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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血統

陳林氏帶著阿福和小強來到漁村時, 正好五叔的兩個兒子回來探家。

李元川性情冷淡。遇上將沉的船, 救人,對跑船人是當然的事。幫忙延醫問藥,送回家中, 只因船上有人認出那是他兩個手下的父母。

這時,沿海一帶不少“外出謀生”的男人在海上混海盜, 甚至加入了倭寇。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朝廷禁止海上貿易, 連出海打魚都違法。多山貧瘠的土地養不活這些人。與其去往他鄉做低人一等的賤民, 不如投奔他們最熟悉最親近的大海。

有本錢有本事走私做貿易的,只是少數。多數人只能賣力氣。有錢的走私商也要優先照顧自己的親戚屬下,不會也不敢隨便僱人。好在海洋廣闊, 魚有魚路, 蝦有蝦道,眼前沒有路, 有人遠赴番邦, 尋找一線機會,也有人乾脆做起無本買賣。反正活一天是一天,混得好,佔島為王,吃香喝辣, 也不枉此生。

既入這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活命第一,什麼國家民族,血統出生,都一邊站著去了。說到底,原是朝廷斷了他們生計,又不養活他們。

閩南一帶,差不多的村鎮都有做海盜的。家人親屬,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含糊一句“出海謀生”,也是實情。與海沾邊都是違法,很少有誰會去刨根問底。

之後,李元川一年去兩三次,住在五叔家,連帶他兩個兒子在熊本幫中水漲船高,與幸五郎相熟起來,也得到大田宗作的關心。

五叔的兩個兒子沒有見過小強,聽他們母親說起,那孩子甚得李元川喜歡,回島後被大田宗作問起家中情況,順口說了出來。

大田宗作正好要幫李元川製造機會,親自帶了幾個心腹去,把小強掠了回來。小強阿福兩個與漁村孩子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知阿福是張歆什麼人,本想一同抓了來,給小強作伴。阿福到底大幾歲,蠻性,掙脫了。

小強被抓以後,不哭不鬧不理人,目光鎮靜,該吃吃,該睡睡。

大田宗作哪知道這孩子正自閉著,只道他天生膽量過人,有定氣,小小年紀已達到“威武不屈”的境界,大為驚訝欣賞,連帶對張歆都讚賞到了十二分。能生出教出這樣的兒子,怪不得張氏能打動主人!

城主和主人父子兩個都是九州最出色的武士。主人和張氏的兒子一定英雄了得。就算張氏沒能給主人生出兒子,這個繼子,再招為女婿,足夠繼承熊本幫了。

大田宗作出身武士,卻長於下層,早年在九洲不得志,跟著城主到海上才混得風生水起,早不想回家鄉。他關心的是熊本幫的傳承,對於熊本城歸誰繼承倒不在意。

大田宗作挺喜歡小強,又當作了未來小主人,親自交給做了李元川侍姬的兩個女兒,命她們好好照顧。這兩天得空就去看看,也用了些手段哄誘試練,發現這孩子全都不為所動,竟已到了“無物無我”的地步。大田宗作歡喜得不得了,已經在想怎麼說服城主,找最強的宗師,給這孩子最好的日本教育。等他長大成熟,這一片海域都會是熊本城的屬地。

大田宗作把張歆當作李元川囊中物。李元川自己可沒有這樣的自信。不錯,張歆眼界胸襟比一般男人更加開闊,對浮名虛禮看得很淡,如果已經對他有了感情和依戀,很可能不會在意他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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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樣的女人,不是容易打動的。他們只短短接觸了兩天,縱使她對他有好感,也還淺薄。他的手下劫持了她的兒子——

想起她當日誤以為他可能對她的孩子不利,那付兇狠的樣子,李元川無力地嘆口氣,頹然坐下。父親十五年深情小心,不能換得母親一個青眼,只因,開始就錯了。

大田宗作見此情景,猜想張氏大概不好對付,劫持她兒子達不到目的,眼珠一轉,又是笑容滿面:“主人,如果讓張氏上島不是個好主意,您也可以親自把孩子送回去。她不知道您和熊本幫的關係,一定會感激您的。”

一時不知道,不等於一直不知道。可不管怎麼說,他必須把小強送回去還給她。也許,這真是一個接近她的機會。

然而,沒等李元川和大田宗作開始實施改動的計劃,張歆在程啟的幫助和陪伴下,找上門來了。

“報!港口外面來了一艘大船,沒有靠岸,在港灣入口處拋錨,把我們的船全都堵在裡面了。船頭船尾兩門炮正在掉頭,可能要攻打我們。”

大田宗作大驚:“是哪裡的船?”被人打上門來,熊本幫十年前經歷過兩次,每次都是慘敗。要不是城主派主人來力挽狂瀾,熊本幫早完蛋了。

“船頭的旗幟上寫著‘程’字,可能是閩南程家。”

他們並沒有得罪程家,主人還同程家有生意。程家的武裝一向自保,從不主動生事,怎麼會突然攻打他們?

李元川頭疼地解釋:“你替我請的客人,張氏來了。張氏的生意合夥人,名叫程啟,是程氏現任家主副手的兒子。”

程家以商為本,崛起於閩南,控制著臺灣,雖然低調,卻是東南海上不可輕視的一股力量。李元川對程氏的情況有所瞭解,連他們從西洋人手中買了十門大炮,裝備了五艘大船,藏在臺灣東南的海灣,這樣隱秘的事情都知道。

沒想到程啟竟能調動程氏裝備最強的炮船,還來得這麼快!這麼決然!他一向謹慎,還是小看了那個一臉憨厚無害,吃了虧一笑了之的傢伙。

果然,程家大船的炮口對準岸上,船上人員端出□□,亮出大刀,嚴陣以待。

陣勢擺足,程啟讓人放下小船,只叫了一個有經驗的水手划船送他和張歆上岸。

船長和程五上前阻止:“大爺何必以身犯險?叫他們頭領出來,命他們交出孩子,就是了。”程啟萬一有個好歹,四老爺四夫人不會饒過他們。

程啟一擺手:“擺出這陣勢,就是嚇唬嚇唬他們。我們是來救孩子,不是來打架的。你們可別把事情弄擰了。我陪,小強他娘上岸。你們在這裡等著。倘若天黑還不見我們回來,你們就回去,再調幾艘大船來,把這個島給我轟了。哎,我也就說說,放心,做主人的不會把我們怎樣。”

在臺灣,見到程氏情報處頭子,問明熊本幫底細,程啟越聽越覺得同李元川對得上。熊本幫現在的頭領十有八九就是那個神秘兮兮的李元川。那麼,他單單劫持小強,就是為了引張歆上鉤了。

一樣追老婆,人家這麼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他可不能託大。

希望用不上,程啟還是把老爹的威信,自己的交情都墊上,調出了這艘大船,在對方家門口擺下陣勢,除了威懾倭人,又何嘗不是藉機對那個半倭的謫仙耍威風,在張歆面前長臉?

張歆靜靜地看他施為排程,欣賞之色越來越濃,末了讚道:“人不可貌相。程大爺之才,換個時候,將軍萬戶侯怕也當得。”

程啟聽得歡喜,還沒忘記這趟目的:“我曉得自己幾斤幾兩,也就跑跑船,混口飯吃。我們雖然不願意打,卻得先擺出不怕打的架勢,才好同他們談條件,也叫他們不敢傷害小強。”

判定熊本幫很可能是李元川手下,這回多半有驚無險,張歆放心不少,只等上岸之後見招拆招。比起一般大明人,對付倭人,她還有些優勢。

隔了一段,程啟發出一箭,將那塊木牌送到岸上。

這令牌乃是前任首領,現在的熊本城主所制,留給大田宗作,讓他代主行令的信物。雖然自從李元川來後,大田宗作再沒用過這塊令牌,島上大小頭目都是認識的。瞧見這令牌,知道貴客臨門,一面小心接待,一面派人飛報李元川和大田宗作。

李元川和大田宗作立於高處,遠遠看見小船靠岸,程啟扶著張歆下船,與她並肩而行。張歆步履較慢,程啟兩步一頓,始終陪在她身側。

這攻心之戰,還沒開打,他已經輸了。李元川胸中憋悶。近三十年人生,第一個走進他心裡的女人,就這麼失之交臂。不甘,然而,無奈。

大田宗作還想亡羊補牢:“等會兒,我讓人把那個男人引開。他一個人,也沒帶武器——”

“大田,別再幹蠢事!你真想招來閩南程氏的大炮,把這個島轟成廢墟嗎?叫彌生和小葉把我的禮服拿來,服侍我更衣。”

“您終於願意以熊本城少主的身份露面了?”大田宗作又驚又喜。

他們這麼快找來,這麼鎮靜地上島,很可能對他的身份已有所瞭解。他不喜歡熊本城少主的身份,更不喜歡熊本幫首領的身份,他只想做李元川。然而,這是他的血統。他從出生那刻起,就不得不揹負一生的血統。

雖不是他本人發出的“邀請”,身為首領,必須為屬下的行為負責。

那兩個,一個是讓他心動的女人,一個之前稱兄道弟,也算朋友。他們應邀而來,他就應該做個好主人,以最真實的面目接待他們。

一路走來,張歆不聲不響。程啟幾次想張口,都被她制止。

程啟開始以為她害怕,故作鎮定,後來發現她在留神聽那些人說話,越聽似乎越有把握,不由暗自奇怪,等到被迎進大廳,使女奉茶後退下,再也忍不住,湊近小聲問:“你懂得倭話?”

張歆端起茶杯,低聲回答:“一點點。”

“啊?!”程啟又驚奇又佩服,還有點不敢相信。

張歆不好說自己唸書時跟風選了個第二外語,不想關鍵時刻派上用場,含糊道:“機緣巧合,覺著好玩,學了點。”

程啟點點頭,想想這島上東瀛武士的裝束和武器都與中土不同,使女的衣裳和舉止也別有風味,他聽說過,還見過一兩次,仍忍不住多看兩眼,她卻視同無物,之前還不知道李家的事和熊本幫,她就猜到李元川有東瀛血統,多半她自己也同東洋人打過交道,有所瞭解。

他對張歆,信之不疑,倒是半點沒去想她同倭寇有沒有關聯。

他二人低頭密語的樣子,落進裡間的李元川眼裡,就成了扎眼的刺,當下一咬牙,走了出去。

這間客廳乃是中式佈局,使女衣著象是和式浴衣,只有李元川自己穿了一身張歆只在螢幕上見過的日本貴族的正式禮服,前襟還綴著徽章。

程啟還露出幾分意外,惋惜。張歆一派“早知如此”的淡然。

李元川心知無力挽回,已決定放手,又還有些捨不得,凝視著她,柔聲問:“海灘一別,你還好嗎?”

張歆平靜地回望過去:“我的孩子被人劫持了。您說,我能好嗎?”

李元川苦笑:“對不起!我手下的人知道我想見夫人,竟出此下策。我這就把孩子還給你。”

言罷做了個手勢,就有使女躬身退下。不一會兒,一個和服女子抱了小強進來,將孩子放在張歆面前兩三步處,深深鞠了個躬,說了聲“對不起”,退了下去。

小強呆呆的,看見媽媽,扁扁嘴巴,卻是不動。

張歆思念兒子這麼多天,哪裡還忍得住,看他這樣,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小心蹲在他跟前,捧著他的小臉:“小強,是媽媽呀。你不認得媽媽了麼?”

“媽媽,哇——媽媽,嗚嗚——”小強撲上前,一把抱住她,放聲大哭。

張歆一下沒撐住,差點坐到地上,還好程啟在背後扶住,拉著抱著小強落淚的張歆坐回到椅上。

小強緊緊抱著媽媽,把頭埋在她脖頸處,大哭不止,身子扭動,似乎發洩積蓄多時的不滿,還踢了張歆幾下。

張歆也是緊緊抱著兒子,一邊流淚,一邊安慰說:“是媽媽不好。媽媽來晚了。小強不哭,能原諒媽媽嗎?”

程啟張了張口,又閉上,眼中已有溼意。

李元川觸動舊情,心緒起伏,咬緊牙關,把頭扭到一邊,不忍再看。

大田宗作眼看他心目中“威武不屈,無物無我”的小天才,一下子變成滿臉鼻涕眼淚的耍賴小孩,失落得一塌糊塗,瞥見李元川一臉陰雲,硬著頭皮走上前,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張夫人,是我劫持了您的孩子,主人不知情。我向您請罪。”

張歆看都不看他,冷冷地說:“那柄短刀在你腰間掛著呢。你要切肚子,自己找地方切去,別在這裡嚇我兒子。”

大田宗作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李元川暗歎一聲,吩咐說:“大田,你下去吧。這事,我來處理。”

好一會兒,大廳裡只有小強的哭聲,和張歆安慰哄勸的低語。兩個男人靜靜聽著,看著,都不說話。

終於,小強不再哭了,倦倦地靠在媽媽肩頭抽泣。

李元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氣不好,怕有風暴,你們既然來了,還請留下盤旋兩日。”

程啟淡淡一笑:“多謝盛情!為免家人掛念,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上岸前,為防萬一,我吩咐船長等到天黑,倘若不見我們回去,就返回臺灣搬救兵。李公子好意留客,可要讓他們誤會,就不好了。”

張歆點頭贊同。

李元川望著她,沉吟片刻,毅然說:“我曾對我母親發誓,除非自衛,絕不傷害一個明國人。我會親自送你們上船,平安離開。在那之前,我想與張夫人單獨談話。”

~~~

程啟剛要阻止,張歆已經答應:“好。在我與您談話的時候,請您先讓人送程大爺和我的兒子上船。”

一邊站起來,把小強送到程啟懷中:“請幫我照看一會兒小強。”

程啟萬般不樂意。小的剛剛救回來,就得把大的搭進去?

小強剛剛找到媽媽,還沒在媽媽懷裡賴夠,就被送出來,也是不滿,胳膊緊緊鉤著張歆的脖子,抽噎著又要開哭。

程啟慌忙給他拍背順氣,口中哄道:“好孩子不哭,不怕,你娘一會兒就回來。”

小強扭過頭,看見是他,叫了聲“爹”,鬆開張歆,轉而抱住他:“爹,壞人抓我。”

“不怕,不怕,爹在這裡,爹把壞人趕走。”

張歆還是第一次聽見小強喚爹,見他兩個一來一去,渾出天然,怔了下,就覺心裡酸酸的。

李元川默默看著,眼神暗淡。

還是張歆先反應過來:“李公子,請您這就派人送他們到海邊去,可以麼?”龍潭虎穴,能夠離開一個是一個。小強離開險地,她才能放心與李元川周旋。到了海邊寬闊地帶,萬一發生什麼事,大船上的人也有個對應。

程啟明白她的考慮,不再堅持,抱起小強跟著李元川的侍從往外走:“爹帶你去海邊劃小船。你娘和那個叔叔說幾句話就來找我們。”他和小強安全脫險,李元川更有顧忌,不敢對阿歆來強。阿歆這樣女子,也就是力氣比男人弱。

李元川帶著張歆來到方才與大田宗作所站之處,與張歆一同看著程啟抱著孩子一路走到海邊,這才轉身問:“你可以放心了嗎?”

“謝謝!您想和我說什麼呢?”

“這邊請。”不遠處有一座草房,進去是一間和室。

張歆隨著李元川脫鞋入內。

“這間和室還是我父親在這裡時建的,你大概不習慣,我讓人搬幾張桌椅來。”

“客隨主便。請您不必麻煩。”張歆說著,雙膝一屈,兩手自然地撫平裙襬,端端正正跪坐在客位,腰桿挺直。

李元川眼中閃過驚訝,讚歎,盤腿在主位坐下:“你來這裡之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去過日本,對嗎?”

張歆差點隨口說出“去過”,卻是心念一轉,咽了回去,微微一笑:“我在松江住過,有個女僕是松江人,年紀只比令堂略小。她對我說起過李家的事,和令堂的遭遇。女人總是喜歡一廂情願地相信一些美好的事。我就相信西施在吳國滅亡後,沒有死,而是與范蠡泛舟湖上,得享天壽。令堂擁稀世美貌,被稱為‘再世西施’,印證了紅顏薄命。可我願意相信她劫後餘生,擁有幸福。

“海灘一別,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您。沒想到有一天看見您出現在福壽閣,與程啟相識。我問程啟,他說您是松江李家的遠支子弟。對此,我不大相信。李家是士族。士族子弟,最好的出路是讀書科舉出仕。資質條件差點的耕讀,也要保持清高。讀書不成,轉而求利,也只會在陸上經營幾個商鋪。下海跑船這樣冒險的事,他們是不會做的。

“如果說不受重視的旁支子弟,孤注一擲,到海上博個機會,您又不象。您的學識很好,又有李家這樣的門楣,科舉出仕,我義兄那樣的官職,都委屈您了。而且,您的氣質,舉手投足,作派,都不是曾居人下的環境能培養出來的。因而,我斷定您不是李姓子弟。

“可李家對外稱您是他族中子弟,不可能沒有緣故。說實話,您的容貌太出眾,太不一般,讓我忍不住猜想您的父母,尤其您母親,會是怎樣的美麗。我有了一個猜測,接著我發現時間年齡對得上。

“當程啟告訴我,很多倭寇背後是日本諸侯,甚至有諸侯世子親自統領的。關於令堂的故事,在我心裡,差不多就完整了。您是不是覺得女人很無聊?明國給女人定的規矩很多,整天關在家裡,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偶然,也能接近事實,對嗎?”

使女敬過茶退下。李元川端起茶杯,作了個“請”的手勢。

張歆也有些渴了,盡力保持風度,還是一口氣喝乾。

李元川微笑著給她續杯,望著她,慢慢地說:“無聊,喜歡胡思亂想的女人很多,只有真正聰明的,才可能接近事實。從我第一次用這個名字去大明,至今十一年,一直以為自己很小心很周全,沒想到渾身都是破綻。”

張歆呵呵一笑:“女人比較多疑。”

“幸虧,向你這麼聰明的,很少。”李元川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你真地想知道我母親的故事嗎?也許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美好。”

“我很喜歡聽故事。但您不需要講給我聽。”

“我願意講。你大概是唯一一個能夠不帶偏見地看待她的明國女子。”李元川想了想,搖搖頭:“還是從我父親講起吧。我父親是上代熊本城主庶出的兒子。他很聰明,讀書很多,武藝也很好。他的父親很倚重他,可他幾乎沒有希望繼承大名之位,而是被當作熊本城最出色最好用的武士,經常被派去執行危險的任務。

“日本現在前情況,有點像三國時代。天皇和幕府控制不了局勢,大名之間互相征戰,弱肉強食。打仗就需要軍需,需要錢糧。本土地小人少,出產有限,消耗卻是無窮。明國沿海的倭寇,確實有很多是各地大名支援,甚至是他們派出來的。一開始不少是想同明國貿易,可明國禁海,不許通商,少數走私商人,要價很貴。後來發現用搶更快,更容易,就都做強盜了。

“熊本城在九州北部,是九州較大的大名,戰事也很多。我父親在一次危險任務中受了重傷。傷好後,他主動要求到中國海來,統帥熊本城派出的倭寇。他的嫡母和哥哥非常歡迎他這個決定,因而他順利成行。

“他讀過好幾本中國的兵書,有實戰經驗,又是大名的親生兒子。在他的帶領下,熊本幫很快成為倭寇中最強的一股。

“他一直仰慕明國的文化,決定親身去感受一番。他抉擇了緊鄰海邊,有很繁華的松江。在那裡他聽說了我母親的美麗。

“我母親的一生,是被她的美貌所累,也是被‘再世西施’的名所害。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李氏那樣詩禮傳家的大族,為什麼竟會放任我母親的美貌被人傳揚,弄得滿城皆知。我唯一的想法是,他們並不在意她的幸福,而是用她的美麗滿足他們的虛榮,達到攀附權貴的目的。如果不是明□□為防外戚之禍,規定后妃只能從清白的中等人家中選,我想,他們一定會送她進後宮。

“父親聽說了母親,也聽說了她的夫家和豐厚的聘禮。他仔細安排了那一場搶劫,絲毫沒有驚動官府和鄉勇。這並不難做到,李家那樣的大族大戶,表面上赫赫揚揚,難以戰勝,其實有很多漏洞,只要有心,就能裡應外合。

“那一夜,父親指揮手下搜尋搬走李家的值錢之物,他自己卻跑到母親住的院子,想看看傳說中的西施長的什麼樣子。他那一年也不過二十歲,還有少年的好奇。

“父親,因為他早年的經歷,並不喜愛女人。但也許是註定的孽緣,他對我母親一見鍾情。他沒有立刻離開松江,第二天夜裡,趁著李家慌亂一團,帶著幾個親信潛進去,劫持了我母親。

“他們剛要上船,被李家人趕上。據說,我的外祖父雖然是個文人,也能騎馬射箭。眼看父親帶著母親登船離岸,外祖父射出一箭,卻不是射向父親,而是想殺母親。那一箭被父親用肩膀擋住,但父親說,射進了母親心裡。

“母親明白她父親的意思,幾次求死,都被父親阻止。然後——然後,有了我。母親聽說自己懷孕,傻了,大哭一場,不再反抗。”李元川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沉默。

張歆長長地嘆口氣,說道:“我能明白你母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很多感受和想法都會改變。只要不是心硬如鐵,腦子進水的女人,都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卻要讓孩子活下去。也說不上就高尚無私,女人就是被上蒼造成了這樣。保護孩子,是母親天生的責任。不管後來發生什麼,你應該明白,你母親是為了你,才留下自己的生命。你對於她,是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李元川沉吟著,似在消化她這番話,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從我記事開始,我和母親就住在九州的海邊。外面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院子,幾間草屋,裡面都是松江運來的東西。負責守衛和雜役的是本地人,近身服侍我和母親的都是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