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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匪石之心(二)

突厥攻勢比想象中更加猛烈, 戰況持續一天一夜,城頭數度告危!何容錦兩次上城頭替換傅炎祖, 傅炎祖每次都休息一炷香時間又衝了上去。

戰事吃緊。撞門木的撞擊聲猶如喪鐘一般,長梯鍥而不捨地架到城頭, 突厥士兵不要命地不斷攀爬,前赴後繼,源源不絕。

何容錦看著藏在千軍萬馬中那支代表確珠親信衛隊的旌旗,眼仁微微作痛。

傅炎祖喘著粗氣道:“他們就是針對青峰城而來的!”青峰城的城牆比其他城池的城牆高出近三丈,可他們的梯子卻是剛好,不止如此,進攻作戰的陣型安排人員安排無不針對青峰城的守衛, 絕非朝夕促成。

何容錦道:“確珠算準我們會退守青峰城。”

傅炎祖一手拿住飛上城頭的流箭折成兩段, 咬牙道:“我出城反守為攻。”

何容錦道:“哨兵回報突厥分兵南門,有可能會兩面夾擊發動進攻。城中守衛已然不足,若再分派人手出城,若能擊中敵軍要害令他們知難而退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 便是枉送性命。”

這話落在傅炎祖耳中自然極不舒服,雖礙於顏面不能乾乾脆脆地頂回去,但回起來也沒先前那般客氣,“我既請命出城,自然有把握。”

何容錦皺眉道:“將軍是統軍元帥,怎能擅離職守?你將城中數萬大軍置於何地?”

傅炎祖語塞。說實話,他入渾魂王麾下以來, 還從未獨當一面過,攻打聖月教是闕舒親自領兵,這是他的頭一次,自然希望立下大功,旗開得勝。

何容錦放緩語氣道:“既然王下令死守,我們死守便是。”

傅炎祖沉默不語。

何容錦在城頭幫了會兒忙,就被塔布連人帶柺杖地拉了下去。他將他按在輪椅上,滿臉不贊同,“王讓將軍靜養。”

何容錦道:“我扛著一城百姓的安危,如何靜養?”

“你的腿已經這樣了,還倔強?”闕舒坐著同樣的輪椅,從旁邊的小吃店裡被推出來。

何容錦道:“這是拜誰所賜?”若非他莫名其妙地跑去突厥,又招惹確珠他們被追殺,他何至於如此?

闕舒樂了,“難道是我敲斷的?”

何容錦:“……”這輩子他都不會承認他親手敲斷了自己的腿,這是在太蠢了!

“罷了,你還沒吃東西吧?過來。”闕舒擺擺手,後面的人識趣地將他推回小吃店。

何容錦看著他的背影,心情複雜。明知道現在不是計較私情的時機,但每次看到闕舒都不免想起那一次的開誠布和後來的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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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門,闕舒已經擺好碗筷。

“坐。”闕舒將包子遞給他。戰爭一起,城中的物價就曾被胡亂哄抬了好幾次,幸好何容錦聯合城守嚴令各商行不得自行抬價,強壓了下去,不然城裡勢必要亂一陣。

何容錦坐下來拿著包子卻沒什麼胃口。

闕舒道:“我打算讓傅炎祖出城營地,你留在軍中坐鎮。”

何容錦道:“外頭是十萬大軍。”

闕舒道:“察隆在回都途中會先向羅汗、赤峰雙城調集兵馬,算算腳程,最多五天便能趕來支援,屆時,便可與南門裡外夾擊。”

何容錦道:“確珠未必會堅持五日。”

闕舒頷首道:“這正是我讓傅炎祖出陣的目的。”

何容錦道:“誘敵?”

闕舒道:“給他一塊肉,讓他先聞一聞,再舔一舔,等吃到嘴裡的時候才叫他知道,這塊肉是餿的!”

……

幸好傅炎祖沒有聽到這番形容。

何容錦乾咳一聲道:“確珠並非衝動之人。”

好意的提醒落在闕舒耳裡又是另一番滋味,明知他站在自己這邊,心裡仍不免泛酸,“你對他倒是瞭若指掌。”

何容錦低頭吃包子。

闕舒說完又有些後悔,在他面前,自己總是顯得有些心胸狹窄和小氣,完全不似平常的自己,可偏偏忍不住。這個人他不停地追逐了這麼多年,追到如今依舊只能痴痴地看著,連碰一下都要找機會,內心的煎熬早已將理智扭曲,每次都不得不用意志力來剋制。

“喝點茶。”他將杯子推到何容錦面前,然後盯著何容錦在嘴唇默默地口乾舌燥。

何容錦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三兩下塞完包子,道:“我去城守那裡看看。”

闕舒老大不願意,卻還是點了點頭,“小心腿。”

城守得了傅炎祖的令,正在城中籌集鍋、油和柴。

何容錦好奇地問起緣由。

城守道:“我也不知,將軍只說是守城用。”

何容錦腦子轉了轉,就想到了作用。西羌和突厥打仗甚少用這些手段,這點倒是比不上中原人。他想著,然後跟著籌集到一部分的物資回到城頭。

油很快被燒起來,然後一鍋子一鍋子往城頭搬。

何容錦看著油澆下去,下面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還不夠,傅炎祖親自挽弓射火箭。火箭所到處,滾油起火,端得是驚心動魄,看的人心驚膽戰。

淒厲的慘叫聲令想來驍勇的突厥士兵也為之膽寒。

“油不夠啦。”下頭的人喊。

傅炎祖皺眉。

何容錦道:“不用油,用熱水也可。”

傅炎祖道:“澆油是為了震懾敵人,光靠這種旁門左道打仗,是難以取勝的。”

何容錦暗道,打仗哪裡有旁門左道之說?他看出傅炎祖是故意拿話堵他,故意仍在為他之前的反駁而心懷芥蒂,因此也不再多言,徑自下了城。

看情勢,若戰術毫無變化,兩日之內確珠絕對拿不下此城,何容錦遂收心回府。

但確珠豈是一個會任由戰機平白流逝之人?

夜剛過半,確珠便從南門發起猛烈攻擊,不止如此,連城牆其他位置也陸陸續續有人冒頭。青峰城並沒有護城河,靠的是高聳入雲的城牆。只是如此一來,他們縱然登上城牆也必須用繩索和梯子才能從城牆上爬下來,這便給西羌弓箭手表現之機。

唯一苦惱的是城牆綿長,不得不在城中各個角落分佈人手嚴防。

何容錦被吵鬧聲驚起,披衣而出,見外頭火光處處,立刻出門,正好遇到從北門支援南門的軍隊,急忙跟上。不過輪椅始終快不過兩條腿,等他趕到時,城門竟然搖搖欲墜。

“頂住!”

西羌士兵用身體死死地頂著門。

何容錦從輪椅上躍起,飛過他們頭頂,單腳停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

士兵一愣,身體下意識地往旁邊一側,何容錦趁勢落在他原先的位置。

有認出他來,叫了一聲,“將軍。”

砰。

門又被重重地擊了一下。

何容錦算著時間,然後對他們道:“後退。”

西羌士兵雖不知道為何,卻還是聽話地退了半步。

何容錦算著時間,單掌拍在門上。

隔山打牛。

真氣隔著門板和撞門木擊打在外面揹著木頭的突厥士兵上,只聽咚得一聲,士兵在猝不及防下被齊齊攤開,木頭滾落在地。

何容錦聽著他們的叫喚聲便知道他們並沒有受傷,只是被驚住了,心中不禁輕嘆,若是尼克斯力在此,這些人只怕非得內傷不可。他的功力畢竟遜了一籌。

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和車輪聲,何容錦回頭,就看到幾個士兵從馬車上搬下鍋子和木柴來。他正感到欣慰,就聽城裡傳出嘈雜的吶喊聲。他順著聲音跑了一段路才聽清楚他們喊的是,“突厥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