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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山中歲月之血案迭出

從雜貨鋪接回樂果後, 他們當街撞上三師兄謝淵亭,商榮謊稱和趙霽來縣城買東西, 只在被問及是否見過慕容延釗時說了實話。

謝淵亭告誡他們若是見著人,務必盡力說服對方返回師門, 萬不可做逃逸打算。

“現在不光我們和官府在找他,蜀中好些正派人士也被驚動了,聽說玄真派出了殺人的採花賊,都趕著來插手呢。師父知道大師兄多半是冤枉的,假如落到外人手中,恐有性命之憂。”

樹大招風,玄真派聲名在外, 難免被一些嫉賢妒能之人盯上, 整日巴望他們馬失前蹄,狠狠栽跟頭,如今慕容延釗趟了渾水,這些人便將其臆斷成老鼠屎, 想利用他把玄真派這鍋好湯攪成泔水。

陳摶愛惜本門名譽, 更愛惜徒弟的性命,力求趕在其他人之前找到慕容延釗。

事態比預知的還嚴峻,商榮趙霽感覺空氣乾澀粘稠,呼吸變沉重了,不約而同地急盼慕容延釗現身。

午時已過,他們找了家火鋪,點些粗茶淡飯果腹, 這家店的老闆兼掌勺是個四十來歲的鰥夫,他剛滿十歲的兒子就是夥計和小二。店面狹窄,三面透風,遇上風雪天,寒氣夾擊下飯菜上桌便成冷炙,坐下片刻手腳就凍得僵木,握不穩碗筷,所以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食客。

趙霽一年來修煉內功,已耐得寒暑,只是飯食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即便餓得狠了吃起來也難以下嚥。

他自幼遍嘗美食,到峨眉自力更生後也不願壓抑口腹欲,練武同時鑽研庖廚,已能烹飪出可口的餚饌,平日裡都是他負責炊事,三餐調製得井井有條,可非但沒換來褒獎,還常常被商榮唸叨浪費油鹽。

此時見他大口扒飯大口喝湯,渾然不覺飯菜難吃,心有不甘地想:“他吃我做的美味佳餚,和吃這種豬食的樣子完全區別,早知道我幹嘛淘神費力為他做好吃的?心血都浪費在木頭身上,何苦來?”

遊思亂想之際,那倒灰盆的小二回到店裡,遞給他一枚紙條,說是替一個大鬍子先生轉交的。

趙霽不認識什麼大鬍子先生,疑惑地開啟紙條,商榮側身觀看,紙上白描了一條草魚,左上角寫了個“南”字。

他不明所以,只見趙霽神色一怔,轉身扯住小二問:“那先生現在何處?”

小二專心掃地,不回頭地答道:“他把東西交給我就匆匆朝西門方向去了。”

趙霽向商榮遞個眼色,催他快些吃完走人。離店轉到無人處,又喜又急說道:“這紙條是大師伯畫的,以前我跟他在山裡打獵,他怕和我走散,就教我在樹上做這種記號。左上角的南字是方位標記,魚頭的朝向就是他所在的位置。大師伯一定看到我們了,畫這紙條是叫我們過去找他。”

商榮驚喜,但又犯疑:“僅憑一個朝向還是很難找到他啊。”

“這只是第一個路標,順著這個方向找,肯定還能看到相同的記號。”

趙霽背好包袱,重新將樂果兒塞入衣襟,領著商榮沿途搜尋草魚標記,果然走出兩條街,就在一家店鋪的牆根下發現一條嘴巴朝西的魚,不久接連找到第三條,第四條……一路按圖索驥,來到城西順福巷。

這是條死巷,最後一條草魚魚嘴直指一戶院落,院門掛著鎖,門口枯葉堆疊,已久無人居。

二人正在門外躑躅,院牆內驀然飛來一枚小石子。商榮跳上牆頭,向院內張望,只見庭院蕭索,杳無人跡,準備入內搜查,樹叢中探出一個人,朝他用力招手,不是慕容延釗是誰?

他忙回頭向趙霽比個手勢,跳入院中,趙霽知道人找著了,也飛快翻牆入內。見商榮正和他那倒黴的大師伯說話,數日不見,慕容延釗已如綠葉失水,萎靡憔悴,印堂塗了層青灰,俊朗的五官都被晦氣覆蓋,再也做不出玩世不恭的瀟灑表情。反倒像驚弓之鳥,不停左顧右盼,確定四下再無旁人,才將他們領到一間沒上鎖的廳堂裡。

“大師兄,你怎麼躲在這裡?這兒是誰的家啊?”

慕容延釗關上廳門,把寒風和光亮都擋在外面,他沒做賊,卻比賊還心虛,躲在暗處方能心安,商榮覺得黑洞洞的屋子太壓抑,讓趙霽開啟包袱,取出蠟燭點著,門裡門外更像晝夜顛倒,失了光明正大,憑空多出一絲鬼祟。

這都是慕容延釗自作自受,向日師友勸誡他“酒是穿腸毒、藥,色乃刮骨鋼刀”,他卻自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對良言警句置若罔聞,以致於有今日之禍,悔不當初又當如何?

他苦嘆一聲,先回答商榮的提問。

“這兒的屋主是我一位朋友,去年他到外地做官,家眷都接走了,我知道沒人會來,先借做避難之所。”

聽他的口氣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趙霽問:“大師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你知道誰殺了香秀嗎?”

慕容延釗喉嚨裡塞滿嘆息,焦灼的情緒燃做三昧真火燒烤他的腦袋,不過天生的溫良還能促使他將愁煩轉化為苦笑,攤手說:“我要是知道還會變著方兒地引你們來嗎?前幾天我和那香秀因瑣事口角,她使性子趕我出門,我也賭氣出城,到東郊林蔭村一個朋友家借住了兩天,兩日裡都喝得酩酊大醉。

昨日返城,路上猛聽人說香秀被殺,還說兇手是我,嚇得我頭腦空空,在野地裡發了半日的呆,夜裡偷偷跑去翠香樓觀望,後又見峨眉縣內外帖滿追捕我的告示,才知道自己真被當成了兇犯。

我想這冤情得有我自行洗刷,又決心抓住真兇為香秀報仇,便暫時躲到這裡。不料今早聽說縣令懷疑我是採花賊,更在城裡看到四處搜捕我的官差和武林人士,知道不能再輕易露面了,趕緊喬裝改扮。上午路遇師父和韓師弟,差點被他們認出來,躲躲藏藏好一陣,剛才見你們在火鋪裡吃飯,就叫他家小二遞條子,引你們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他這黃連般的笑容,商榮寧願他哭,寬慰道:“大師兄放心,我們這次下山就是來幫你伸冤的,但是剛才遇到三師兄,他說師父怕其他門派的人加害你,讓我們見到你就勸說你快回師門。”

慕容延釗果斷拒絕:“我一回師門行動便失去自由,香秀跟我相好一場,這案子我定要一查到底。”

商榮設身處地一想,很贊同他的決定,開始和他參詳案情,先問他的玉佩如何到了香秀手中。

慕容延釗也在尋找答案,他說那塊玉佩已丟了有些時日,不知是在什麼地方遺落的。

趙霽問:“會不會是你與香秀見面時,被她偷偷藏了起來?”

慕容延釗不假思索搖頭:“不會,香秀雖身在煙花,但志氣高潔,絕不會幹不問自取之事,我懷疑玉佩就是被兇手盜走的,他殺了香秀,然後嫁禍到我身上。”

商榮說:“那這人肯定跟你有仇,你仔細想想,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慕容延釗再度黃連上臉:“大師兄像那種輕易與人結怨的人嗎?我能不打架的時候絕不動手,能不吵嘴的時候絕不張口,見人陪笑臉,遇事讓三分,誰會恨我到這種地步?”

這並非自誇,他的確是玄真派人緣最好的和事老,認識的人都交口稱讚,論理不該招災惹禍。

“不是針對大師兄個人的,那會不會是衝著我們玄真派來的?你是師父的首徒,在江湖中小有名氣,要是把你誣陷成殺人淫賊,豈不是能敗壞整個玄真派的名聲?”

慕容延釗和趙霽都傾向商榮這一推想,可他本人有一點想不通。

“仇視本門的定然是武林中人,但今天我和趙霽去驗過香秀的屍體,看兇手殺人的手法,分明不會武功。”

趙霽接嘴分析:“他安心害咱們,定會製造假象,迷惑旁人,這麼一來恰好能證明大師伯的清白。”

商榮反問:“那萬一官府也說大師兄製造假象呢?畢竟殺人現場有他的玉佩,翠香樓的人還見過他和香秀爭吵,現有證據對他很不利呀。”

慕容延釗說:“要證明我的清白很容易,香秀遇害那晚我住在林蔭村,可以找我的朋友吳銘作證。其實昨晚我已去過林蔭村,可他家裡沒人,估計陪他母親去隔壁村鎮走親戚了,今天應該會回家。我找你們來,主要是想請你們替我跑一趟林蔭村,眼下城裡找我的江湖好手太多,我怕再出去會露了行跡。”

二人即刻要動身,慕容延釗卻說不急。

“我們可能得在這裡呆上好幾天,我給你們些錢,你們去買幾床鋪蓋被褥和乾糧吃食,再幫我買些易容道具,我須得化妝得再隱蔽些才能躲過外面人的耳目。”

恰好手邊有現成的紙筆,他便開列一張物品清單,取出三十兩銀票交給商榮,說若有剩下的錢都送與他們做零花。

商榮瀏覽清單,估摸著買這些東西最多花上一半的錢,也就不提找他報銷那二兩銀子的話了。

採購物品用去一個多時辰,出城時暝色已暗,在青空中值守一天的太陽面色焦紅,急於躺進暮靄做成的被蓋裡休眠,寒野間鳥獸斂跡,偶爾有一兩聲猿啼,將四下裡叫得更?靜了。

師徒倆恐天晚了請不動那吳銘,上路後展開輕功賓士,趙霽根骨佳底子好,於輕功上最具天賦,與商榮並肩馳騁七八裡仍不落後,抬頭見前方山坳裡掩映著一些稀稀落落的房舍,彷彿一群在雪林裡捉迷藏的小孩,稍微變換角度就看不清了。

此刻有個熟人正和他們一樣匆匆趕往林蔭村,兩路人在村口相遇。

“商少俠,又見著你了。”

商榮遠遠望見張清騎馬在前,本不欲與他照面,對方卻在偶然回頭時發現他們,勒韁駐馬樂呵呵打招呼。

商榮不能迴避,領著趙霽上前行禮。

“張捕頭,您來這兒出差嗎?”

不過隨口一問,竟鉤起張清愁容。

“今年我們峨眉縣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接二連三出命案,方才這林蔭村的人來報案,說一對母子被人殺死在家裡,縣令命我快馬過來檢視,其餘人還在後頭呢。你們又是來做什麼的?”

商榮搪塞:“我有位朋友住這兒,今天順道過來拜訪。”

寒暄結束,張清說:“我公務在身,須先行一步,改日請二位吃酒。”

鞭響馬嘶,一道雪塵滾滾而去,趙霽突發奇想:“他說村裡有對母子被殺,該不會就是那個吳銘和他老孃吧。”

商榮扭頭啐他:“人家跟你無冤無仇,你幹嘛咒他們!”

趙霽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抽風,撓頭憨笑,故意拉開衣襟讓樂果兒露臉,好讓商榮看在它的份上息怒。

猴面果然管用,商榮只不輕不重踹了他一腳,眼看張清已跑沒影了,重新飛奔趕路。進村後依照慕容延釗告知的路徑找到吳家,見此地趕集似的圍滿了人,不光村陌裡插不進腳,兩旁的院牆屋頂也被人佔了當做?望臺,數百顆烏油油白花花的頭顱齊齊向著同一方,正是吳家所在的位置。

商榮的心像被強行按進冰窟窿,下意識看一眼趙霽,想檢查他那張嘴是否被咒神開過光。趙霽自顧自地向身旁的村民打聽,聽說前方出了命案,忙問死者是誰。

那人說:“是我們這兒一個姓吳的秀才,剛才和他老孃一道被人殺死在家中,縣衙派了捕快來查案,這會兒正在裡面勘察呢。”

趙霽渾身冰涼,驚恐回望,發現商榮一直盯著自己。

“我、我真的只是隨口說說。”

壞話應驗,商榮反而理智,他不信趙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這偶然來得太過蹊蹺,必須徹查。

他和趙霽跳上房頂,越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吳家,兩具屍首停放在院落裡,都用黃紙覆面,草蓆遮身,張清正蹲在一旁揭開草蓆驗屍,商榮跳進院中,徑直走到他跟前。

“張捕頭,請問這兩個人是怎麼死的?”

張清看他的神色已知他與死者相識,指著吳銘問:“他就是你的朋友?”

商榮點頭,懇請他允許自己檢視屍體,見吳銘受的是胸肺貫穿傷,他的母親則被利刃割喉,母子倆都是一擊斃命,從傷口形狀判斷,兇器是一把鋒利的長劍。

張清叫來最初發現兇案的村民盤問,那人是吳銘的鄰居,說大約一個時辰以前,自己正打掃院子,忽聽吳家傳出慘叫,緊接著見一道黑影飛上院牆邊的大樹,而後隔壁再無動靜。他出門叫上幾個鄰人前去檢視,見吳家母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堂屋裡,均已斷氣。

“吳秀才臨死前還沾血在地上寫了兩個字,我們不識字,不知道寫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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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忙讓他們帶路,眾人湧進堂屋,見地面上血字宛然,端端正正寫著“慕容”兩個字。

趙霽舌撟不下,上前兩步彎腰細看,確是“慕容”沒錯。

張清看看他和商榮,轉眼神色凝霜,問那些村民:“吳銘的熟人裡有沒有姓慕容的?”

好幾人異口同聲說:“是有一位姓慕容的公子和吳秀才交好,時常來他家做客,我們都見過。”

得知這公子的全名叫慕容延釗,張清當即轉向商榮,沉聲道:“商少俠,貴派劍術名聞天下,請來認一認殺人的是什麼招數。”

商榮知道他正奉命追捕大師兄,重任在肩,再遇相關血案,心焦浮躁皆為常理,而這殺人現場明顯又是一出栽贓嫁禍,可惜那賊人狠毒有餘,心智不足,已被他瞧出破綻,冷靜應對道:“張捕頭,吳銘絕非我大師兄所殺,這兩個字是偽造的。”

“何以見得?”

“吳銘一個文弱書生,重傷後奄奄一息,不可能有力氣寫出如此工整的字來,這必是兇手握住他的手指寫下的,張捕頭若不信,可去他屋裡找些文書筆墨來對照,看這是不是吳銘本人的字跡。”

經他分析,張清也覺有異,便去吳銘的書房翻找他的手稿,恰好吳銘不久前畫了一幅墨竹圖,落款處寫明贈與慕容延釗,張清就把慕容兩個字拿來與血字對比,真跡圓潤秀麗,血字遒勁張揚,顯然出自不同的人。

商榮又對張清說:“張捕頭,我大師兄絕不會幹這種喪心病狂的勾當,定是惹上了仇家,先是誣陷他殺死香秀,如今又殺了吳秀才來嫁禍,其心至毒,罪不容誅,煩勞您稟明縣令,請他明察秋毫,還我師兄一個公道。”

張清信得過玄真派,但此時採花賊犯下的十幾宗命案還積在縣衙,縣令心急如焚,只想找個人來抵罪,若拿不出切實證據為慕容延釗開脫,他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一事未了,外面又有人哭天搶地鬧開來,一對頭髮花白的老夫妻相互攙扶著擠入院中,說有強盜闖入他家搶人,哭著求張清救命。張清認得這是本村鄉紳趙員外,命人搬來凳子,請他老兩口坐下講話。

趙員外捶胸頓足道:“小老兒今日出門辦事,方才回家,見家下十幾口人都暈死在地上,忙拿了涼水來灌,幸而都救醒了,可是一點人頭,獨獨少了我的小女兒,我家老太婆說是被一個披著猴皮的人劫走了。”

員外夫人痛哭流涕道:“方才我正在佛堂唸經,小女在一旁服侍,門外突然鑽進一個人,穿著猴子皮做的緊身襖,頂上戴著猴頭帽,屁股上還綴著一條長長的猴尾巴,過來一拳將我打昏,醒來時小女就不見了。”

眾人聞言,即刻聯想起近日橫行的採花賊,最初就被目擊者看成一隻大馬猴,不知這回去趙家搶人的是不是此賊。

張清忙問夫人歹徒相貌,夫人哭道:“他行動太快,我只恍惚看到他的衣著,沒來得及細看容貌。小女剛滿十五歲,還未曾說得婆家,是我們老夫妻的心頭肉,求捕頭老爺千萬救她一命。”

採花賊在峨眉縣作案以來從不留活口,人們情知趙小姐此番凶多吉少,紛紛搖頭哀嘆,商榮悄悄拉一拉趙霽衣角,示意他離開,線索已然明確,殺害吳氏母子的兇手和劫持趙小姐的強盜八成是同一人,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採花賊。他能搶先殺吳銘滅口,想必清楚慕容延釗的行蹤,當務之急是儘快趕回峨眉縣與大師兄會合,另覓地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