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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近墨者黑

王妃衝郭臨做了個“噓”的手勢,拉著昌榮躡手躡腳地往門外走去。

因為那聲怒吼,此時二層的圍欄上已經陸續站了不少人在看熱鬧。畢竟聽到那句話中談及了權大勢大的楚王府,就算聽不出什麼,見一見未來的世子妃,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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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用袖子掩了一半的面容,站在郭臨的身後。圍觀的人們此時都在注意著樓下,也沒人察覺這裡正站著正主。王妃便探了探頭,目光順著郭臨的肩頭,看向樓下。

大堂中的人們遠遠地圍著一桌酒席站著,席上坐著三兩個青年公子。一個面色有些潮紅的華服公子哥立在席位邊,腳旁躺著一個倒在地上的椅子。在他對面,站著一個身姿玲瓏的嬌小少女,少女身後,則是一大堆奴僕婆婦。

很顯然,那位少女就是謝英芙,世子的未婚妻,郭臨不由留神多打量了幾眼。那日夜探謝府,只在朦朧月色中見過這位小姐的容姿,看得不甚明了。現下仔細一瞧,才發現這位謝小姐著實嬌小,身量看上去似乎尚不及昌榮。打扮素淨嫻雅,五官清秀有餘,美豔不足。不過這一些都不重要,謝英芙最大的特點,就算她周身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來的書卷氣質。這種寧靜自然的氣質,看上去親善可人。

不過,縱然再有氣質,她到底也是個及笄不久的少女。面對著酒樓裡樓上樓下各式各樣的目光,能控制住自己不驚叫失禮,穩穩地立在原地,已是相當的不容易。郭臨呆了京城半年,已經略略有些瞭解京城貴女的行事。這樣拋頭露面被人品頭論足的場面,經歷一次已經能毀掉半輩子的名聲。

謝英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雙手緊緊地絞著手中的帕子。待過了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朝面前的公子哥行了個萬福禮,輕聲道:“妹妹方才失禮了,給哥哥賠罪。”

郭臨這才明白過來,堂中這個公子哥不是別人,正是謝英芙的長兄謝昭和。這個謝家長子雖然並非是如陳聿修、蘇逸那般聞名遐邇的才子,但他也不算辱沒了書香謝家的名聲,在當年的科舉中也是名列前茅,近來入了翰林院,做了個從八品的典籍。

這些訊息,都是那日夜探謝府後,世子拜託她打聽謝小姐的情況時收集來的。說起來,除了堂中的這個兄長,謝小姐還有一個嫡姐,兩個庶姐,一個庶兄。除了兩位庶姐,其餘均已婚配。

謝昭和這位嫡長兄,郭臨打聽時稍稍多留意了一些。實在是因為那晚從謝家父女倆的對話中聽出,這人居然就因被父親多說了幾句重話,連老父生病了都不肯去看望。我朝百年來都極為重孝,此事若是傳將出去,謝家的聲譽不知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謝英芙行了禮,卻等不到謝昭和的回話。知道他在賭氣,只好扶著丫鬟的手站直身子。她強自控制住情緒,緩聲道:“還請哥哥移駕,妹妹有話要說。”

“哼,有什麼話這裡就說不成?”謝昭和大著嗓子道,“你壞了我與友人的筵席,就這樣算了?英芙你也是越來越沒有尊卑禮教了!”

這謝昭和顯然是有些喝醉了。可一旁筵席上的紈絝公子們聽了他的話,卻不開口阻止。反而放下了筷子,玩味地觀賞起倆兄妹吵架來。

郭臨有些不忍心,從兩人站立的方位便可看出,那椅子分明是謝昭和自己弄倒的,吼聲也是他發出的。引了這麼多人看熱鬧,本不是謝英芙的錯。然而此事一過,受傷害最大的卻是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側了側頭,看向王妃。剛欲開口,就見昌榮已經挽住了王妃的胳膊,小聲求道:“孃親,不如幫幫大嫂吧?”

郭臨便道:“再鬧將下去,於楚王府的顏面也不好看。您看要不由我出面……”

她以京兆尹的身份出面,正好可以完美地解決,也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傳出。王妃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再看看吧,我想瞧瞧這個準兒媳,接下來會如何做。”

她去謝家商議婚事時也見過幾次謝英芙,只不過都是那種有禮有節的會面,哪裡能看出一個人真實的性格品行?這次,恰好是個好時機。

郭臨和昌榮對看一眼,只得作罷,繼續觀察下面的發展。

幾句話的功夫,底下就發生了不少變化。幾個僕婦擁著一個年紀較大的嬤嬤,那嬤嬤捂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謝英芙正伸臂攔在嬤嬤身前,而謝昭和擼了袖子,似乎還想衝上前,口中不住地大喊著:“你個下等婆子還敢教訓我!本少爺的事輪得到你們來管嗎?”

“哥哥!”謝英芙出聲叫道,謝昭和一頓,低頭看向妹子。謝英芙強忍著眼淚,澀聲道:“哥哥,你就是不管妹妹不管你自己,也要為了謝家的名聲著想啊,跟我回家好嗎?”

“回不回去我自己說了算!呵,名聲,是啊,如今全家就你最能給謝家長臉。”謝昭和的表情有些癲狂,“既然你馬上就嫁到楚王府,父親為何不能放過我呢,我只是想娶回我心愛的人啊,這有什麼錯!”

謝英芙瞪大了眼睛,她實在想不到,謝昭和酒後瘋狂,連這等私事也在大庭廣眾下說出。腳下登時有些不穩,一個踉蹌險些倒地,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穩她。

謝昭和似乎真是酒勁上頭了,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同席的公子歌們雖然紈絝,但也多少知道點輕重。見他鬧得快不能收場了,趕忙上前拉他。

謝昭和卻一把推開他們,他拿起席上的酒,搖晃著倒向酒杯,灑了滿桌的酒液。他端起那不滿半杯的酒,對著謝英芙遙遙一敬:“妹妹,你嫁得如意郎君,哥哥祝福你……”

這下越鬧越不像樣了。郭臨看了眼王妃,見王妃點了點頭,便朝樓下等候多時的姚易擺手示意。姚易得了令,一個箭步奔到櫃檯旁被堂中事故驚呆的掌櫃身邊,拉著他小聲說了幾句,從懷間掏出一塊銅製腰牌。掌櫃見了腰牌,渾身一震,不迭地點頭,連忙轉身去召集夥計過來辦事。

“哥哥,”謝英芙緊蹙著眉捂住胸口,突然堅定地開口道,“我就是拼著不嫁楚王府,也要阻止你繼續錯下去。”

謝昭和大怒,正要回辯,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厲喝:“誰人在此撒野!”

一隊京兆府役快步跑進堂中,圍著滿室的客人站了一圈。領頭的府役環視四周,最後伸手指著謝昭和,喝道:“就是他,拿下!”

謝昭和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蹦出口,就被府役扭住了胳膊,封了嘴,給抬出了酒樓。

離得最近的謝英芙被這番變故嚇了一跳,險些脫口驚叫。好在千鈞一髮之時,她總算還是理智地反應到,這麼多府役突然出現,單單帶著謝昭和,定不簡單。

酒樓裡因為府役們挨個挨個的巡查變得喧鬧起來,謝英芙在丫鬟們的催促下朝門外走去。不知怎地,臨到出門時,她下意識地回頭一望。

郭臨立在圍欄邊一直注意著她,淬不及防剛好和她的目光碰個正著。謝英芙微微一愣,接著露出了個溫和的笑意。

她遠遠地朝著郭臨的方向福了個身,帶著丫鬟們走出大門。

圍觀的眾人沒了熱鬧可看,紛紛散了。姚易跑上樓,走到郭臨身邊低語了幾句,郭臨聽完後點了點頭:“就這麼做吧。”

昌榮正拉著王妃朝廂房走去,見郭臨和姚易說話,便跑回來拽了郭臨,打趣道:“阿臨你和姚易在打什麼鬼主意?”

此話一出,王妃也好奇地回頭看來。郭臨伸手點了點昌榮的額頭,笑道:“哪有什麼鬼主意,你哥哥要成親,這當頭楚王府當然不能出什麼流言蜚語,我是讓姚易去做這些了。”

進了廂房,郭臨拉上門,見王妃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問道:“娘娘您還在想剛才的事嗎?”

王妃還沒回話,昌榮就叫起來:“娘,你別想了。我開始還為她打抱不平,現在一點也不想了。說什麼‘拼著不嫁楚王府’,我們這裡是她想嫁就嫁,想不嫁就不嫁的麼?”

郭臨一臉憋笑,就知道謝英芙的這句話會激怒昌榮。王妃行慣江湖,一向不太在意這些。但昌榮正處在女孩子心思最敏感的時期,自然見不得謝英芙貶低楚王府。

不過昌榮說的也沒錯。王妃不在意,但是放眼京城,人人都在意。此事若是傳出,日後耳邊聽到的閒話,一想就知道有多少。

王妃沉思了半晌,終於開口道:“我只是覺得這個姑娘,太耿直了。今日這事,換種方式,不是不能解決。”

昌榮拍手道:“沒錯!她自己腦筋轉不過來,還害得我們名聲受牽連。”

王妃沒有理會她的小脾氣,笑問道:“那如果換做你,你會怎麼做?”

昌榮眼珠一轉,狡黠笑道:“我會花點銀子僱幾個乞丐,故意捉弄那個公子,奪了他的物件,讓他追出酒樓。到時候,拖到個巷口,想說什麼話都可以說咯!”

這明顯就是聽了江湖故事的說書,想出來的壞主意。王妃撲哧一笑:“你啊,這裡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樓,怎麼可能放乞丐進來。”她轉頭看向郭臨,問道,“阿臨你呢?”

郭臨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茶杯,思慮了片刻,緩緩笑道:“謝小姐到清風樓時,謝昭和已經喝得醉了。如果是我,我會派個人裝作食客坐在堂內,留神看著謝昭和。等到發現他已經喝醉了,再去派家丁把人抬出來。”

這……這還真是個不費力的妙法。王妃望著她不禁呆了呆,淺笑道:“阿臨你來京城這麼久,果然是穩重了不少啊……”

郭臨微微一愣,這才發現剛才的回答聽著確實不像自己的作風。昌榮在一旁撇嘴道:“是啊,阿臨以前都是先用權,這個不行就再用拳,基本上也沒有搞不定的。”

“唉,”郭臨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搖頭嘆息道,“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王妃和昌榮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這是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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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飛快地過去了,今日便是世子的大喜之日。

郭臨起了個大早,穿上一件簇新的梅花紋絡袍,髮髻也束得比平日裡要用心些。等帶上金玉鳳尾冠,活脫脫一個風流倜儻的玉面郎君,連阿秋都取笑她這是打算去搶世子的親。

“有什麼不好,”郭臨活動活動胳膊,站直了身,更顯得身姿挺拔,玉樹臨風,“世子婚宴氣勢浩大,倒是定會有各家小姐前來參加婚宴。你少爺我正好挑一挑。”

阿秋看了眼門外,嘟嘴道:“這兒又沒外人,用不著說這些……”

“怎麼不用?”郭臨刷地從床榻上抱起玉鏘,豎在阿秋面前,“正好給玉鏘挑挑媳婦!”

阿秋張大了嘴巴,看著面前五官精緻的玉鏘的笑臉。呆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臭少爺,你又糊弄我!”

“哈哈哈哈哈……”郭臨抱著玉鏘,故意誇張地閃躲阿秋的粉拳,一路閃向院外。二人歡歡笑笑,你追我趕,不多時就奔到了前廳。

正在廳門口立著的李延,冷不丁被二人的高聲笑語一嚇,轉頭望著郭臨,那表情真是哭笑不得。郭臨不由上下打量他,奇道:“這是怎麼了……”

她一路走不停,到了廳門。不經意地朝廳內看了一眼後,她迅速回過頭問道:“我沒眼花?”

李延一臉悲苦地點點頭。想到他家少爺所剩無幾的形象,這次估摸著要敗完了,面上的表情不禁更加悽苦。

陳聿修還是一模一樣的姿勢,品著一模一樣的雨前竹染。一模一樣的華貴袍衫,一模一樣地眉間硃砂。一模一樣恬淡的笑意,一模一樣欠修理的語氣:“原來阿臨平日在府上喜歡這樣玩鬧,和傳言中冷麵無私的京兆尹大人,可不太相像哦。”

郭臨哼了一聲,把玉鏘遞到阿秋懷中,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想到去年此地的初見,故意揶揄道:“本官這次去楚王府赴宴,可是作為主人負責多項待客事宜。況且現在也沒有那些七七八八的流言了吧,難道太孫殿下還在擔心郭某會遲到?”

陳聿修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這回卻不關太孫殿下的事了。”他看向郭臨,淺笑道,“我父親因事滯留翰林院,弟弟亦同。他們晚間會準時赴宴,只剩我要在府中空等一日。實在無聊,特此前來請阿臨收留。”

郭臨撐著下巴,抬眸望著陳聿修俊美無匹的笑容。心中無比無奈地想著,我怎麼會和這個人近墨者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