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天一大早, 蔡小滿就將蠻牛幫的一群小夥伴召集起來開會，一聽到又可以繼續開始像之前一樣做東西賣, 大家夥頓時都歡呼起來。
“滿姐，我們蠻牛幫又將重振江湖了！”鐵錘握著拳頭興奮道, 一副豪情萬丈的模樣。
白麵的眼睛發著光芒，他，早就等這一天了。嘴裡卻非常淡定的開口：
“我就知道咱們可以繼續幹下去，我這段日子一直沒閒著，已經把以後的銷路都給想好了。只等東西做出來，我挨家挨戶去問就成。”
矮瓜從兜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張紙，如同捧著易碎的水晶一般小心：“我把咱們蠻牛幫的標誌又給潤色了一遍, 你們看看咋樣。”
“這是我新編的竹盒子, 你們也提提意見。”胖球也掏出了一個精緻的竹盒子，只有小孩巴掌那麼大，比之前的編織品都要漂亮。
瘦猴左看看，右看看, 很是氣悶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不講義氣, 偷偷做了這麼多事竟然也不告訴我！”
“你好意思說我們？當我們不知道，外頭現在都還在傳蠻牛香瓜子和月餅有多好，這些傳言哪裡來的，你心裡還沒點數嗎。”白麵直接白了他一眼，很不客氣揭露他虛偽的面孔。
瘦猴嘿嘿撓頭傻笑：“我就這麼一說，沒有想到大家暗地裡都覺得咱們蠻牛幫的生意會繼續。”
“我反正就是管使力氣，這種動腦的事你們來, 以後有啥叫我，我要是幹不好，殺了我都成！”鐵錘拍拍胸脯道，他雖然是現場唯一一個這段時日沒有做什麼準備的，可也不會覺得難堪，他以後賣力就是。
蔡小滿不由莞爾一笑，喉嚨有些癢癢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形容內心的感覺，一直單打獨鬥，如今有這麼多人一起，為了一件事而努力，這種感受是從前不曾體會到的。
整個人變得踏實極了，心裡更具有動力和底氣。瞬間豪情萬丈，想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來，這種感覺和想要成為人上人的感覺是不同的。
滿腔話不知道從何說起，憋了半天，蔡小滿握拳高舉：“蠻牛幫威武！”
雖然這臺詞很中二很尬，可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說謝謝，是對這群小夥伴的侮辱。他們並不是在幫她，而是作為一個團體，為了一件事而努力。若說謝謝，那就是把他們排到了外頭，他們只是幫助者而不是真正的參與者。
“蠻牛幫威武！”
大家齊刷刷的舉拳，小臉蛋興奮的發光，眼睛亮閃閃的發出耀眼的光芒，跟傳銷團伙似的。
果然這句話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是最好的回應。
“白麵，之前那家戲院和酒樓那邊你今天再去確定一下，是不是還會收我們的月餅。”蔡小滿沒有多耽擱，就開始布置任務。
白麵點了點頭：“好，我下午再去一趟。”
“若他們還願意繼續收，就約一個時間定下契約，最好能讓他們交付一些定金。若是對月餅不感興趣了，還有其他。”月餅的成本不低，而且為了口味更好，一般會提前兩三天就要做好，方便回油等。食材也是早早買好，若是對方失約那麼他們就要承擔損失了。
一兩家倒還撐得起，若是以後生意做大了，那這筆損失就非常可怕了。而且最好是能讓對方先付定金，這樣也能緩解前期的投資壓力。
“成，只是那契約該咋辦？”白麵有些猶豫，他倒是可以去問家裡的掌櫃。他們家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對這玩意還是很熟悉的。可是他還是不想動用家裡的關係，不想讓他爹覺得他離不開他。
可若是這個口都不願意開，大家該怎麼看他？若以後出問題，他更是難辭其咎。
“當然是找小魚兒啊！”瘦猴理所當然道，說完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就說今天叫人的時候，好像忘了什麼，我忘了叫小魚兒了！他也是咱們蠻牛幫的骨幹。”
大家頓時都反應過來，心底都懊惱不已。他們之前已經把小魚兒當做自己人，結果這麼大的事，竟然把他完全給忘了。這個秘密基地，小魚兒都沒有來過呢。
“哎呀，這事咱們辦的不地道啊，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心底會難過了。”鐵錘也懊惱不已。
大家夥雖然把顧懷瑾當做自己人，可潛意識裡還是覺得和他們有所不同，所以今天才忘了叫他。這麼久了，用上人家了，這才想了起來，未免也太不夠哥們了。
蔡小滿心底很是過意不去，她是一群人裡和顧懷瑾關係最好最近的，結果這種事愣是把他給忘了。
“咱們現在就去找他吧，不管他一會啥態度，都是咱們該受的。”未猶豫，蔡小滿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
沒錯，他們蠻牛幫的聚集地點在一棵老榕樹上。
老榕樹已經非常老了，要好幾個人才能抱得住，被人稱為老將軍數。枝葉繁茂，他們就喜歡爬上去各自坐一個樹杈，然後在那聊天說事。
巷子裡的孩子沒有幾個是不會爬樹的，就連胖球這種名副其實的小胖子，也能爬到最矮的樹枝上，雖說每次都得有人在他屁股下面推才行。
這片地盤是他們蠻牛幫的，南三巷的孩子們平時可以爬，可別的巷子的人則想都別想，領地意識非常的強。不僅僅是孩子們，大人們有時候都會因為事鬧起來，最後變成了巷子和巷子甚至街道和街道之前的爭鬥。
陽城民風彪悍，富貴人家好文鬥，平民百姓則喜武鬥。
一行人連忙趕到顧家，中途的時候，白麵還不忘讓每個人掏錢買了點小食，以做賠禮道歉。
顧懷瑾得知他們的來意，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你們之前說的好聽，這麼大的事，竟然就把我給排在外頭了。好歹之前都是在我家做的月餅，忘記誰也不能忘了我啊。”
明明臉還尚且稚嫩，卻透著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勢。
大家夥心底一顫，不得不說顧懷瑾冷臉的模樣很是嚇人。讓人有種好像做錯事時，在父親面前領罰的感覺，差點當場就給跪了。
一群人縮著腦袋，耷拉著不敢言語。
“這都是我的錯，我是最不應該忘了你的。”蔡小滿第一個站了出來，她是這群孩子的頭，有這樣的失誤肯定是她，“我不求你能這次原諒我，不過你放心我下次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顧懷瑾聞言，臉色頓時緩和下來，小夥伴們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氣息都不同了。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並沒有生氣，不過被人遺忘到底不痛快。
孩子的情緒不會掩飾，尤其蠻牛幫的小夥伴，更是爽朗。一聽到這話，頓時歡呼起來。
“小魚兒，你生氣的時候好嚇人啊！”胖球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才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和惹其他小夥伴生氣不一樣，他有時候明明做錯了，還梗著脖子不認錯。可在顧懷瑾面前，沒錯都嚇得覺得自己有錯了。
鐵錘也心有餘悸道：“是啊是啊，比我爹生氣的時候還可怕。”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都說顧懷瑾生氣，就跟大人生氣一樣。
顧懷瑾愣了愣，並沒有像從前一樣，因為大家的畏懼感到高興。他覺得他做錯了什麼，朋友之間，怎麼可以威壓？他把從前在京城的習慣，也帶了過來。
所幸蠻牛幫的小夥伴們都是大大咧咧的，並沒有覺得如此有什麼不對，氣消了就好啦。
顧懷瑾斂了斂情緒，道：“契約的事就交給我吧，不過需等一日。我對這方面的律法並不熟悉，得翻查看看，莫要讓人鑽了空子。”
“有你在，我們就不用擔心了！”蔡小滿肯定道，對他這方面的能力一點懷疑都沒有。
這裡能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可不一般，雖然有很多是讀死書的，可能考上就說明在這一件事上很是擅長。他們的大部分精力都在鑽研文字、文章上，也就更為通透。
對律法雖不似四書五經等那般重視，可只要有抱負想要為官之人，都不會忽視這方面的研究。顧懷瑾又為晉江居士的門生，即便自己沒有這方面的覺悟，他的老師也不會遺忘。
顧懷瑾笑了笑，對此信心滿滿，又道：“不過若真的要訂立契約，必須得找一個大人出面才好。”
“我可以找我娘。”蔡小滿頓了頓，“女子可以吧？”
顧懷瑾微微皺眉，道：“若為男子更好。”
瘦猴不解道：“滿姐，你為啥不找你爹啊？”
“我娘是我家管錢的，所以就想到她了，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吧。”蔡小滿也是突發奇想，不知道怎麼方才說到要找個大人簽訂合約，腦子裡就閃過了老乾媽的頭像，於是就脫口而出了。
簽訂合約的人，身份是不同的。
“女子也不是不成，若你真的想讓你娘加入進來，那麼就讓她出面。咱們蠻牛幫可是有大前途的，這簽訂合約之人，以後就是咱們的總管事了。”
雖說這世對女子約束很大，可對於像高氏這種市井婦人相對寬鬆不少。
蔡小滿想了想道：“我還是回去跟他們商量商量吧。”
若是上一世，高氏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高氏善於與人打交道，而蔡老根就是典型的技術宅。生意上的事，肯定由高氏出面更為穩妥。
生意場上，不管生意大小，都會有所計較，就要進行談判。大家都會為自己謀利，如此也就會壓縮對方的利益。
高氏平日最是精打細算，而且因為她孃家的影響，也是個見過世面的。這樣的人，必然比蔡老根這種純技術性人才要合適。
“嗯，這個確實得好好商量。咱們從前就是小本生意，若以後長期供貨，就不像從前那般簡單。會有很多細節上的事需要商討，這契約大多都是要修改好幾次，才能訂下的。”白麵道，他見過家裡人是如何做生意，所以很清楚生意場上的會如何。
有時候那些穿著光鮮的人，就如同街上的大嬸們一樣，為了價錢的事爭得眼紅脖子粗，各種手段都得用上。
蔡小滿也知道這個道理，雖說從不曾參與，卻也大概知道一些。
只嘆他們現在年紀都太小，走出去難以讓人信服。否則的話，只需要讓白麵、鐵錘出面即可。
白麵機敏，鐵錘那身架子讓人不敢小瞧。
“雖說現在只是小生意，一步一步都得走穩了，以後省得出亂子。走，咱們去書房。”顧懷瑾說著就往外走，見大家夥都沒動，連忙招手：“愣著做什麼，趕緊過來。”
瘦猴望向內宅的方向：“會不會不方便啊？其實在這裡說事也挺好的。”
大家來顧家也很多次了，顧家什麼情況還是大致能猜到一些的。
“廢什麼話，趕緊過來！書房有筆墨，咱們既然開始就好好謀劃，且記錄下來，以防以後忘了。”顧懷瑾心底也清楚他們在意什麼，也沒多解釋。
見狀，一群人也就再無顧及，跟著一起進入內宅。
顧家因為多年未有人住，顧懷瑾又沒有錢，所以已經有些破敗。加之之前被糟蹋，更是讓原本美景無從前模樣。不過底子還在，又稍微收拾了一下，依舊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來。
白麵家裡雖然有錢，家裡的擺設比這裡富麗堂皇得多，可到底商人之家，底蘊不足，雖瞧得出花了很多錢，卻沒有這種清雅之氣。
尤其書房之地，徐徐涼風吹過，荷塘、竹林、假山構成的幽靜小院，讓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他們都不敢放聲，生怕驚擾了這裡的寧靜。
顧懷瑾見狀，笑道：“不用這般小心，從前我與人討論學問的時候，爭執的時候，可不比街上那些大嬸們砍價的模樣好多少。”
大家聞言，頓時都放鬆了下來。
“這裡就是書房啊？真是好啊。”矮瓜一臉羨慕道，他看著牆上的字畫，眼皮都不捨得眨一下，想要摸又不敢摸。
這個顏色真好看啊，原來還可以這麼勾筆，他若也有顏料和畫筆就好了。
“聽聞你喜歡畫畫？我這裡有些顏料，你可以拿去。”顧懷瑾道。
矮瓜的事是蔡小滿與他說的，他也看過他的畫，雖然因為條件受限頗為粗糙，卻也看得出他確實十分有天賦。
矮瓜聽到這話，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來：“這，這怎麼能行，這也太貴重了。”
“無妨，我的畫技不佳，對此道也並無愛好。與其留著放壞了，倒不如物盡其用。只是這些都是我從倉庫裡翻出來的，過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好不好用。”顧懷瑾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從前，哪裡會這麼寒酸。
矮瓜很想收，可又覺得不太好。他喜歡畫畫，也就會去打聽相關的事，很清楚這些物件是有多貴重，根本是他買不起的東西。所以他每次只能眼饞，卻不敢肖想。
猶豫了半天，他還是拒絕道：“還是算了，有了這些我也沒紙，而且若是拿回家……”
矮瓜沒有繼續說下去，可瞭解他情況的人卻明白是怎麼回事。
即便是十幾年前的東西，只要沒壞，依然能賣出好價錢來。只怕他把這些東西拿回家，就會被他爹孃給賣掉了。
“你無需拿回家，放在我這即可。紙張也莫用愁，我有不少寫過一面的稿紙，你若是不嫌棄可以用它作為練習。”顧懷瑾笑道，“況且，咱們就要開始做生意了，到時候你也有錢買些紙張。孝敬父母是很重要，可也可以留下一些給自己。”
矮瓜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我可以來這裡嗎？會不會太打擾你？”
“你也不是白來的，必要的時候，得偽裝成我的書童。”顧懷瑾現在雖然落魄了，可架子還得撐住。他想要開輔導班，若其他人看他連書童都沒有，難免看輕。
這年頭表面功夫，還是非常重要的，可以省很多麻煩。
“我才不偽裝成你的書童呢。”矮瓜擺擺手。
鐵錘皺眉：“矮瓜，你這是怎麼回事，顧秀才這是想幫你才這麼說，你還拿喬了。”
矮瓜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不偽裝成書童，我就是你的書童啊！”
“矮瓜，你學壞啦，竟然說話也大喘氣了。”大家頓時明白過來，全都樂呵呵笑了。有的人直接用拳頭捶了他一下，方才白讓他們擔心了。
大家一直覺得矮瓜天賦被埋沒很是令人惋惜，他們雖然也沒想著他會成為什麼大畫家，可若是能靠著賣畫養活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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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瓜天生瘦小，力氣活根本幹不了，人也不夠機靈，店小二這種事也做不成。之前賣瓜子，也都是大家帶著，這才賣得還不錯。可幾個人他還是最少的，還很容易被人欺負。
他天生其實比較安靜和內向，不過是喜歡和大家一起做一樣的事而已。
“矮瓜，你跟著小魚兒可不能只知道給他打雜，還要跟他讀書才行。”蔡小滿開口道，隨即掃了在座每個人一眼，“所有人都應該每天抽一個時辰的時間，讀書習字。”
現場頓時一片慘叫，一點沒有‘哇，我可以讀書了’的喜悅。
“我就不用了吧，我靠力氣幹活，識字對我沒用啊。”鐵錘第一個出聲。
蔡小滿直接一拳頭過去：“還當不當我是幫主了？我讓你們學，你們就得給我老老實實的學，一天至少學會十個字，若誰完不成，幫規伺候！”
讀書識字的用處，她從前已經說過，他們心底很是明白。可人都有惰性，沒到臨頭上要用，都懶洋洋的。就像蔡小虎，明明學的不錯，每次被夫子誇獎的時候都得意洋洋的，比不過她的時候，心底很是氣悶，暗地又去用功。可一聽到要去學堂，還是覺得腦袋漲疼，得了一上學就不舒服的病。
所以她也懶得解釋，直接暴力鎮壓。
大家夥頓時都蔫了，只能接受這種摧殘。很久以後他們感謝這種摧殘，才讓他們的路走得更遠。
“以後咱們在哪裡幹活啊？”胖球問道。
顧懷瑾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在我家了。也就我家有這麼大的地方，其他哪裡找去？”
“不會打擾嗎？以後用到的時間，可能會比從前長，東西也會很多。”蔡小滿擔憂道。
現在顧懷瑾的娘已經開始自己動手做飯，若他們還用他們家的廚房，那麼肯定會撞一塊。而且這不比瓜子，各種食材會很多。
“大廚房太大了，收拾起來很是麻煩，這灶我們也用不慣。後宅還有一個小廚房，我家用那個就好。”顧懷瑾怕她還有所顧慮，意味深長道：“現在不同之前了。”
蔡小滿瞬間明白過來，看來顧懷瑾終於知道怎麼治住他娘了。
如此甚好，不祈求她是個助力，好歹不要拖顧懷瑾的後腿。
經過一番討論，接下來該如何行使一步一步的都給捋順了，每個人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包括利益分成也都商量好。
大頭依然是蔡小滿的，其他人則平分。
具體細則雖未敲定，大方向卻已經有了。明明是很小的生意，可那章程不比其他正經生意馬虎，甚至更為講究。
畢竟普通商人可沒有像顧懷瑾這種秀才出身，精通律法的人坐鎮。大多都是經驗的積累，才漸漸完善的。
有了顧懷瑾，蠻牛幫可謂少走了很多彎路。雖說平時這些並不顯，可真出問題的時候，就會明白這些不起眼的玩意有多重要。
蔡小滿當天又親自下廚請大家吃了一頓大餐，這次的菜譜直接搬了那天在曹家吃的那些，那天實在把她吃痛快了，很想讓自己的小夥伴們也嚐嚐。
大家夥果然非常喜歡，個個吃得滿嘴油，肚子圓圓的才離開。
蔡小滿哼著歌回到家中，結果被家裡的景象給驚呆了，叼在嘴裡的草根都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