斬龍沒在乎她的答案,撫開她面孔中的悲傷,朝她最後一次炫耀了那個盒子,像抓著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沖沖地跑回了家裡。

“析析——析析快出來跪謝老子的隆恩——!”

“叔叔你又發什麼神經。”

他大呼小叫地跑進去,卻把盒子藏了起來,把牛肉給了摸索著走出來的劉析。

他胡亂揉搓她,瞎幾把說些不著調的話,靜靜則和重新換上新面孔的爺爺站在一起,看他把基因變異的牛肉接過來敲松,做成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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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吃完那頓飯,直到和所有人揮手離開,靜靜都沒有說出心中的那個想法。

如果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她願意呢?

她不知道劉斬龍什麼時候才會拿出那雙眼睛,她只能揮揮手,用輕快的語氣祝他好運。

靜靜的消失像出現時一樣,在時空之海中投下的漣漪輕淡淺薄。送走她後,劉斬龍收拾收拾,在天黑後和劉析一起出門去。

二十年了,這個時代早沒有了“龍”,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大俠。

事實上從以前開始,會叫他大俠的也就只有那個穿越來的少女,還有年幼時噩夢哭醒的劉析。

而現在少女離去,劉析也長大了。

因此他們在夜裡出門,是出門去做一些符合夜裡做的事。

他們穿街越巷,撿拾掉落在地上閃亮的輻射殘片,把他們埋到勵生委員的住房樓層裡,埋成一圈小小的珠串,然後去僱傭的人那裡收取一些零件,或者一些錢。

有時候不給錢他們也做,今夜就是這個“有時候。”

他們在下半夜停在高樓的樓頂,躲開掃描器和高空射線,街上的紅音喇叭微笑著播放《好眠曲》,像沉夜中溫柔母親的臂彎。

劉斬龍從劉析的背上下來站到一邊,探照燈的淡泊遠光替代月球照亮夜空。

劉斬龍就著這個光芒,從大衣下拿出了盒子。

他讓劉析不要說話,他也沒有說話,他們對坐著,劉斬龍扒開她的眼窩,卸掉明視器的託舉支架,把奈米手術器安插進去,安上了人工眼球中那雙稀有的瞳孔。

5億畫素,千萬虹彩。

科技幫劉析看到過很多東西,她能看到熱感呈像,她能看到風的形狀,她還能在深夜中看到大樓中的紅外線網。

但沒有什麼能比擬這個。

“……”

沒有什麼。

劉析站起身來,在眼球轉動時細微的機械音中不斷四顧,看著這個她看過無數次,卻仍舊是第一次看到的世界。

鋼筋混凝土澆築的絕望的世界。

“叔叔……”

劉析慢慢轉過身走近劉斬龍,仔細地上下打量他。

劉斬龍空咽了一下,勉強笑著說:“叫老子幹嘛?”

“叔叔你原來長這樣啊。”

劉析靠得極為近,呼吸吹拂在劉斬龍的臉上,像要看清他的一切。

她伸手摸摸他的下巴,笑起來說:“叔叔,我看到你的鬍子了。”

“……”

劉斬龍的緊張終於無法遮掩,他試圖向後仰身,連打岔都做不到了。

“能、能看到不是很正常麼……看不到我就去找、找胡惡那小子……”劉斬龍按下她的手,看向別處去,聲音結結巴巴。

劉析卻沒有在意他的態度。

她只觀察了劉斬龍一會就轉身跑去去他地方,她像個真正的小姑娘一樣開心地笑著,蹦蹦跳跳地繞著大樓邊緣朝下看,去看之前只知道形狀的東西。

她有些後知後覺的開心熾烈的爆發出來,甚至沒想起跟劉斬龍道別,猛地展開飛行翼跳了下去。

她跳下去時劉斬龍愣了一下,等這愣神的一秒鐘過後,他無法剋制地爬起來。

“析析——!”

他喊著,聲音在濃黑的夜裡無力而單薄。

他兩隻手拖著自己爬到大樓邊上,對著那對已經變得小小的翅膀大喊:“析析——!小兔崽子今晚有沙塵暴——!!!”

停了一秒,他的喉結滑動,還是沒能忍耐住:“你小心點——!!!別飛遠了——!飛遠了我……”

我沒法保護你。

“……”

那對小翅膀已經變成了一對小點,他的聲音沒有人回應。

劉斬龍在無光的夜裡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可是劉析沒有回來。

離開籠的鳥是不會回來的。

將羽翼豐滿的鳥關在破敗的囚籠中是巨大的罪惡,如果她乘著風乘著雨飛向太陽,那就任她去飛向太陽。

劉斬龍知道這一點,他同時也盼望著這一點。

他是……期盼著這一天的。

樓頂的風太冷了,劉斬龍僅有的半個身軀很快就被吹透,他沒法再等,也沒有理由再等了。

把爺爺叫來後,劉斬龍穿上他帶的裝置回了家,衣服都沒脫,帶著一身寒冷睡下了。

他的尾椎接口處很疼,他應該洗個澡,然後敷點東西,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總覺得沒有勁,至於為什麼沒有,劉斬龍拒絕去想。

他的鳥兒飛起來,自己一個人飛起來,這就已經太好了。

太好不過。

第二天的正午陽光很好,但劉斬龍不是被陽光叫起來的,他是被人拍醒的。

像往常一樣。

“……”

睜開眼轉過頭,劉斬龍在陽光下眯著眼,看到隔壁微笑的女孩拍他的臉。

她蜷得小小的,把自己身邊的被子弄得皺巴巴,像鳥窩一樣,她就縮在那個鳥窩中間,和他睡在一起,一人一邊。

她摸摸他的鬍子,小聲笑了。

“叔叔的鬍子。”

她說。

“……”

劉斬龍眯起的眼睛睜開,睜大。

他沒動也沒說話。

劉輕輕問道:“叔叔不起來嗎?”

“……”

“叔叔?”

“……”

劉析於是湊過來,在劉斬龍的下巴上親了一下,又輕輕咬了咬他的鬍子,劉斬龍像嚇到一樣猛地仰頭向後縮。

“啊。”劉析說,“叔叔臉紅了。”

“你——!”

劉析又說:“我第一次看見叔叔臉紅。”

“……”

劉斬龍的臉更紅了。

可他顧不上這些,有些磕巴地問:“你不是不、不回來了嗎?”

劉析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傳遞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給劉斬龍,接著坐起來扎頭髮。

劉析說:“叔叔今天出門做生意嗎?”

劉斬龍還很愣:“……出。”

劉析說:“那走吧。”

劉斬龍眨眨眼,半天才說:“行。”

他跟著劉析的動作起來,收拾了一下,伸手就要拿旁邊的步行器,劉析卻快他一步背過身蹲下來。

“你幹啥?”劉斬龍問。

“啊?”劉析理所當然地說:“我背你啊?不是一直這樣嗎?”

“……”

“叔叔怎麼了?今天不飛嗎?”

她有點不耐煩地轉過頭,看著沒有動作,沒有表情,沒有言語的劉斬龍。

“……”

劉斬龍抓住床頭的關節泛白。

“啊……”

眨了眨眼,女孩忽然叫了一聲。她走去旁邊的桌子,伸手把眼眶中的眼睛扣下來,把眼珠放進了營養液的盒裡,接著又到處去摸另一樣。

“叔叔,我的明視處理器呢?你沒扔了吧?”

“……”

沒有人回答。

“叔叔?”

“……”

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中,擁抱不期而至。

女孩忽然聽到了清晰的嗚咽。

那聲音難以壓抑,抽噎著,斷斷續續的,她看到過,於是能想象出發出這聲音的頸項,它繃緊著,凸出的喉結震顫滑動,壓抑著丟盔棄甲,壓抑著一敗塗地。

劉析慢慢抬起手,回抱住懷中只有半個的身軀。

它真輕啊。

輕得像一個沒人要的破舊的塑料袋,風一吹就能起來。

也許這世界上,是有人寧願被一隻塑料袋絆住腳的。

劉析無聲地想著,和劉斬龍緊緊抱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雷聲轟鳴, 大雨磅礴。

矗立於森林裡的高塔中, 毀滅魔女赫卡對這習以為常的自然現象無動於衷。她在聲聲雷鳴中淡然地整理著古籍,沉醉於古老咒語字元上流動的魔力。

高塔內幽藍的燭光搖曳,赫卡稍稍抬眸, 手指輕敲桌面就已經向闖入她結界的人下達警告。

赫卡對自己的結界很有信心, 越是偵查力高的人, 就越容易陷入其中。在絕望的幻象中周旋, 最後自食其果。

赫卡本以為這下就能解決掉打擾自己的小蟲子, 誰知小蟲子不僅沒有停頓, 還逐漸靠近高塔。

她緩慢地從椅子上起身, 全身關節因為長時間沒運動而發出聲響。她拿過隨意扔在椅子的長袍披上,對能長驅直入結界的小蟲子稍稍提起興趣。

落下的雨在即將接觸到赫卡的瞬間速度變得異常緩慢, 好似停止了般,就連呼嘯的狂風都變得極其溫柔。她周身的魔力流動,將她目所能及的風雨變緩, 暴風雨下的森林暫且重歸了夏夜的寂靜。

赫卡隨手撥開擋住視線的雨珠, 狹長的眼眸搜尋著闖入者。

她原以為,膽敢闖入魔女禁地, 還能接近高塔的必然是經驗豐富的魔法騎士。誰知她找到的卻是個髒兮兮的男孩, 他跪坐在地低垂著腦袋不斷喘息, 撐著泥濘草地的手肉眼可查地顫抖著。

男孩察覺到有人靠近,立即屏住呼吸,茫然地抬首。

赫卡打量著男孩的臉龐挑起細眉,淤青與骯髒的泥水混作一團, 讓她沒法立即分辨出他的模樣,但他的雙眸猶如兩個血淋淋的窟窿,在雨水的沖刷下如同血淚由眼眶流至下顎。

赫卡暗自頷首,忽然明白這位看著就孱弱無比的男孩是如何暢通無阻地接近高塔,看來她的結界還是存在漏洞。

“沒想到讓你這只小蟲子漏——咳咳。”赫卡話說到一半就因為長久沒有發音而卡殼,她沉重地咳了幾聲,不由回想自己上一次跟人說話是幾年前。

等她整理好狀態時,小蟲子就已經體力透支地倒在她的腳邊。

赫卡困擾地低身,烏黑柔順的長髮跟隨著往身側傾斜,帶過些許晶瑩的雨滴。

“至少要等人把話說完吧。”她伸出蒼白的手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掠過溼潤的臉頰,輕而易舉就將肌膚上的淤泥抹開。

脆弱的小蟲子年紀不大,營養不良的體質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臉上多處淤青,更別提身上被骯髒的衣料遮掩的軀體會有多少傷痕。而他的眼睛,是被人用利器刺瞎的,破爛的眼球還留在眼眶裡,再不做處理就能臭掉。

赫卡尋思著是無視掉小蟲子回塔裡,讓他在這裡被野獸吞食腐敗,還是將他帶回去打發無聊的時間。

人類的壽命短短幾十載,而她坐在椅子上看看書就能用掉兩個月的時間。偶爾給自己放假似乎也是不錯的主意,何況還能利用他完善結界。

赫卡決定好後直接就將髒兮兮的小蟲子抱起,利用魔法傳回塔內。

此時塔外的雨遠離了魔力的支撐,再次用力砸在泥濘的大地上。

赫卡將小蟲子帶到盥洗室,掂量了幾下就覺得他跟破舊的布娃娃一樣輕飄飄。替他將身上帶著異味的衣服脫掉時,與布料黏貼的傷口也被一同撕開,昏迷中的他因猛然間的疼痛無措地掙扎了兩下又再次暈厥。

“真像只垂死掙扎的蟲子呢,”赫卡氣定神閒地評價道,“就看看你還能撐多久吧。”

她將他輕輕放入盛滿溫水的浴缸中,他身上的泥垢在魔法與清洗劑的作用下脫離身體,這讓他身上的傷痕更加顯而易見。白皙的皮膚上滿是受盡虐待的傷,骯髒得分不清顏色的頭髮在洗淨後竟然是同玉米鬚般的淺金。

白淨稚嫩的面容即便帶著淤青,也不可否認如瓷娃娃一樣精緻,這樣的男孩被稱為天使都不為過。可在赫卡的眼裡,只是只命不久矣的蟲子罷了。

赫卡是毀滅魔女,熟讀各類惡毒的魔咒,專研著能讓人間頃刻變成地獄的魔法;因此她對治癒類魔法可謂是一竅不通,調製藥劑更是摸不著頭腦。誰讓不是魔法類的攻擊對她基本不起作用,她也就不屑接觸。只是浴缸中的人類所受的傷,不是說擱在那就能自己痊癒。

她給浴缸換了幾次水,總算是把男孩清洗乾淨,她將其撈出裹進毛毯裡,抱著輕飄飄的他來到自己的臥室。

塔外的雨漸小,淅淅瀝瀝如同魔女的耳語,赫卡找出能夠用來包紮的布,對較重的傷簡單包紮,剩餘較輕的就先擱著。只是眼睛的傷她實在無計可施,血是止住了,但她沒有能力復原。

感到麻煩的煩躁感讓赫卡忽然升起要將小蟲子扔出去的想法,但她很快又被自己的冷靜壓住。看來多年週而復始地研讀古籍,已經讓她連做除讀書以外事的耐心都蕩然無存。

“莉莉……莉莉……”

小蟲子發出了稚嫩嘶啞的聲音,坐在床沿的赫卡俯身看去。他柔軟的金髮還滴著水,臉上充斥著不健康的紅,遍佈著大大小小傷痕的瘦小身軀上泛起薄汗,小蟲子隨時會以為攀升的高溫而死去。

赫卡用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前額,途經鼻尖、嘴唇,再緩緩滑到下顎,她篤定道:“人類可真是脆弱。”

她平靜地打了個響指,一小瓶黑色的藥劑驟然浮現在她手中,她托起他無力的小腦袋,掰開嘴就往裡面灌。

小蟲子沒嚥下多少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側過腦袋把藥劑連同不明物一起嘔出。

“喂喂,”赫卡頭疼地皺起眉,“你可知道這份藥比你的性命還昂貴嗎?”

她搖晃了下藥瓶,還剩一半,多多少少還能起到些作用。她仰頭將瓶裡的藥劑含入口中,垂首便貼上他微張的嘴唇,甚至將舌探入,引導著他將藥劑全數吞下。

喂完藥後她略顯猶豫地看著手中的空瓶,她為了他可算是下血本,連壓箱底的藥劑都拿了出來。他要是不能好好打發她的時間,她就只能挖掘他作為魔咒素材的價值了。

“莉莉!”奈爾在噩夢中醒來,他驚坐在柔軟的床上冷汗淋漓。

眼前的一片漆黑讓甦醒的他呆愣了許久,眼眶中的異物感一寸寸折磨著他的神經。即便失去眼睛,尖刃刺入雙目的瞬間還是深深刻進他的腦海,陪同噩夢一起源源不斷將他捅得千瘡百孔。

“莉莉……”

奈爾虛弱地重複著這個名字,之所以能逃離囚禁他多年的地獄,都多虧了這位女僕。但擅自放走他,待東窗事發後那個人絕對不會饒了她的,可他現今目不能視,自保都難的情況下只能口頭上為她祈禱。

“莉莉是誰?”

一道透著冷漠的女性嗓音響起,徹底打斷了奈爾的思緒,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身處在陌生的環境。而這個聲音又跟自己昏迷前聽到的很像,他一路逃跑就是跟隨著這道聲音,即便在雨中並不能聽清這個聲音都在說些什麼。

奈爾撐著床的手微微顫抖,渾身發冷地坐在軟綿綿的床上,好似待在隨時會閉合的陷阱中,“你又是誰?”

女性嗤笑了聲,“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敢踏入魔女的禁地。”

奈爾聞言忽然擺脫了惶恐,激動地往聲源處靠,結果自然是從床上滾落。全身都在給大腦傳送疼痛的訊號,可他還是不管不顧地挪到赫卡的身邊,直到扯住她的裙襬才平靜下來。

他激動地高聲問道:“您…您就是城西的魔女嗎?!”

赫卡沒有踢開腳邊的小蟲子,而是摸摸下巴故作思考,“東邊已經有城市了嗎,那裡之前不還是個小村落?”

“魔女大人,請實現我的願望吧,”奈爾虔誠地懇求著,將毀滅的魔女當做神一般膜拜,“只要您能實現我的願望,我便心甘情願被您吃掉。”

“我為什麼要吃你?”

“大人們都說……城西居住著可怕的魔女,日日以人為食,”自己的話被質疑後,奈爾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道聽途說是否屬實,述說的聲音也漸漸變輕,“但不滿足食慾的魔女,會將不聽話的小孩作為目標……”

赫卡低笑幾聲,沒想到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能風評被害成這樣,“可以呀,我實現你的願望,你就要被我吃掉。先說好,我的吃法可以很痛的,你到時候要是哭個不停,我是要違約的。”

奈爾猶豫了會兒,還是攥緊拳頭道:“我很乖的,也很抗疼,不會讓你嫌煩。”

赫卡俯視著眼前看似乖巧的男孩,他能說出幼稚的話語,也能道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她暗笑著傾身,如果蔓延開的黑霧要將瘦小的他困住,她帶著笑意道:“那說說你的願望吧。”

面對突然湊近的幽香,奈爾心裡不由悸動,但還是堅定地將自己的願望道出:“請救救莉莉,埃裡克男爵家的女僕——莉莉。”

在奈爾看不到的地方,赫卡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你確定不是親手殺死埃裡克男爵嗎?”

奈爾為之一驚,但由於眼睛的疼痛根本沒法讓他做出錯愕的神情,“不愧是魔女大人,不用我說明就已經瞭解情況。”

見自己的蠱惑不起作用,赫卡的興致降了些,站起身抽走他攥在手裡的裙襬,“你確定只救莉莉一個,你的願望我可沒說受限一人呀。”

奈爾偶感失落地收緊又放鬆雙手,疑惑地問:“我只是想還個人情罷了,其他人的性命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赫卡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們人類真是無聊。那邊想一命抵一命,這裡也想一命抵一命。”

“我不想欠陌生人人情,那讓我很不安。”

“欠我的就行嗎?”

奈爾望向她:“我們是在交易。”

赫卡一時語塞,顯然這個男孩不想跟任何人產生關聯性,為此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

“你說的對,”赫卡打量著他稚氣柔美的面容,在這天真無邪的面容下已是一灘粘稠噁心的黑泥。她戲弄道,“但別這麼‘看’我,真影響心情。”

奈爾微弱的自尊,在赫卡的打擊下依舊難堪地低垂下頭,白皙的肌膚羞赧地發燙。

赫卡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少有地哼著曲子離開房間。

赫卡翻閱著古籍,推測比對著古老魔咒與魔咒簡化後的區別。她熱衷於做這些沒有實際利益的事情,得出結論後也沒有使用的想法,而她之所以被稱為毀滅魔女,更多是他人眼中的模樣。

為此她自百年前就被神經過敏的魔女們逐出族群,獨自一人在森林的高塔中生活,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他人的不理解和死寂般的孤獨。

魔女的模樣在成年後就不再有改變,可赫卡自覺自己的靈魂已經無比蒼老,在時間的齒輪縫隙中輾轉捻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亦如被自己禁錮在高塔裡的自己。

早已習慣孤寂的赫卡,但凡有些喧鬧就能讓她惱得頭疼。

書房外再次傳來聲響,赫卡不用看都知道是小蟲子又摔著了。她煩躁地把書合上,搞不懂他分明看不見東西還要四處走動的想法,摔也就摔了還發出擾人清閒的聲音。

赫卡背靠扶椅,揮了揮手書房的門就自己開啟,奈爾被不明的力量提著帶到她身邊。

“小蟲子,安靜些。”她說罷就打算把他扔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