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但顯然, 他的這番解釋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即便是這般說了, 對方的目光裡,仍舊充滿了懷疑。
楚歌無可奈何。
他的手還被對方緊緊地按著, 最初的緊張過去後,這時候已經出現了痛意。
“真的,我只是看到了同學而已。我保證不會跳樓……你能先放開我嗎, 我被按著的手疼。”
這人上下打量著他, 目光逡巡。
楚歌被他看得不太舒服,但想著對方是一片好意,最終沒有說什麼。
他的手終於被放開了。
楚歌連忙站起來, 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靠著牆壁好一會兒, 才終於把這股暈眩感給壓下去。
對方道:“你是哪個班的學生?”
哦。
來了,要刨根問底了。
說不定還要跟老師們打個小報告, 彙報一下之類的。
楚歌簡直是頭疼:“我真的不是要跳樓, 我要跳也會換個地方,不會選學校的好吧。”
對方依舊堅持問他的名字, 堵在了門口。
眼下他是上天無能,下地也無法。
楚歌隨口道:“二十四班的, 我叫陸九。”
系統:“………………”
他被這保安不由分說的從天臺上拽下去了,完全違拗不過。甚至聽他招呼了清潔人員,趕緊把通往天台的那個門鎖上。
楚歌當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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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覺著自己彷彿是惶惶如喪家之犬。
連站個天台, 都會被誤以為絕望到跳樓。
——看上去狀態就如此糟糕麼?
楚歌心裡頭自嘲的笑了一聲, 想著再過幾天,也不會有什麼干係了,終於覺得好了一點。
小花園裡來來往往都是誰,最後他去了二教樓底下人跡罕至的水泥壩操場,在乒乓球檯旁,對付了一個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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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五十。
楚歌提前了十分鐘前往教學樓,特殊考場裡已經有老師在等著了。
他跟老師商量著,要不今天下午一口氣做卷子直接全部都考完,老師有點兒擔心他到底完不完的成,讓他做一張領一張。
楚歌是打定主意要今天做完的,他不想再朝著後面拖了。
就在桌前一連坐了五個多小時,直接做完了剩下的所有試卷,沒有歇一口氣。
直到落下最後一個字,亢奮久了的大腦,都有一點兒暈眩。
窗外已經不見了陽光,天色早已黑透。
入夜了。
監考的老師語氣溫和:“回教室上晚自習嗎,要不回宿舍去休息吧?”
楚歌朝他笑了一下,給兩位老師都說了謝謝,自己朝著教室外走去。
——他根本就不住在宿舍裡的。
這個時候,七點過,走快點還趕得上回去的末班車。
“吱呀!”
門被擰開了,楚歌腳步輕輕,抬頭時,卻正瞧見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很高,比他高了小半個頭。燈光下一張側臉英挺俊朗,然而那輪廓與眉眼裡,卻是拒人千裡的冷漠與教人卻步的深峻。
或許聽到了動靜,那人霍然回過了頭來,眼眸漆黑,晦暗難明。
腳步就那麼頓了一分。
——他在這裡做什麼?
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陸九了,後門處的課桌日日都等不到主人,空空蕩蕩。
這一剎那間,楚歌竟生出了一種如夢隔世的恍惚。
白牆上貼著的是那張光榮榜,不知道是誰,在最高處的名字上用粗筆劃了一道大叉,墨色淋漓,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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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眉心微微蹙起的人。
他是在看光榮榜嗎?
疑問悄然從腦海中劃過,卻當真只是劃過而已。
楚歌半點兒問詢的意思都沒有,他極輕極快的側過了頭,就彷彿並沒有看見花園前的那個人一般,轉身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是深深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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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是他想要避就可以躲避開的。
偏偏有人,要撕裂這一刻平和的假象。
“……楚歌。”
是喚的他的名字,夜色裡響起的聲音有些沙啞。
腳步停住了。
楚歌回過了身,手指緊緊地捏著那根細長的中性筆,輕聲道:“有什麼事情嗎?”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兩人第一次講話。
也不知道以陸九當初對他避之不及、唯恐沾惹的態度,又怎麼會自己找到他的跟前。
原來是在這裡等他的。
原來等的人是他。
楚歌恍然大悟,又有深深的困惑,繚繞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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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大步朝他走下,足下生風。
他不苟言笑時神情尤其駭人,一時間,彷彿為那驚人的氣勢所迫,原本好好的站在廊簷下,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步。
退入了路燈照不及的陰影。
倏爾,彷彿被什麼掐斷一般,陸九驀地止步。
投過來的目光裡,不似往常那般冷淡疏離,竟有一種顯而易見的迫切,那其中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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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陸九嘶啞著說。
他已經不敢上前,想要再解釋,卻覺得喉頭被堵住了一般。
那個退後的動作就像一把刀劈在了他的心口,連帶著那些流言蜚語,蜿蜒成了觸之刻骨的傷痕。
——那些傳聞,那些謠言,那些故意潑灑的髒水,逼得人走投無路……
若有火山於心口。
隆隆將要爆發的岩漿,卻在那個點頭的動作裡奇蹟般降溫。
然而笑意還未曾挽起,又有萬千冰水瓢潑而下。
廊簷下陰影裡的人神情平和極了,唯有嗓音,洩露了情緒:“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但是我得先走了。”
那個人影又朝著走廊深處退後了一步,終於消失在了那片不可捉摸的黑暗盡頭。
陸九手背攥的青筋暴起,下意識想要追過去,卻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最終,一個人站在燈影深處。
仰頭處,那張大紅的光榮榜還貼在白牆之上,唯有第一個名字損毀觸目驚心,張牙舞爪著惡意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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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逼得人走投無路,毀掉一個人的前途,讓人在鋪天蓋地裡,身敗名裂。
便是在他最憤怒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這樣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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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倒退至天黑之前。
在楚歌被天臺上的保安按在牆邊的時候,陸九正走在林蔭道上。
前幾天他家中有事,並沒有來學校,今天終於回到班上,下意識一掃,卻發現那邊角落裡,空調旁的那個位置,已經空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到的太早,人沒有來,後來卻發現那課桌上什麼都沒有方,連椅子也乾乾淨淨。
——就像那從來都是一張嶄新的課桌,沒有主人,空空蕩蕩。
陸九心底浮現出淡淡的不安。
他控制不住自己往著那邊看,卻發現一個上午都沒有人,心底有種莫名的焦躁,想要問個究竟,可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到容他問詢的人。
如果沒有錯,他記得樂開顏和楚歌的關係還成。
空閒的時候,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後邊位置怎麼空著的?”
樂開顏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奇怪,直刺的人一陣陣不舒服。
半晌,才聽得答道:“考試去了,你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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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
為什麼又要考?
這答案十分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在上課,怎麼楚歌偏偏又要去考?
他心裡存了疑惑,但很快知道了答案。
中午時他遇見了其他班上的朋友,看著他,立刻眉開眼笑的招呼。他坐過去了,聽著他們天南海北的閒侃,最後不知是怎的,話題又落回了他的身上。
“誒誒誒,陸九,你不是看那個小子不順眼嗎,現在就好啦!”
“他從哪裡來的,就得滾回哪裡去,一個山旮旯破地方的玩意兒,也敢來我們這兒……”
乍一聽聞,陸九並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理解到其中的意思,一時間,頭腦中混沌沌一片。
神色仍舊如常,只有他明白其中的艱澀:“我怎麼沒明白,你們要讓誰,滾回哪兒去?”
有人登時間笑起來,口氣裡一片不加掩飾的張揚,狂妄到了極致。
“唉,就是那個不長眼把你惹到的小子啊,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們肯定要讓他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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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肯定要幫你出口氣啊,是不是。反正那小子新來乍到,看著也窮酸。”
“既然你這麼討厭他,我們當然要讓他在這裡讀不下去……快了快了,你再等幾天,他就得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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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他終於聽到了那些謠言,極其難聽的謠言,在他遲到許久以後。
因為他不經意間的一個行為,因為他暴躁的心性,在那一瞬不知前因後果時、便不過腦子的舉動。
——他扔掉了那張課桌。
卻被當做了某種暗示的訊號,施暴的前奏。
被人捕捉住,想法設法的刁難,肆意妄為的報復著……只盼著能夠討好他。
所有的汙水都被潑到了一個人身上,所有的惡意,都被毫不顧忌的傾灑而出。
對著那個……好不容易才站在這片校園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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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換個寫法的,開始用的交錯視角,又改成了楚歌的視角,依舊覺得不太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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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