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洋人的感慨呈不到林瑜的面前, 也引起不了他的感慨。靖朝嚴禁該一神教的傳播,對這些洋人也沒有太大的重視。他們更喜歡他們帶來的精巧奢華之物, 卻對他們的技藝絲毫不感興趣,至少後來林瑜就在皇帝的私庫中看到了不少裝飾精美的望遠鏡, 還有□□。
本是軍國利器卻成為了玩物,甚至沒有發揮幾次它們本身的作用,林瑜搖搖頭看了看這些鑲金飾銀、花紋精巧的東西,將之隨手塞給了幾個雙眼發光,很有收藏欲|望的將領。
但是,有一點他還是贊同靖朝的。那就是他同樣也不會允許一神教在他的治下傳播,現在有不是什麼後世, 玩什麼宗教自由。更何況, 林瑜自己不信宗教,他覺得國內百姓什麼靈就信什麼的心態挺好的,完全沒有引進一神教這樣排他性比較強的教派進來攪渾水。
等未來幾個沿海城市的歪果仁比較多時,有需要的話再考慮。但這必須在國內的經濟緩過氣來, 百姓不會因為飢餓而逮著一個宗教就去相信的時候。
滯留在京城的幾個洋神父是如何的失望不問自知, 但是他們已經得商議著按照林瑜的要求改動圖紙,建出一座新的皇家科研院來。
科研院還有一大半沒有興建,按照原本的設計,洋人負責一個希臘風格的庭院,剩下的依舊是傳統的木質結構。但是林瑜的要求做了改變,儘量不使用木質結構,改成磚瓦。畢竟這裡以後將作為科學研究所, 做實驗之類是必須的,木質結構的房屋固然美麗,但是在這時候頻繁的小爆炸的情況下,未免太不牢靠了。
林瑜身為漢王的最後兩道喻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著,北州那邊也在加急的印著報紙,原本已經排版好了的已經被丟在了一邊,誰都不會在意原本上面有什麼重要的訊息了。
再重要,能有漢王殿下攻下京城重要嗎?
還真有一樁很重要的事情,可能在眾人的眼中依舊比不上攻佔京城,但是也足夠整個漢王府被團團圍住,所有的護衛隊神情緊張了。
常子茜、也就是漢王妃,未來的皇后娘娘要生了!
說來也是巧,王妃本就已經懷胎十月,按照大夫的說法,日子就在這兩天了。這兩天她連下地轉悠,身邊都要跟著一大堆的丫鬟僕婦,白朮就更不用說了。自家大爺的第一個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著緊。這段時間常子茜精力不濟,她就將整個府邸整治地密不透風。黃石和她也是老相識了,見她這麼一發威,也要退避三舍,乖乖俯首。
哪裡曉得,京城那邊的訊息一傳來,常子茜心情一激動,肚子也跟著發動了。
幸好按照大夫的說法,本就已經足月,哪怕現在發動那也是順的。聽著訊息趕過來的眾位女眷這才松了口氣,放過了可憐的大夫。
黛玉靠著賈敏,看著指揮若定的白朮,小聲道:“白朮姐姐可真像一個女將軍。”
賈敏一聽,想到林如海回來後說的,黃石都在白朮面前低頭的事情,笑了笑,然後嘆道:“你哥哥說過,白朮有本事,就是生做了女兒身,可惜了的。”
黛玉已經不像兒時那般懵懂,就笑道:“在北州,姑娘們已經可以沒事結伴出來走走逛逛,還有女校可以上,以後會慢慢的好起來的。”可能想要想大唐之時出現女皇女相還不容易,但是只要哥哥這樣開明的人在位,日後女孩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哥哥不是常說,男女都是一般的人,不將另一半用起來只藏在深閨之中實在太浪費了麼?”
坐在一邊聽著的常子茜祖母姚氏聽得這一句,略略放下心中的焦灼,笑道:“你哥哥這是嫌天下男人不夠用啊!”
邊上的眾人聽了這一句打趣,不由得都笑起來。
不過話是這麼說,姚氏心裡也喜歡這樣。話說回來,只要不是讀女四書、列女傳什麼的讀傻了腦子的,哪個女人不想給自己更好的條件。以後這最上頭的那一位都願意給她們鬆綁,甚至鼓勵她們自己去要求屬於她們的權利之時,誰還願意在自己的身上加上囚籠。
就算這照樣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她們也甘之如飴。
女子懷胎生子總是不容易的,黛玉微微抿著嘴,目光落進不遠處的院子之時,心道,大家話都是這麼說的,但是在座的恐怕都期盼著裡面抱出來的會是嫡長子。因為這意味著,常子茜皇后之位的穩當與否。
她不是娘家人,也相信自家哥哥的人品,但是也更希望是一個兒子。小公主她也喜歡,但是世人卻非如此,有了一個嫡長子,自家哥哥的統治也更穩定一些。
當他們遷到京城之時,林瑜抱著懷裡的小子,聽黛玉紅著臉這麼一說時,不由得大笑。
這時候時節已經進夏,登基大典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中。這一次的典禮可馬虎不得,光開國之君這四個字的分量就已經夠重了。且不獨是皇帝一家子,還有被封為唯一的宗室的林如海一家,外戚常家一家子。
這些人的吉服都要準備起來,不止一套。不獨他們幾個,一整個朝廷的官員吉服都需要趕製,而且禮服的制式偏偏和前朝不一樣,尚漢制。就算是已經是熟手的繡娘只做起來,也要靠著禮部官員們從故紙堆中一點點的找出來。可算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也幸好林瑜自己不著急,就這樣,這些趕著在新皇面前邀功的禮部官員也差點沒急出一嘴的燎泡出來。
“你這是聰明人反而想得太多。”林瑜讓手中肉滾滾的糰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吐泡泡,一邊道,“所謂的統治基礎和我有沒有嫡長子其實關係不是很大,可能到了後世又不一樣,但是現在的話,就憑著我手裡掌握著的軍隊,沒人翻得了天。”他並不忌諱和黛玉講講這樣的事情,按照他以後的計劃,他更希望以後的宗室能聰明一些。
當初洪武大帝想得多好啊,將自己的後代子孫分出去鎮守邊疆,以後萬一有什麼事情,那也是肉爛在鍋裡,還是朱家的子孫坐天下。結果好麼,建文帝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打錯,非得搞一出削藩,結果把自己皇位性命削掉了不說,永樂大帝鑑於自己的藩鎮出身,之後的宗室徹底被養成了豬。
林瑜的想法和洪武大帝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就比如說,他自己就想著把以後子孫後代的活給幹了。畢竟,還有哪個時間像現在一樣更合適開疆擴土呢?
但是打下的國土沒有人經營那是浪費,就比如說已經被發現的澳洲。這一塊的大陸會在登基大典之時囊括進新漢朝的版圖之中,到時候光移民肯定是不夠的,地理位置也顯得遙遠了一些。所以,他有意效仿西周之時,當時的華夏民族還在向周圍擴張的階段,當時的分封制可不就是最合適的對外擴張的手段。
關於這一點林瑜還沒有和人說起過,不過這是早晚的事情。皇家宗室被林瑜之前搞了這麼一手之後,現在也就兩家人家,一共七口人。黛玉的弟弟,林琨現在還在北州的小學裡頭上著學呢,等這邊從幼稚園到大學全都承包下來的皇家學院開辦起來之後,他那邊才會挪過來。
要林瑜說,如果鯉奴那小子有一些開疆擴土的願望的話,他就把人給扔出去。至於林如海的爵位,這不是有黛玉麼!正好做一個嫡長女承爵的例項,在納妾的風俗一時沒辦法杜絕的情況之下,這樣的制度想必會被廣大的正室們所接受的。
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來,在皇室先做出表率的情況之下,慢慢地改變這個時代的風俗也相對容易一些。
林瑜含笑的眼神落在對面正掩飾不住好奇地盯著他懷中小家夥的黛玉身上,她的弟弟出生的時候她是記事了,但是人小力弱,並沒有報過小孩子。等她長大一些了,鯉奴也大了,她更抱不動了。小皇子生得像父親,玉雪可愛,脾氣還乖巧正是好玩的時候,是以黛玉這段時間幾乎天天跑來林瑜這邊。
也幸好這時候天氣太熱,皇宮好幾處又在整修,林瑜乾脆帶著人跑去了頤和園裡頭避暑,否則黛玉想要進宮,就算沒人攔也要在路上花上不少的時間。
林瑜伸手掂了掂他圓滾滾軟綿綿的小身子,將正瞪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盯著他的小家夥往黛玉的懷裡一塞:“你先帶著你侄子玩著,玩膩了就還給你嫂嫂去。”
他休息了這麼片刻,也該繼續工作了。
江南被林瑜教訓過一次已經老實了很多,現在商法在緊急制定之中,等這一部法律一出,那邊被還要再被收拾一回。不過,這些人鬧不出什麼亂子出來。
倒是川地白蓮教現在玩得有些過了,根據典山還有聶桓傳回來的訊息。白蓮教顯然已經不滿足於在一省之地折騰,想著效仿林瑜,來一回國中之國呢!
也不想想,洪銘澤現在為什麼還屯兵湖南一步都沒有動過。
整個國中在林瑜攻佔京城的訊息傳遍之後,還沒有被戰火給侵擾的地方,識相如山東巡撫立馬滾坡下驢。大部分的官員可以這麼選擇的,都這麼選了。另外,不能這麼選的,比如掌管著地方軍事的總督。這樣手中直接握著兵士的職位,在偽朝的時候一向很少會由漢人擔任。
原本的綠營兵是不用想了,大勢所趨,他們也不會在給這些人賣命。唯有那些沒有別的退路的旗兵只好跟著原本的總督,向著北方的地方行去。
想要回他們的老家遼東也就是現在的盛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個直隸已經被新漢朝拿下來了。他們想要回去的話,只有與透過更北的地方。原本海路也是一個好方法,畢竟盛京靠海,只可惜,此路不通。
或者說,通了也沒用。
就算他們現在回遼東,也不過是自投羅網而已。
窮寇莫追從來都不在林瑜的字典之中,相反他更相信痛打落水狗這一句話。這一族在前明之時獲利做多,收到的優待也最多,結果呢,不過養了一頭白眼狼而已。
林瑜也不會再任由他們在遼東一地繼續休養生息,給自己以後的大業找麻煩。是以,在打下京城短暫的休息過後,張忠就帶著大軍向著北面殺去了。務必要連著他們的老家一道,連根拔起。
遼東苦寒之地,所以,林瑜早就命收集了江南所有的棉花,送去北州的織造廠嫁進趕製棉服。現在北州的紡織廠至少已經實現了水力紡織,算得上是半機械話了。林瑜還特地將蒸汽機拿了出來,用在趕製這一批的棉服上。
隨著棉服源源不斷的被生產出來,紡織廠那邊也聞著味,想要向林瑜的兵工廠那邊下訂單,購買蒸汽機了。
不過可惜的是,這幾臺蒸汽機還是工廠那邊僅有的幾臺樣品,生產棉服的那幾天,都有兵士寸步不離的看著這樣古怪但是比水力更加好用的機器。就算那些廠主再怎麼眼饞,蒸汽機一日沒有實現批量生產,就一日沒有他們份。不過,林瑜也承諾了,等資源足夠之後,就會開放蒸汽機的生產。
想要實現蒸汽機的廣泛應用,鋼鐵的質量以及動力多需的煤礦都不是原本的產量就能夠滿足的。無論是鋼鐵還是煤礦,國中暫時都能自給自足。除了這些,卻還有一個重要零件的原材料不在國內。
這東西就是關乎密封性的橡膠,這時候的天然橡膠產地還在交趾。之前少量的橡膠還是林瑜透過商貿買回來的,價格昂貴不說,質量也層次不齊。
如果想要實現蒸汽機的批量生產,大量的橡膠不可或缺。以林瑜之前買下那一點的橡膠所花去的銀錢,這些橡膠的價格對於批量生產這四個字來說相當的不友好。
現在交趾在京城沒有使臣,聽故舊官員說,交趾眾人對偽朝乃至於整個中原都很沒有敬畏之心。特備是隆昌帝上位之後,交趾就沒有派人朝貢過。自然,這也和他們內部鬧起來了有關。
林瑜聽了不置可否,他已經頒下詔書前往交趾。他們鬧起來無所謂,兩方的使臣都來,那他正好攪渾水做生意。如果兩方的使臣都不來,這個可能性不太大。但是真要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麼也無妨。
須知,劉士央現在還領著水師盤踞在廣東呢!
相反,國中已經不成問題,就算還有著零星的反抗力量,在林瑜的槍炮面前也早就沒有了戰鬥的能力。
隨著一日又一日的向北逃亡,這些原本過慣了大爺日子的大頭兵哥哥垂頭喪氣的。過一段時日清點兵士,為首的人就會發現兵士一日比一日少。
他們早就習慣了在中原的日子,就像是遼道宗所說,願後世生中國。在太平年景,中原的一個普通百姓的日子比起這個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好過多了。
這些兵士也是一樣的想法,如果能夠留在中原,哪怕做一個小老百姓呢,就算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盡情的欺壓漢人,但是總比在北面好過。所謂的祖地他們自生下來就沒有去過,接觸的全都是中原的華服美飾。光從老一輩的口中聽說過祖輩的篳路藍縷,他們又怎麼可能感同身受。
這些人仗著一脫衣服就和小老百姓沒什麼兩樣,往叢林裡一鑽就沒了身影。當頭領的打了打過了、殺雞儆猴也做過了,但是根本剎不住。尤其是殺過人之後,第二天就發現,當天夜裡跑得人更多了。將領心裡也放棄了,也不再舉起屠刀,一共也就那麼些的人,殺光了,以後回到了遼東還靠什麼掙?
一開始他們還能打家劫舍,但是後來有人發現他們越是這麼做,來追擊他們的漢軍越是容易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只好避著人群跑,這樣一來,他們的日子就更加不好過了。
直到有一天,他們還沒來得及跑向更北的地方,出去打聽的訊息的最後一個哨探再也沒有回來。將領無奈之下,只好將自己的心腹給派了出去。
不多時,那個心腹失魂落魄的回來了,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盛京被張忠攻下,如今已經被北面的漢王給重新更名為遼東。
他們回不去了。
真正不想離開中原的人早就在之前就跑光了,這些堅持到現在的旗兵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到曾經的祖地。如今連這樣的念想都沒有了,他們還能去哪裡?
這些早就身心俱疲的旗兵渾渾噩噩地倒在草叢之中就這麼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更加絕望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將領帶著他的心腹,還有一點點的銀子拋下他們跑了個沒影。
這樣的事情如果能統計的話,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在發生。有些旗兵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成為了當地的一個小老百姓,在官府的監管之下,活得不算順暢但是平穩。有些旗人始終不願意接受,最終落草為寇,被漢軍剿滅的也不再少數。還有一些人想著更西的方向走去,期盼著有著一個新朝能夠管不到的地方。
但是,這始終只是一個奢望。
終林瑜一生,他就沒有停下過向外擴張,他們只能在看見穿著黑色的軍服到來之時,往更西更遠的方向跑去。如此迴圈,也不知道當初他們有沒有後悔沒有早一點披上百姓的良善外皮。
與這些堪稱苦逼的旗人想必,滯留在廣東的眾多洋人只覺得自己的春天來臨了。
管雲飛已經接到了京城來的命令,正式出任了鴻臚寺卿,官服卻還在趕製。這也無妨了,橫豎現在漢王自己還沒有登基。再草臺班子,整個國中還有因此敢對林瑜不敬的人不成?
還是在愛德華的府邸,那是這一回不再是小洋房,而是正經的中式園林。院子中,愛德華自己迤迤然穿著廣袖長袍,他身為貴族,本就留了一點長髮,現在更是留長了,拿一個冠子束著。要不是那金色的發還有碧色的眼睛,誰都會以為這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士大夫。
管雲飛從林瑜的口中知道,要鼓勵這些歪果仁學習他們禮儀,穿一樣的衣服,因此看了之後,並不嘲笑,反而笑道:“你的訊息可真夠靈通的,北面剛說了要崇尚漢制,你連衣裳都做好了。”
愛德華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道:“漢王殿下一句話,整個國中都知道了,我只不過認識一家手藝更好也更快的成衣店而已。”他動作舒緩地給管雲飛泡茶,道,“要不要我介紹給你?”
管雲飛笑道:“還是免了,實在是沒時間。”
這話說得怪,管雲飛堂堂新朝第一任鴻臚寺卿,還能少了人巴結不成。只要他願意開口,多少衣裳第二天就能送到他的府上。
不過,愛德華卻聽得眼前一亮。他在國中時間長了,又是和林瑜手下的人精常年待在一起,也學會了一點怎麼聽懂他們說話的精髓。
“是漢王殿下那邊傳訊息過來了?”他一雙碧眼發亮,心道難怪他接到訊息又叫請那幾個人來呢,原來是北邊有動靜了。
管雲飛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見愛德華的管家小跑步一溜煙過來,就道:“看樣子人應該都差不多齊全了。”
愛德華便起身道:“請。”
管雲飛見他行漢禮有模有樣的,心中不免佩服未來的皇帝陛下。像這樣習慣了漢家的衣裳禮儀,習慣了漢家的文字文化,他們就算長得和漢人不大一樣,內心又有多少的區別呢?
當兩人相攜出現在已經候在正廳的眾人面前時,相比於之前面上熱情但是內心依舊不看好,這時候這些洋人對著管雲飛堪稱過分奉承。
要不是知道國人一向秉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並不喜歡他們握手擁抱那一套,眾人覺得再怎麼熱情都不為過的。即使如此,今天管雲飛一露面,眾人就圍了上去,要不是愛德華親自下場,還真拉不住這些人。
管雲飛哪裡樂意,這些洋人雖然在國中學會了乾淨學會了沐浴,但是喜歡灑香水這一點卻是怎麼也改不了。而且這些人體味重,不用香水還真是容易燻著人。
不過,就算眾人已經被拉開了,管雲飛還是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癢癢。他強忍住了打噴嚏的欲|望,藉著低頭喝茶的動作輕輕的揉了揉鼻子,才將這股衝動給壓了下去,重新抬起頭的時候,又是一個端莊沉穩的翩翩君子。
眾人見他抬手示意有話要講,紛紛安靜下來,目光緊緊地隨著管雲飛的一舉一動。
管雲飛面帶微笑道:“九月初一,正是我漢王登基大典,他聽聞廣東還有諸位他國前來的使臣,特意邀請各國使臣前去觀禮。”說到這裡,他就停了下來,果然見眾人更加緊張,便笑道,“自然,在座的眾人都經過挑選,要麼是諸國的使臣,要麼身上至少有一個官面上的身份,觀禮還是給諸位留了位置的。而且,漢王尚且有新的涉外政策,想必諸位也是不會願意錯過的。”
話音一落,哪怕生意已經忙得快要火燒眉毛的人也大包大攬,紛紛表示必有空閒。這樣一個偉大的帝國開國君主的登基大典,誰要願意錯過,那就是放棄了在舞會上像各位紳士淑女吹噓的本錢,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別的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他們已經渾然忘記了曾經還稱呼過林瑜為叛逆者,在這些人的心中,決定著他們未來錢袋子是乾癟還是豐|滿的林瑜儼然已經成為了遠邁亞歷山大、凱撒大帝的帝皇,儘管,他們也就數得出這幾個耳熟能詳的大帝而已。這些早就已經故去了的大帝可不能給他們帶來黃澄澄的小可愛,而這個國家的帝皇只要金口一開,他們的未來才有保障。
一聽聞還有新的涉外政策,這些人一邊激動一邊又有些惶惶不安。眼前的管雲飛就成了最好的諮詢物件,按照他之前的自我介紹,他們以後少不了和身為鴻臚寺卿的他打交道,先交好起來是必須的。
管雲飛自然知道林瑜要頒佈什麼新的涉外政策,但是在這一切沒有被公佈之前,他才不會做主動洩密的人。不過有一句話他還是能說的:“安心,是好事。”他留下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自顧自的離開了。
他這麼一走,愛德華瞬間就變成了被圍攻的物件。
愛德華哪裡知道什麼政策呢,就算他和林瑜接觸到比較早,但是他的身份只是一介商人,充其量算的是皇商。但是,這不妨礙他在眾人之間大吹特吹自己曾經在興化府和林瑜那幾次短暫的交流。這時候,林瑜手中掌握著的香水生意已經不需要忌諱了。
愛德華被林瑜選中為這一支產業的對外代表,不由得讓人羨慕這個‘貴族傻小子’的幸運。
海船已經準備好了,就在眾人跟隨著管雲飛跨上了前往京城的海路之時,林瑜也終於帶著眾位臣公從頤和園回到了皇城之中。
這時候皇城的西面還在繼續施工,被焚燬的大殿確是被搶先修整好了,林瑜的話,一如舊制。所謂的舊制,也就是前明之制。整個皇宮之中的牌匾也被換了個乾淨,這是繼續住人的,上面的庭院還掛著滿文是怎麼回事?甚至不需要林瑜去主動提出來,那些工部的成員就很識相的將牌匾給卸了下來。
誰拿這個去問漢王那是真傻,不知道漢王是打著驅逐韃虜的旗號起來的麼,就是號稱坐穩了工部員外郎幾十年不動的賈政也不會這麼幹。
賈家經歷了此次劫難,去了一個王氏,她是被查出收受甄家財物的主犯,因此沒有和其他的女眷關押在一起。飢寒交迫之下,就這麼沒了。其他的人倒是都還好好的,就是賈母一下子沒了精神,但是好歹也等到了賈敏進京,這才含笑去了。
榮寧二府的宅子、產業是不用想,但是賈敏還在,比如原著中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已經算得上是不錯的結局了。
以後再要說起來,最為出息的反而是消失不見了的賈環,如今已經改名成為林子的孤兒。他是親眼看著雖然粗鄙好歹也護過他的趙姨娘沒了性命的,對賈家也沒了念想,這才做出的這樣的決定。
如今林子日日夜夜地在北州的孤兒院中訓練,安心的成長。據說他們這個北州孤兒院也要被搬到京城去了,回到故地,林子有著短暫的惶恐,但是很快這一點點的心思就在沉重的訓練以及學業之中被磨了個乾淨。
他不知道,在遙遠的京城,林瑜正在和朝中的臣子商量著裡的事情呢!
“教育這一塊絕對不能退。”坐在書房之中和眾人商議的林瑜一開口將把調子給定了下來,“再窮也不能從教育經費上伸手,皇家學院的地皇家已經劃出了皇宮,甚至連先生的俸祿都從皇家私庫中出,改建的錢必須由國庫中來。”這麼說他也有私心,這些人的俸祿從他的口袋裡掏的話,想要教什麼,做什麼樣的改革都由他做主,禮部的那些個大儒可就沒有了亂說話的餘地。
“老臣知道殿下心繫教化,但是想要建設這樣的新式小學,還要普及到縣之下的城鎮,就算有這個經費,也沒有那麼多的先生,還不如一步步慢慢來。”常柯敏勸道,他說的也是一句大實話,先生不夠,就算有錢也使不了,更何況前面留給林瑜的可是一個爛攤子。
想到這裡,林瑜轉頭問:“北伐之前,金陵才剛頒佈了科舉的新內容,現在應該已經考完了罷!”
原東番實際掌權人,現在眾臣之中隱隱的領頭人,未來的宰相白安翻了翻手上的奏摺,道:“考完了。原本還要在金陵的幹部學校進修一段時間,不過,各處都缺人,就全都派出去了。過一年看,不合格的全都回爐重造。再不合格,就換個位置,總有合適的地方。”
林瑜聽得笑了,道:“新朝缺人,能用得起來的儘量用。不是說鄉官缺人嗎,本王也想過了,連年的戰爭很是多了一批傷殘戰士,這些人以後會越來越過,光讓國家養著也養不起。這些人在軍隊中都是念過書的,遣回本籍做個鄉官正好。”
這群人受過教育,紀律性又好,作為溝通上下的人選最合適不過了。再說,別看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撂倒一個大漢依舊輕輕鬆鬆。也省得這些人正當壯年卻沒了收入,不像是一開始當兵的,都分到了土地。後來參軍的好些可都是沒有這樣的福利,只靠著餉銀罷了。
林瑜此口一開,眾人點頭應是,再不會反對。他們也擔心這樣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人退下來之後,沒了收入會為貨鄉里。有這樣的一個出處正好,至於他們擔任鄉官是不是會損害了宗族利益,在座的眾人要麼沒有這樣的擔憂,要麼本就是降臣,便是有也要把苦果往肚子裡咽,還要誇一聲好。
不獨是鄉官,如果更通過考核,這些退伍軍人便是做一個小學裡頭的先生也可以。有了之前的那一點,林瑜這麼要求之後,再接受起來也就不是那麼艱難了。
就在林瑜手下文武俱各點頭之後,有一人不得不發聲了。
“微臣看過小學教案,是不是趨於簡單了一些。”此人乃是原本的御史臺大夫,名喚馬維風,只聽他硬著頭皮道,“是不是,加上聖人之教。”
這一句話落下,一整個屋子的臣子都忍不住用著看蠢貨的眼神看他。見眾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馬維風瑟縮了一下。他想著漢王原本也是狀元出身,這話題應當不那麼敏|感才是。
他想著家裡頭正在等著的來自曲阜的貴客,還是忍住了請罪的欲|望,加了一句道:“聖人之教傳承千年,貿然刪去,是不是不妥?”這話說的,用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嫌輕,該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罷。
林瑜聽了,心道,這是北面見自己沒有加封衍聖公的動作、更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終於忍不住主動出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