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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1

法伊瑟摘下帽子一拳揍翻扎莫的這個舉動在他身後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他帶來的那些人——很多是聯邦皇室的大臣子弟——也許今後會成為他的狼群的一部分,大多數人露出了一個又痛又爽的表情,而他們統一站在原地, 並沒有去阻止法伊瑟。

最多有一兩個動動嘴皮子提醒法伊瑟別那麼幹, 雖然他們知道他一個標點符號都聽不見。

“二十四小時前我還以為我們的新皇子殿下有點陰沉和拿腔拿調,”一名beta對同伴耳語,“現在我有點喜歡他了。”

扎莫立刻爬了起來, 現在他的左臉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他啐出一口帶著血液的唾液,然後也向著法伊瑟撲上來——然後他的一拳落空了, 法伊瑟輕易躲過了他的攻擊。

聯邦眾人很難控制自己不去叫好!

“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帝國佬吃虧這件事永遠那麼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另外一名beta加入了討論,他伸長了脖子, 興高采烈,“雖然和平年代說這話聽上去可有點兒不合適——噢,殿下,小心他的左勾拳!”

法伊瑟當然會小心,事實上扎莫並沒有碰到他哪怕一根汗毛,在聯邦養尊處優了一個多月絲毫沒有讓他的身手落下風——兩個alpha纏鬥在一起,直到法伊瑟伸手一把拎起扎莫, 將他摁在生物研究室的窗戶上發出“轟隆”一陣巨響!

窗戶框在瘋狂震動,但是因為是防彈玻璃,並沒有那麼容易碎裂, 否則很有可能扎莫現在已經躺在研究室的地板上了——

帝國的南方狼族四肢修長,使得他們的行動更加靈活,但是與此同時他們總是比看上去的要輕一些,扎莫·希爾雖然已經顯得比較高大,但是相比起法伊瑟,他可能還是差一點兒。

“我以為我警告過你,”金髮男人淡淡道,“還是我當初說的、做的不夠仔細?”

扎莫咧嘴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獠牙,在他腰下來得及動作反攻之前,法伊瑟摁著他頭的手加重力道,這一次,整個研究室的窗戶又叫人害怕地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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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研究室的門被人從裡面一把拉開,一個帶著口罩的女人看似特別暴躁地探出一個腦袋,憤怒地敲打著牆上寫著“肅靜”的指示牌:“看在老天爺的份兒上,要打鬧到別的地方去!還嫌這裡不夠亂嗎!布克蘭殿下,我知道您是帝國的貴賓……”

法伊瑟轉過頭,與那女人對視了幾秒,然後他鬆手放開了扎莫,像是扔什麼嫌棄的東西一般將他扔開來,男人摘下自己的手套,淡淡道:“抱歉。”

無論是聽上去還是看上去都並沒有太多抱歉的因素在裡面。

這讓實驗室研究員更加暴躁地發出一聲鼻腔音:“或許剛到帝國,您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蘭斯洛特上將夫婦的會面申請還需要走一會兒流程,我恰巧聽說養父家中還有一個人今日也在軍部……”

碧色瞳眸掃向生物研究室裡面,此時正巧由那個稍微高大的男性工作人員將白爵從椅子上取下來,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團任人擺弄的泥……這讓法伊瑟停頓了下,捏著手套的指尖微微收緊——

“儘管他看上去不太好。”

現在法伊瑟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了……在他的身後,扎莫站穩了自己發出一聲短暫的譏誚笑聲:似乎是法伊瑟即使這會兒怒火中燒,也不能進去搶人只能站在外面幹看的尷尬,給他帶來了些許的愉快。

“身份的轉變總會帶來一些不方便,不是嗎,布克蘭皇子殿下。”扎莫用拇指揩拭破裂的唇角,“哪怕總覺得自己可以隻手遮天,你也只能站在這裡而已了。”

“別說得我們像吃人似的,希爾准將,”研究員嘟囔道,“只是正常的常規檢測而已,你們知道除了過程難過之外只要不出意外的話倒是對身體沒有什麼傷害……”

“不出意外的話。”法伊瑟跟著重複了一遍。

這似乎惹惱了研究員,她挑起一邊眉毛:“意外情況大概就包括兩隻alpha在外面驚天動地地幹架——無論你們幹什麼,檢測今天必須完成,這是為了白爵·蘭斯洛特的好——注意身份和言行舉止,先生們!”

說著她狠狠地把門在法伊瑟鼻子跟前摔上了。

法伊瑟:“……”

……

白爵又陷入了混亂的夢境當中,他似乎聽見了什麼人在無止境地爭吵,然後他就又回到了那個被法伊瑟藏起裡的樹洞中,年輕了將近十歲的男人那時候還是少年,他並不是那麼強壯,用還帶著少年青澀的聲音對他說——

【少爺,你在這裡躲好不要出來,我去找食物和水,很快就回來。】

然後是漫無止境的等待。

直到畫面扭曲,他小心翼翼地垂著尾巴,咬著紅色巨狼的尾巴跋山涉水,聽著他說有一頭金毛的alpha似乎是迎來了自己的朔月期,最近變成了行走中的惡魔,他們必須繞道走,否則誰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藏在最接近島嶼中心的懸崖峭壁天然洞裡,直到幾乎接近勝利的時候,那一晚天空中升起了帶著鐵鏽色的昏黃之月。

樹林之中的殺戮。

被撕裂的耳朵。

紅色巨狼被利爪撓得深可見骨的抓痕。

奔跑的喘息。

爪子踩在枯燥的樹枝上無限放大與耳跡的聲音——

恐懼。

彷彿陷入了那雙血色的瞳眸之中,那只金色的巨狼猶如地獄爬出的惡鬼,沒有人能夠阻止它,就像是它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被它撲倒的那一瞬間,血液彷彿也凝固起來,恐懼地哀嚎著,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入心臟!

“啊啊……放開我!不要殺我——”

畫面再一轉換,這一次他坐在了暗星巷那個嘈雜又骯髒的非法地下格鬥場,周圍的人們在吶喊著“暗殺星”“暗殺星”,吶喊著他們的帝王的名字——

還是那頭金色的巨狼,就像是驅趕不走的陰影和噩夢,那雙血色瞳眸顯得如此的眼熟他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

沒有人告訴過他他曾經失去過一段記憶,只是身體本能地記住了那份記憶帶來的恐懼!

當被格鬥場上那頭金色巨狼的紅色瞳眸鎖定,他動彈不得,呼吸不暢——想要尖叫,想要逃跑,想要做出一切不符合alpha身份的行為!

……不要朔月期。

……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不要……不要……朔月期。”

床上的少年彷彿墜入了醒不來的,他眉頭死死皺著,彷彿正打從心底的抗拒著什麼……讓渾身的血液好像在燃燒了起來,噩夢之中的他像是離水的魚一般從床上彈動,然後下一秒,那些血液似乎又結成了冰,他重重摔回床上。

耳邊是刺耳的儀器聲。

“患者在主動的抗拒朔月期,我們可以初步判定確實是心理因素造成……”

……什麼人在說話?

“而在家庭擁有特殊性別狼族後代,遲遲不迎來朔月期,也不將孩子送往軍部研究室,而是被人揭發才被迫送往,確認行為成立的話,你們很有可能會面臨被軍部起訴,並失去他的監護權。”

……誰?

起訴誰?

誰又會失去他們的監護權?

“這就是希爾家族打的算盤嗎?”中年男人隱含暴怒的聲音響起,“讓我的兒子失去監護權,他就完完全全可以把他輕易收入囊中,甚至當作是玩物一樣地養在地下室;或者我現在就把他用聯姻方式送到他們的手上,至少保證他以後的地位和體面?”

稀里嘩啦,什麼東西被摔碎了。

女人開始恐懼地哭泣,那哭聲減重手要將白爵從噩夢中拽出來,因為他發現他十分牽掛在哭泣的人——

“除非他快點兒迎來自己的朔月期,”嘆息之中,有人輕輕建議,“但是很抱歉蘭斯洛特上將,無論是帝國範圍內,還是聯邦,並不存在催促朔月期到來的這種藥物,而且這種拔苗助長的藥物它也並不合法,哪怕是有可能也會對您的兒子造成極大傷害。”

“我們迫在眉睫,”中年男人道,“但是如果會傷害我兒子,我寧願到軍部法庭走一趟。”

“因為之前的事赫爾辛元帥已經對您非常不滿,再次被以其他罪名控訴,這對您恐怕——”

“住口!”

中年男人威嚴地打斷了所有的對話。

“……他會迎來自己的朔月期的。”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一切的對話,他聽上去冷漠且沉靜,成功地讓周圍一切嘈雜的聲音變得安靜了。

耳根子終於清淨下來,白爵虛弱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當中,他發現自己的床邊站滿了人……而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向著自己走過來,然後在他的身邊站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白爵額前凌亂的發撥開。

他的指尖略微冰涼,碰到白爵的皮膚,彷彿給他帶來一絲絲接近於救贖的慰藉,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聽見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可怕:“法伊瑟?”

“是我。”男人用極其壓抑的聲音道,“少爺。”

“我聽到一些……”

白爵猶豫地動了下腦袋——

但是他很快地發現,這個簡單的動作簡直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疼痛,他不受控制地痛呼著……

“就好像渾身的骨頭都被拆碎了重組。”白爵強打起精神,“我猜朔月期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

法伊瑟沒有說話——他只是俯身——當著兩位家長,以及所有在場下巴都驚掉地的醫務人員的面兒,低下頭親吻了白爵的唇瓣。

他的舌尖小心翼翼而溫柔地溼潤他有些乾燥的唇瓣,並不深入,只是相識對待什麼易碎物品似的親吻著他。

想象到現場的倒吸氣音效果似乎不錯,白爵不受控制地勾起唇,重新合上了眼——

之所以這麼做,他沒有忽略掉法伊瑟欲言又止的心痛眼神,但是這讓他更加難過,所以現在他暫時不太想談這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聽到了一些對話,並且知道眼下朔月期是否到來似乎關聯了更多的東西。

他心急如焚,前所未有地。

但是卻不願意承認,也無可奈何地沒辦法承認,他確確實實是因為心理的恐懼而無法迎來朔月期——

他曾經試圖跟法伊瑟討論過這個,但是不知道法伊瑟現在有沒有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當法伊瑟真的意識到白爵的朔月期遲遲不來是因為他真的打心眼裡的抗拒,而他法伊瑟本人,是他扎在心中那根刺——

那將會是歷史上最沒必要,最叫人頭疼的二次傷害。

噢。

白爵發誓自己簡直恨透了這個發現,事到如今,他明明已經是迫在眉睫,該死的他甚至不想看到法伊瑟心痛的眼神……

疼痛之後帶來的疲憊如同潮水一般湧上,白爵閉上眼,在再次沉入夢鄉之前,他正試圖提醒自己可能必須要勇敢一些——

因為他剛剛接受了來自他內心的恐懼根源的親吻。

也許一次朔月期並不完全意味著毀滅。

它也可以象徵著保護。

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