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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起 點

前一天晚上看來正式的談話卻沒有影響齊昂第二天以後的生活,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像一個來東京度假的年輕人, 而不是在為將來憂心的無業者,特別是在翻譯長谷的伴隨下。

坂田這個姓就是一張名片, 不管走到哪裡,妝容精緻的小姐們都會給予看起來不那麼時尚的青年良好的服務,兜售名店裡價格不菲的服裝、鞋,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當然,長谷負責刷卡。

根據盡責的翻譯先生的原話,坂田一藏對齊昂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非常的不注意外表, 尤其是頭髮, 儘管天生條件優渥,卻掩蓋不了男性的懶散作風。

這一點齊昂也注意到了,日本這個國家,所有人都化妝, 男人也不例外。但是他對於充斥於空氣裡的各種香味並不喜愛, 或者說,非常討厭。

長達兩個星期的時間裡,齊昂一直出沒於東京奢華的購物街,無數專業人士對他的外貌指手畫腳,在翻譯的幫助下告訴他怎麼著裝、怎樣保養。無奈的青年在名貴的真皮椅上如坐針氈,卻只能在心裡默默不以為然,並安慰自己坂田一藏自己也沒怎麼注意打扮, 至少沒有塗脂抹粉,即使五官美得無懈可擊。

“那是因為他已經不需要了。”

得知齊昂的想法後,長谷的第一個表情是有些嘲諷的一笑。

青年很想聳聳肩膀表示不屑,卻沒有立場。

他一直以為坂田會至少安排一些課程或其他什麼,反正不是這樣揮金如土的過日子。爸爸從小就不贊成對孩子進行太過大方的教育,男孩窮養,是中國人的一個傳統,能夠培養吃苦耐勞的下一代。因此,雖然家庭環境非常優越,齊昂一直都只能循規蹈矩的升學,考不上好的學校,就去讀差的,齊邏不會花錢幫他轉校。零花錢也很有限,跟其他同學沒有太大差距,所以珍貴的手板車模出現在眼前時,他跟其他孩子一樣驚喜非常,那是爸爸所送過的最貴的生日禮物,記憶深刻。

坂田一藏卻迥然不同,即使齊昂這兩個星期都沒見過那個忙碌的男人,透過翻譯長谷,他的想法卻清晰地傳達了出來,人要注意外表,保持完美的儀態,擁有良好的品味,不能說話做事都像個窮小子——很不幸,齊昂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至少外表被改造完成之後,坂田一藏終於抽出時間第三次會晤了悶到要長黴的青年,在一間陽光充沛的和室中。

這是一間陽光屋,一半屋頂是玻璃,四面牆壁是鏡子,人走進去,滿眼明晃晃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齊昂身著所謂走在流行前端的服裝,頂著硬被所謂頂尖髮型師弄出來的一團鳥巢,急切的想見到坂田,因為他無法再忍受每天只是買東西、刷卡,然後回到住處洗澡睡覺。

依舊身著黑色和服的高大男人走進來時,仔細的打量了青年一番,然後蹙起了眉頭。

“很難看。”一分鐘之後,他下了論斷。

“我也這麼覺得。”齊昂無奈的攤開手掌,爬梳了一下滿是髮蠟的頭髮,“我拼死反抗才沒被他們染得花裡胡哨,日本的髮型師一點都不尊重人權。”

“他們以為這是我的意思。”男人盤腿坐下,眼帶笑意。

“八成以為我過幾天要去紅牙上班。”齊昂笑起來。

上次見到過的茶藝師非常安靜的煮好茶,依舊悄無聲息的退出去,這次齊昂很有禮貌的用日語對她說了聲“謝謝”,飲茶時也不像上次那樣一口喝乾,好歹學會了慢慢品嚐,即使手勢實在不怎麼優雅。

“你適合簡單的東西,或者因為你就是一個簡單的人?”坂田一藏腰挺得筆直,認真的看著眼前的人。

“也許你說得對。”皺著眉毛想了好半天,齊昂點頭表示認同,“我從來沒想過。”

“你沒想過的事情太多了。”不再年輕的美麗男人說,聽起來有些不滿,或者失望,“現在你有一個簡單的選擇,要聽嗎?”

“迫不及待。”身體不自覺向前傾了過去,青年好奇的看著對方。

坂田一藏抬起了一隻手,一個黑衣男人走進和室送來一個資料夾和一個信封後立馬離開,男人將這兩樣東西都擺在了齊昂面前。

“你可以選擇信封,或者這些檔案。”坂田一藏說,“信封裡是錄取通知書,你的新身份證和支票。”

“錄取通知書?”齊昂看著那個牛皮信封,“要去讀書?”

“如果你願意的話。”男人說,“作為令尊的老朋友,我對他的獨子會傾盡全力相助。永遠不再回到中國,你可以用新的身份在日本重新開始,過你想過的生活,交女朋友,結婚生子,延續你父親的血脈。”

永不回去。

齊昂被這個可怕的想法嚇白了臉,他從沒想過會在陌生的國家待上一輩子。他還太年輕,一輩子對一個這樣年輕的人來說過於遙遠。

“那……也許過一段時間,我可以回去嗎?”齊昂小心翼翼的問,“等我讀完大學?”

“在中國,你的罪名沒有追訴期的限制,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坂田一藏笑了一下,“臉、指紋、dna,都能置你於死地。”

“總有風頭過去的時候……”青年為難的看著那個信封。

他很想要正常的過日子,上大學,然後隱姓埋名的回到中國,回到c市。

“追逐利益永沒有盡頭。”男人冷漠地說,“這些檔案包括十幾年來齊氏與道仁會的交易記錄,總金額超過百億美元,金錢是人類的終極目標。”

齊昂看了那個黑色的資料夾一眼,目光卻最終轉移到了黃色的牛皮信封上。

坂田一藏看著他不斷遊移的目光,面色愈加凝重。不為金錢所動,是該讚美一句好風骨嗎?

“還有,令尊之死的真相。”

就在青年的手即將碰到厚實的牛皮信封時,東京的教父一字一句的說。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後,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別胡說了,爸爸是自殺的。”

沉默了許久,青年這才強作鎮定的開口說。

“齊邏不會自殺。”坂田一藏冷冷地說,“你是他的獨子,應該明白。”

“他是自殺……”雙手握成拳狀,齊昂盡最大努力保持身體不歪倒,“叔叔們也是這麼說的……”

男人沒有再反駁,而是直接開啟了資料夾,第一頁上,是一張照片,齊氏掌門人的自殺現場,俯拍。

屍體呈坐姿撲倒在巨大的胡桃木辦公桌上,左手空蕩蕩的垂在身側,右手握搶,右邊太陽穴上是一個血窟窿。

齊昂死死的盯著這張照片,本來惶惑的眼神慢慢凝結,不斷發抖的身體也平靜了下來。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動不動,逐漸浮現出一層血似的豔紅。

爸爸,其實是個左撇子。

齊邏用餐時用右手握筷,接送東西、寫字時卻習慣用左手。

“誰,殺了他。”

他的聲音是平靜的,平靜得不帶一絲起伏,讓聽到的人懷疑發出這種聲音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他的敵人。”坂田一藏似乎沒有察覺齊昂的不對勁。

“是誰?”青年抬起了頭,目光冷凝,就像變了一個人。

“我以為你會無動於衷。”美麗的男人幾乎是在嘲笑他,語帶譏諷。

“你什麼也不知道。”齊昂動了動唇角,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沒有人知道齊邏對於齊昂是個怎樣的存在,爸爸,就是承載了一個懵懂少年全部熱愛和憧憬的完美偶像。他既溫和又嚴厲,九歲時就失去了媽媽的齊昂非常依賴這樣的爸爸,所以兩年前得知齊邏飲彈自盡時,他高燒整整三天,在一片昏沉中哭啞了喉嚨,直到最後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從不敢相信到後來的振作,花了齊昂大半年時間,險些不能參加高考。是想要實現爸爸期望的執著,才讓他重新回到學校,遵從著齊邏一貫的教導,保持開朗樂觀的心態,做個快樂的普通人。

即使在知道是因為爸爸的黑色事業導致自己要承受的那些苦難時,他也沒有怨恨過。爸爸就是爸爸,不管是個怎樣的人,都是最親愛的爸爸。

得知齊邏是自殺時,他甚至深深的自責,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做錯了什麼事情,才讓一直表現強硬的男人選擇自決。即使最後兩個叔叔一再解釋是因為生意上的問題,齊昂都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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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田一藏看著臉色灰敗的青年,知道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他跟齊邏是十幾年的合作伙伴,當然知道對方最重要的事業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次數不多的交心談話中,那個一向雷厲風行的生意人總會在提到兒子時表現出柔軟的一面,並無不驕傲的承認親密的父子關系是他生活中的最大安慰。

“我知道你的敵人是誰。”黑道教父變換了稱謂,因為他知道齊昂絕不可能選擇那個牛皮信封,“你的選擇?”

青年毫不猶豫的拿起了黑色資料夾,從未有過的果斷。

“很好,記住這是你的第二課。”他說,“仇恨讓人勇敢。”

齊昂控制住了想要咬住嘴唇的動作,因為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懦弱。

“聽說那個叫做賀又慕的警察已經給你上了第一課?”教父笑了起來,眼角出現一根不太明顯的皺紋,“真可惜,本來我想教你的,背叛讓人長大。”

坂田一藏站起來,走到齊昂,從身後擁住了他。

“這是最後一課,美麗讓人所向無敵。”

男人捏著他的下巴,把青年漂亮的臉扳到一邊,正對著四面鏡牆。

“珍惜你的身體,這是上帝的恩賜。”坂田一藏的鼻息很淺,透露出訓練有素的味道,“然後還有,別讓你的靈魂成為肉體的奴隸,但如果是別人的靈魂,那最好不過。”

齊昂看著一面鏡牆中的自己,然後轉動了一下頭部,其他三面牆裡面也是面無表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