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而至於當下。
很容易就能夠問到楚歌在哪裡, 因為已然人盡皆知。一樓那一排空餘的教室裡, 有一間被撥出去給他考試。
陸九從教室裡出去了,也沒有一個人攔著他。
他站在白牆前, 等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等到那扇門被推開。
想要見到的人從裡邊兒出來了,狀態看上去卻很是糟糕。
那張臉依舊是蒼白的, 或許是因為連續不斷的高強度考試消耗了太多的心力, 透出了一種憔悴的意味。
更有一種深深的疲憊,鐫刻在眉眼間。
.
曾經交了些狐朋狗友,被陸父嗤之以鼻, 勒令他趕緊斷絕與那些人的關係。
陸九也知道, 這些人並不值得交往, 但或許是出於叛逆、反抗,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他非但沒有聽從陸父的話, 反倒是任由那些人圍在他的身邊。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是虛榮嗎?並沒有。
是膨脹嗎?也不是。
在身周的恭維與圍捧中,他並沒有得到什麼快意, 然而也未曾制止。
直到今日。
因為那些所謂的的“朋友”想要在他這裡邀功,所以不擇手段。
可這……絕不是他所想要的。
.
陸九心裡發堵, 他看到楚歌下意識想要躲開他、看到他上前時楚歌立刻後退了一步,就像是害怕了一般。
讓他的雙|腿都釘在了地上,再不能上前一步。
並不遙遠的記憶被喚起。
曾經的曾經, 過往的過往。
夜濃如墨, 風聲如咽。
當他滿懷期待看著楚歌的時候, 當他以為楚歌不會退卻、而是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楚歌也後退了一步。
甚至大步跑向遠方,頭也不回的離開,只能教他看著遠去的背影。
那時候陸九以為是他害怕了。
若果說先前有多麼欣喜,那時候就有多麼憤怒,所有躍動的火焰、破土的幼苗被無情掐斷,剩下一地灰燼,冰冷死寂。
而此時此刻,看著金屬欄杆中,倒映出的那張神情暴戾的面龐。
面對著這樣一個狠厲無情的人……
又怎麼能不害怕呢?
.
第二天,楚歌並沒有出現在教室裡。
從早到晚都沒有在位置上見到人,陸九心裡瀰漫著莫名的焦躁。
他安慰著自己,或許明天、或許後天就來了,哪知道第三天、第四天依舊如此。
這一週已經走到了末尾,然而楚歌依舊沒有現身。
直教人生出某種不好的猜想,那一刻,心臟都緩緩沉入了水底。
——難道是當真考得太差,所以退學了嗎?
陸九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
誰都有可能栽跟頭,但是他從來都不認為楚歌會。
拐彎抹角的打聽,終於讓他得到了一點點訊息。
楚歌生病了。
——是當真病了,還是不想要來這個鬧心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班主任公佈了他的成績,並且張貼了答卷,就在教室後面的牆壁上。
當那個並沒有佔據絕對性領先優勢、看上去並不是那麼高不可攀的分數被公佈出來後,還有人心裡不服氣。可當他們看到了卷子之後,終於閉上了嘴巴。
班主任肅穆的表示,誰再傳那個謠言,定會嚴懲不貸。
然而直到這時候,楚歌仍舊沒有出現在教室裡。
.
楚歌又病了。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
這身體,當真是糟糕到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一年四季手腳冰涼,稍稍沒有注意,便會頭疼腦熱,鼻子發堵,咽喉生疼,痠軟疲乏到下不來床。
若當真是十五歲的他,指不定就拖著殘腿病軀,混混沌沌的去了,還做個勤懇刻苦的學生。
然而軀體裡換了數年後的芯子,疲憊倦怠,一點兒也不想要堅持。
渾渾噩噩中,楚歌大概摸清了這段記憶的規律。
像這種頭疼腦熱、無傷大雅的事情,他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世界也不會強制他。
但另外一些有可能會對未來造成極大影響的,卻沒有辦法反抗,只能夠按照既定軌道走下去。
——就像他千方百計想要退、卻無論如何都退不了的學。
.
在家裡病歪歪了好幾天,拖到實在是沒有辦法、班主任都要上門的時候,楚歌終於返回了學校。
他發現進入教室後,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有說不出的古怪。
樂開顏小聲說:“你單獨考試的成績出來了。”
楚歌懨懨的“哦”了一聲。
樂開顏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都有一些吃驚:“你不好奇分數麼?”
楚歌道:“沒什麼好好奇的,再差也不會下七百。”
樂開顏:“………………”
扎進心窩子了,親!
聽到這話,他都有一種恨不得把眼前人暴打一頓的衝動,顧忌到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的臉頰,這才沒有付諸行動。
“真的生病了呀?”
“嗯。”
這學期開學以來,都是請的第二回病假了。
.
樂開顏不再打擾他,讓他好好休息。
總歸楚歌的分數足夠高,高到了前幾名裡所有暗中不服氣的都得閉上嘴巴。
但即便是這個樣子,也沒有人向他道歉,反而是若有似無的排斥著。
無論是當初傳播謠言的、還是接受謠言的人,無論是在本班級,還是別的班上。
——考試前說好,如果證明了他自己,那麼汙衊了他的人都必須給他道歉的。
似乎被不約而同的遺忘了一般。
但是楚歌已經不在意,也不想要計較了。
他原本也就沒有指望過收回哪怕是一聲。
是知道應該怎麼應對、怎樣才能讓自己融入這群學生當中的。
可是他提不起興致。
累了。
如果曾經是沉默的,那麼眼下,就更加沉默。寡言而又少語的,一句話也不想要說。
.
逸夫樓。
上完一週一節的音樂課後,下一節是體育。
楚歌早就跟班主任申請過了不去上,他身體不好,班主任也答應了,是以就慢悠悠的收拾書本。
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個算不上陌生人的人。
“還沒有走嗎,同學?”
是那天在天臺上遇到的那個保安,手裡拿著一串鑰匙,估摸著是要鎖門。
楚歌把書收起來:“就走。”
他走到門口,發現保安一直在看著他,甚至當他走出多媒體教室後都還把他給望著,心裡邊就有些奇怪。
“有什麼事兒嗎?”
保安笑了一下,說:“今天不上天台了啊?”
楚歌十分無奈,道:“天台上風那麼大,我一上去就被吹倒了,哪裡會去啊。”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保安說:“那成啊,以後總之你別上去了啊。”
.
從逸夫樓裡出來,楚歌都有一點兒好笑。
他道:“統子,我看上去那麼像喜歡跳樓的人嗎。”
系統說:“我說你像不像沒用,得人家安保人員認為你不會跳才成啊。”
可是在人家的眼裡,他分明就成了高危人群了好吧!
.
體育課楚歌是不會去上的,連帶著週二週四下午的活動課,也是做了廣播操就直接閃人。
大多數時候,都是回了教室。
原本他晚讀、晚自習也不會上,這樣一來,等於說週二週四兩天,活動課解散後就沒有什麼事兒了,可以直接去坐公交、第二天早上再來上課了。
但是回家只有一個人,不好開火,所以通常楚歌會待到食堂開了、吃了晚飯再回去。
系統道:“你不是窮的叮噹都不響了要節約錢嗎。“
楚歌生氣的說:“我已經很省吃儉用了吧統子!一份飯五毛,一個素菜一塊,吃一頓只要一塊五好不好!”麵食食堂的素小面也是一塊五二兩!
系統說:“……你回家自己煮不是還能更省省嗎。”
楚歌冷冷道:“那你要不要我乾脆不吃,絕食餓死。”
系統:“沒沒沒我絕對沒這麼想!”
只差賭天發誓。
楚歌一腳把它給踢飛了,心想難道自己要每天早上買三個饅頭,就著免費的鹹菜和湯吃一天嗎。
以前這樣吃過太久了,一時半會兒,不想再這麼吃了。
——雖然一塊的素菜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
.
楚歌回教室看了會兒書的工夫,瞅了瞅時間差不多了,剛想下樓,就被喊住了。
陸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深深的看著他。
“跟我過來。”陸九低聲說。
“做什麼?我還有事。”
陸九微微抿唇,看不到的地方,捏的青筋暴起,聲音裡是強自壓抑的平靜:“不會耽擱你太多的時間。”
楚歌並不想去,卻被陸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過往的日子裡他早就知道了兩人體格之間巨大的差距,是以象徵性的掙扎之後,就放棄了反抗,任由手被抓的生疼,沉默的跟在陸九身後。
一路被拉下了教學樓,在小花園下面,楚歌見到了幾張陌生的面孔。
陸九那時候已經放開了他的手,走到了那些人跟前。
楚歌不明所以,卻聽著他沉沉的道:“道歉。”
※※※※※※※※※※※※※※※※※※※※
吃飯是真實情況。中學的時候,我知道有同學就是打一份五毛的米飯,然後學校裡是油辣子(?)和湯免費,就著湯下飯吃。早上一個饅頭,一天加起來不到兩塊錢。
.
鳴謝平陸成江、啊肉!、穎河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