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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29

秋博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意識浮浮沉沉, 就像是墮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洋,四周似是塞得滿滿當當, 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秋博宇難以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從自己的雙手開始延伸出千萬條脈絡那般——他似乎該對這些東西瞭如指掌, 卻又處於對它們一無所知的狀態。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如那混沌一般懸浮著一個祭壇似的建築,但是那祭壇光華黯淡,就像是被那些銘刻著的文字給束縛住了那般。

這是很奇怪的模樣。

那些文字不像是特意刻上去的,散亂無章,歪歪扭扭, 就像是有誰將文字如水一般潑到了這祭壇上, 然後那些文字“流”了下來,覆蓋住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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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感覺是那麼近,甚至他都忍不住伸手想去觸碰了,卻在下一刻, 條件反射般縮回了手。

還不是時候。

他的心頭冒出這樣的想法。雖然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他不會去懷疑和質疑,彷彿這就是他判斷形勢之後做下的決定。

又是那不知名的會自主行動的狀態嗎?

帶著這樣的想法,秋博宇再看那祭壇的時候,發現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是有什麼拖著他在遠離。

【啊……啊啊啊……你這個入侵者……】

耳邊響起了嘶啞難聽,又無機質的聲音,不像是正常人說的話語, 反而像是一些妖獸用擬聲器官去模仿的人聲——而且還是那種拙劣的模仿。

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秋博宇感覺心中似乎有什麼情緒在湧起來。

接下來……接下來?

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那般,青年突然嘴角勾起,冷笑一聲,“玩夠了嗎?”

這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態度,似乎讓那聲音的源頭波動了。那本就帶著濃重雜音的聲音陡然變得高昂,從難聽的聲音直接升級成了噪音,似乎是想以此攻擊秋博宇。

男人輕呵一聲,“還想唸叨多少遍?當我還會吃這一套?”

“我沒動手的時候你不知道在哪裡躲著,等我把一堆爛攤子整理好,又找到了煥發生機的方法後,你就出來跟我要地盤。我只需要研究用的資料,給你也無所謂……”

“沒想到你倒是越來越貪心。”男人越說,話語的溫度便越冷,“當年我做得最傻的事情,大概就是給你留了點面子吧?被你逮到機會躲起來了。”

明明眼前是一片黑暗,卻像是有什麼被抓住了那般,帶出了尖銳的嘶鳴。

“現在算是找到你藏身的地方了。”男人看著前方的一片黑暗,幽幽道,“你不該去妄想他。”

“有我在,莫說是他的能力,他的身體,就是他的一根頭髮,都不會讓你得到。”

“所以——”

男人手中猛然一捏,就像是要掐死什麼東西那般,下手狠厲,不留絲毫的餘地。

虛空之中傳來極大的震動,一團黑霧瞬間爆散,其中幾縷趁機逃離。

男人看向前方的一片黑暗,那祭壇的影子逐漸變得清晰,就像是逐漸被拉進。

被它給跑了,他也不失望。畢竟以他如今的狀態,確實沒法做到將它擊殺。不過至少可以確定這廝一段時間內不敢出來興風作浪了。

對方的恣意妄為,實在是將他惹惱了。仗著自己保護不及,刻意勾起他的陰暗情緒。而這份舉動之後,還有更加令人作嘔的目的——它想出手霸佔那人的能力與身軀,以新的形態來行動。

明明不是人,卻比人還噁心。

如今沒能馬上抓到,但是收回這片沒能掌控的地帶,也是不錯的結果了。

男人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混沌之地中,秋博宇睜開眼,發現眼前一片黑暗——似乎是有什麼蓋住了他的眼睛。

大約是察覺到他的動靜,那東西立刻移開——那是一個人的手,袖子將他的眼睛給擋住了。

周祺然收回手,神色微妙,似乎不欲說什麼,轉身就想離開幾步。

秋博宇瞬間笑得眉眼彎彎,在這黑暗卻看得清的環境下仿若初生的朝陽,帶著最直接純粹的喜悅,“真君?”

“醒了?”周祺然說道,“那就繼續。”

剛剛這四周的黑霧不知為何退散了,而床上的秋博宇也顯露出了不太舒服的模樣,周祺然沒了靈力,無法為他做身體檢查,看了一會兒後,便忍不住用了最傳統的檢查方法——手背貼額頭。

不然什麼都不做感覺怪怪的。

誰知道自己剛試了試,這小子就醒了。

既然沒事就別裝不舒服啊!

秋博宇沉睡的時間比他預想的還要長,不過他覺得這個可能是天資帶來的差別。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剛剛這秋博宇身周,竟然散發出了規則的波動。

不是道心誓那般的規則運轉波動。

而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陌生的波動,

而那波動轉瞬即逝,快到連周祺然都抓不到絲毫的痕跡,只感覺到,那波動出現後,這周圍的黑霧都散了去,待在這片混沌之地上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雖然他還不斷地看見那幻境,但至少心情沒有那麼沉重了,就像是卸去了什麼負擔似的。

這小子做了什麼?還是只是單純主角體質出場了?

系統沒了,周祺然連個討論的物件都沒有,不免心裡覺得有些煩悶。如果系統在的話,雖然老是這個限制那個限制,但至少有個清楚一切的存在能和他聊聊天。

然而……

周祺然沉默著。

看吧,稍微親近些,哪怕只是可以聊的話題比較多,在她離去的時候,也顯得那麼令人不爽。

那麼這傻球呢?

立下了道心誓的傻傻傻傻球。

“那是自然。”秋博宇敏銳地察覺到周祺然態度的變化,便美滋滋地想要起來繼續參悟,但是他像是悟到了什麼那般,突然又躺了回去。

“……怎麼了?”周祺然帶著滿臉嫌棄道。

“啊,好累。”秋博宇誠懇地道,“精神方面還是有些疲乏,有些累,不過真君不用擔心……”

秋博宇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再度起身,然而被中途打斷,他被周祺然給強行按了回去。

“沒恢復好就老老實實休息,你當參悟規則是鍛鍊身體,還能透支一□□力的啊。”周祺然撇撇嘴,話中帶著滿滿的不耐,“你想參悟就繼續參悟,腦子燒壞了我可不管。”

“謝真君指導。”秋博宇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周祺然滿身不自在,輕哼一聲,直接走開了——黑霧不知為何散去了,他想去看看情況。

這傻球!

除非他自己作死,否則這混沌之地應該沒有第二種潛伏的危險了。

看著周祺然逐漸遠去的背影,秋博宇長舒一口氣,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在他要起身的那一瞬間,腦內又湧進了一些東西。

他之所以想要繼續躺著,一是這信息量著實有點大——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一個古怪的地方與一個古怪的存在在對話,而後對那古怪的存在動手了,但是結果並不理想的樣子。

他思考著那些“自己”說出口的話語。

爭搶地盤,研究,貪心,躲起來。

這背後似乎有很深的隱情。

而最令秋博宇在意的,便是最後的那兩句話。

“你不該去妄想他。”

“有我在,莫說是他的能力,他的身體,就是他的一根頭髮,都不會讓你得到。”

……

雖然沒有確切的指向,也沒有詳細的證據,但是秋博宇下意識覺得,他指的,是真君。

有什麼存在想從真君上圖謀著什麼?

雖然“自己”說出來的話略顯親密,以保護者的姿態自居,但是秋博宇心中並未升起多少敵意,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後邊的話語上。

那個狀態下的自己,將真君帶入了這裡,難道是為了抓住那個噁心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到最後不太理想的結果,秋博宇有些小遺憾。

不僅如此,他看到的還有其他的場景。

“不出意外的話,那處小空間只有你會進去。”以前便見過的清冷男子立在一片草地之上,周圍的景色雖然秀麗,但是隱隱有些扭曲的跡象,如果不去仔細觀察的話,是察覺不到的。

“進入的時間有限制嗎?”他聽見“自己”問道。

“隨便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那男子眉目清冷,聞言看向他,眸中帶著些許不耐,“第十個問題了,你就算再繼續問下去我也不會回答了。此處陣法是我石家先人窮盡畢生之研究,不可能透露給你的。”

“那陣法開啟處在哪?”

“以你目前位置為基準,左前方十步。”

“你回答了,第十一個問題。”

“……”

“所以我一直說你太較真了。”他聽見“自己”感嘆道,“何苦自設限制,侷限在一方天地呢?”

“再怎麼樣也比你這個遊戲人生的筆記狂好一些。”那男子大約與“自己”的關係是真的不錯,道:“石家沒落,這些陣法是石家重登輝煌的根基,我自然要擔起責任。”

那男子不再多言。“自己”也順著他的指引,站在了某處地方。

緊接著,一片黑暗,如墮深淵。

而後場景切換,他又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看到了“自己”在一個狹窄的房間內,盯著一顆泛著幽光的球體,不斷地在記錄著什麼——雖然以他的視角能清楚地看到記錄文字的位置,但是那些文字就像是被高度模糊了那般,分不清看不明。

而後,似乎是有了什麼感悟,他感覺到“自己”站了起來,將手伸向了球體。

場景戛然而至,秋博宇回到現實。

隨著有關另一個人的回憶不斷出現,秋博宇察覺到了幾分奇異——他與那回憶中的男人,到底有著是什麼樣的聯絡呢?

若是聯想力誇張一點離奇一點,最普通的猜測就是自己與那個男人極有可能是同一人了吧?

但是秋博宇回想了一下,自認自己的人生還算完整,出生,成長,到如今,都像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除了天資過人以外沒啥奇異點的普通修真界中人。

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那男人大部分回憶中所待的環境,不像是修真界中的場景。

建築風格也是,裝飾花紋也是,兩人的談話也不知所云,不像是修真界中人會有的談話。

難不成那是自己的前世?

想到這個可能性,秋博宇抖了抖身體。

總之,他現在得到的情報還是太少太少,需要再多一些,才能做出判斷。自己的戰鬥經驗與莫名其妙出現的知識大約就是來源於那被稱作“筆記狂魔”的存在,那自己會突然脫離意識控制的狀態,那個在黑暗之中攻擊古怪的存在的狀態,與那些回憶,有沒有什麼聯絡呢?

想的事情太多太雜,反而不好得出結論整理脈絡,秋博宇暫時擱置了那些一直困擾著自己的想法,而後——在床上滾了滾。

這便是他選擇休息的第二個原因——真君!睡過!的!地方!

哦!多麼美妙的存在!

他終究是按捺不住,咕嚕咕嚕地滾了好幾圈,感受著上邊殘留的真君氣息。真君甦醒沒多久自己好像便睡在上邊了,兩人的氣息混合在一起,給了秋博宇極致美好的體驗。

一時之間,秋博宇太過專注,整個人埋進那柔軟的,墊在身下的被子。

周祺然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了裹成了大白饅頭的秋博宇。

……

老實說,一個大小夥子,跟過冬似的整個人窩進大棉被裡,那個場景,有些滑稽。

周祺然則是感覺到無語凝噎。

傻傻傻傻傻球。

他去外邊晃了一圈,如秋博宇所說和原書的描述,這裡實際是一一塊面積特別小的土地,與其說是黑暗中的浮空島,給周祺然的感覺更像是漂浮著的扁長大石頭。

這裡的建築大約只有一棟,散落在地面上的材料廢墟看起來出自同一處,而石頭周邊緣處有著還算明顯的建築輪廓範圍,可以大概看出這裡原先立著的是一個底部為四方形的建築。

不知是不是周祺然的錯覺,黑霧散去之後,他感覺這裡的場景更加清晰了一些,雖然還沒完全擺脫心魔狀態,但是那惱人的碎碎念似乎消失了,令他心情稍稍輕鬆了一些。

大致查探了一下後,周祺然便回來看看秋博宇的狀況,誰知道一進來,便看到那小子又雙詵幹盜恕

周祺然不由得想起現代世界的一個調侃——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喲,可惜是個傻子。

這傻球大概能完美符合這句話吧?

說起來這裡為什麼會有個倒塌的建築?

以這裡的環境來看,不像是有人去修建的,然而混沌之地從出場開始,便有著大片的建築廢墟,而且這裡似乎只有一個建築。

想不通,想不明白。

周祺然看著秋博宇,道,“睡夠了沒?我看你還挺有活力的嘛。”

秋博宇縮了縮,探出頭道,“真君見笑了。”

“並不好笑。”周祺然漠然地看著,“只是覺得你這小子果然很傻。”

“真君說什麼那就是什麼!”秋博宇笑道,調整了一下姿勢,迴歸了正常人應該有的躺姿。

“沒休息好就繼續睡。”

秋博宇眨眨眼,“真君,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別睡。”

“可是不睡我好像沒法休息。”

“……毛病真多。”周祺然道,“需不需要我給你敲一拳頭,讓你好好睡一覺?”

秋博宇雖然沒回答,但是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周祺然這邊,似乎是很期待他能出手。

周祺然:……

受虐狂嗎這小子。

最終周祺然並沒有下手,而是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對秋博宇道,“不想睡就安靜躺著,該睡的時候自然會睡的。”

秋博宇的過分積極和盲目熱情,總讓他感覺不太舒服。

“真君……”

“有屁快放!”

“真君你能給我講講故事嗎?”

“……秋博宇小朋友。”周祺然涼涼道,“您貴庚?”

雖然在他眼中,這傻球的年齡確實是年輕到不能再年輕了,但是按照現代社會的標準來看,這小子已經是十足的青壯年,擁有足夠的獨立能力了。

所以現在他的業務還不止犯傻,連心智倒退都給算進去了?

“只是想聽聽真君的事情。”

秋博宇從甦醒之後察覺到周祺然態度的鬆動,便不放過這個機會趁勢發起進攻。成功立下道心誓這件事對真君的刺激似乎不小,不過也讓他漸漸地改變了態度,這讓秋博宇有些小遺憾——他本意是不太想用這些強制手段來證明自己對真君的真心的,不然到了以後,是因為規則還是為了真君都說不清了。可是現在……

管他呢。他都已經享受到了福利。

思及接收到的記憶中有攻擊黑暗中的存在的內容,秋博宇悄悄觀察了一下真君的面色,發現他的狀態確實比剛入混沌之地不斷崩潰的那個時候好很多了。

如果說原先的他是眉頭黑霧繚繞的話,現在他不過是時不時皺一下眉,似乎是看見了不喜歡的東西。

……嗯,很好。

看來是真的有什麼存在帶著不軌的心思,想要對真君出手。

秋博宇覺得自己有必要記小本本。

以後見到了妥妥要滅掉。

“博宇一直以來都是聽其他人講述真君的傳奇事蹟,這其中必然有虛構誇張的部分,博宇覺得有些遺憾,想聽聽真君講講您經歷過的事情。”

“你還沒那資格。”周祺然冷哼道。

不論是現代世界,還是在修真界,能讓他開口談及過去的人,幾乎不存在好嗎?

那都是自己早就拋去的東西了。

“真君……”

秋博宇面露遺憾。

面對秋博宇以退為進的攻勢下,周祺然終究還是有些招架不住,便道,“又沒什麼好講的,不斷地看熱鬧罷了。”

“那真君你看過什麼有趣的大熱鬧呢?”

“有啊,一個小子放著地位更高修為更高的現成師尊不去追隨,反而老是要賴在一個風評不好的元嬰身邊,這大約就是眼瞎和不識時務吧。”

見真君不斷找機會調侃嘲諷著自己,秋博宇也不惱,只直接道,“可是那個小子不認為他做的事情是錯的。”

“……西域流行的風氣和東域不太一樣。”

周祺然默默轉了話題。

讓他講過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想到這小子接下來多半要去西域,原書之中為其提供西域資料的後宮又沒出現,周祺然便打算先把西域的情況告訴這小子。

“真君以前去過?”

“去過。”

雖然秋博宇不明白真君為什麼要突然談起西域,但是秋博宇還是認真聽著。

“東域這邊地盤分界比較模糊,基本上都是那些宗門自己圈定一個範圍進行統治,所以偶爾會在地盤上有些爭執。像西域那邊,就簡單多了。”

“如何個簡單?”

“贏家坐莊。”周祺然淡然道,“西域以府劃界,分為八府,每個府由最強的勢力掌管,地盤內其他勢力要上貢,算是土皇帝的存在吧,搶到了掌管權,便是那個府內的土皇帝了。”

“八府?”

這些事情是秋博宇在周祺然給的資料翻到過的,只是那些資料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西域劃分勢力的方式,沒有像周祺然這般講得那麼詳細。

“八府為羅門府,萬石府,尚源府,丘天府,方臺府,明臺府,陽西府,還有溫邑府。其中以羅門府最強,溫邑府最次。”

“那真君您當年去了哪裡?”

“大致上都晃了一圈。”周祺然道,“溫邑府連個掌控的勢力都沒有,樂子還挺多的。”

“沒有掌控的勢力?”這是資料上沒有提及的事情,秋博宇有些疑惑。

“因為一點油水都沒法撈,地方小沒資源,那群人精得跟什麼似的,誰沒事要接這燙手山芋啊。”周祺然道,“也因此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做什麼的都有,稍微搞點小動作,便有大熱鬧可看。”

以真君一貫的性格,秋博宇感覺……那溫邑府的人,大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悲慘一些。

面對那些本性不善之輩,真君從來都只有下手更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