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那倭女貌醜, 還以禿眉黑齒為美。”在山東的一個美輪美奐的宅院中,外間書房的主人嘲笑道, “想到那暴君要納了那樣的女子,實在是解氣。”說話的此人卻是此間主人, 名喚孔吳員的。此人乃是孔家的分支,如今大多數的讀書人依舊尊孔,但是不得不承認孔家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低了。
照理來說,他作為一個分支,孔家嫡支的爵位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此人向來仗著嫡支狐假虎威慣了,再加上他好不容易考上的舉人一朝被新朝給擼了,他心中怎麼不心懷怨恨。
當然, 之前他也試過去考新朝的科舉, 若是考上也就罷了,但偏偏新朝的科舉注重實效。只有一個策論他還熟悉,卻寫得狗屁不通,而其他如數術律法更不用說了, 能取中才是考官眼瞎。
惱羞成怒之下, 他能對新朝有什麼好感,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一次也是一樣,孔家本家的人沒有出現,他就自告奮勇做了這樣的一個牽線搭橋的人。原本他為了能夠沾光,就和嫡支走得很近,現在這樣的事情,他出手也更容易讓人信服。
“這也就罷了。”一邊的人同樣露出了一個解氣的笑容來, 如今這個皇帝的俊美天下皆知,正是因如此,他們才會暗搓搓地除了這麼個主意,不就是像噁心噁心皇帝麼。不過,他很快收了笑,肅容道,“這話以後還是少說,誰不知道當今天子手中有著堪比錦衣衛這樣的鷹犬。”
說著,他還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突然衝進來將他們給抓出去。他們的謀劃說小也小,換了一個皇帝,也不過就納了一個女子。不喜歡,放著不看還不行?
但是,說大也大。在他們心中堪比暴君的林瑜不是重用軍隊麼,他們這就是想要借用天下輿論的壓力,逼著當今天子納了來自倭國的女國王。到時候,出征倭國的戰果必然不了了之,軍中的功績被一筆帶過,必然勢力大減。林瑜作為一個馬上皇帝,也只有仗著軍隊的力量才能做到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
而軍中的勢力能被打擊第一次,就能被打擊第二次。現在這本就是在天下承平的時候,將士們解甲歸田也屬於正常情況。只要讓朝堂上看見這樣的機會,相信同屬於文官的他們絕對不放過這樣一個打擊武官勳貴你的機會。
到時候,武官被徹底打壓下去。皇帝想要治理國家,還不是靠著他們文官。
至於那時,本就消耗了大量的國庫銀子的新式教育還沒有成效,皇帝失去了強行推行教育的依仗,還不是由著他們說話。想要恢復原本的科舉自然輕而易舉。
可笑那皇帝還恢復故宋的中書門下之制,任由宰執組建內閣,到時候但凡換一個他們這邊的宰執,他們就能叫皇帝的旨意出不了那個皇宮!
想到未來會出現的美|妙景象,孔吳員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來。他自覺站在了對皇帝抗爭的前沿,只要他們的計劃成功了,整個讀書人都會聽說他不屈的美名,到時候憑藉著聲望,銀錢滾滾而來,到時候號不是他想做什麼做什麼。
甚至,在青史之上,照舊會留下他孔吳員的大名!
他就道:“怕什麼,不以言獲罪,還不是他自己寫進了漢律之中。”孔吳員冷笑一聲道,“豈不聞他自己在漢律的第一頁寫下了依法治國,能耐我何!”說到這個,他又是不屑又是得意。畢竟還是他自己想出的這樣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好辦法。
當皇帝的麼,不就是口含天憲、金口玉言麼!有本事就把上面的依法治國四個字給去掉,不去掉就永遠拿他沒辦法。不過,去了這四個字,那就是皇帝向儒家妥協。不去,當皇帝的礙於顏面、更是礙於律法的威嚴,不能動他。
反正,對他來說,漢律反而成了他的□□,能逼得當今進退兩難,過一些時日,他自然名揚天下!
“正是如此。”另一個生員就笑道,他身上原本也有著舉人的功名,只是現在只剩下了秀才。重要的是,原本不需要交稅的那部分農稅也要交起來,甚至也因為他名下的大量土地,交的稅收額度都比別人要高好多。他怎麼會不恨新朝,什麼漢家王朝,不以儒家治國,哪裡比得上前朝。說前朝遍地腥羶,在他看來,本朝才是禮教盡喪。尤其是漢律之中居然沒有了親親相隱,那豈不是天都要塌了!
沒有綱常了,這個新朝遲早會如暴秦一般,二世而亡,他深深地堅信著。
“可笑那些泥腿子還真吃了皇帝那一套,什麼永不徵賦,這世上哪來不吃肉的老虎!”說起這個他就牙癢癢,因著他交的稅也多,要佃農交的租子自然也就更多一些。這在他看來卻是理所當然的,不從這些泥腿子身上不會損失,難道還要自己來麼?那才是萬萬不行的,這泥腿子哪裡能和他這樣的讀書人相比。醃h的很,平時看見都要捂著鼻子走開的。
可就是這些在他眼裡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泥腿子,因為不堪他的剝削,在官府的徵召令下來之後,聽說遷居新大陸,就每人給五十畝的好田,還給免五年的稅。一傳十十傳百,居然敢退了他家的租,直接跑了大半!
這些人響應官府的號召,屬於政治正確,就算他告去官府也沒有用。更何況,他為了多收一些租子,仗著這群泥腿子不識字,籤的契約都是超過了官府規定的額度的。拿出來不僅不收官府的保護,反過來他還要吃官司!
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就知道了這一點,這人狠狠地咬牙。
這些佃戶怎麼知道的,又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這個所謂的讀書人也太小看了這些他眼中的泥腿子,也小看了那些因為殘疾而從軍中退下來擔任鄉官的軍人。
在一個鄉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那個鄉官還不至於眼瞎到連有人擅自加了租子都看不出來。只不過他不是本鄉人,村民們對他有所陌生也實屬正常。
但是這樣的一個鄉官又不是來和村民做對頭的。這個退役軍人本也是農家子出身,過不了多久他就和村裡人混熟了。官府的各項法律法規就算是在小鎮之上,也是有人一直在專門講解著的。那些將信將疑的村民稍微一打聽,還能不知道自己被騙了?
這個退伍軍人名喚王奇,本是一個步|槍兵,因著傷了左手,在這時候□□需要兩隻手配合操作的情況之下,才不得不退役了。真要說去來,他對付幾個大漢依舊不成問題。
也因著如此,他看著自己的兄弟們在軍中建功立業也心有不甘。沒有人比一個軍人更瞭解,當今的皇上不是一個甘於眼前的些許領土的人。之前出征倭國證明了這一點,可笑那些腐儒們還幻想著能逼著林瑜放下手中高高舉起的槍炮。
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之中,也只有知縣才知道這個名為王奇其貌不揚的小小鄉官,是一個親眼見過當今皇帝還收到過嘉獎的兵士。甚至在他退役之前就是隊長了,如果不是倒黴的話,這時候已經是百戶、千戶了也說不定。
面見過林瑜的王奇自然也知道林瑜在行軍的途中常年帶在身邊的一幅輿圖,那上面除了中央之外,還有一塊比中央小一點但是也很大的土地。或者說,在林瑜的軍中大多數人都知道,皇上早就找到了一塊新的領土。這也是他們會鐵了心的跟著林瑜走下去的原因之一。
這萬一事有不協,還可以去那邊做一個土皇帝麼,那塊地也不小了。
是以,他們都知道,皇帝陛下遲早會將這一塊久久沒有被命名的新大陸開發出來。這一回,政府的徵召令一下他就去找了還在軍中的兄弟問了問。他知道徵召令還不止於此,對於他們這些當過兵,尤其像他這樣身上有著功勳的退伍軍人來說,對外開拓土地有著更多的優惠。
一般的百姓也就那樣,除了滿上遍野的田地不要錢之外,種子、農具樣樣都得花錢。但是林瑜也知道,這些願意去拓荒的百姓哪來的那麼多的銀錢,有這些閒錢的也不會願意出去拓荒了。所以,這部分的費用都是官府折了半價賒給農戶的。
農戶經過五年免稅的休養生息之後,還上這折半的價錢並不艱難。畢竟官府花費了人力物力將這些工具全都裝過去,也就回收一個成本價而已,事實上,多半是虧損的。
而像王奇這樣的退役的軍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他還是功勳退役,如今好歹還是一個鄉官的身份。針對他這樣的,不管給的土地更大,很有可能還會讓他重新端起兵器來,擔任那邊的治安官。不算是重新入伍,但也有著功勳的積累。
王奇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不願意就因為一隻左手而從此放棄上進。事實上,他其實一直在等著朝廷的徵召令下來。為此,退役後的數百天,他從來沒有因此而放棄對自己眼力乃至於身手的訓練,甚至於更加嚴苛。而且,他也堅信,朝廷那邊早晚也會發明出一隻手就能使用的新武器來,到時候他卻因為荒廢了錯失了機會怎麼辦?
再說,他的左手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鍛鍊以來,如今只是不靈便,不能再做重活還有靈巧的活計,他相信,要是再給他一杆槍,他照樣能在數秒之內裝填好子彈,射中百米之外的人頭!
王奇對自己很有信心,事實上他也沒有虛言。在當地駐軍的眼中,他以著完全不亞於在役兵士的速度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子彈,甚至精準度要比邊上的那個兵士還要高一些。
“可惜了。”那個負責給他做測驗的百戶拍了拍這個壯碩漢子的肩膀道,“若是還在軍中,老大哥如今至少也是百戶了。”這還是說少了,像他這樣跟著皇帝陛下打天下出身的,就是千戶副將又如何?
“不可惜。”王奇一咧嘴道,他心中自然是更想待在軍中,但是軍中像他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呢?皇帝陛下讓他們這樣身材殘疾的退役,並給了後續的生活保障,一個個衣食無憂的,比起以前那些當兵的可是幸福的太多了。他念了幾年的書之後,就知道了以前的兵士在沒了作戰能力之後,要麼被將領拋棄,最好的也是拿著一筆少少的遣散費回了家鄉,錢花光了就等死!
哪裡還能像是現在這樣,就算他不去拓荒,慢慢的他也能從鄉官上升上去。只不過,會慢一些罷了。所以,王奇是真的滿意,如果皇帝陛下需要,他也願意隨時隨地拿起槍來。就比如現在,他的確有著自己的私心,但是卻不能說去拓荒這個行為就一點為皇帝陛下盡忠的意思都沒有。
“老哥的資料都填好了,這你收好。”百戶將代表著王奇身份資訊的戶籍還給他,現在的這個戶籍詳細到了一個人都幹過一些什麼,都去過哪裡等等,相當於檔案和舊時路引的功能合二為一了。剛才那百戶就讓人給他登記去,不同於百姓去衙門,王奇這樣的軍士自然去的駐軍那邊。戶籍登記完之後,那百戶又將剛才王奇使用過的一杆槍交給他,“老弟知道老哥退役的時候,身邊是留下了槍的,不過,那個配套的舊式子彈如今是不生產了。這杆槍是老弟送給老哥的,回頭再給你領上一匣子的子彈來!”
他知道像王奇這樣功勳退役的兵士是被允許帶走自己的愛槍的,橫豎這些槍上面都有著編號,武林去了哪裡都能追查得到。再者,林瑜的軍中正是更新換代特別快的時候,沒有子彈,這些槍也就是一個鐵疙瘩。也就是用來提升一下這些兵士的榮譽感,林瑜倒是還不至於因此而擔心造成什麼社會動亂。
王奇鄭重地接過槍,他知道這是這個陌生的百戶的好意。按照規定,無論何時最新最好的武器肯定是軍中的。去拓荒的時候,官府肯定會再給一杆槍,但是肯定比不上手中的這一杆。到時候,他完全可以拒絕那一把,換成更多的子彈。
“向皇帝陛下盡忠!”他站直了,給這個百戶行了一個軍禮,百戶亦鄭重回禮。
很快,王奇的任命就下來了。這一回可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一些,乃是拓荒治安隊的總隊長!
這可是意外之喜,不過,王奇想象了一下,卻覺得不是那麼難以想象。首先,他帶上了那麼多的人,這也算得上是功勳的一部分。其次,就是為了這些佃戶了。
一開始的時候,王奇是幫著這些佃戶儲存好了契約,然後帶著他們推薦出來的苦主代表去了一趟縣衙。他和知縣還有些小小的交情,那知縣知道了之後,原本拍著胸|脯像他保證必定將那個不法地主給抓起來,卻不知為何,他等了好些天,也沒看見他有所行動。
他按捺不住,便偷了一個空子跑去質問。哪裡知道,知縣還真不是故意敷衍他,畢竟這也是政績,而這些退役的軍人往往在軍中有些門路。這些門路可都是能通天的,他哪裡敢不辦。只不過,在他擬好了提審令之後,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被一個拿出了地支腰牌的人給攔住了。他也沒用動他手中的證據,只是讓他等一等,過一段時間再行抓捕。
知縣還能說什麼,這些地支的大爺們雖然說是沒有了先斬後奏的權利,但是對他們這樣的小小地方官來說,京城來的這些人無疑是拿著尚方寶劍呢!見王奇一來,他雖然心有忌憚,但是鑑於那個地支的人沒說保密,而且王奇也是為苦主出頭,未免讓他誤會自己不辦事,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王奇一聽,哪裡還不知道那個地主是惹了更大的禍了,便冷笑一聲道:“老父母不用擔心,王奇心中有數,自然會回去安撫那些苦主。橫豎朝廷的徵召令下來了,他們都願意隨我應召,此事還望老父母上心才是。”暗子辦案,他自然要配合。而且,出動了這些人,只怕他捅得簍子還不小。
知縣見他深明大義,還能有什麼說的。無視了這些佃戶身上還有的契約,直接拿著眾人的戶籍給報了上去。橫豎,那樣租子已經超過了正常範圍的契約在本朝也不收保護。而等那人進去之後,他也想不到什麼契約什麼土地了,能少服幾年的勞役都算是一個好下場。
原本王奇還讓他們留下一個苦主代表來,但是這些苦哈哈的佃戶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去拓荒、去掙自己的土地去了,哪裡還願意在這裡花費更多是的時間,一個個都不願意。王奇只好託了那個送了他槍的那個百戶關注著此案的發展。
如今的政府效率還是很高的,在王奇他們剛抵達新大陸的時候,對於那個人的處罰也下來了。而且兩罪並罰,當初他在這個佃戶身上刮了多少的銀錢,就要用自己的家產數倍歸還。
這時候的法律可沒有什麼溫情脈脈,讓他自己主動把錢給交出來,而是直接強制執行。鑑於新大陸和中央之間的遙遠距離,就沒有將這些賠償還特地運過來。而是讓這些農戶從官府提供的種子、工具甚至於好幾十頭的牛之間挑選。直接從他們的補償款之中抵扣,不必再賒賬。這些補償款還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好些佃戶買好勒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甚至還有的剩,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合夥買下了兩頭牛。一下子變成了所有移民中最富裕的人群了。
這卻是後話,這時候那人還在孔吳員的莊子裡頭恬不知恥地計劃著春秋大夢呢!
卻說酒足飯飽之後,這人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家在鎮子上的宅院裡頭,他家祖上做過官,祖父。父親都有舉人的功名,這才一點點地攢出而來這樣的一份家財。不料風雲變幻,京城上的龍椅換人坐了!
他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這龍椅上坐得是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凡是當皇帝的還不是要靠著讀書人治理天下,這不是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麼?所以啊,科舉還是照樣考,沒準還會因為新帝登基開恩科呢!剛在舊朝之時考取了舉人的他心裡想得美,沒準他還是新朝第一批的進士,以後位極人臣也未可知啊!
更何況,他在的山東沒有經歷過多少的戰火,他的家產一點不少的保留了下來,他那時候還想著新朝沒有將整個中原拉入戰火就得了大位,那是天命之兆。
結果呢?
“狗、狗屁的天命!”他一腳踹到了給他脫靴的丫鬟身上,將那個小丫頭直接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戰戰兢兢地在一邊跪了一會子,卻聽他嘟嘟囔囔地沒有看過來,忙一溜煙地跑了。
他歪在一邊,一夢黃粱,只看見自己已經功成名就,等開國皇帝死去之後,就連新登基的小皇帝尚且要看他的臉色行事,怎一個舒爽了得!
好夢正酣之時,就聽外頭“咚咚咚”“咚咚咚”一陣又一陣催命一般的敲門聲,他不耐煩地嘟噥道:“急什麼,打擾了本相公務,爾等可吃罪得起?”果然,一會子就沒有聲音了,他滿意地將腦袋歪在另一邊,只覺自己威風凜凜。
就聽一個陰沉沉地聲音陰陽怪氣地道:“宰相大人,您的事情發了!”
正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一個落網了,想要把別的人一道抓進來還不容易,這可是這些暗子的本職。一個傳播流言的罪名自然不能把他們怎麼樣,但是這些人身上哪個不是一屁|股的債沒有擦乾淨。這一次被抓進了牢獄,都不用用刑,被一嚇很快就自己全都抖落了出來。
原本就不是什麼硬氣的人物,在獰笑的暗子面前自然也不幹充什麼大瓣蒜,尤其是那個姓孔的,被抓進來之後招得還尤其快一些。
從昏暗的牢獄之中出來,幾個供職於地支的兄弟彼此間笑了一下,為首精瘦的男子彈了彈手中的供詞,遺憾道:“可惜這是個分支的,對本支的那些事情知道的不太多。”他自己倒是一身擦不乾淨的孽債,雖然零零碎碎的罪不至死,但是這輩子都別想著出來了,報到大理寺那邊不判個幾百年才怪。
說來也怪,一個人頂多也就活個百年,原本大理寺針對這樣的情況給了一個無期之刑,報給皇帝的時候,皇帝本來大筆一揮就準備同意的,但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將這個無期給改了,改成了刑期疊加,有多少加多少,性質惡劣的還要多加。
林瑜的本意,是不想出現原本世界中的那種無期變有期,有期變減刑,最後罪大惡極的罪犯出來了之後繼續犯罪的情況。但是沒想到在民間又被理解出了不一樣的花樣來。
時人重視死後的世界,在他們看來,人死之後還是要在地府繼續生活直到投胎為止的。如今林瑜這麼一來,弄出了個幾百年的刑期。可人最多活個百年,多出來的怎麼辦呢?自然是在陰間幾乎服刑啊!不能投胎,那可是大事,據各地的獄卒回報,凡是判了百年以上刑期的大多都要比常人更積極一些,即為了爭取一個良好表現,希望能多減去一些刑期。
於是在老百姓的眼中,身上的神話色彩本就已經很濃厚的林瑜,儼然就是一個白日治理國家、夜間治理鬼神的神君了,聽上去比能審鬼的包青天還要誇張一些。
各地的暗子怎能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不過當朝皇帝對百姓一向寬容,他們報上去之後,果然沒有什麼回應,可見是默許了。
叫林瑜自己說,不默許能怎麼辦,這種老百姓自發性的行為有什麼好管的,要說多壞也算不上,這時候可沒有什麼傳播封建迷信的罪名。法無禁止則不糾,少不得林瑜犧牲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再說,自己這時候也實在是騰不出手來管這樣的小事。紙幣的事情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之中,等第一批的紙幣印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發行了,京都百貨商城已經建設完畢,貨源也一家家的定了下來,商城就建在離皇家銀行不過數百米的地方,林瑜之心可知。
而在這個空隙之間,從揚州港那邊運來的倭國王室也即將抵達京城。這幾日朝廷上關於該怎麼安頓這些人、又該用怎樣的規格差點沒吵出狗腦子出來。
難得開一次大朝會,本應該是通報各個部門之間的工作,並提出問題的時候,若是有冤情,一般在大朝會幾乎所有的京官都在的時候提出。只不過,林瑜坐在案几之後,看著這些朝臣吵開了差點沒動起手來,忍不住冷下了臉拂袖而去。
下面的朝臣吵了一會兒之後突然發覺上面沒聲了,抬頭一看,卻見案几後面根本沒有了皇帝的身影,不由得傻眼了。這大朝會上,還有當皇帝的還有將朝臣全都晾在正堂之上自己離開這種操作?
他們不由得停下爭吵,面面相覷起來。這皇帝都走了,該怎麼辦,散朝?若是換了一個不上朝的皇帝,他們自然就敢在宰相的帶領下散朝了,但是現在的這位,他們還真不敢。
對,不是還有宰相麼。終於有人想起來還有一個眾臣之首呢,忍不住向著前面偷眼看去,卻見白安老神在在的袖著手,微眯著眼睛一言不發,像是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一樣。
就在眾臣忐忑的時候,一個在外的侍衛小跑步地跑進來,面無表情地傳達著皇帝的口諭:“著列位臣工即刻前往校場,不得有誤。”
校場?眾臣一頭霧水,但是又不敢違背林瑜的旨意,只好跟著大跨步往外走的白安身後,往著宮中的校場走去。
這宮中自然是有著校場的,只不過這個聯絡騎射的地方不是很滿足於林瑜的要求,所以在搬進皇宮之前,就乾脆和那個燒燬的大殿一道重新修整了一下。主要是加了一個可以練習射擊的地方,還有原本的浴房也按照林瑜給出的圖紙全都重新修建過了。
不過,這時候顯然用不上射擊的地方。眾臣茫然地走到校場邊上,看著換了一身騎裝手裡拿著弓箭的皇帝,心中突然騰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卻見林瑜對著這些臣子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來,道:“列為臣公不是精力無限麼,正好,陪著朕練一練吧!”
那些強撐著才沒有御前失儀直接趴下的臣子算是切身體會到了林瑜的運動量,想必這些人對林瑜口中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句話從此印象深刻入骨,畢竟林瑜還說了,他並不介意在每一次的大朝會之後添上練武這一項。除了武官,大概沒人會打心底裡的贊同這一點。
可能還有如今的白宰相,眾人回想起換了一身勁裝,拿著劍興致勃勃地和林瑜鬥了個不亦樂乎的這個明顯常在校場上來往的宰相——自然是常來往的,沒看見身上的衣裳都是特別合身的麼?
一老一少身上還帶著新鮮水汽的君臣從外面回到內殿的書房之中,見過了那些臣公的狼狽之態心中火氣稍歇的林瑜撐著臉若有所思:“以後大朝會都來這一次也不錯。”這不是後世都有運動會麼,他就來一個武鬥會,等哪天文官中能有一個鬥得過武官的時候,相比這個國家也會大不一樣。
白安笑得不懷好意道:“皇上英明,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體魄想必也不太好。沒有也一個好體格,怎麼給皇上效忠。”他當上了文官,還是文官之首,可並不代表著連一把劍都提不起來。事實上,早年他走南闖北的時候,大多也就隨身帶一把劍而已。偽朝的治理之下,可不是什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真正太平盛世,他手中劍沾上的血還是不少的。
輕鬆過後,重新轉向正題,倭國的事情其實不需要林瑜再多操心,那是管雲飛的活,在林瑜過目之前,白安還會再過一遍,有什麼不妥的當時就改了。至於差點讓朝臣打起來的什麼待遇之類的問題還真是小節。說實在的,就算林瑜將人往牢獄裡一關,朝臣們照樣拿他沒辦法。
只不過,鑑於這時候倭國王室那可憐的身體素質,看在他們值錢的份上,林瑜才放棄而來這個想法。萬一死了一個,那將士們的一番辛苦豈不就是浪費了?
據暫時駐紮在倭國的楊成棟來報,倭國這時候正在緊鑼密鼓的預備著前來覲見的事宜,王室一家子的到來也就百姓們看個熱鬧新鮮罷了,這些人只怕連林瑜的面都見不到,一切還要等使臣來後,簽訂合約才見分曉。
倒是楊成棟奏章中提到的關於這個國家想要效仿古人,派遣遣漢使的事情,提醒了林瑜一件事。就像是遣漢使一般,他還願意接受和漢朝存在著宗屬關係國家的王子王孫前來,進皇家學院學習。現在這樣的孩子不多,但是等分封令一下,數十年一過,皇家學院可能就需要擴建了。
這些人也不是質子,甚至這些孩子在長大之後,朝廷會將這些人送回國中,並助他們奪得更高的位置。如此一代又一代,漢朝宗主國的印象就會潤物細無聲地滲透到周邊的所有國家之中。
如今可以確定的屬國就有朝鮮,想必知道皇家學院以後皇帝的子孫都會進去學習的他們會迫不及待地將人給送過來。而倭國這一邊就麻煩一些,理論上來說,他是願意的,但是這不能是從他口中說出來,而必須是戰敗國自己爭取來。
不過,這也不急。畢竟到時候倭國的使臣不會在京城只呆上一兩天,這其中有的是機會讓他們瞭解到一些比較重要的‘小道消息’。
在此之前,倒是剛頒佈的徵召令比較重要。所謂徵召令其實就是移民,只不過和以後的封國不一樣的是,這些農戶依舊還是漢民,算是在中央的治下,以後會有鄉官、知縣、知府等一級級的官員從中央派過來。林瑜也有考慮過封國屬地民眾的國籍問題,結論是,自然還是漢朝國民。
其實沒有什麼需要過多考慮的,畢竟無論未來的發展如何,中央永遠是國民的後盾。
只有這一點,亙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