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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少年打馬驛橋邊,紅袖柳如煙……”

清朗的聲音戛然而止,池銘從身上撿起一粒骰子,對著不遠處正用纖纖玉指蘸著胭脂向唇上塗抹的絕色女子苦笑道:“是你要聽詩詞集,我念了,你又不喜歡,到底要我怎樣呢?”

“是你念的不好。”蕭憐月指尖在唇邊輕輕一抹,最後一點胭脂色躍然唇上,更襯得她櫻桃檀口微微一點硃紅,襯著遠山蛾眉,秋水明眸,欺霜賽雪的肌膚,果然是傾國傾城的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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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是不好。”池銘哈哈一笑:“今夜我分明是在這香閨繡房中,哪裡來的打馬驛橋邊?”話音落,軟玉溫香也偎進懷中,讓他身子不由得就是一僵。

“傻瓜,哪裡是因為不對景的緣故?”卻見蕭憐月輕輕一笑,柔聲道:“這詞只有這第一句還是一番喜樂,到了中年羈旅暮年流落的時候,多悲涼?妾只願與郎君一世安然白頭偕老,自然不願意聽你念那樣悲涼的詞句。”

“憐月。”池銘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你竟細心至此,連這個都慮到了,可見是真心為我著想的。好,那就不念了,咱們換一首。”

“不必了。”蕭憐月閉上眼睛,輕輕將頭倚在池銘胸前,如同囈語般道:“但教能讓妾身日日夜夜依偎池郎,於我來說便是最詩情畫意的日子了,給我神仙我也不換。”

“是,於你來說是詩情畫意,可對我來說就不好過了啊。”

池銘苦著臉,伸出手似乎是想推開懷中身體,卻又不捨得。嘆了口氣道:“你又不給我,又要坐在我這裡,我又不是柳下惠,這可真是比酷刑還難熬呢。”

蕭憐月睜開眼,嘻嘻笑道:“不是我不給你,是你自己說的,為了表示對我誠心,定要洞房花燭夜方肯與我共赴雲雨,以證痴心。若是實在忍不住,那我這會兒便把身子給你又如何?”說完便抬起胳膊,似是真要去解身上衣衫。

“別……”池銘慌忙逃開,苦著臉道:“好了憐月,就別作弄我了。上次說要給我,害得我差點兒把持不住,卻不知是誰哭哭啼啼,說了一大堆話,只怕成了殘花敗柳之後我不要你,害我內疚了好長時間。今日你又要故技重施麼?別擔心,最多再等半年,我過了二十,立刻就迎娶你進門,如何?”

池銘小時候有高人算命,言明他必須二十歲後成婚,方能保一生平安富貴,不然定有大劫難。因此雖然他恨不能立刻就把蕭憐月抬回家去,卻也不得不忍著。

“還要再等半年呢。”卻聽蕭憐月幽幽嘆了口氣,但旋即就又展開笑顏道:“也罷,能得池郎如此對我,便是死也心甘了。只是你之前答應我說,定不會讓我進門後受半分的氣,可我怎麼想都害怕,哪裡有大婦能容忍得了我這樣的煙花女子做小妾?萬一將來她把我發賣了……”

“不會的,絕不可能。”池銘眼看蕭憐月說著說著眼淚就掛在了睫毛上,連忙奔過來一把抱住,信誓旦旦道:“我和你說,蘭家那個女孩兒是個十分賢惠溫柔的人,將來你進門,她定和你相安無事,不然我也不會娶她。”

“賢惠溫柔?你怎知道?”蕭憐月的眼淚立刻不見了,目中一絲厲色閃過,但很快便掩飾過去。

“哦,那個……人人都這樣說啊。”池銘拍著胸脯:“所以我和你保證,她絕不敢欺負你,不然的話,我就把她休回家去,如何?”

“既是這樣,你可敢在迎娶她的那一天抬我進門?”

蕭憐月心思轉了兩轉,只由池銘這句話,她心裡便疑惑著對方是見過蘭湘月了,頓時就有些惱怒,於是冷冷一笑,起身坐在了椅子上,剪水明眸眨也不眨的盯著池銘。

“一天進門?”池銘猶豫了一下,卻聽蕭憐月冷笑道:“是啊,你不是說那蘭湘月賢惠溫柔嗎?如此妻妾一天進門,讓夫君坐享齊人之福,豈不是一段佳話?我雖然出身風塵,卻是清倌花魁,我不敢有什麼得意心思,只是這樣的身份給你做妾,池郎,這也不是很辱沒了你吧?”

池銘為難道:“關鍵是我父母和她父親那一關恐怕不好過。”他說到這裡,便看向蕭憐月,嘆口氣道:“憐月,我知道以你的心思,巴不能我誰都不娶,一生只鍾情你一人。是,我心裡就是這樣打算的。然而我不是孑然一人啊,我還有父母雙親,總不能為你就做一個忤逆子吧?你的身份在我眼裡算什麼?對我來說,你就是天上明月。奈何我爹孃不這樣認為啊,他們能夠答應我抬你進門,進門就做姨娘,又答應替我找一個賢惠妻子不讓你受氣,這已經是十分難得了,我也知道你受委屈,所以日後定會加倍補償你,只是其它的,我也實在是做不到,我也很難受……”

“池郎,有你這番話,就足夠了。”蕭憐月心中卻是一緊,她早就知道這男人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浪蕩子模樣要聰明得多,所以時刻不敢掉以輕心,也一直在小心翼翼試探著這男人的底線。如今看來,也就是這樣了。

這樣也好,能被這個男人放在心尖上,總比年華老去,嫁為商人婦受人欺凌要強得多。而且蕭憐月心中還有一番心思: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嫁入池家做正妻的,池銘畢竟還要聽父母的話,若說他為了自己就破門而出做忤逆子,這可不是蕭憐月願意看到的,池銘若非茂城首富的三公子,她還真未必願意委身於對方呢。

但現在不能作正妻,不代表將來不能做。池家父母總不能陪兒子一生,他們也有老死的時候,只要等到那時,憑著池銘對自己的痴心,寵妾滅妻還不是勾勾手指頭的事?

所以蕭憐月很清楚,她現階段乃至以後很長時間內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籠絡住池銘,讓他的心永遠都在自己身上,然後慢慢消磨著那個會成為他正妻的女人,直到她在池家神憎鬼厭,最後讓寵妾滅妻這種事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想到此處,面上越發添了笑,打疊起千百樣柔腸,勾著池銘進到紅羅帳裡,輕張檀口為他吹簫,惹得這男人神魂顛倒,她方才嫵媚笑道:“好吧,我什麼也不求了,只是那位蘭姑娘究竟是什麼模樣?我可是沒見到,只是聽你說她賢惠溫柔,我卻有些不放心。”

“那怎麼辦?”你總不能跑去蘭家看人家的模樣吧?”池銘剛剛釋放了一回,此時還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中,喃喃答了一句。卻聽蕭憐月笑道:“何必要跑去人家家裡?前兩日你不是和我說,你母親要和你兩位嫂嫂去陸家為陸老太太賀壽嗎?順便相看那蘭湘月,我也準備用這個機會去看看呢。”

“什麼?”

池銘一下子就清醒了,從床上急急忙忙坐起身:“憐月,你……你可別胡鬧,你以什麼身份去給陸老太太賀壽?當然,我……我不是說你不夠資格去陸家,關鍵是……關鍵是,陸家人畢竟是書香門第,他們……他們……”

蕭憐月見他急切卻又不敢直說自己身份不夠的模樣,忽的“撲哧”一笑,悠悠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知道我身份低微,只是我的身份雖低,好歹從小兒練的幾樣技藝倒還拿得出手。”

“什麼意思?”池銘不解,蕭憐月也就不再賣關子,猿臂伸展,手腕靈動的扭了幾下,得意笑道:“這茂州城若說歌舞,我雖不敢稱第一,但前三甲還是排的進去吧?那陸家為陸老夫人賀壽,便是定了我們紅袖樓的歌舞班子,去給賓客們表演歌舞助興呢。”

池銘松了口氣,暗道原來如此,只要不是以客人身份,而是以歌舞伎的身份登場,那陸家人自不會說什麼,更何況還是他們自己請的,因此放下心來,卻還是囑咐了蕭憐月幾句,讓她不能太唐突,只暗暗觀察蘭湘月就是。

“放心吧,還用你說。”蕭憐月白了池銘一眼,心中卻有些不快,她是盼著池銘除了自己之外,永遠也別看任何女人一眼,可如今聽他的話,對於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他卻似是有些護著,這怎能不讓她有一種深沉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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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穿這一套吧。”

蘭湘月看著芙蓉和穎兒以及路姨娘手裡捧著的幾套衣裳,伸手指了一套淡黃色繡著牡丹暗紋的,然後又低頭專心看書去了,這小說她還差一個結尾,明明今天中午前就可以看完,偏偏要和沈氏一起去陸家賀壽,眼看著結尾是看不成了,所以她情緒並不高。

收拾完畢,戀戀不捨的放下小說,蘭湘月悲痛的又看了那書好幾眼,忽聽穎兒在身旁笑道:“姑娘真是的,從前您愛看書,還沒喜歡到這個地步。如今竟似魔怔了,自己穿的新衣服,看也不看一眼,倒是對一本書流連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