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穿越官家嫡女最新章節列表 > 155、山東族人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55、山東族人

吳怡來遼東的時候, 並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沈思齊救護太子有功,又受了重傷,得了洪宣帝的特赦, 回山東祖藉靜休。

“這個是侯爺跟咱們家老爺的意思,兩位老大人好不容易說服了聖上, 讓五妹夫在山東養病,聖上本來預備重新啟用五妹夫, 只是蘆花案時日尚短, 啟用五妹夫總得有個說法,九妹封太子妃,這個時候把五妹夫調回京裡, 怕別人想多……”吳承祖有些艱難的向妹妹和妹夫解釋, 這兩個人本來就是為了兩個家族犧牲這才被流放遼東,如今卻要他們繼續犧牲。

“我家二爺的病還沒好, 時不時的要犯頭痛, 回山東好,能夠靜養。”吳怡說道。

沈思齊半靠在床邊,他這次受這一次傷,在地道裡困了那麼久,心裡面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過去總想著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在官場上有一番作為, 如今看來他並不適合官場,或者說如果他不改變自己,不會適合官場,可是有一些他自己的原則,他不想放棄,他不想變成那群面目模糊的政客中的一員,不是他鄙視這些人之類的,而是他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回山東好,那裡是聖人故里,我沈家的老家,我在那裡讀書修養,簡直再好不過了。”

“五妹和五妹夫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太太為這事跟老爺大吵了一架,兩個人都吵得不說話了。”吳承祖說道。

劉氏是母親,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在子女的事情上完全理智,心裡明知道吳憲的做法對吳家最有利,還是忍不住會跟吳憲吵。

“麻煩大哥轉告太太,說不孝女吳怡懂她的心思,也請她體諒老爺,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謹慎小心,現在吳家經不起一絲的閃失。”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越身處於高位,越不能放肆,“也請大哥珍重。”

“我現在每日悠悠閒閒的,哪有什麼為難煩心的事,若是有我就去看戲,聽楊錦屏唱一出牡丹亭,就什麼都忘了,倒是你四哥,整天喊著要去投軍,被老爺罵了幾次也不知道收斂,老爺說來年讓他下場,好歹得個功名,說起來我們兄弟幾個,真有狀元之材的也就是他了,文章裡的靈氣旁人學也學不來,偏偏他做不得狀元。”

“狀元不過是虛名,連中三元又如何?”吳怡笑了笑,旁人總以為做了權臣之子,高官之女如何如何,卻不知道越是身處上位,子女越要中矩中距,那些行事乖張的,不是父母前程已斷,就是父母位置不夠高。

“自此一別,你我兄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吳承祖嘆了一口氣。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沈思齊忽然睜開了眼,“大舅兄,你可曾見過我大哥?”

如今他受了重傷,吳承祖親自跑了遼東至少三次,又是請醫又是送藥,聖上有了決斷又親自來傳信,沈見賢卻是不見露面,連張紙片都沒有。

“見賢他……”吳承祖看了眼沈思齊,遲疑了許久,“他病了。”

“什麼?”沈思齊坐了起來。

“沒什麼大事,就是手抖,大夫說他酒毒入骨,須戒酒,他又離不得酒……”吳承祖說道,“你得了赦令,他比誰都高興,也能少喝一些了。”

“大哥他成了……酒鬼?”沈思齊只覺得頭痛欲裂一般。

“只是愛喝些酒,李太白也愛喝酒,不也一樣沒事。”吳怡揉了揉他的頭,那個洋人大夫說沈思齊腦袋裡還有血塊,需得慢慢吸收了才能好,“二爺且放寬心。”吳怡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知道大夫說的酒毒入骨其實就是現代人說的酗酒成癮,是早亡之兆。

沈家兩兄弟,見賢酗酒,思齊有頭疾,眼見得沈家亂相就在眼前……回山東?也許對他們夫妻也是件好事。

沈思齊聽吳怡一說,略微有些放心,“大舅兄可見過保全?”

“見過。”一提起保全兒吳承祖就笑了,“那孩子不是一般的淘氣,如今會說了話,更是沒有消停的時候,兩個奶孃四個丫頭跟著他跑都累得不行了,他還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能淘氣身子就好。”吳怡點了點頭,“我們暫不能回京,全賴公婆和大哥照顧他了。”

“那是應當的,我從小也是在祖父母身邊長大,也沒缺少些什麼。”吳承祖說道,他覺得這樣的成長方式是理所當然的選項之一,京裡面兒子外放在外,孫兒留在京中祖父母身邊的太多了,就算是住在一處,孩子被祖母抱去養的也不少。

“做父母的,總要分出一半的心思惦念子女。”吳怡說道,心裡還是打定了主意,待保全兒長到五、六歲,不是他們想辦法回京,就是要把孩子接到自己身邊,如今沈家只會越來越亂。

沈家在山東的祖宅是四進的宅院,附近還有一些族人聚居,聽說吳怡他們要回來的信兒,立刻開始重整宅院,吳怡他們從遼東到山東,整整走了兩個月,到了地方的時候新刷的牆已經乾透了。

沈思齊由半斤扶著下了馬車,轉身又等著吳怡下車,京裡的沈侯府是比照著山東的祖宅所建,只是略大一些罷了,沈思齊此刻站在赦造奉恩侯府的大門前,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這是到家了。”沈思齊說道。

“總算是到家了。”吳怡扶著他說道,沈思齊現在頭痛已經越來越少,整個人也開始精神了一些,瘦骨伶仃的身子,慢慢開始有了些肉,她吸了一口山東完全不同於遼東的空氣,心裡面總算舒緩了一些。

出來迎他們的是山東沈氏家族的族長,老族長年事已高,鬚髮皆白,卻還是極有精神的樣子,扶著他的是一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到家了,這是到家了,快進家來看看吧。”那婦人笑眯眯地說道。

吳怡卻覺得有些彆扭,本來就是自己家的祖宅,怎麼一個外人喊著到家了到家了之類的話,“不知這位是——”

“這是我前年續的弦,你們叫三嫂就行了。”族長說道。

沈思齊在山東輩份大,現任的族長跟他是一輩的。

“三嫂。”吳怡略福了一福,“三嫂快請進。”吳怡扶著沈思齊向前了一步,說道。

那族長之妻似乎也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對,尷尬的笑了笑,讓開了一條路,讓沈思齊他們一行人進去。

沈思齊只是二子,連世子都不是,也就沒有住進主屋,而是像在家裡一樣,直接坐軟轎去了西院,剛剛進了西院的門,吳怡就覺得這真的是到家了,站在院門口迎著他們的,不是紅裳和秀菊,又是誰?

族長夫人原先見沈思齊他們只有一輛舊馬車,衣著也甚樸素,知道他們是從發配流放之地被特赦回來的,心裡有些瞧不起這對小夫妻,卻沒想到有更多的人在西院等著他們呢,西院的門一開,丫環僕婦跪了一地。

“給二爺、二奶奶請安。”丫環們的嗓音裡都略帶哭腔,吳怡一看綠字輩的已經沒了,跟來的多半是翠字輩的,兩個預備姨娘早沒了蹤影,秀菊卻還在。

“快快請起,這一路上你們辛苦了。”吳怡扶起了紅裳,又扶起了秀菊。

“能看見二爺和二奶奶,奴婢們苦,二爺和二奶奶真的是受苦了。”秀菊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我們能回到老家是好事,莫哭了。”吳怡說道,沈思齊這一年多總算是真的瞭解了一些吳怡,吳怡這腔調架式,就是十足的假裝,心裡面對秀菊不一定多厭煩呢。

“好了,不要聚在這裡哭哭涕涕了,這裡有客呢,快去預備酒食。”沈思齊說道。

“我們跟秀菊姑娘是熟人,她們都來了半個多月了,裡裡外外的全靠秀菊和紅裳兩個好丫頭張羅。”族長夫人說道。

“全靠夫人提點照應才是。”紅裳福了一福,“奴婢們不敢說張羅二字,只是吩咐什麼就做什麼,在京城怎麼伺侯主子,在這裡就怎麼伺侯主子。”

吳怡暗笑,一個人在京裡守著家,紅裳這個不愛吱聲的丫頭也學得牙尖嘴利了,把族長夫人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紅裳你這丫頭越大越沒規矩,沒聽主子吩咐預備酒食嗎?還不快吩咐廚房開火。”夏荷也忍著笑,半真半假的斥道,“奴婢是管家媳婦,夫家姓周,族長大人和夫人儘管叫我周實家的,請族長大人和夫人前廳喝茶。”她轉身又對族長夫妻說道。

沈思齊和吳怡進屋換衣裳,沈思齊一邊換衣服一邊隔著屏風跟吳怡說著話,“我前幾年來的時候只聽說三哥要繼弦,卻沒想到找了個麼個活寶來,全無宗婦的氣派。”

“沈家族人也未必把她當宗婦看,不過是個年輕的繼弦,多個人伺侯族長罷了。”吳怡說道,那些在族長身後有頭有臉的族人對那位夫人的厭惡可是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可憐三哥為這麼個女人怕是要晚節不保了。”沈思齊搖了搖頭,他在山東早習慣了自己收拾整理自己,揮退了左右,自己穿好了衣裳。

吳怡也換好了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一隻手攬了他的脖子,點了點他的額頭,“你知道什麼叫晚節不保?”

“娘子放心,小生一定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沈思齊笑嘻嘻地說道。

吳怡聽他說的話愣了愣,胳膊放了下來,“調笑歸調笑,我一個人霸著你這個沈家二爺,卻是難的,如今咱們剛回來,通房的丫頭就被送來了。”

“我不喜歡別人,旁人怎麼樣也沒法子。”沈思齊說道,他捏捏吳怡的臉頰,“你別總這樣假笑,看起來辛苦。”

吳怡摸了摸自己的臉,“以前你都看不出的。”

“在一起多了,再傻也能看得出。”沈思齊摟著她說道。

紅裳站在門口,見夏荷進來了,略做了一個手勢,夏荷咳了一聲,“二爺、二奶奶接風宴佈置好了,按二奶奶的吩咐,招待爺們的在前廳,招待女眷的擺在花廳。”

“你這丫頭,我什麼時候吩咐過你了?”吳怡側頭笑道。

“二奶奶咐咐按沈家的規矩。”

“好了,我總說不過你。”吳怡笑道,“如今你是內管家,我更說不過你。”吳怡輕輕的一句話,這沈家老宅的內管家的位置就交給了夏荷。

“周大哥也別讓他閒著,車馬就由他掌著了。”沈思齊說道,“周爺爺的孫子,叫元寶的帶著你們來的吧?外管家由他任著,既然我們來了這家就要像個家,內外門戶要嚴實,今日的事可不能再有二一回。”

“是。”屋裡屋外的眾人都福身稱是。

“二奶奶,原來看守祖宅的莊安兩口子……”夏荷小聲問吳怡。

“他們夫妻年齡也不小了,榮養吧。”吳怡說道。

“是。”

吳怡親自招待那位族長的繼弦,人稱三嫂子的,那三嫂子吃得不多,話卻不少,“聽說二奶奶是吏部天官吳大人家的千金?”

“我父已經辭官了。”吳怡說道,“蒙龍恩浩蕩得了龍圖閣大學士的虛銜。”

“看二奶奶年紀不大,親家想必也是年富力強之時,怎麼就……”

“我祖父母年紀漸大,身體不好,需我父在身邊盡孝。”吳怡說得也是吳憲辭官的理由,雖然人人知道他是身為太子妃之父,為免瓜田李下,被人說是外戚掌權這才辭官,卻不能拿這個當理由。

“親家真的是大孝子。”三嫂子說道,“您既是吏部天官之女,那太子妃是——”

“正是我家幼妹。”

“哎喲喂,我跟我家老頭子說,我家老頭子還不信,果然二奶奶是那個吳家出來的,吳大人還曾經任過山東巡撫,山東地面上人人稱頌的大清官。”

“我父確實曾在山東任職。”

“那劉家就是二奶奶的外祖家嘍?”

“正是。”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吳憲曾在山東為官,山東知道吳家家底的人不少。

“二奶奶可真的是貴人中的貴人,我活了這大半輩子,總算見著真佛了。”三嫂子雙手合什道。

吳怡已經可以想象她四處宣揚跟自己這位太子妃的姐姐吃過飯,如何如何如何……順便再仗勢欺一下人,吳怡只覺得頭痛,不管本家的人再怎麼謹慎,親戚中有三嫂子這樣的人都是免不了的。

吳怡剛剛這麼想,夏荷進來了,“二奶奶,知府大人和知縣大人都到了,說要拜見二爺和二奶奶,被二爺擋了,又送了接風禮來,二爺說要轉交二奶奶收著。”

“全都收入庫房吧,回去派人把當地的保官符抄一份來,三節兩壽的禮不要忘了。”所謂保官符,差不多是官場潛規則了,當地的有權勢人家,現任的上至總督下至縣令的生平、生辰、父母壽誕,更全一些的連寵妾的生日都有。

“是。”

“奉恩侯府這一支在這地面上也不是一兩天了,平日總不見他們來巴結,有什麼大事還要京裡寫信來,如今一個個來得倒快。”三嫂子說道,“這起子勢力小人,二爺不理他們就對了。”

“他們為官,我們是民,沒有官拜民的道理,過幾日還要二爺前去拜見才是。”吳怡笑道,今日若是受了當地官員的拜見,明日就有人參他們行事乖張,若是不去拜會,他們夫妻就算是強龍,也一樣難壓地頭蛇,還要打聽知府和縣令的根底,知道他們是哪一派的人馬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些人情往來都是她在劉氏身邊耳濡目染都快形成本能了,沈思齊想必也是如此,只是這些東西紛至踏來,讓習慣了遼東清靜的她,有些略微煩燥,他們真的是回來了。

無論是侯府的次子,還是太子的姐夫這樣的身份,在京裡都不算是十分顯眼,就算有人巴結也不會太過明顯,在山東這個地處山區的小地方,卻是十分的顯眼,總有人想要結交拜望,還有吳憲的所謂舊下屬,劉家的遠親,各種各樣的人差點把祖宅的門口擠破。

沈思齊回山東,雖說是養病,可這樣總有人來,讓他們夫妻沒辦法靜養,吳怡只得對外稱沈思齊頭疾又發作了,閉門謝客,這才得了幾日的清靜,卻沒想到,族人那邊又出了事。

族人的事說起來像是民國或者是晚清時的故事,卻是在中國宗族當道的地區常見的,沈家有一位族人,論輩份是沈思齊的侄孫,本也是個讀書人,只是考上了秀才就再難往上考了,依靠在族學裡教書維生,五年前病故了,留下妻子帶著五個孩子,雖有族人接濟生活卻難已為繼,那寡婦見日子日漸艱難,沒辦法想了個不是主意的主意,自尋短見,這樣按族規五個孩子自有族裡的殷實人家抱養,好歹能有條活路。

卻沒想到被大兒子救了下來,一家子抱在一起只有哭的份了。

這事是周老實聽說了,又講給夏荷聽,夏荷轉告吳怡的,“我在京城時,年年都要撥兩千兩銀子到山東,一是修繕宗祠,二是奉養族中孤寡,怎麼這一家人落到了如此的地步?”

“二奶奶可曾見那位三嫂子的穿戴?侯府的銀子,能有一半落到族人身上都是好的,都讓族長給……為了堵族人的嘴,族裡能說得上話的人家還能多分些,那家人本來就是遠支,兄弟又不合,無人管那寡婦,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得的供養少,聽說前任宗婦活著的時候,族長雖也從中漁些利,但不至於如此過份,新繼娶了這位,那是雁過撥毛的主兒。”

“這事兒我們既是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夏荷你讓周大哥送些銀子柴米過去,再請那位侄孫媳婦過來,就說我呆著無聊,想找人說說話。”吳怡說侄孫媳婦的時候,總有些彆扭。

“是。”

沒過半天夏荷又回來了,“那位寡婦的長子倒是個有氣節的,問我家裡的這銀子柴米可是家家都有的,若是家家都有的他就接著,若只單施捨他們一家,他們是一定不收的。”

“倒是個有趣的孩子。”吳怡笑了笑,“周大哥肯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正是,我家裡的是個拙嘴笨舌的,當下就說不出話來了,銀子柴米全原樣帶回來了。”

“你讓他再去送,只說這是我送給族中孤寡的,不單止他們一家有,旁人家也有,只不我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知道的人家不多,請他過來一趟,把別人家是什麼情形講給我聽。”

“是。”

“你讓半斤和八兩也跟著去,讓半斤看著八兩,叫八兩一句話都不許說。”

“二奶奶……”

“半斤是個老實的,八兩遇見這樣的事非得說幾句酸話不可,讓他好好歷練歷練,以後總要出門辦事,咱們這樣的人家,不怕不說話,就怕出去辦事的人說錯話,得罪人。”

“是。”

吳怡有這樣的話,那家人果然把銀子柴米都收下了,吳怡跟沈思齊一說,沈思齊也說這孩子有趣,按照沈思齊的說法是——“倒是頗有些名士之風,我明日也見一見他。”

吳怡搖了搖頭,“你們這幫讀書人啊,總被氣節、風骨所誤。”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無氣節、風骨,與禽獸何異?”

吳怡也不知道是該稱讚還是該反對,古人就是如此,他們所珍視的,恰恰是現代人丟掉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第二日沈思齊果然穿了身月白的軟煙羅道袍,在家中等著自己的這位族中玄孫,吳怡也只得順著他,“二爺還是不要貪涼,既穿了這一身,也要戴個帽子才像樣。”

“是見自家人,還是不要太拘束的好。”沈思齊笑道。

過了早飯時分,那一家人果然來了,那寡婦說起來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卻是頭髮斑白,腰彎背駝,幾個孩子也是瘦骨伶仃,身上有衣服雖沒有補丁,也能看出來小得只能勉強遮體,這大約是這一家人最好的衣裳了,卻也沒有沈家最下等的僕人穿得好。

“給老祖宗請安。”寡婦帶著一群孩子跪倒在了地上。

“快快請起。”吳怡站起身,親自扶起了那寡婦,“我們還年輕,可擔不起祖宗二字,只管叫二叔祖、二叔祖母就是了。”吳怡也覺得彆扭得很,她一摸那婦人的手,滿是老繭,婦人渾身上下也就是一隻銀鐲子是值錢的。

“我們夫妻遠道而歸,本該跟族人多親多近,只是你們二叔祖身體不好,不能多見外客,這才耽擱了。”吳怡說道,夏荷過來幫著她把那寡婦扶到了一旁坐下。

“應該是我們小輩的前來拜望才是。”那寡婦低頭說道,五個孩子排成一溜站在她的身後,最小的那個想是餓了,伸手去拿桌上的點心,被旁邊稍大的那個狠狠打了一下手。

“瞧我,孩子們都餓了是吧?夏荷帶孩子們下去吃糕。”吳怡笑道,夏荷領著孩子們出去,最大的那個男孩子卻留了下來。

“你叫什麼?”沈思齊問那男孩,男孩子看起來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手長腳長長身體的時候,褲子最短的地方已經露出小腿了,小腰板卻挺得筆直筆直的。

“我叫沈默然。”

“默字輩的。”沈思齊笑了,“默然這個名字取得好,千言千得不如一默。”

“謝老祖宗賜教。”沈默然說道。

“可曾讀過書?”

“正在讀第十遍論語。”

“嗯,聖人文章,是該多讀,可是在宗學讀的?”

“回老祖宗的話,我父故去後,宗學早已荒廢,族人去學不過是混一頓冷飯食,還要被人冷眼冷語,我早就不去了。”

“侯爺每次寫信問及宗學,聽說的都是宗學人材輩出,族人勤勉讀書,怎麼會……”沈思齊沉吟了一下,他也知道沈家離山東太遠,族人如何也只是聽憑進京的那些人說些皮毛,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卻沒想到宗學竟然荒廢了。

“二爺不必煩憂,都是自家人,自然說的是自家話,孫媳婦不妨講一講族中人如何。”吳怡笑道。

那寡婦來之前就左思右想,要不要說實話,見沈思齊夫妻年輕誠懇,待他們也全無一絲的架子,咬一咬牙,也就把實話說了。

沈家族小,表面上看來一團和氣,暗地裡早已經汙髒不堪,孤寡無人奉養,祠堂年久失修,族長只知向京裡要錢,族長夫人仗勢欺人等等……

“我夫去世之前,家裡原還有十畝薄田,我夫故去之後,族長說我子女幼小怕不能耕種,硬是把田給收了回去,說是代管,到了秋時自有糧食銀米送到,卻沒想到一年比一年給的少,還說我好吃懶做,不知勤儉持家。”

吳怡聽著直嘆氣,沈思齊幾次想要拍案而起,都讓吳怡拿眼神勸住了,他們現在聽的是一面之辭不說,就算是實情,族長在當地經營多年,也不是一時一刻能動得了的。

他們夫妻又留這一家子人吃了飯,這一家的孩子教養都是極好的,雖說都是餓極了的底子,在飯桌上卻是規規矩矩的,連最小的孩子都是有模有樣。

吳怡瞧著他們實在是喜歡,又知道這樣的人家最重風骨冒然接濟弄不好反而會傷和氣,“我瞧著默然實在是個好孩子,你們二叔祖有頭疾,偏又喜歡看書,看多了傷神,不如讓默然過來,每日花兩三個時辰唸書給他聽,書房的書藉筆墨紙張默然盡可自取,午間供一頓飯食,每月一兩銀子的車馬錢,另有四季衣裳若干,你看……”

沈默然想了想,“一兩銀子……”

“可是太少?”吳怡笑道,“你若是住在我們家裡,一個月二兩銀子都是少的,這樣吧,若是做得好,我再給你漲車馬費。”

“一兩銀子夠了。”沈默然也只能稱夠,當時一個成年人在外若是一個月能賺一兩銀子已經是高薪了,卻沒想到吳怡一張口就給了他這麼多,他以為吳怡是有意接濟他,可後來又知道吳怡身邊的丫頭一個月也有二兩的月錢,半斤和八兩都是二兩半,夏荷這樣的管事是五兩,也知道自己拿的是普通薪資,這才覺得自己是憑勞力掙錢養家。

他安心了,沈思齊卻難已安心,“宗學是沈家的根本,宗學若真的是廢了……”

“二爺不妨趁著明日午後日頭稍落,去宗學親自看看。”

沈思齊穿了麻衣散鞋,午後溜溜達達的到了宗學,去之前誰也沒打招呼,果然見先生在講臺高臥,學生在下面有人鬥草有人睡覺還有一半的桌子是空著的。

當既發了火,請族長過來,族長也只說要辭了師傅,再另找賢人。

回家一說難免沉痛不已,“沈家宗學敗壞,我在此尚能敷衍,若是我回了京,宗學怕是要難以為繼了。”

“二爺頭疾如今已經漸緩,不如把宗學收拾起來,親自料理,有了規矩,二爺就算是不在老家了,宗學也能興盛。”吳怡替沈思齊想了很多出路,他回官場,仗著沈吳兩家的權勢和聖上、太子對他的好印象,飛黃騰達並非無可能,可沈思齊適合官場嗎?以他的聰明若是與光同塵必是能有一番作為的,吳怡卻有些捨不得他那麼單純的人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在民間興辦教育卻也是一條路。

沈思齊本來就養病養得無聊,聽吳怡一說,果然打起精神,親任宗學先生,一點一點的把宗學收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