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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王朝更迭之渡化

趙霽目睹“火猿”血腥猙獰的死狀, 意識到商榮已習得傳說中的“玄冥功”,功夫自然是雲飛塵傳授的, 此人剛才還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死掉?

未及詢問, 門外湧入滾滾濃煙,賊人們在洞口生火燻煙,企圖逼出洞內的人。

商榮沉著指示:“你護好雲前輩的遺體,外面的人我來收拾。”

他得到雲飛塵的內力,丹田氣滿,整個人脫胎換骨,功力激增十倍不止。運氣發功, 寒氣如雲海蒸騰, 囚室立時凍成冰窖,冰霜順著石壁飛速擴散至洞外,火堆也被封凍,幾個添柴扇風的僕役躲避不及, 一下子凝成冰雕。

白星河以為動手的是雲飛塵, 朝左側樹叢呼喊:“狼師弟,雲飛塵逃出來了,快來幫我攔住他!”

一團白影閃出洞口,白星河下身驟然麻木,雙腿被厚厚的冰層禁錮,就此動彈不得。那白影幻化成飛虹銀龍,所過之處怒濤卷霜雪, 暑天揚朔氣,在場數十個嘍??揮惺奔涮優埽??弈芰Ψ椿鰨??湊u鮁?В??唇嵛?br>  商榮屠殺惡賊時,山洞右前方的大樹上乍然射下疾雨般的毒針,他手臂揮揚,內力化作凌厲的寒風攪落針叢,鋼針三三兩兩落地,形成一撮撮白花花的冰簇,不僅未受傷還順勢找到敵人的蹤跡,飛身上樹,蓊鬱的樹枝轉眼飄白,掛起厚厚的霧凇,可是那狡猾的“蒼狼”釋放暗器後即刻逃離原地,此賊熟悉園中地況,鑽入地面的植被不知去向。

趙霽揹著雲飛塵跑出山洞,眼看遍地冰雪殭屍,驚愕得邁不開步子,心想:“商榮內功未復,按說不該有此功力,一定是雲飛塵對他做了什麼。”

他大致猜出雲飛塵的死因,商榮此前磨難不斷,能藉此機緣突飛猛進,估計時來運轉了。

又見白星河立在冰蓋上,下肢遭封凍,正拼命掙扎,可不管怎麼運氣都不能打通下身血脈,細針利齒似的寒氣還在持續向上侵襲,慢慢吞噬他的身體。他戴著人、皮、面、具,臉色看不出變化,脖子和雙手已慘白泛青,身體抖得像個傷寒病者。

商榮回到他跟前,衣衫被內力吹得騰起,洋溢森森寒氣和殺氣。

這殺人如麻的歹人可能覺得自己死也夠本兒了,全無懼意地盯著趙霽背上的人,根據雲飛塵的狀態辨認出那是具屍體,馬上對著商榮獰笑:

“原來是你這姓商的臭小子,看樣子那白毛鬼把功力都傳給了你,哈哈哈,豁出命也要扶植你,他真巴不得你是他兒子呀。”

商榮察覺他話裡有話,先不忙找他算賬,白星河繼續猖狂諷刺:“你知道我們是怎麼抓到他的?師父說雲飛塵喜歡商怡敏,當日在上黨郡我們找了一名女子假扮她,騙雲飛塵說商怡敏被我們俘虜,雲飛塵趕來救人,那冒牌貨趁其不備用毒針刺中他的死穴,讓他乖乖做了我們的階下囚。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有今天都拜你母親所賜。”

盜亦有道,尋常壞人也有不能違犯的操守準則,而不滅宗卻無惡不作,使盡一切為人不齒的卑劣陰招,實是一群蠅營狗苟的渣滓。

商榮一腳踢中白星河盆骨,他慘叫一聲,身體從大腿處咔嚓折斷,與雲飛塵所受傷勢一模一樣。商榮有意讓他嚐嚐害人終害己的滋味,再上前一步踩住他的左手,腳踝輕輕轉動,白星河的五顆手指像鬆脆的冰塊在他腳底一一破碎,疼痛撕裂他美好的聲音,非人的慘叫刺人心魄,而這些懲罰相比他的罪孽而言還遠遠不夠。

商榮要為那些慘死的人討回公道,厲聲宣判:“你剝了那麼多人的臉皮,今天我要把你渾身的皮一寸寸全撕下來,讓你知道什麼叫報應。”

白星河身受酷刑,仍無半分悔意,一得到喘息間隙便格格陰笑:“我就是變成鬼,到了陰間還會那麼幹,老天待我不公,哪怕下到十八層地獄也不能消除我心中的怨恨。”

趙霽忍受不了這份深入骨髓的惡毒,勸說商榮:“這混蛋入魔已深,死都不會悔改,你別跟他浪費時間,一刀了賬得了。”

“少俠且慢!”

一個蒼老的聲音追著趙霽的話尾趕到,趙霽扭頭看向東邊的石徑,廣德方丈正匆匆奔來,他不禁憂急埋怨這鬍鬚沾血的老和尚:“方丈,您傷得不輕,怎麼又來冒險?”

廣德笑道:“老衲放心不下趙少俠,想來接應,看樣子是多慮了。”

他走到商榮跟前,合十行禮:“阿彌陀佛,商少俠,兩年不見,你的傷勢可都復原了?當日老衲誤傷少俠,一直萬分愧悔,今日得見還請少俠給老衲一個補過的機會。”

那次在東馬棚,他為阻止商榮行兇,打斷他的任督二脈,致使他內力盡失,商榮也曾心懷怨恨,後來聽趙霽說這老和尚明辨是非,在郫邑多虧他積極爭取,他和苗素才能順利查驗甄興濤一家的屍體,為商榮洗清冤屈。將功補過,商榮也不打算再同他計較,見面後以禮相待,客氣道:“那件事方丈也是受人矇蔽,誤會一場,不必再提。”

廣德笑贊:“少俠寬宏大量,老衲感佩不盡,在此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少俠可否應允?”

他想試一試能否說服白星河悔罪,請求商榮暫留此賊性命。

趙霽搶著勸阻:“方丈,這賊人先前差點害死您,您還救他作甚?”

商榮也覺得他這是在白費功夫。

“這廝冥頑不靈,無藥可救,方丈何必為他費口舌?再說他罪大惡極,縱是悔過又不能饒恕。”

廣德解釋:“他固然該死,帶若懷著惡念死去,必墮無間地獄,生前如能真心懺悔,死後還可減輕罪罰。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只要有一分可救,老衲也當盡力。”

佛教普度眾生,當年襄陽龍興寺的廣濟大師也曾不遺餘力挽救水賊愚民,商榮敬其為人,因而也對廣德方丈採取禮讓,將白星河交他處置。

廣德請他幫忙提起白星河的殘軀靠到山石上,問道:“白施主,你本是良善人家的子弟,為何墮入魔道,殘害人命?”

白星河冷笑:“老禿驢收起你的假慈悲吧,別以為幾句就能收買人心,你們佛教那套騙人的謬論只好哄傻子,其實都是狗屁不通的假話。”

廣德風平浪靜道:“施主這麼說必有緣故,老衲願聞其詳。”

白星河恨道:“你們說世間事都有因果,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我出生清白,早年也一心向善,卻遭歹人陷害容貌盡毀,可見世上並無報應,只論強弱。弱者受苦,強者逍遙,就拿我和姓商的姓趙的兩個小子來說吧,以前我比他們強,要殺他們易如反掌,現在他們武功勝過我,所以我只能受其宰割。我錯就錯在服從師父命令沒早一點殺死他們,這是失誤,並非報應。”

廣德搖頭辯解:“施主對因果一說瞭解得還不夠全面,佛曰‘欲知前世因 ,今生受者是

。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因不是定因,果不是定果。因果皆迴圈,因果通三世。’,你常見善人遭惡果,那是因為他前世罪業多,常見惡人得善果,那是此人前世積德多。”

白星河大笑:“你們仗著人不知曉前世未來就扯歪理蒙人,我早看透這鬼把戲,死都不信。”

他右掌暴起劈向額頭,試圖自盡,被廣德手快扭住手腕,怒斥:“老禿驢原來你想慢慢折磨我,你比那兩個小子還要狠毒!”

廣德知他魔念深重,須用非常手段點化,很快拿定主意,再度發問:“白施主,老衲還有個疑問請教,你毀容後剝人臉皮製作面具遮醜,有個幾張本已足夠,何故不停作孽,積下累累命債?難不成已將剝臉當做嗜好?究竟能從中獲得什麼樂趣?”

他切中要點,白星河的怨毒揭了蓋,正好在臨死前盡情發洩一通。

“我生來容貌出眾,天下絕大多數男子都不及我美貌,可是我這麼完美的臉卻毀容了,而那些不如我的人還好好的,這實在太不公平,我就是要報復上天的不公,讓那些自以為貌好的男子比我更不幸。”

趙霽聽得怒火中燒,上前痛斥:“你就是喪心病狂,狼心狗肺,即使不毀容也是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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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河反駁:“只要能恢復容貌,做禽獸我也甘願!”

廣德找到他入魔的原因,嘆道:“老衲雖未看過白施主的本來面目,但從你執著的程度也能想象你從前定是貌比天人,也難怪你會如此怨恨了。”

白星河切齒道:“正是,你看姓商的小子相貌如何?我在他這個年紀時比他毫不遜色,你若毀他的容,保證他會變得和我一樣!”

商榮不理會這瘋魔的惡棍,撿起一把劍,想上來結果他。

廣德抬手阻止,對白星河笑道:“商少俠對自己的容貌並無執著,斷不會像白施主這般迷失心智。”之後指著自己堆滿皺紋,皮肉鬆垮,幹核桃般的老臉問他,“白施主剝了那麼多美男子的臉皮,若把老衲這張臉給你,你肯要麼?”

白星河嘲笑:“你這老掉牙的醜鬼比蛤、蟆烏鴉還難看,叫我多看一眼都嫌髒。”

廣德不說話,微微頷首瞑目運功,趙霽商榮站在他身後,忽見他後腦勺上的皺紋迅速消失,光禿禿的腦袋長出黑髮,岣嶁乾瘦的身軀也漸漸挺拔健實,對面的白星河鉗口撟舌,視線定定黏住廣德的臉,雷打不動。

二人箭步奔到白星河身側打量廣德,這老和尚不知使了什麼法術,竟搖身變為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肌似羊脂,朱唇星眸,領如蝤蠐,齒如瓠犀,積十世功德也難修成這等美妙姿容。

趙霽咋舌道:“方丈,您這是什麼障眼法?能教教我麼?”

廣德笑道:“這不是障眼法,是我早年跟一位西域高僧學來的蟬蛻神功,能使人快速返老還童,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老衲七十年前的形容,若不信可伸手捏一捏老衲臉上的皮肉,辨辨是真是假。”

他的聲音也像少年般清亮悅耳,趙霽罕異,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觸感飽滿柔軟,確係真實存在的。

他嘖嘖稱奇,商榮本來不願理他,也忍不住與之交換驚奇的目光。

白星河怔愕失神,忽聽廣德詢問:“白施主,你覺得老衲年輕時的容貌比你毀容前如何?”

白星河如實評價:“你要是晚生幾十年,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就輪不到藍奉蝶了,比我當年還要俊一些。”

他痴迷凝視對方的臉,剝臉的惡念仍在蠢動,誰知異像再次出現,一轉眼,廣德好像從十六歲長到了二十歲,再一瞬,又變成二十五歲、三十歲、三十五歲……不斷以剛才恢復青春的速度變老,白皙光滑的肌膚逐漸黯淡發黑,長出深深的皺紋、黑黃的斑點,滿頭烏黑油亮的髮絲稀疏轉白直至全部脫落,黑白分明的眼珠渾濁發黃,精緻緊實的輪廓鬆垮變形……七十年的光陰促然掠過,地上的影子未曾移動,他就恢復成乾癟癟皺巴巴的老和尚,甚至比之前更為老醜,與年輕時判若兩人。

廣德長眉低垂,慈憫地看著深受衰敗景象震撼的愚人,自身不見絲毫悲傷惋惜。

“白施主,娑婆世界眾生都躲不過衰老的自然規律,就像美麗的花終會枯萎,再美的人到了老年也會變醜。法雲萬物無常,時間像流水不停逝去,誰都無法青春永駐,我輩的身體不過是魂魄暫居的皮囊,總會枯敗腐化歸於塵土,又何苦迷戀它呢?”

白星河目瞪口呆,年少時風化絕代的美少年老去以後竟醜如朽木,與毀容有何區別?那些被他嫉恨的俊秀男子都會青春不在歸黃土,眼睜睜看著容顏老去,所受的絕望與痛苦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色、色皆空,聲聲覺夢,沉淪劫劫,悟空方可超脫,苦海茫茫,至此得登彼岸。

他怔怔流下眼淚,一把撕掉人、皮、面、具,第一次坦然地向旁人暴露殘毀的臉,掙扎著匍匐在廣德跟前,懇求:“方丈,你說得對,似你這樣的美人老了都這樣醜陋,我就是不毀容遲早也會變成醜八怪,還有什麼好委屈的呢。以前的事是我錯了,我現在懺悔還來得及麼?”

廣德喜道:“善惡之分在於一念,一念為善就是佛,一念為惡即是魔。施主能放下執著棄惡從善,定能脫苦離厄,從此常駐光明之境。”

白星河不住點頭,此刻他心中已不覺痛苦,只想快些解脫,對商榮趙霽說:“我以前造了太多孽,謝謝你們來幫我消除孽障,也希望你們別再恨我。我還想告訴你們兩件事,第一,九州令是假的,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黃巢的寶藏;第二,你們玄真派裡有不滅宗的奸細,還不止一個,具體是誰我不清楚,你們仔細調查吧。”

說罷他抬起脖子向廣德磕了三個響頭,最後一下狠命一撞,直撞得額骨粉碎,腦漿流出,抽搐一陣死去。

廣德請趙霽將雲飛塵的遺體安放到地上,為在場的死者們念了一卷《地藏經》,再請兩個少年將屍骨堆積焚化。

商榮本想選一塊好地方安葬雲飛塵,就算火化也不能同賊人們一道,方才聽了廣德開示,明白肉體不過一空殼,想來雲飛塵自己也不會在意,便將幾十具屍骨堆到一處,折了些樹枝蓋住。趙霽用炎氣引燃樹枝,很快燒出一個大火堆,所有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化為灰燼,一乾二淨,一了百了。

廣德這時站也站不穩當了,趙霽扶住他,發現他比受傷時還虛弱,忙問:“方丈您怎麼了?”

廣德說:“那蟬蛻功與西藏密宗的‘天魔解體大法’異曲同工,能讓人的精力在一瞬間恢復到巔峰狀態,代價是提前消耗生命,老衲動用此功,已減壽十年了。”

難怪他的模樣比先前老了許多,商榮吃驚道:“‘玉兔’這樣的壞蛋不配被同情,方丈何苦為他自損壽命。”

趙霽也連說不值得。

廣德擺擺手,問商榮:“商少俠,雲飛塵施主是怎麼死的?”

商榮黯然道:“雲前輩傳授我‘玄冥功’,又將全部內力過繼與我,最後散功而死。”

廣德微笑:“雲施主賞識少俠,甘為少俠犧牲,這是出於愛,老衲為渡化白星河自損壽命,也是出於愛。不過與雲施主有所不同,我們佛門信奉眾生平等,慈悲無我,大愛無相,這‘玉兔’就是再壞十倍,只要可救,老衲依舊會捨身救渡。”

一席話說得二人心悅誠服,一齊向方丈合十讚歎。

他們已查明“大食妖”的真相,可惜廣德傷重力竭,沒有餘力追查禍首,商榮說:“方丈放心,此事皆在晚輩身上,就算追到天邊我也會殺掉赤雲老賊和他的爪牙。”

此時韓府裡的歹徒大部分、身死,其餘的做鳥獸散,商榮趙霽裡裡外外搜了一遍,索性放火燒了這座魔窟,護送廣德回到那位香客家中。

趙霽見商榮與廣德道別後轉身便走,沒多看他一眼,急忙趕上去拉住。商榮揮手甩開,那冰冷的眼神彷彿一把尖刀,無情剔割他的心,希望如同深秋的樹葉枯萎凋零,剩下光禿禿的樹幹。

然後比寒風更凜冽的聲音又來搖撼他的信心。

“我們已經恩斷義絕,你以後別再糾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