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聰明的人,但也談不上笨。可母親常常說我心眼實,容易上當受騙。所以,我總是把話藏在心裡,時間久了,便忘記了什麼叫察言觀色,甚至是揣測解讀他人的內心。有時候,我覺著這樣的自己沉悶乏味,缺少了生活上的某種樂趣。我曾試圖改變自己,讓自己充滿朝氣,就如同老師在課堂上號召的青春活力。
我承認,以往的我太過於壓抑沉悶,以至於忘記高興的大致含義。
我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將鄧紹抬的有多高大,而是他多多少少讓我有所改變,至少不再像以往那般猶如死水一樣寂靜。
鄧紹哼著小曲,雙腳在水盆中重疊,臉上展露絲毫疲倦,可他依舊笑著。
我把家裡唯一的一塊肥皂攥在手裡,揉成泡沫塗抹在他的腳面上,笑道:“小擼傷神,大擼可就傷身了,別前列腺沒治好,倒把腎搞壞了。”
鄧紹雙腳故意用力,在水盆中砸出水花,水花濺到我的臉上,我下意識用衣袖擦去,仰面說道:“你幹啥?”
鄧紹眨了眨眼睛,笑道:“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我一直以為你單純的和白紙似的呢,原來都是裝的。”
我並不反駁,反倒是點點頭:“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單純,是你自己想的而已。”
鄧紹來了興致,雙手抵在膝蓋上說:“你是怎麼知道的,和叔說說。”
我回憶這過去,從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將最不堪入目的往事搬了出來,說:“很小的時候,大鵬哥和我去山上捉蜻蜓,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經過二嬸家的時候,她們家院子裡有水聲,我和大鵬哥探頭往裡看,結果竟看到二嬸在洗澡……”我侷促的抬起頭,難為情的瞥了鄧紹一眼,繼續說:“接下來我就沒在看了,倒是大鵬哥一直看到最後。”
鄧紹哈哈大笑,說:“原來你小時候就已經這麼色了,還偷看女人洗澡?”
我頓時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得了,最後羞赧著說:“其實……我只看到了一點點,現在都記不清了。”
鄧紹不依不饒,笑道:“一點點也是看到了,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猥瑣。”
我連忙辯解:“我哪有猥瑣,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大鵬哥非要拉著我看的。”
鄧紹見我急了,笑著揮揮手,說:“行了,不逗你了,看把你急的,不就是偷看女人洗澡嗎,沒啥大不了的,我上大學那會兒,還被人堵到屋裡了呢。”
我詫異道:“你做什麼了,被人堵屋裡了?”
鄧紹隨意的掃了我一眼,笑道:“你說能做什麼,當然是跑馬被人抓包了唄。”
我怔了怔,十分自然的將手伸到□□做了個擼動的手勢,然後說:“這個?”
鄧紹哭笑不得,坐在床上挺了挺屁股,笑道:“不然呢?”
我撇撇嘴,略帶嘲諷說:“你同學一定笑死你了吧?”
鄧紹反駁道:“這有什麼可笑的,要知道是個男人都經歷過,難道說……”鄧紹斜眼盯著我,不懷好意笑道:“難道說,你從來沒有過?”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已經嚴重超出自己的回答範疇,我悶頭不語,只顧著把鄧紹的腳擦乾淨,起身說:“我去倒水,你先睡吧。”
我端著盆出了門,鄧紹在身後嘟囔了什麼,我聽得不太真切。然而回來的時候,鄧紹竟然把被褥撲到了地上。
“你要睡地上?”我詫異道。
鄧紹點點頭,翻身躺了下去,說:“床太小,我怕晚上睡覺擠到你,更何況……”鄧紹環顧房間四周,又說:“這屋裡太小,晚上還不熱死了?”
我由衷贊同鄧紹的想法,但鄧紹終究有傷在身,我愧疚道:“你頭上還有傷呢,不能著涼,還是我睡地上吧。”
“叔可捨不得讓你睡地上”鄧紹翻身坐了起來,胸前的鏈子已經調轉了方向,有掛墜的那頭早已跑到脖子後頭去了。鄧紹伸手把鏈子轉了過來,繼續說:“我看還是在床上擠擠吧。”
鄧紹把被褥丟了上來,重新整理好,隨後猶如施展輕功一般躍了上去,只是我那本身就不結實的木床瞬間崩潰。我連忙掀開被褥檢視,只見中央一個碩大的窟窿映入眼簾,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手裡的被子丟在一旁道:“完了,這回真要賠錢了。”
鄧紹赤腳站在地上,賠笑道:“你這床真不結實,看來我們都要睡地上了。”
我沒好氣的說:“我真懷疑我上輩子抱你孩子跳井了。”
事後,木床空了下來,我們在地上撲了厚厚的幾層被褥,躺上去竟發現比木床舒服許多,我翻了個身將燈關掉,黑漆漆的屋子裡,只有我與鄧紹的心跳與呼吸聲,我把被子蓋到脖頸處,說:“明天去把罰款交了。”
黑暗中,我看不見鄧紹的表情,但我卻能猜出他此時一定很迷茫,甚至是詫異。
果真不出所料,鄧紹說:“罰款?什麼罰款?”
“床是被你踩壞的,當然罰錢要你來交。”
鄧紹所問非所答,說:“剛才那句話聽著挺耳熟,我懷疑你這是變相的報復。”
我無所謂,說:“你說報復就報復吧,反正錢得你付,我沒錢。”
鄧紹笑了起來:“認識你這麼久了,每天都是錢不離口,如果你以後有了錢,一定是個守財奴。”
我不可置否,錢對於我來說,並不只是鈔票那麼簡單,更多的是個保障。
“守財奴有什麼不好?這叫會過日子。”我在為自己的吝嗇尋找著一個藉口,儘管聽上去十分牽強。
“會過日子好啊,如果你肯嫁給叔,叔的錢都有你來管,咋樣?”
黑暗中,我偷偷往身旁注視著,儘管什麼也瞧不見,但我卻能感覺到鄧紹話裡幾分真假,我沒在接茬,只用睡覺兩個字熄滅了這個話題。
我閉上雙眼,儘管已經努力讓自己沉睡,可還是會慢慢醒來,因為心事猶如石頭一般壓在胸口。
我猶豫了許久,終是問道:“睡了嗎?”
“恩?”鄧紹的聲音似乎貫穿了黑暗,讓我頓時驚醒不少。
“還沒睡,怎麼了?”
我故作鎮定,說:“你怎麼還沒睡?明天不是要上班嗎?”
鄧紹嘆了口氣:“睡不著。”
我輕輕翻身,靠近鄧紹問:“有心事?”
“算不上心事,就是有點懊惱。”
“哦”我不知如何接茬,過了一會兒,悄聲問:“你說……我是說如果,如果兩個男人在一起會不會被人瞧不起?”
“你是說玻璃?”鄧紹似是自言自語,繼續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這種事情也不是新鮮事,感情好就在一起被,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並未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原來,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這也只限於聽別人說,自己卻從未親眼見過。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該不會你喜歡上叔了吧?”
“你……你別胡說,我可沒有,將來我還要娶媳婦呢”我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的解釋著。
鄧紹笑了起來,黑暗中,他的笑聲竟顯得略微刺耳。然而他卻回身把手搭在了我的胸前,感覺像是把我摟在了懷裡。
“沒事,叔也只是說說,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了叔也沒什麼,誰讓叔這麼優秀呢,對不?”鄧紹稍微緊了緊臂彎,又說:“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知道嗎?”
“我知道”不知為什麼,我有點難受,但卻找不到根源。
鄧紹輕輕拍著我,語氣柔和道:“是不是心裡很難受?”
我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