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倭國的使臣看見一眾他眼中的地位低下的力夫居然各個握著筆, 專心致志地聽著上面的荀先生講課聽得津津有味,明顯是聽懂了的樣子, 心中難免驚異非常。
同他一般驚訝的還有船上的幾個西人,倒是現在的漢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形, 不以為意。另外兩個頭等艙的官員也拿著筆,儼然不覺得混在這一群的力夫之中一道聽課有什麼不好的樣子。
這時候的世界上大多數還存在著比較嚴重的階級分化,尤其是西方的國家,他們固有的階級觀念讓他們非常注重血統,就算身上流著所謂的貴族血統的人可能連字都不認識,但是富有學識的人卻依舊要向他們表示尊敬。像漢人這樣不同職位的人普通一等的坐在一起聽講那是不可想象的。
更何況,他們還覺得這些力夫都沒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呢!在這方面倭國和西人其實很類似, 受教育也是要將就資格的。
是以, 伊藤小五郎在今天收到的衝擊就可以想象了。
在天津港登陸之後,轉道京城,這些外國的使臣漸漸地習慣了這個國家和其他的國家不太一樣的畫風。
在林瑜推行義務小學之後,別的地方不好說, 這京城已經京城周邊的地方絕對是普及度最高的地方——誰讓這裡是天子腳下呢!據說, 就算皇帝陛下睡著了,夜間都是有一隻眼睛盯著這裡的。
這其實是說的是地支的鷹犬們,不過這些國外的使臣不是很瞭解內情,就從字面意義上理解了。
所以,在清晨時分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穿著不一樣制服的小孩子們歡快地被這小書包三三兩兩的一道上前學去。這些孩子有的是官員的孩子,有的是一般商戶家的孩子, 更有一些是僕役的孩子,但是他們所有人呢全都接受著同樣的教育。做先生的不能因為家長職業的不一樣有所偏向,這作為師德考核的內容之一,每年都有人不定時的下來抽查,萬一被投訴查實,那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因為是義務教育,是以這些先生也都是拿的官府下發的俸祿,收到官府的監管也是正常的事情。
因為教育方面算是禮部的職能之一,這監管人自然也是從禮部抽人,另一部分就是從原本的御史臺裡挑人了。原本的御史風聞奏事,但是在新朝這些都是老黃歷了。如今誰要是敢沒有真憑實據就隨便告人,少不得被人反告一個誹謗罪,那可是要反坐的。
無論在後世這一條會變成什麼模樣,在林瑜的眼皮子底下,現在大概算是難得的吏治清明的時期。
伊藤小五郎自己出來買早飯的時候,正好看見眾多的小學生禮貌地排隊在一邊等著拿自己的包子的情形,不由得神情複雜。
該驚訝的已經在船上驚訝過了,現在再看到這樣類似的情形,他不禁反思,如果真的只有那些公卿貴族的孩子可以教授的話,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了。這些孩子雖然都出這話一樣的制服,但是身上的書包明顯還是有不一樣的,可見家境也不一樣,並非所有人都是富裕之家。
想來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並非因為官位和階級而存在,否則大皇帝陛下也不會這樣自掏腰包也要大力推行教育。他後來在自己的出使日記中這麼寫到,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他都一一記載了下來,後來被當做重要的史料儲存了起來。
另一位伯恩男爵就沒有那麼多的感慨了。他算是貴族中學識還算不錯的,能說會寫,還會吟誦一些十四行詩來享受姑娘們的追捧,但是真要他對林瑜大力推行的義務教育有什麼樣的想法的話,那就是不愧是這個強大帝國的皇帝陛下,願意這般花費。在他的眼裡,這樣的花費只能算的上是奢侈的浪費,還不如買一些金銀珠寶來的有意義。
不出意料,他這樣的言論在傳回他的祖國的時候,收到了不少有識之士的抨擊。只可惜這時候的貴族階級還沒有完全的消亡,新興的資產階級還沒來得及崛起。至少在在貴族階層之中,像伯恩男爵一般對林瑜的奢侈津津樂道的人不少。他們只覺的讓天下的人普通一等的接受教育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浪費,更是認為有這樣財力的林瑜應該是一個連馬桶都由黃金打製,鑲上珠寶的人。
但是,其實在很多由身在東方的使臣寄回來的信件中看得出來,林瑜其實是一個很節儉的帝皇。他倒不是可以節儉,畢竟皇家的財富眾多,他本人打小也是王孫公子一般長大的,要說節儉的話和真的不能和百姓相比。
只不過,林瑜一向秉持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從不再無意義的地方花費多餘的錢財。就比如說,在喪葬這一方面。因為本朝廢除了徭役,是以皇陵應該怎麼建,花皇家內庫的還是國庫的銀錢就引起過私底下不止一次的討論。
這件事一傳進林瑜的耳中,他就知道工部尚書之前沒有領會他的意思,直接把人給喊過來,當著他的面,將那個皇陵的圖紙給劃了。並告訴他,讓他建的皇陵是以後所有皇族宗室的墓地。真正需要用心的地方並不多,甚至沒有多少需要建設的地方。畢竟,林瑜的標準大概也就是他印象中後世的公墓,花費自然從皇家內庫來。
雖然這也算的上是皇家私事,但是林瑜這樣的簡單的想法顯然把工部尚書給嚇壞了,居然不敢領命。會出現這樣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林瑜在百姓之間的聲望相當之高,這要是傳出去這麼簡陋的陵墓是出自他的手筆。他們可不會管什麼這是林瑜自己的想法,只會覺得他這個當官的不幹人事。官能不能當下去兩說,走上大街都要被人唾罵那是妥妥的。
後來還是召集了外班大臣,大臣們原本還以為林瑜這是不滿意皇陵的興建進度呢,結果一看皇帝陛下自己的準備,一下子哭笑不得。這要是趕上了一個庸碌荒淫的皇帝,當大臣的難免頭疼。但是要是趕上了這樣的一個聖明過頭的皇帝,當大臣的也不輕鬆。
和工部尚書想得一眼,他們也覺得這樣的皇陵一旦建完,那他們這一班的大臣日後就等著被百姓痛罵吧,連在青史上也少不得落下一個逼迫皇帝的汙名。天可憐見,他們還真沒有,倒是皇帝自己一臉的堅持。
在臣子們的苦勸、尤其是白安的勸說之下,林瑜才稍稍退了一步。甚至為了勸說,大臣們紛紛表示這一部分的費用可以讓國庫來出。沒道理國庫管著天下犧牲將士的身後事,卻連自己皇帝的事情都不管啊!這時候,他們儼然忘記了,之前是誰為了到底那一方出錢而爭吵了。
就這樣,雖然雙方各退一步,但這史上最為簡陋的皇陵這一頂帽子依舊是摘不了了。但是,也因為如此,林瑜在後世才會被稱為完人而被後人所稱頌。
到底,那部分建皇陵的錢還是林瑜自己掏的腰包,畢竟這要讓國庫出了,這些在座的大臣在以後少不得被人給揣測。在這方面,林瑜自己不在意後人評價,但是對這些的臣子,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
說會這一邊,相比於被安排著悠哉前行的兩國使臣,那個年輕的荀先生卻是一下船就被專人給借走了。還是走水路,從天津港輾轉至內河,從京杭大運河的通州港下,走個二十來裡,就到了京城腳下了。
這一回擬定的赴歐使團在預期中要在整個歐洲帶上個五年左後才回來,至於為什麼將荀先生這樣難得的人才放出去,一來是因為這一位先生自己有意去接觸一下西方的文化,二來便是林瑜考慮過的怎麼講西方的人才給盡數吸引過來的問題,荀先生自願當這樣的餌。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能夠沉浸在學術中的同時,還能給皇帝陛下效勞,哪裡還能找得到這樣的好事呢!
這個荀長林原本在鄉間研究數理雖然也自得其樂,但是在讀書人的圈子裡,儼然就是不務正業而聞名了。為了這個愛好,自小不知道被多少長輩同窗給嘲笑,他就更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願搞研究。為了研究數理,他甚至還躲進了深山之中,幸好他打小體格健壯,靠山吃山,養活自己無虞。大約是躲得太深了,居然連外面天翻地覆了一年多都不知道,還是出去逃亡了又回來的家人想起家裡還有這麼一個兄弟,以為他死了跑去深山一看,人家活得好好的,看這精神氣,比他們這群剛輾轉回來的還好呢!
這個年近三十還來得及娶妻的大光棍兒的軼事就被傳了出去,不知怎的,到了管雲飛的耳朵裡頭。其實,就算是管雲飛不去找到這麼一個人,知道了新朝科舉中居然有著數算的荀先生也已經高高興興的準備去科考了,他還野心勃勃地準備去考皇家科研院,絲毫不覺得自己有沒有落選的可能性。
不過,管雲飛派出的人先行一步找到了他,就像是試趙榮熙一般,試出他的確有著真才實學之後,管雲飛一拍板,將皇帝陛下的計劃告訴了他。這個一腦門的研究的荀先生原本研究數理,自然知道西方有一部分人關於這一方面很有成果,樂意的很。
兩方面一拍即合,荀長林出使歐洲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荀長林從深山之中出來,很是惡補了一番如今不一樣的天地,真要說起來,他對這個完全和印象中不一樣的世界的瞭解比另外幾個外國人好不到哪裡去。
無他,已經習慣了眾人的無視,驟然發現身邊所有人對他都特別的恭敬。家中一向無視他的兄弟們突然期期艾艾的上前來,希望他能夠指導一下數術那都算是小事。就連官場上的官員們都是一副特別謙虛有禮的模樣,他這一次收到了不少管雲飛先直取給他的聘金,他想拿一點給這些官員,他們一個個都不敢收。一個不收那倒也就罷了,這沒一個敢收,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學數理的人邏輯思維很強,荀長林只是苦悶不被人理解又不願意放下自己心愛的學術,這才躲進深山之中,並不就是說明他沒有情商。他明明看見那些人很是心動,但眼中不掩恐懼,就知道這個新朝在這一方面管得很嚴。後來一路上的見聞也證實了他的觀點。
不得不說,荀長林對於這樣的一個新朝是很滿意的,自然了,再埋頭只關注自己愛好的人也是有著被社會認同、獲得尊重的需要的。相比於那些天天都做夢著回到舊式社會的士子來說,新朝堪稱荀長林這樣的人的春天了。
林瑜是知道荀長林這個人的,畢竟這樣一個和趙榮熙一樣的天才,還要放出去,自然需要經過他的同意。而整個赴歐使節團在有了荀長林的加入之後,剩下的人手就不需要多大的麻煩了。畢竟,對硬體要求最高的就是林瑜計劃中一個學問過人的餌,這樣的人已經有了,別的人找起來就不難了。
整個赴歐使節團編制漸漸的準備齊全起來,這幾天管雲飛也越來越忙了。他已經得到了海關方面的訊息,英國和倭國兩個使團全都過來了的訊息他是知道的。也因此,他將荀長林趕緊先接過來,畢竟赴歐使團的事情比較重要。而看那個英國來使的情況,那人算不上多麼的無能,但也不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也無怪乎管雲飛不放在心上,唯一重要的也即是一封來自英國國王的信件,但說實在的,若是林瑜都覺得無所謂,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說他呢?
也就是倭國來使還需要他們繼續準備了,畢竟這樣的戰敗國前來覲見的事情雖然不是歷史上的第一樁,但卻是本朝立國以來第一回。現在定下的東西都是能作為後來人參考的,是以整個鴻臚寺和太常寺才會這麼的忙碌。太常寺掌禮儀,這大概是他們在大的典禮之外最忙的時候了。
這一回倭國進京可不像是他們的國王,有這樣大的熱鬧。之前的熱度過去了,找到了新的樂子的百姓們已經不會再去關注這些人。可以想見,除了之後將兩國之間的條約拿出來,應該是引不起多大的波瀾了。
京城腳下的百姓們見識多廣啊,差不多的事情還真惹不起他們的注意來。這時候,倭國使臣進京,看見的就是大量的百姓往外跑去的樣子。
和他們一道的進京的英國使臣也是一臉茫然,倒是安格斯會漢話,又不像倭國人那麼心虛,瞅準了就拉住了一個人問了問。被拉住的人看見金髮碧眼的外國佬也不驚訝,聽了他疑問,就回了一兩句,然後匆匆地走了。
見他回來了,伯恩男爵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有什麼事情不成?”
安格斯就道:“似乎是皇家科研院的人研究出來了什麼不用牛馬的交通工具,他也不是說得很清楚,只知道似乎是蒸汽機拉的。”至於蒸汽機是什麼,這個原本在十七世紀末期才會在西方出現的機器,距離現在還有整整五十多年呢。是以,這兩個西方人也是一頭的霧水。
“走,去看看。”伯恩男爵眼睛發亮道,人都愛看熱鬧麼,特別是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往城外跑的情況之下。雖然一般發明都很忌諱他們偷看,但是這樣大張旗鼓的說出來,可見是沒有關係了。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將手裡的行李交給隨身的僕役,轉身就走。那些就在一邊的倭國人艱難的站在逆著他們的人流中,看了看領頭的伊藤小五郎。
想到了來到這個國家之後看到的好些聞所未聞的東西,伊藤毫不猶豫地指揮幾個人跟著自己也往外走,剩下的人就將他們的行李帶去鴻臚寺。
他想著,橫豎就算去了鴻臚寺,想要覲見大皇帝陛下還是要經過鴻臚寺的引見,一層層報上去,等宮裡面回覆之後,才能按著宮中的時間沐浴焚香之後前去。倒不如先看看城外有什麼不一樣的事情,如果真是要事,錯過了豈不是可惜?
他想得還真不錯,畢竟這時候的林瑜也在城外,與民同樂,就算這些倭人立時就去皇宮中,其實也是找不到人的。
先前皇家科研院來的訊息,能夠實用於交通上的蒸汽機已經發明了出來了。在科研院裡頭試驗過,同等條件下,速度至少要比馬兒拉車要快上一倍,這還是在皇家科研院的場地有限施展不開的情況之下。
林瑜聽聞之後就命在城外空地上進行試驗,因著要鋪設軌道,所以訊息根本瞞不住。既然如此,乾脆就不瞞了。這樣的公共交通以後必然會司空見慣,倒還不如大張旗鼓地宣傳一番。是以,才有了這樣萬人空巷的景象。
比百姓們嗅覺更加靈敏的,是京城日報的記者。報社本就有些官辦的意思,林瑜的命令一下去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去城外等著了。
雖說皇帝與民同樂吧,但是也不能讓皇上和眾位大臣們和百姓們擠在一起。不在於所謂的階級,而是不方便保護,也容易出問題。
因此,在城外試驗的地方已經架起了臨時的高臺,邊上荷槍實彈的軍士已經團團圍住了高臺。在高臺邊上的都還只是皇宮內外的護衛,而在試驗場地之外,京城的駐軍已經排出了兩列長長的佇列,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兩國使臣出現的時候,試驗還沒有開始。但是在場地邊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不過就算這些軍士之間的間隔都很大,但是這些百姓都很自覺的沒有一個腳尖伸出他們排列出來的人牆的範圍。
安格斯艱難地穿過重重的人頭,點著腳尖向外看去。之間裡面的人穿著窄袖的衣衫,和這個國度喜歡的寬袍廣袖一點都不一樣。不過,他看著這些人忙忙碌碌地圍著那一臺器械打轉,就知道袖子窄一點是為了方便。除了袖子改得狹窄了一點,那衣衫看起來和時人流行的大氅沒有多大的差別。都是對襟,前面有一個繫帶。不過,大約是沒有了寬大的袍袖,這衣裳看上去就缺了那一股仙氣飄飄的氣質。
安格斯是絲綢商人,在倫敦還經營著一家成衣店,目光難免就在衣裳上面打轉。不是他說,在國內的時候,他店裡的衣裳一向以時尚著稱,可是很受貴族歡迎的。
這個國度的人青睞的寬鬆和英國有所不一樣,但是他卻從軍官筆挺的窄袖袢襖上獲得了靈感。還有這裡美麗精緻的繡花,若是能帶回去的話一定能夠大賣吧!他心有遺憾的想著,可惜皇帝陛下對自己的國民每一個都很重視。除了官府的遺民令一概不允許外流。尤其像是他這樣的外國人,在這裡他能夠僱傭一個手藝精湛的繡娘,但是如果他想要將人帶走,那就是不可能的。
不像是偽朝,允許人口買賣。本朝但凡發現一點人口買賣的跡象,從買方到賣方,能抓到多少人,就處罰多少人。一點折扣都不會打。
以前正規的人牙子倒還好,他們也就換個牌面,以後照樣做中介的生意。但是其他的那些人可就悽慘了,只要被抓到一個買賣過擄掠來人口的證據,這輩子就別想過輕鬆日子。
想到了那些個沒有和自己一般來到東方的同行,安格斯不僅撇了撇嘴。他當然知道他那些同行的口中,所謂不用跑得那麼遠,又一本萬利的新生意是什麼。不就是從新大陸那邊搶了那些黑人充作努力買賣麼?要是再這個國家,那些同行們都要被判上個幾百年的刑期吧!
安格斯還真是高看了林瑜的節操,說句難聽的,他也就當本國國民是人。用句過去聖賢的話來說,外番那些不幕王化的,統統都是禽|獸,要不然之前也不會和心腹重臣說那句以他國之血肉來供養本國的話來。不過,就算西方血淋淋的黑人奴隸制給他們的原始資本累積奠定了多少的基礎,他也不可能在好不容易廢除了良賤之分後,還有死契這樣變相的奴隸制後,再將這個制度引進國家。
有些口子只要一開,就關不上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將人運過來再賣的成本太高了,沒有人回去做這樣的一筆生意的。若是真有人能把人給大量的運過來,中央不需要,但是急需要開闢的蓬萊需要啊。林瑜總有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做皇帝的一個眼神,下面願意為他分憂的人絕對能為了一個機會打出狗腦子來。
所以,他還是走精英路線好了。勞動力不夠,開發機器來湊,也算是變相地推動了發明與創造,還有工業化的過程。
林瑜出現在高臺上時,底下的百姓們出現了一陣騷動,知道林瑜轉身往高臺裡面走去,底下的百姓們看不到人了,齊呼萬歲之聲才算是像潮水一樣漸漸消退。擠在眾位百姓之中的倭國使臣不由得拿袖子摸了摸額頭上沁出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擠出來的熱汗還是心底泛出來的冷汗。
“民心可畏!”伊藤低聲道,再對比一下他們國家都被俘虜了的國王,心中更生羞意,“不愧是□□上國,難以相比。”不去看別的,就光他親身在這裡體會到的眾多百姓對皇帝陛下一心的愛戴與忠誠,伊藤就知道,像這樣一個團結的國家是沒有縫隙的。
他徹底服了,看向高臺的眼神宛如看向神靈,又敬又畏。
林瑜來的時候,底下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最後一次的除錯。領頭的儼然就是戴梓,也不知道他一個槍炮類的專家怎麼就跑去了蒸汽機那邊的小組。想來在人手不夠的時候,出現這樣的一個大佬手下好幾個關鍵試驗的情況實屬正常。
戴梓身邊那個圓眼鏡的青年可不就是趙榮熙,他進入皇家科研院時間不久,就被戴梓慧眼識英才,一下子給扒拉到了自己的麾下。這一次也是他在資料的運算方面做出了關鍵的攻陷,這才讓他一個四體不勤,動手能力還沒來得及培養出來的渣出現在而來現場。
趙榮熙的家人也應邀參觀了這一次的試驗,他們就在林瑜下面的一層,身邊都是和他們一樣的,蒸汽機研發小組的家眷們。雖然,在這時候頭頂上就是皇帝帶給他們的激動感,可能要比家裡的小子參與研發的什麼‘雞’還要來得強烈。
但是靠近了皇帝的興奮感在看到底下眾人緩緩退下,那方方正正還裝著一個煙囪的機器緩緩動起來時漸漸地被緊張感給蓋了過去。
這個在眾人眼中怪模怪樣的機器,帶著離得老遠都聽得見的轟鳴聲逐漸動了起來。而同一時間出發的馬車已經拉著同等重量的東西往前跑了不短的一段,還有著越跑越快的架勢。
不同於眾人的緊張,林瑜坐在高臺之上一派淡定。對他來說,區區一次的公開飾演的失敗還真無所謂,畢竟從蒸汽機第一次出現在東番,到現在能夠應用到火車上,這樣的成果已經是突破性的了。須知在另一個世界,第一列的蒸汽火車的速度比馬車還要慢,但是嘲笑還是沒有打斷科技進步的過程。
更何況之前的內部試驗已經表明現在的技術已經成熟,不出意外的話,試驗成果不會失敗。
不出林瑜所料,在幾分鐘過去之後,完成了緩慢的啟動階段,隨著工人們源源不斷地將煤炭鏟進鍋爐之中,這個冒著黑煙的機器伴隨著咔噠咔噠的響聲越走越快越走越順暢,在眾人的屏息之中逐漸的超過了馬車,等速度穩定下來的時候,已經遠遠地將馬車拋在了後頭。
那個架著馬車的老把式沒有什麼生氣的神色,反而暢快地大笑了兩聲,也沒有繼續去追肯定追不上的火車,而是悠哉悠哉地趕著馬向著終點的地方行去。
這樣的試驗已經是第二次了,比起第一次的吃驚,這時候他已經能夠很快活的面對這樣的一個事實,以後他這樣的車伕就要落伍啦!不過,他這樣的一把老骨頭,以後也能去別的地方走走看看。
這個車伕不是別人,正是在林家做了一輩子的老車伕,也算是看著林瑜長大的人。之前的登基大典,還是他架著玉輅將林瑜送去祭天臺的。現在還是因為林瑜現在已經不大出行,這個老把式沒什麼事情,正好自己的兒子而在科研院裡頭,就當了一把對照組。
他看著已經跑遠了的火車,又看看身邊的人上人海,樂呵呵地想:沒準一不小心就在歷史上留了一個名字呢!
隨著火車將馬車遠遠地拋在後面,人群中從一開始的譁然到後來的驚歎,等聽到林瑜的耳朵中時已經變作一層接一層的歡呼,宛如狂潮一般。
林瑜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站起身來——他這個當皇帝的不率先起來,身邊那些已經按捺不住的大臣們誰都不敢逾矩。
百姓們也就看一個熱鬧罷了,真正做實驗的那幾位還要收集實際資料和理論資料做出對比來,林瑜這邊也等著這一部分的資料出來。不過,他們看得也就籠統多了,也就關心一個這個新興的交通工具能夠保持的速度而已。但是,光這樣就已經足夠激動人心了。
按照他們跟隨在林瑜身邊所感受到的更新換代的速度,想必這個火車也不會一直保持在這個速度,以後肯定還會越來越快。也就是說,只要是火車能到的地方,那就是漢朝的疆域輻射之地。
張忠作為一個武將,第一時間發覺了這樣的交通工具對軍事的意義。有這樣的運輸方便的工具,就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樣靠著緩慢的牛馬,有時候還要靠著軍士們的腳力來行軍。軍士們完全可以以逸待勞,殺得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而對於在座的大臣來說,他們考慮著一件和張忠想得相類似的事情。當然,並不是打仗,而是火車這樣的交通工具一旦輻射全國,那麼就再也不用擔心放權給地方會導致地方做大。畢竟就算是他們不知兵也知道,萬一地方上再有如白蓮教故事的話,哪怕從中央拉出一支軍隊來都是一件很便捷的事情。不會再出現像前面偽朝那般,跨省調動一支軍隊,居然花了一個月還要多的時間。機動性奇差不說,也容易被以逸待勞,就像是林瑜之前做的那樣。
實用蒸汽機的意義重大,但是蒸汽火車和蒸汽輪船的意義也並不亞於此。這兩樣的東西在戰略上的意義實在是太過重大,堪稱古時的軍事重鎮了,這也是林瑜腦海之中的先輩們想盡辦法也要造出自己的火車的原因所在。
至少,在這時候,林瑜就也有意向將火車的軌道鋪到朝鮮,向北再鋪到俄羅斯,將這個貪婪的毛熊狠狠的揍一頓。
那邊雖然冷得能凍死人,但是凍土之下的石油資源可是寸土都不能讓的。即使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但是既然林瑜心中清楚,就不能不為後人考慮。
有時候林瑜會想,也許上天讓他穿越的意義就在於此。儘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穿越只不過是外星人鬧出來的一場烏龍而已。
在試驗結束之後,林瑜和列為臣工就收拾收拾在軍隊的護送下回了皇宮。這一項試驗的成功意味著火車可以正式投入試用,如果情況不錯的話,在全國鋪開軌道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甚至不等以後,幾個主要城市的勘探工作現在就要正式展開。
想要見火車,可以。但是鐵軌鋪在哪裡,怎麼鋪都有講究,光靠一個科研院還真不行。
“將路段外包出去可以,但不是現在。”就像是在北州搞路面基建的時候,很多的路段都是包給別的商人做,所以北州才能建設地這麼快。在座的好些人已經有經驗了,一回到宮中就迫不及待地問,被林瑜給一盆子冷水澆了通透。
“這項技術依舊是機密,便是本國的商人暫時也不考慮轉讓。”到底是涉及到蒸汽機,如果保密工作做得好,以東西方如今的發展對比,林瑜野心勃勃地準備將兩方面的科技水平至少拉開個二十年。
不過,本國的基礎科學終究還有些薄弱。想到這裡,林瑜就準備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已經準備了大半的赴歐使團給召來見一見。
而在此之前,一直在醞釀中的國籍制度也能拿出來見見光了。
後世的米國能玩什麼綠卡,林瑜也能玩一個紅本本。而且,現在的漢朝都不用特地宣傳,就已經是無數人心中的夢想。
想必,有很多人為了這樣的一個紅本本,心甘情願地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