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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顧家的海貿許可在登州這的確是另一個很漫長的故事, 不過說來也很清楚。當初顧家本是中人之家,就是靠著禎娘父親, 顧舉人走通關係做了太倉教諭也沒什麼變化。至於顧周氏自嫁進顧家就靠著做生意,使得家計越發活絡了, 但也沒得真正不同。

直到有一年朝廷鬧出一個風波,說是要放開海貿,市舶司再不用發行進出貨物許可這樣東西,從此人人都可以出海了。說實在的當初可是說的有鼻子有眼,況且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要知道當初英宗在位正統改新,就想一步做到這個。無奈上上下下勸服著, 最後只得折中妥協成了如今的制度。

在每個市舶司所在規定能有多少出海的貨船, 一次性分發下去對應的進出貨物許可,以後就每歲只能再發十張許可了一張是準四百料的船做這海貿生意。說句話,做海貿是真的賺錢,當初要是誰走通了關係, 那就是金山銀山!

之後的上百年裡, 這進出貨物許可都是可以賣出大價錢的,只是這樣東西也沒隨便出手的道理,大多還沒把訊息傳揚,就有真正的大海商出面給捏在了手上。

說起來那些大海商哪個不想放開手腳做生意,不要再因著許可的事情處處掣肘。這些海商也是有實力的,他們大都出身東南,而東南文風鼎盛, 朝廷裡多得是東南的官員,為鄉里說話有什麼不對。為了廢除進出貨物許可,徹底開放海貿不知朝廷裡開了多少次廷議,當時正是風雨滿樓,哪一個不以為要塵埃落定了。

因此那段時間,各個開海所在真是波詭雲譎。有人覺得這天變不了,畢竟用進出貨物許可也這麼些年了,多少人的利益在此處,當人人都是英宗皇帝能以大魄力行大改革,打破當前局面?但更多人覺得這以後會大不同,畢竟東南大海商發力這許久不能乾打雷不下雨不是。

後者一些人,有的自然是彈冠相慶。這些人是不在意進出貨物許可的,他們是更加具有進取心的一群,只想著揚帆出海,組織更多的船、更多的貨物,賺更多的銀子。有的則是嗚呼哀哉,這樣的人大都是沒得才能,更加沒得魄力的。每歲把自家的進出貨物許可租出去賺銀子就心滿意足自己來只怕會虧得血本無歸喱!

但無論是彈冠相慶的,還是嗚呼哀哉的,只要相信真有廢除進出貨物許可,就會做出同一件事儘快出手自己手中的許可。或者其中還有一些性子格外軟弱地並不能下定決心,但是更多的人只會想著最後賺一筆而已。

其實這就是豪賭了,買下的人未必不知其中的風險,要知價錢還和沒有風波之前一般呢!但此時是唯一機會了,平常有錢也得不到進出貨物許可。若是最終還是沒改以前海貿的法子,這可就是大富貴了!

顧周氏就是那時候做出了一件最有魄力的事情,一點也不遲疑地盡自己所能拿到了三張四百料的進出許可,這就是之後顧家生意做大的開始了。不過當時就是那般境況這東西也極不好得,可沒有任你選在哪個市舶司,能得到哪兒的就是哪兒的不同市舶司頒發的是不通用的,定下了貨物進出在哪個港口。

這都是當初的事情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之後幾日禎娘或者在太倉走動,畢竟了離了一年的老家,有些地方也是怪想念的。等到顧家太倉事情完畢,這才眾人一起包船再回金陵。

這一日真是天朗氣清,顧周氏和禎娘就是這時候到了金陵碼頭,一切是井井有條的。除了顧周氏和禎娘各自指揮自己手下丫鬟等外,就是等候在碼頭的金孝和袁二兩個管家的功勞了。從兩日前就一直預備著太太和大小姐到碼頭,準備地自然一絲不錯。

禎娘下了船就被扶到了一輛大車前,這車是很不壞的。四周不用板壁,而用紗帷子,似乎是正適合夏季,能四外透風。還在中腰處有一圈‘燕飛’,這就是一條一尺多長的軟綢子,犄角用短棍支起來,這般圍在車的三面,和房子的屋簷一般。這樣的佈置不是只為了好看,其中好處就是沒風的時候,車走起來,四外有短綢子飄動,也讓車裡坐的人感到有陣陣的涼風。

除此之外紗帷子前後左右還開了紗窗,只在紗窗上用了藍布遮陽。而在馬的上邊有一塊遮蔭的帳子,跟車頂聯接著,是用用心漆好的帳竿子支起來的。車的左上與右上還掛著宮燈、頂絛子、垂穗子等裝飾。車中則是安置了極密的細藤繃子,其上才是溫州草蓆的軟墊子,這樣的佈置才是涼快又軟和。車漂亮,配的兩匹栗色馬也洗刷地靚麗精神,禎娘上了車,車立刻走起來,她坐在車裡也覺得涼風陣陣。

禎娘是第一回見這車,倒是問了一句,旁邊候著的就道:“叫大小姐得知,這是今歲從京城裡流傳過來的車樣子,只說夏日乘坐最是清爽舒適,因此這才芒種前後袁管家就給太太和大小姐各置辦了一輛。只說是給太太和小姐看個新鮮,要是真覺得受用,夏日裡就用起來。”

如今倒是熱了起來,特別是今日天光好,本來身上就有一層薄汗了。這車是好用,行駛的時候真覺得涼風習習,一時間熱意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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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娘想著這些有些魂不守舍,忽然又想到這就要入夏了,這才出門幾日?當時穿的還是襖兒呢,想來很快既要換衫子或其他輕薄衣衫了。不提一路無話,顧周氏與禎娘不多久就到了自家二門處。

這裡就有人舉了傘接住禎娘母女,顧周氏旁邊是留下的一個心腹婆子,禎娘則是沒去太倉的丫鬟了。顧周氏不欲折騰女兒,直接道:“這一路辛苦,況且今日天熱,也不用再想著要做什麼說什麼了,你只回寶瓶軒沐浴歇息就是了,進些下頭的果子和點心小食,晚間了再到安樂堂與為娘用飯。”

相依為命的母女兩個講究什麼虛禮呢?禎娘話不多說只是遵照禮法讓顧周氏先回去,自己則跟著就回寶瓶軒。這時候寶瓶軒的變化真是看的出來的,禎娘只見屋子裡多了許多夏日所用的物品,似乎是準備度夏了。

未去太倉的佩蘭見禎娘打量,立刻道:“這原是前日正院的嫂子領著咱們做的,說是今歲夏日來的早,眼見就要熱起來,咱們早早預備,讓太太和大小姐舒舒服服。只是咱們到底見識有限,如何敢當大小姐的家,這些要添的東西就罷了,擺設是要如何?總不能咱們做主罷!這只能看小姐喜歡。再有就是床鋪一樣,還不是正經夏日,所以不敢讓小姐貪涼,並沒有換上竹蓆、竹枕和竹夫人這些。”

禎娘點頭就是知道了,一路舟車勞頓,還遇著這般炎熱的日子,她更加不愛說話了。只等到上上下下忙碌,服侍她沐浴洗漱,又在床上安歇才覺得緩過一口氣來。她只蹭了蹭微微有些涼意的綢緞被衾,半夢半醒之間囫圇了一個下午。

第二日,禎娘早早起身既然回來了,就還是去唸書罷!到底是已經正經入學了的,按著禎娘的性子也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道理。

到底禎娘是出門了一些日子不見,這時候大家見著了便格外親近。等到課休,個個與她說話。禎娘就讓紅豆拿出給大家的禮物果然是蘇州那邊的玩意,也就是新書一部、並筆墨紙硯、香扇子這些。人人都有,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或者那些格外喜歡,也是任君在包袱堆裡挑揀的。

其實金陵身處秦淮河畔,離著蘇州又有多遠?這些蘇州的小玩意兒實在是不缺的,但眾人倒是十分喜歡的樣子。

玉灩跳出一把畫著草堂春睡的團扇,道:“我們常常在園子裡,所用的都是外頭供給,蘇州的也有,譬如前日我們太太就送來了消暑的團扇等。但是說來十分不堪用的,我並不信那是蘇州貨色,只怕就蒙咱們的了。”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那些下頭管事的人都想著多多撈些油水,以次充好的事情做的多了。說起來她們每人每月還有二兩銀子的脂粉供給呢!但是送來的東西根本不能使用,從來是他們自己託付身邊的人出去採買好的,這才能對付大家對這些蛀蟲都痛恨得很!

但是玉淑卻是說了一句公道話:“採買上的人也不是都不成,這一回消暑的東西是張盼家的做起來的,我聽一些老人說了,她竟是一個難得公道人。我見這些東西也好,只不過灩兒你挑剔罷了。說來他們這些下頭的人知道什麼呢?就是不會以次充好,但是送來的也難免俗氣。這些小物件,禎娘自己挑選,自然擇的出那等樸而不俗、雅而不媚的,他們也只會想著‘金玉滿堂’這樣了!”

禎娘這時候微微擺了擺手,道:“東西尚可,但是可別這般誇讚我,我不過是給大家拿了一些小玩意兒罷了。若是這都做不好,我還能做什麼?可別再多說了,你們難道誰還缺這些,這樣說來才可笑呢!”

幾個女孩子相視而笑,道:“不論怎樣,還是要謝你的,總不能收了禮沒個謝謝。”

說過這一回,大家又歡歡喜喜玩鬧。禎娘支著下巴,就在一旁看著她自太倉回來後就常常覺得渾身發軟,只想著睡眠上的事情。譬如今日有夫子來授琴,前頭是在講些技藝上的事情,她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了。

授琴的夫子本來極喜歡禎娘的,打了馬虎眼,只讓禎娘示範一個曲子,讓她醒醒神就算了。禎娘按著她說的指法,撥動琴絃‘仙翁仙翁’地響了一陣,這才過關。雖然夫子並沒有說透,但是禎娘知道這是在於自己提醒,可是她也沒得法子,就是困了。

好容易熬過這格外睏倦的一日,才回到家裡,打算好好休息一回,就有丫鬟來道:“小姐可回來了,下午間就有劉先生來要見小姐,只是小姐不在。小姐讀書去了有甚法子,總不能到國公府裡大張旗鼓去見罷!只得讓在翡翠居等著。”

禎娘皺了皺眉頭道:“那就快快請進來!若是沒得正經事,他也不至於一直等著我就不去翡翠居了,我去我的小書房等著他,你們去說。”

禎娘這才兩日不到沒見劉文惠,也就是丫鬟口中的劉先生,實在不知會有什麼事要說。只是她也知自己手下三個夥計都是可靠的,決計沒有為了一點雞毛蒜皮就來找她的道理,所以再是疲勞她也要忍著了。

劉文惠到了寶瓶軒的書房,臉上神色是格外興奮的,迫不及待道:“大小姐,這一件事咱們商量著要先來稟報您,到底如何也要您親自拿個主意!”

事情確實是好事,有關火柴生意的好事。原來火柴生意做起來後便是日日生意興隆,各個鋪子只管去找劉文惠拿貨,一次比一次多。只是劉文惠給貨也得問過苗修遠作坊能有多少產出,量入為出。

這樣新生意,以前從沒有的,做出來只能是旱的能旱死,澇的能澇死。饒是作坊一直再多招人手,劉文惠也在只能對著各家老闆攤攤手:“實在是沒得法子了,這火柴作坊如今就是只能有這些貨物,咱們也就只能量著給貨又不是把貨物藏著掖著不給各位,大家也就幫幫忙體諒體諒罷!也不要多久的,咱們已經買了一處房子,打算再建上一個作坊,總之多多地產出火柴,總不至於總是這樣窘迫。”

劉文惠的話是斬釘截鐵,其他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實在是沒有貨的,總不能讓他一個夥計憑空變出來火柴麼!因此大家牢騷一番,要了幾個以後分多少火柴供應的約定,這才悻悻而歸。

這一回好事有兩個,劉文惠道:“新的作坊如今人手齊備了,明日起就能有更多火柴供應這一直供應不上的事情總算是可以緩緩了。”

禎娘思量著道:“這些事情你們辦的我是放心,只不過又能緩幾日?這才是只是南京城裡,以後還有下面的縣裡,以及整個南直隸周遭,最後是更大的地盤。只要東西好,哪裡發愁這個買賣!你只消和苗修遠與宋熙春說要抓緊不停辦作坊就是了!”

劉文惠點點頭,這些事情他們也知道了,禎娘這一回不過是再提個醒罷了。點過頭他才道:“還有一件事叫大小姐得知,咱們的火柴雖然沒出金陵,但是已經有外地的客商反反覆覆的詢問了。今日上午就有一位少爺尋到了咱們作坊說話,曉得咱們日近作坊沒有餘裕,沒得往金陵外發賣的意思,就想與咱們簽下以後的文契,約定明年要供他一些貨物。數量是很大,得讓大小姐知道!”

這件事從頭說起應該是好些日子之前的事兒了,原來在運河上起的頭。不曉得是哪一家的客船水手他們這樣做船伕水手的大都是個單身漢,來錢快,耍錢也快。身上算是‘五毒俱全’,喝酒、吸菸、賭博、嫖.娼等,哪一樣不上手?總歸是一個水手要點菸卻沒得火了。

事情就是那麼寸!本來一堆水手裡就沒幾個記著要帶著火鐮包的使用的時候與人家藉著就是了,粗心大意的單身漢哪裡記得要帶這些零碎東西。這一回居然居然都沒帶上,全指著別人,於是便只能問遍了所有水手,然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然而事情還不算完,居然是廚房伙頭用油紙裹著的火鐮包浸溼了,蒲絨和紙眉子這些不要說不能用了,就是火石也夠嗆!沒得法子,只能等著一切晾乾再說了。偏偏這煙癮上頭了哪裡能等!只得叫住了一艘販賣食物的小船,問船家借火。

站在船頭大聲吆喝一聲:“這邊,這邊!”

立刻就有眼明手快的船家來到,那船家是個老頭最知道這些水手手上散漫,堆起滿臉的笑容來道:“老闆這是要什麼?咱們這小船專門做小食,我那婆子做的好爛羊肉、糟鴨,這邊河上都是有名氣的,不信自可以去打聽。配著小老兒進的上等土燒,最是便宜實惠,又格外享受!”

那水手本來只是借火來的,只是叫了人家船家過來卻不買些什麼未免顯得跌份兒,想到自家的酒確實快沒了,就大聲道:“兀那船家,先給我打一瓶子酒。”

買下酒來,這水手才說出自己本意:“船家,你可有火鐮?借我使一使,正要點菸,竟找不到有的了!”

那船家做成了生意,笑眯眯道:“我家如今倒是不用火鐮了,我住金陵的女兒上一回給孝敬了金陵城裡的新玩意兒,說是叫什麼火柴,倒是比火鐮好用,客人就試一試這個罷!”

說著那船家就先拿出自己的菸袋,當著那水手的面用火柴點著了,這才把火柴扔與那水手,道:“這個好用!就似我那般就是,客人自己來就是。”

那水手擺弄了一下只手心大小的火柴盒,實在摸不著頭腦,他可從沒見過這個,一時之間竟然無法下手。不過這火柴使用簡便,看了那船家一回,他自然是會的,便拿出一根火柴照貓畫虎地在火柴盒上劃了一下。‘嗤’地一聲火苗便燃了起來,那水手可是有些手忙腳亂!

稍稍慌亂中他也到底點著了自己的菸袋,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這才又拿起火柴盒子來看,與那船家道:“嘿!真是從沒見過這個!好用的很!比那勞什子的火鐮好得多,船家,你這‘火柴’就讓與我罷!”

那水手後就得了這盒火柴,原是在船上使用,其他兄弟看到了也是大為新奇,各自都借去用了一用。本是這些水手之間的事情,卻沒想到被船上東家心腹見到,立刻大為光火地道:“這是誰帶上船來的!不知這個容易著?若是燒了貨物,不要說你們誰能承擔地起,弄不好咱們一船人都要完蛋!”

水手們性子雖然火爆,但是也是靠著這些商人吃飯,這時候被罵也只是唯唯諾諾,並沒有反抗的樣子。只等到東家心腹罵過後,那個水手才道:“張爺!這東西名叫‘火柴’,是我的,只是這火柴並不容易著,只有在這盒子上劃才能著。若是容易失火的,我又哪裡敢帶上來。”

那個被叫作張爺的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有些不相信的樣子。他之所以那般說話就是因為他以為這東西便是‘點燈兒’,只是做的小些罷了,他可是直到‘點燈兒’是什麼的人。這會子聽這個水手這樣辯駁,又有些疑心起來莫不是真不是一樣東西。

正當他躊躇的時候,東家劉少爺便過來道:“是與不是,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說著他便把火柴從心腹手裡拿出來,先在盒子上劃,果然一劃就著。但是換了別的地方磨蹭,竟然是如何都不能的了這時候他收起來原本輕鬆的神色。他本是為了讓心腹和水手之間能有個臺階下,沒想到這東西真個是這樣,這絕不是點燈兒!

不管這事什麼,但是這絕對是筆大生意!劉少爺腦子裡千迴百轉,一下就抓住了這一條。他自認南北貨物也見過不少,但是可沒見過別處有這個,只要找到何處有這貨源,到時候給買賣到各地,可不是就足夠了!

想到這一處他是立刻道:“這是在哪裡得的?咱們把船掉頭!可得抓緊,要是別個見了這個,先做了這個生意,可不是錯過了!”

這位少爺也是雷厲風行,不管其中白費了多少腳費,也不論會耽擱船上貨物和後頭生意,立刻就調船回了金陵。打聽出了火柴作坊,然後就是上門詳談。當時苗修遠、宋熙春和劉文惠都不在金陵,只是讓一位顧家很有資歷的夥計代為幫忙看著就是了。不過這就只是看著罷了,至於拍板這樣的生意是不能的。

禎娘雖然疲憊,但是哪裡會看不清這樣簡單的事情,當時斷然道:“這個生意不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