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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四十章

由禎娘發帖子的酒席當然是人人都到了, 然後禎娘當眾把意思一說,並且首先出了五萬兩。大家不管是願意的還是不願意的, 最後也只能乖乖思慮該出多少,而不是出不出。心裡抱怨最多的大概是禎娘真是捨得, 五萬兩的調子可是起的高,她出五萬,其餘的總不能幾百一千就應付罷。

就好像你自家湊份子,與親朋好友過生日。雖說可以按著等級遞減,小輩都可以少一些。但也沒有大家都是幾百幾十,到了你這裡就成了幾兩了。自己不覺得丟人倒是小事,只怕大家如何看呢!

世情如此, 所以大家所謂出錢出力都是比照著來的。禎娘這五萬兩好比就是魚餌, 有些人魚餌用的一般,所以只能有小魚小蝦上鉤。有些人魚餌好,那就引的來大魚五萬兩確實是好魚餌了。

這種情形大家也不免感嘆,周參將果然是一個捨得的, 能做大事呢!為了讓大家入甕, 竟然舍了自己五萬兩銀子!這才真是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只是拿孩子套狼的事情大家見得多了,卻沒見到這樣拿自家孩子套狼的。

再加上流傳的,可是會影響周參將的觀感而到時候買債券可是看人家臉色,大家一時大方起來。方家大太太就眼珠一轉,最先響應道:“我不敢與參將夫人比肩,就低一等,出上三萬兩銀子。”

方家二太太就私底下嗤笑了一聲, 方家如今還沒有分家,這種事似乎該算一家人的,其實不然。他們家的規矩,雖然沒分家,子孫們卻可以經營各自小家庭。方家大太太為了將來的債券先花這一筆,受益的自然也只能是他們大房。

然而表面上是嗤之以鼻,心裡又何嘗不是羨慕。大太太孃家富貴雙全,嫁的也是長子,如今還是家裡的當家夫人。手上可以支配排程的銀錢不知多少這又是一個和那顧禎娘一樣生來命好的,她心中忍不住忿忿。

最終事情果然如願,在泉州這些有錢婦人的‘踴躍’支援下,最終湊出了八十七萬兩銀子。按照之前估計的,整個福建水師訂單價格在二百萬兩上下來計算,這筆銀子何止是定金,若是遇到一個貪腐的,能把好大一塊摟到自己懷裡。

周世澤當然不是這種人,甚至他沒有讓這筆銀子在賬上走過。直接把定金下給了信譽良好的船廠、火藥廠這些廠子,至於剩下的也儘可能花掉找錢的時候很難,花錢的時候卻很容易,特別是為了一支水師花錢,那真是如流水一樣。

周世澤這就是趁人不備了,大家還沒回過神來,自然也就更談不上商量這筆錢該存在哪個戶頭,花在哪些東西上面。這時候快刀斬亂麻,等到其他人想要分潤錢財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總不能去問收了錢的廠子退款罷,這些廠子都是大廠,背後的東家誰也不怵。

也有人暗中嘀咕道:“這也忒不守規矩了!給咱們水師衙門的銀子竟然不入賬,直接就由著參將大人花掉了。要是人人都這樣做,貪腐起來根本不能監督!賬目豈不是亂了套?那我們這些算錢糧的還有什麼用。”

面對這樣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知道周世澤為什麼要這般,不過是為了自己利益說話。另一種是真糊塗,真不知道周世澤為什麼這樣做。實在說,真糊塗的只怕比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要麻煩!壞事的是他們,不能說的也是他們,人家還自認為天下第一正直呢!

也有眼明心亮的,便回了這人道:“怎麼不可以,這可不是朝廷撥的銀子,只是泉州各界捐的罷了。按照人家的說法,由領頭的給水師採購東西,眾人都可監督,保證銀錢落到實處。這領頭的是誰,你不知道?正是咱們參將大人的夫人!左手倒右手,你說他能不能自己決定了。”

“東家,如今外頭都在議論這件事呢!都說周大人是上輩子積德,這輩子回報。娶了您,這輩子路好走得多,還能比別人在官場上少用心二十年!”劉文惠如今已經從瓊州回來了,與禎娘接著說糖業生意的時候就提到了這個。

這時候禎娘的肚子越發大了,之前都把糖業的事情交給顧周氏幫忙,這時候更加不會逞能了。她只是時刻關注這件事,等到以後也能快速上手而已。譬如今日,她又不用做什麼,只是旁聽著劉文惠和母親說就好。

劉文惠是個有些滑頭的,他一上來也不是先說糖業的事,而是提起了最近的新聞,暗中捧了禎娘一下。好在他這人知道分寸,這種事從不多做,也就是討好一下。況且他有真本事,於是這就和那些阿諛之輩不同了。

禎娘坐在椅子上,身體日漸沉重,連起身都不敢隨意。於是只是擺擺手,讓他正經些,然後道:“又拿這些事來說,說的多了我要生氣了,今歲少你年底的分紅,你信不信?還是快把正事說了。”

劉文惠立刻做出低頭的樣子,正襟危坐道:“首先先說瓊州那邊的事兒,土地進展的很順利。那邊其實就是荒地,若不是一年三熟的好地方,還不如在這邊開荒來的好,招人多難!”

還有其餘的工作,譬如說平整土地建立榨糖廠。作坊廠子建起來很快,並沒有什麼難的,在劉文惠從瓊州那邊過來的時候,已經至少做完了一半。倒是生地養熟這樣的事,因為送過去的破產農戶還只是第一批,只能說開了一個頭。

說到榨糖廠,如今榨糖的機器並沒有搬進去,甚至劉文惠都沒有見過,依舊是禎娘一口許諾的。這時候還沒看到影子,劉文惠也忍不住問道:“榨糖廠我走的時候已經有樣子了,如今只怕差不多完成,就是不知道東家說的機器從哪裡來。”

禎娘選定的機器從海外來,她當初打聽的很細,知道外國有自己的提煉技術與機器。兩邊進行對比能夠知道,大明與西夷的可以說是各有優勢。只能說大明的更加適合小作坊形式,單個成本並不高,有些家庭都可以負擔。

至於西夷的,大概是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致力於開展甘蔗園,大量生產蔗糖,這都是大生產的做派。實際上也是這樣,這些西夷的國家裡,能夠做甘蔗園和榨糖廠生意的也只能是他們的顯赫人物。

禎娘並沒有要一直瞞著劉文惠的意思,只是之前不確定能不能弄到這些機器而已。如今看來是比較容易的對於做機器的來說,賣給誰不是賣呢,賺的錢才是最實在的,他們哪裡管著機器是歐羅巴用還是亞美利加用,至於大明,那就更不管了。

甚至他們還考慮到一趟海運路費高昂,若是機器壞了大明這邊不會修那是多麼浪費,所以願意培養會修機器的工人。不過這也是因為大明本身就有榨糖的機器的關係,反正各有優勢,若是他們架子擺高了,禎娘大可以不買。

如今的形勢就是這樣,他們不賣機器根本沒得好處,因為大明有自己的機器,甚至開價過高也會因為這點而不能成立。所以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只能做最討人喜歡的賣家,賣出更多的機器就是他們的理想了。

這一次禎娘就是透過泉州的西夷,這才向他們國內下了訂單,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搭載著機器的船在八月的時候到達大明。知道這件事的禎娘不再閉口不談,直接告知道:“機器從西夷那邊來,一起來的還有他們和咱們不同的提煉技術。說起來在這些格物百工上面,西夷和我們走的路子不一樣,有許多確實有獨到之處等到八月的時候你就去接東西罷。”

聽到是新機器,劉文惠一下眼前一亮。他曉得禎娘在這上面的眼光,無論是自己指點做新機器新東西,還是從西夷那裡得到,禎娘總是能夠挑中最好的。這個最好,事後來看一望便知,但在做之前,誰能知道一件東西到底適不適合,這就是禎娘的厲害之處了。

當即搓了搓手道:“有新機器當然是好的,從根子上就超出許多人了。話說東家指派我這份差事後,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瞭解一些關於糖業的事情。真是不看不知道,原來糖業竟然熱成這樣!”

大明已經很驚人了,近十年翻了三倍的售價可不是任意商品都能做到,何況還是糖這種要貨大宗,屬於家家都要準備的商品。這種商品本來就不是賺單個的利潤,正是量大才有驚人的利潤。而如今十年內翻了三倍,這是何等驚人,或者明確些說,利潤是何等驚人。

如今做糖業的商人都十分幸運,因為真正的豪商眼光都沒有放在小小的一塊糖上。對內貿易不必說,對外貿易看到的也還是茶葉、瓷器、絲綢這些。他們又是不幸的,因為禎娘已經看到這一塊,面對大資產的衝擊,他們並沒有什麼抵抗能力。

劉文惠有些冷漠地想,如果沒有東家,或許如今糖業商人裡過個十年能夠打磨出一個‘糖王’,成為東南乃至全天下也有名的大豪商。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禎娘已經把這個可能變成了不可能。

然而這種熱和西夷那邊相比又是小巫見大巫了,說他們是嗜甜如命也不為過。看過他們糖業發展歷史,劉文惠忍不住胡亂猜測,是不是以前吃糖吃少了,如今找補回來。真是有多少糖運回他們國家本土都能被迅速吞掉,根本見不到底。

還有利潤,從利潤上來說是遠遠超出大明國內的糖商的。他心裡忍不住想,若是把這些糖賣至國外怎麼說。最終的答案相當驚人,或許單品利潤還不如瓷器茶葉等沒有趕上蔗糖與黃金等值的好時候!但是出貨量大的話一切都是可以彌補的,要知道不是隨隨便便什麼貨物就可以出貨量這麼大。

限制出貨量增大的因素與其說是賺頭不夠大,還不如說是如今貨物進出口限制的規定。這使得所有進出的貨物數量必須限定在一定範圍內,那麼怎麼填滿自家的份額就必須要精打細算了,所以單個利潤更高的才是更好的選擇。

這麼想著他就忍不住說出來:“如今朝廷還在商量著要不要逐步放開貨物進出的限額,要是真能放開就好了。雖說要多了不少本錢小的來相爭,但是總的來說做得好的應該能賺更多錢。若是不再限額了,東家首先就可以把這糖賣到西夷。”

禎娘對於出口限額的事情早就不去想了,有眼光的都能看出來,不限額才是大勢所趨。然而要到哪一年哪一月才能成,那就是天知道了,這是大明上上下下博弈的結果。所以她想也不想就道:“你這是想多了,如今只要每年發放的牌子能有所增長就是勝利了。”

後面她又像是想起什麼,若有所思道:“要我來說,與其指望那個,還不如想另外一個捷徑。譬如我們參將大人什麼時候拿下南洋諸島,也好讓我們能買下一個島,專門種甘蔗開榨糖廠。不用再本土這邊落腳,一切也就沒得限額的說法了。”

顧周氏聽到這裡瞪了禎娘一眼道:“怎麼把姑爺的正事說成是這樣?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姑爺是什麼人,所有事情竟是為了私心。就是知道的也該以為你不尊重,拿這種話當作玩笑!果然是這些年無法無天慣了。”

禎娘對於顧周氏的教導向來沒轍,她這樣‘無法無天’慣了,顧周氏一點沒說錯。只是指望她改,那又是想得美了。像小孩子是如何改掉壞毛病的,在學堂裡有夫子拿竹板打手心,在家裡有父親動家法、跪祖宗。禎娘要改掉,必須要有深刻的教訓,可是這世上還會有誰給她深刻的教訓?顧周氏只是說說而已,周世澤更是她殺人幫著挖坑埋人的主兒。

對於這個顧周氏心知肚明,這時候也不過就是見一次說一次罷了。等到說完了,禎娘至少表面上服軟,她也就放過。這時候見禎娘露出聽話的樣子便不再說這些,轉而對劉文惠道:“那些是之後的事兒了,如今還是說些眼睛看的到的。”

劉文惠趕忙說是,然後又提出禎娘僱傭的西夷人共五十名都已經到了。頗為為難地對禎娘道:“那些人原本就是甘蔗園回來的,與他們說話,是真有些本事,但並不怎麼好管理。不比普通人安分就是了,還有各種壞毛病。我倒是覺得該把他們和我們一般的工人隔離開,免得帶壞風氣。”

禎娘嗤笑一聲,對劉文惠道:“眼睛看的很準,就按你說的做可別對他們太客氣了!或許有個別是好人,但是大多數淪落到要去甘蔗園的西夷人,都是小偷、強盜的出身。西夷人本性就偏於不安分,這樣的更是其中最不老實的。我們也就是學他們的做法,等到僱傭期到了,我們的人學到了,也就不用他們了。”

榨糖廠榨糖是有時令的,這時令隨著甘蔗的種植與收穫變動。等到劉文惠和顧周氏還有禎娘商量清楚,這是在六月。而甘蔗的收穫季則是十月,這不是說等到十月才有事做,實際上現在就要準備起來。

夥計們早就在春日裡種植甘蔗的時候就撒出去,與農戶商定甘蔗的定金並且支付,這一步並沒有什麼差錯。然後就是等待,等待八月的時候機器和提煉糖的技術到來,之後到十月甘蔗產出之前還有兩個月空閒,全都用來熟悉機器,聽製糖工人傳授技術了。

說起來禎娘還是沒有只使用西夷人的技藝,譬如紅糖加工得到白糖是全用了大明的。這是因為這門嘉靖年間才有的技藝,西夷人還沒有,自然也就不是他們的機器可以做到的。

等到十月,從兩廣、福建等地收來的甘蔗陸陸續續送到瓊州,榨糖廠總算開始工作。從第一包糖出現,要到明年甘蔗不能儲存的時候才會停止榨糖,然後是榨糖廠幾個月的停榨期。

西夷的機器、提煉技術,乃至分工方式確實有獨到之處,禎娘的榨糖廠裡出產白糖和冰糖的速度快過任何一家大明的榨糖廠。即使這才是它第一年榨糖,工人還有許多不熟練的地方,技術不熟練、機器不熟練。

生產出來的白糖和冰糖是的,是白糖和冰糖。這兩種糖的價值遠高於黑紅色的粗糖,禎娘當然會選擇這一種當作自己的商品。這些糖被裝貨工人滿滿地裝入圓木桶,然後圓木桶就被放進了了恰好容納它的木條箱,桶與箱的空隙填滿防潮用的石灰。

就這樣,一隻箱子碼一隻箱子,一隻大船可以裝成千上萬只箱子,也就是成千上萬桶糖。他們沿海岸線北上,在沿途重要的城市整船整船地卸貨,包括禎娘所在的泉州。這也的確是俏貨,幾乎是一到地方就售空。

劉文惠常常是快樂地看賬本,雖然現在賺的錢遠不如一開始投入的,但是看這進出的數字,實在讓人振奮。這還是第一年各種摸索,就連自己的甘蔗園都沒有。要是往後,什麼都熟練了,還有自己的甘蔗園,產出不知道多多少!成本也要降低每當想到這些,劉文惠都笑的牙眼不見。

他當然笑的牙眼不見,這不只是他事業的騰飛,同時也是錢途的騰飛。他們這些掌櫃的是要從每歲的紅利抽成的,禎娘名下的這間榨糖廠賺的越多,他劉文惠也賺的越多。

這些後來的事情一一發生,禎娘身處其中有時候會覺得相當奇妙這必須要說到糖的發展歷程,從兩千年前起就有人發現了藏在一種植物裡的甜蜜,然後歷經時光學會將他們提煉出來,製成糖。

然後他們在世界各地有了不同的旅程,有的地方傳播的早,有的地方傳播的遲。有的發生了改進,有的一成不變。直到兩百年前開始口味不同,喜歡的食物不同,卻都同樣愛甜的世界百姓總算在‘糖’這樣東西上漸漸交匯。

現在的甘蔗園,最多的在亞美利加。在那裡,是亞美利加的土地、來自天竺的作物、歐羅巴的資本、阿非利加的昆侖奴,混合了本來絕不會交匯的地域,得到了原本如黃金一般珍貴的帶來甜蜜的糖。

而在禎娘這裡,這種混合也是這樣明顯歐羅巴的技術與大明的技術混合,配合歐羅巴的機器,使用的是大明的資本與人工,同樣的來自天竺的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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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讓人心潮澎湃,能夠想象嗎?在以後,如果禎娘榨糖廠的糖也會賣到西夷的國家。那麼,或許一位主婦的糖罐子裡,底層是用剩了的來自亞美利加的糖,上面是新倒進罐子的來自大明的糖。他們這樣相似,又有差異。有一天從相隔萬裡的地方來到這個共同的國家,匯聚到了一個糖罐子裡,這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了,現在還是八月不到,正是最熱的時候。就算泉州氣候宜人也救不了苦夏的禎娘甚至因為懷孕的關係不能用冰,她現在難熬到看東西都有重影了,至於糖業生意?早就丟給顧周氏,這不是她現在能負擔的。

又是一日,這是黃昏時分,禎娘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是一天裡她難得覺得比較舒適的時候,正在小憩,就有個婆子進來道:“奶奶,老爺身邊的一個小廝從衙門捎信過來了,說今日晚上不回來用飯了,讓奶奶不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