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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匪石之心(七)

從西羌王族中過繼孩子栽培成未來的西羌王?

何容錦發現自己的心可恥地動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與闕舒之間的問題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就如當初闕舒在馬車上說的那般,他要娶妻要生子要為西羌留下王位繼承人, 可如今這道鴻溝被輕描淡寫的一筆勾去,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你, 想好了?”何容錦口拙起來。

“想好了,只是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何容錦面色微變。

闕舒朝他伸出手,笑容藏在茂密的鬍子中,若隱若現,“有你同行,我方能在荊棘地中斬殺出一條路來。”

從遇見起便以為緊鎖住的大門在闕舒的隻言片語中緩緩開啟,門後光芒萬丈, 迷惑了他的眼。何容錦盯著手, 神智漸漸回籠,忽而笑道:“西羌國內還有誰是你的荊棘?”閔敏王已死,聖月教元氣大傷,祁翟連同黨羽被連根拔除, 整個西羌已盡在他手中。

闕舒毫無被戳穿的尷尬, 不依不撓地將手往前探了探。

何容錦嘆氣道:“你提得突然,我要想想。”

的確要好好想想。

雖已承認自己對闕舒的感情,但相愛與相守是兩回事。縱然西羌上下不計較他是男兒身,不計較他曾是閔敏王手下大將,他也未必能過自己那一關。

他突然明白為何在自己最恨闕舒的時候也沒有殺他,只因他心中早已承認在他們的感情中闕舒才是勇往直前勇於付出的那一個,所以即使滿腔憤恨的時刻, 那點愧疚仍在關鍵時刻影響了他。時至今日,他們依然是闕舒邁出一步,他原地躊躇。

幸好闕舒與他相識這麼久,早對他的徘徊彷徨習以為常,也不強求,微笑道:“只要你不消失於我的視線之內,便等一生又如何?”

突厥大軍退去兩日,察隆帶大軍趕到,前期輜重糧草在短短數日之內已籌備妥當,十二萬大軍整裝待發,西羌與突厥邊界戰事一觸即發。

誰知道,這場戰爭一旦開始絕非青峰城之戰這樣的小打小鬧,勢必成為一場勝負分明的大戰,持久戰。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厥和談特使帶著數十車大禮前來青峰城賠罪。

一見面,闕舒便冷笑連連,“這可真是一頓鞭子一顆糖,貴國可汗莫非以為本王是八歲孩童,想如何愚弄便如何愚弄不成?”

突厥特使不卑不亢道:“渾魂王息怒。突厥西羌國土交界處綿延千里,乃是最緊要的鄰邦。不久前王更派遣使者出使我國,奠定了西羌與我突厥牢不可破的友誼……”

真虧他們有臉說。

闕舒不耐煩地擺手道:“廢話少說,只說有什麼好處。”

突厥特使被他的豪邁嚇了一跳,暗忖道:都說西羌渾魂王為人陰狠,城府極深,怎的眼前這個這般爽直?不像西羌王倒像是綠林出來的山賊了。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收斂神色,從袖中掏出一本清單。

察隆伸手接過,掂了下才緩緩翻開,為了遷就西羌,上面書寫全是西羌語。

闕舒見察隆嘴角微微上揚,不禁挑了挑眉。

突厥特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能成,松了口氣道:“此乃可汗親口所述,誠摯之心,天地可表。”

察隆道:“此事貴國小可汗知悉否?”

突厥特使面色一變。突厥可汗親口所述卻問小可汗知悉否,顯是本末倒置。

察隆似乎察覺失言,忙道:“聽聞可汗身體抱恙,怕為此勞心,又聞小可汗常常為可汗分憂解難,深受百姓愛戴,方才有此一問。”

突厥特使道:“此事可汗著我承辦,未命小可汗協助。”

“原來如此。”察隆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睛偷偷地瞄向去闕舒。

闕舒突地拍案,怒斥道:“不必惺惺作態!確珠做了什麼你我心知肚明。”他雖傷勢未愈,推輪椅的速度卻比前兩日矯捷,一會兒工夫便出了門。

突厥特使見他說走就走,不由呆了呆,眼睛朝察隆看去。

察隆向他道罪,口中呼王,疾步追出。

兩人一前一後入後堂。察隆忙道:“王去何處?”

闕舒道:“哼,那個特使偷偷叫人送信到後堂,以為本王不知道麼?”

察隆道:“王是說又有奸細?”一個祁翟已叫他頭痛萬分,若再來一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奸細。”闕舒嘿嘿冷笑道,“我們知道挑撥他們父子,他們自然也知道離間……”

察隆眨了眨眼睛道:“離間你我君臣?我對王赤膽忠心,王是知道的。”

闕舒瞄了他一眼,道:“不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察隆嘆道:“王對臣信任有加,臣感激涕零,不過王對赫骨將軍……”

“我我自然信任他,信他不會背叛我,不會出賣西羌。”闕舒眼睛閃爍著不確定,“可是,我卻不敢信他會陪我一生。”

“王不是以後位相迎了嗎?”

闕舒苦笑道:“他還未答應。”

察隆道:“是了,赫骨將軍到底是男子,讓他母儀天下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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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舒此時最需要別人的肯定與安慰,聽他如此說,立刻緊張起來,“你覺得強人所難?”

“不過我不是赫骨將軍,將軍究竟會作何選擇,除了將軍之外,誰都不知道。就好像當年我以為將軍對王恨之入骨,不想他最終還是手下留情。”

聽到這裡,闕舒臉色稍緩,“是了,他看似冷漠,其實是天底下最心軟之人。”

“所以王才默許他棄戎,只因為他雖然有戰將之謀卻無戰將之心。”

“只要他肯留在我身邊,他做什麼都好。”

察隆笑道:“留在身邊做什麼?”

“彈琴,談情。”闕舒眨了眨眼睛,笑得曖昧,推著輪子緩緩往何容錦住的房間行去。“突厥特使晾多久視突厥可汗的誠意而定。”

“是。”

“追尋天神珠下落要抓緊。”

“是。”

火堆痕新,方知渾魂王等人藏深山中。

寥寥數語卻將當日確珠率人燒山的緣由說了個一清二楚。

何容錦低頭看著手中紙條,字是確珠親筆書寫,他認得。

紙條上提到的火自然是闕舒所言,為了引起他們注意所點的柴火,雖然事後闕舒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可是那個理由在他聽來都覺得蹩腳更何況正全力緝拿他的確珠?這分明是一個引火燒身的破綻。

以闕舒之智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若非故意,實難解釋。而故意的緣由……只怕是為了引他入山吧。當時他若沒有隨塔布進山,在聽到確珠召集大軍攻山時,一定會趕來救援。

闕舒所為,其實是以身為餌,誘他上鉤!

確珠告知的用意不言而喻,可落入他的心頭卻泛起另一番心情。

為了見他,闕舒可以以一國之君的身份甘冒奇險,潛入突厥。為了留他,闕舒不惜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下讓自己身陷絕境。如此深情,若來自他不愛之人,自然覺得千斤重擔,不堪負荷,可闕舒偏偏是他中意之人,如此深情,他除了以一生相陪之外,還能如何報答?

燭火燃起紙條一角,漸漸蔓延至整張紙,最後落在地上,化作灰燼。

敞開的門被輕敲了兩下,何容錦轉頭,剛剛還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門外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一剎那,千般顧慮萬般猶疑如同被燃盡的紙條一般,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