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祂……這場戰鬥，我們一開始就不可能贏……”蔽目高巫望著女人的光體，雙眼出神喃喃地說道。
他原本緊緊合十的雙手已經顫抖地失去了力氣，雙掌間潤滑的汗珠，使兩隻手掌漸漸錯開滑落。
白空尊者不由自主地雙腿發軟，單膝墜落跪在地上，他的瞳孔閃爍著恐懼，望著地面甚至無法聚焦。
陸千陵被包圍在結界的碎片雨當中，望著變成光體的女人，身體僵直不敢動彈。
稍一刻後，她發現自己身側的手背受了點皮傷，是被那大光劍的拔刀斬擦傷的。傷口只是被削去一層皮膚，似乎並無大礙，但是它卻血流不止無法自愈。
陸千陵意識到了，自己的魂魄嚴重受傷了。
“如果我再站得偏一點，或者這拔刀斬的軌跡再向我身體靠近一點……”陸千陵不敢再想。她感受到了一種永生的生修羅族難以出現的感覺，名為死亡的恐懼。
“你們很強，沒想到會被你們逼迫到顯出我的真身。”女人對兩位失去戰意的玖鴻境者說道。
說完，祂就朝著左牧四人緩步走去。
“兩位叔叔！”水瞳害怕得大叫，雙手不自覺地抓緊身邊的左牧。
左牧向前邁出一步，揮出獨臂擋在水瞳和小曇身前。
他咬著牙，眼裡迸發出誓死同歸的決心。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帶走她的。”左牧不卑不亢地說道。
左牧言中指的是自己的妹妹小曇，兩位玖鴻境者聽到，卻誤以為是指水瞳。
白空尊者撐起自己顫抖的雙腿，他張開打顫的牙關低聲地說著：“會長予我有大恩，今天小姐的安危，我白壬戌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小姐。”六翼光體女人開口道，打斷了白空尊者的忠心宣言。
“我的目標是另一個靈族小孩，是她。”光體指著左牧身後的左小曇說道。
“啊？哦，那好……”白空尊者一懵，還沒調節過來情緒，已經伸手請女人自便了。
更後方的蔽目高巫聽到如此，更是馬上喜形於色，似乎一顆心放了下來，他擺出惶恐的神情說道：“如果不涉及到水瞳小姐，那我等就不再干擾了，請上神自便。”
“上神？難道……”白壬戌聽到這稱呼，驚訝地抬頭觀察女人此時的六翼形態，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
“對，白空你經歷‘十載劫’的次數還少，可能還沒碰到過這位，但是我前兩次‘十載劫’正好就是由祂主持的，我認得這形態。”蔽目高巫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繞過女人，朝水瞳的方向靠近。
“十載劫？那是什麼。”左牧腦子裡記住了這個詞，他此時臉色嚴峻地盯著眼前這個六翼光體。
他已經明白了，這兩位玖鴻境者是指望不上了。
“兩位叔叔你們！”水瞳聽到蔽目高巫說了自便二字，心中一著急，看了虎曇靈一眼，又望了左牧一眼。
雖然前者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虛假記憶的虛假身份。但是從後者的眼神中，她想起了當初母親病逝時自己的眼神。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水瞳喊道。
這位天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壹微境少女，咬著牙壯著膽，把隨身不離的小拳耳兔放在地上，喊道：“小拳，返璞態解……”
“解除”的解字還沒說出，斷了一臂的白空尊者，就已經用水瞳看不清的速度閃現到其身邊。
白壬戌用一根食指，輕柔地兩下分別點在水瞳和小拳的額頭，然後他們就兩眼一黑馬上昏睡了過去。
“對不住了小姐。”白壬戌抱著水瞳倒下的身軀內疚地說道。然後又轉頭看向左牧，一臉愧疚地支吾其詞道：“對方太強大了，我們……你我都無能為力。”
末了，白空尊者還是過不去心裡的坎，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般又補充了一句：“祂不是人，祂是神明啊！”
“神明？”左牧稍愣片刻，不知道白空尊者是在比喻，還是字面意思。
但是片刻後，左牧的眼神恢復如初，甚至又新增了一絲冷意，他咬字清晰地說道：“神明又如何？神明來奪，我就該把家人拱手相讓嗎？”
神秘女人看著左牧的眼睛，不語。
祂從金黃色發光羽翼處，抽出了一根光羽上的纖絲，讓其朝著前方飄去，落到白壬戌的斷臂肩上。
祂說道：“我恢復你的手臂。”
語畢後，白空尊者的斷臂傷口閃出一陣耀光，原本失去的手臂馬上再生復原了，就像從來沒有失去過一樣。
驚得後者連連道謝，卻誠惶誠恐，不敢直視女人的眼睛。
“雖然你們連連逼迫，讓我不得不現了真身，使我這一個月積累的儀式都廢了。但念你們護主心切又是無心之失，不與你們計較。”
女人氣定閒神地說著，然後祂高高在上的目光，又落到了左牧身上，祂說道：“如果你願意和我達成一筆交易的話，我也可以恢復你的斷臂。”
“不可能！你想帶走小曇門都沒有，我是不可能拿妹妹和你交易的。”
左牧毫不猶豫地怒斥道：“你救了小曇一命，我感激你。但是如果你要從我身邊奪走她，我絕不會答應。”
“你誤會了，我說的交易內容不是指這個。”女人看著左牧，繼續說道：“你妹妹，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的。雖然因為某個大人的原因，我不便殺你。
“但是這個小女孩現在對我更重要，如果你依然糾纏不清，我不但會殺了你，我還要殺光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這個昏睡的女孩。”
“你！”
女人的一番凡話讓左牧一震，怒吼的同時也陷入了彷徨的矛盾旋渦。
也讓兩個玖鴻境者又提心吊膽了。高莊樓已經在暗地裡聯絡遙遠的同僚，準備讓其配合他開啟空間之門，雖然成功逃脫的可能性依舊極低。
“哥哥……”小曇拉住左牧緊緊握拳的手，她現在身上的禁制已經被解開了。
“夠了哥哥，由我去吧。”小曇邊說，邊緩緩地抱住左牧的後背，泣涕如雨。
她說：“今生能與哥哥還有爸爸媽媽相識，小曇已經很開心了。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在這個世界的某處好好地活下去。”
小曇說完已是滿面淚珠，浸溼了左牧後背的衣裳。
“我……”左牧痛苦地哽咽，說不出話來。
妹妹已經鬆開懷抱向女人走去，自己卻顧忌著敵人的脅迫，無法舉起手抓住她。
眼前無力的現實他無法改變，眼睜睜的別離讓他摧心剖肝。
他恨，恨自己的弱小，所以，他一定要變強。
他抬頭目視眼前耀眼的六翼光體，開口的聲音堅定執著，又令人透骨酸心，他說：“除非你今天殺了我。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你，然後奪回小曇！”
女人面無表情地和左牧對視，說：“那你可知你的目標，不是你們人類的至巔之峰，而是超越神明。
“我的‘存在’，不是你一個凡人所能臆想，你們人類的巔峰玖鴻境，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高一點的土坡而已，我想踩就踩。
“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名為天命。”
“放屁。”左牧口沸目赤地回擊道。
“強過玖鴻境又如何？神明又如何？總有一天我要一併超越！
“所謂天命我也要破給你看。我會超越你然後奪回妹妹，讓你付出代價。”
左牧說完，小小的身軀迸發著激昂的鬥志，墨玉般的眸子透著滲人的銳利。
女人默默地一言不發，恢復了凡人形態，祂拉起小曇的手對左牧說道：“那想必你定不會接受我的交易了。
“我原本想贈你一隻手臂，來換取你忘記這些記憶。我想圖個清靜抹去你的記憶，但是我借來的精神力不夠了，所以需要你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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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左牧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你呢。”
女人把視線移向小曇，問道：“用你的記憶，換再生你哥哥的一隻手。行不行？”
“好。”“不行。”
小曇和左牧幾乎是同時回答。
片刻後，兩人眼中的淚光又是顯現。
左牧撫平了自己的情緒，說道：“小曇，不要忘記哥哥。你記住，你一定要等著我，我總有一天會變得足夠強，然後再找到你的。
“如果僅僅因為一隻手，你就要忘記我，那我定會親自再次斬斷這手臂。
“所以不要忘記我，好嗎？”
聽完哥哥的話，小曇忍住如泉的淚水，努力地點了點頭。
女人卻望著兩人的眼睛，陷入了許久未有過的沉思。
“記憶……是這麼寶貴的東西嗎？那一千年前，我忘卻的那些記憶，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