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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誰都在掙扎

天上已看不見月光。

一盞燈火,忽明忽暗。

風起。池面上水波搖曳。

岸邊亭子裡站了一個少年,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投影到了池面上,如一隻黝黑變形的怪獸,伏在水底,虎視眈眈,即將破湖而出。

那少年身形修長,彷彿柔弱,卻站得挺直。在越來越大,把大樹都颳得亂顫的風中,紋絲不動。

隨著一陣風刮來,系在他髮間的銀色髮帶被風帶起,鬆散了開來,黑色的長髮如絲般飛揚起來,輕扶過貼在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又落下。

風中隱約傳來一聲嘆息,少年拿下了面具。

那一瞬間,屋內的燈被大風吹滅,四周圍頓時黑得像被吞噬了一般。

少年靜默,在外面站了許久,才緩緩回到屋內。

重新燃起了燈。

他鋪開紙,執起毛筆,猶豫了很久。

終於他掠起右手衣袖,揮墨疾書,冷漠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只是眼神中,暗藏著本不屬這個年紀該有的陰冷。

“三公子!”門外傳來僕人低低的通報。

“進來。”他頭都沒有抬。

一位年紀六十有餘的老僕恭敬地進入,把門關上,走到少年面前說:“三公子,契沙如約攻來了。”

少年挑挑眉,嘴角那抹笑意,似有似無。

“然後呢?”他漫不經心地問。

老僕中規中矩地答道:“回三公子話,雷大人出人意料地撤兵了。”

“喔?”少年終於臺起了頭。燭光下,他的臉模糊不清,卻又異常俊美。而那雙彷彿桃花一般的眼中,暴戾之氣呼之欲出!

“是,雷大人絲毫不抵抗,直接命人撤退。”老僕必恭必敬地回答道。

“福兮?禍兮?”少年笑道,“你看,有時候,結局總是這樣撲簌迷離。”

“老奴擔憂。”老僕人一臉嚴肅地說,“雷大人的退兵,老奴惶恐只是一計。”

“不,雷若月這次來,本是為了夏寧,而今定是見到了夏寧,才會不戰而退。”少年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彈在他手邊放著的銀色面具上,笑道,“你說我是高估了雷若月呢,還是低估夏寧?早知道雷若月痴迷於她,只是沒想到,是這種程度。”

三公子您又何嘗不是。老僕在心中暗歎了口氣,說:“按此說來,秦無影劫了夏寧公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聽到“秦無影”的名字,少年眼神一沉,說:“他絕不是一般江湖殺手,如果他要插手進來,只怕會有點麻煩!”

“老奴明白,老奴立即去查他的底。”老僕人俯首道。

說話間,天已經微微亮了,空中飄起了小雨。

“降溫了。”少年望向窗外,手伸出去,接住滴落在掌心中的雨滴,忽然笑了。分外溫柔,“你說姐姐她會不會也在想我?”

或許這才是十七歲少年本該有的表情和眼神。

老僕心下無聲嘆息。

沒多久,三公子收起笑意,眼中又出現了凌厲的光,對僕人說:“桌上的信,帶去給契沙王。並隨隊多帶美人十名獻上。”

“美人?”僕人一愣。

“我只是給他提個醒。”少年笑了,那笑容看似如此天真無邪,冰冷徹骨,“提醒他,他要的東西我可以幫他得到,我要的女人,他也絕對碰不得。”

…………

雨下下來的時候,寧夏坐在樹下望著漸漸明亮的天空發呆。

望著望著,眼睛酸了,簌簌掉下淚來。

她什麼都聽不見,閉上眼睛,也什麼也看不見。

終於她可以安靜了。安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

跟在她身邊的馬兒跑開了,她亦無所知。

一直到天空泛了白,一陣熟悉的馬嘶聲出現在她的耳畔時,她才茫然抬頭。

“你是上天派來帶我走的嗎?”她淡淡地笑著對來者說。

他微喘著氣,臉色有些紅潤,潮溼的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紅唇若桃,膚勝白雪……人間怎會有這等絕色之人!他有著一張天仙般的臉,美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那雙眼眸充盈著水氣,明明滅滅間,繁花便盛開凋零了一世。

他穿著火紅的戰夾,披著黑色的,翅膀一般大的披風,傲然坐在馬背上。

在這個寒冷地黎明,她以為她看到了神。

她從來都不信神,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堅持了,她想逃跑了,她想躲起來,躲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如果可以一睡不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來者騎著的是一匹異常高大的白馬,通體雪白,惟有四隻馬蹄上,有火一般豔紅的毛。這馬,來自西方,叫做火雲。

火雲一見寧夏就樂掂掂地把腦袋湊上來,在她臉上蹭啊蹭啊……

寧夏終於回過神來,眼睛一眨,睫毛就溼了。她反手抱住它。它的溫度溫暖了她已經凍僵的四肢,恍若春天。

流夕輕嘆。

他帶領契沙的先鋒部隊偷襲邦什,若不是小三忽然暴躁地踢著腿不聽指揮,他一定不能馬上發現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的寧夏。

而他一回頭就看到一支箭從她耳邊擦過,只差一點就射中了!她府身在馬背上賓士,紗裙飛起,上面斑斑血跡。

他的心臟因為這一幕猛然狂躁了起來,立即調轉馬頭,也不管戰場上的逃兵會受到怎樣的懲處。

可是混亂的人群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殺開了一條血路才從她離去的方向追過來。

整整幾個時辰,他一直在附近轉,本以為找不到想放棄了,卻又在天亮的時候看到她一身汙泥坐在樹下發呆。

“你怎麼會在這裡?”流夕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額,皺了下眉,“你在發燒。”

寧夏什麼話都不說,緊樓著小三,埋頭在它的脖子裡,哭泣無聲。

流夕抬頭看看周圍,又看著她,猶豫了下,問:“要回去嗎?”

寧夏茫然地抬頭看向他,眼睛因為哭泣而紅腫,臉色卻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流夕暗歎了一聲,溫柔地說:“王在找你,你要回到他身邊去嗎?”

寧夏一怔,搖頭。

彷彿她一直在從一個籠子裡逃到另一個,又從一個陰謀,跳到另一個。

她哪裡都不想去。

流夕沒有說話,沉默微笑。

“你為何要來?你幫了我那麼多次,為什麼?”寧夏看著遠山,輕聲說,“連我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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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夕依然笑而不答。

寧夏繼續說:“在荊棘城我殺了那麼多人,因為他們曾經的背叛。我恨這些愚昧的人,因此我更恨雷若月!我以為我的恨是支援我堅強下去的勇氣,可是到現在才明白,我什麼都不是。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偉大,我就是笨蛋一個!殺自己人民的時候我會懊悔,會痛心;殺雷若月的時候我會手軟,會哭泣!”

“選擇,就是在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放棄另一樣。”流夕瞭然輕笑。

寧夏沉默不語。

流夕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她的肩上,笑道:“不必茫然,人都是這樣,看得穿,卻放不開。我也不例外。”

細雨打在竹葉上的聲音,乾淨清透。

六月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碧綠,勃勃生機息撲面而來。

他曾對她說過,他最愛竹,可她卻說,他像株蘭花。蘭花用來形容一個男子的話,那絕不是褒獎!可他卻只能寵溺地微笑。

翠竹林裡有座小木屋,雖然有些破舊,卻收拾地很乾淨。一個男子坐在屋簷下,賞雨吹蕭。

蕭聲渾厚悠揚,一聽便是內力深厚之人所奏,和著雨聲,飄向很遠很遠的天空,有一些哀傷,卻異常平靜。

雷若月睜開眼,打量了下屋子。

很簡陋。

但耳畔的蕭聲,使得這種簡陋,成就了另一種風雅。

蕭聲並未因為他的醒來而停止。雷若月也不說話,等到門外簷下坐著的穿青布衫的人自己吹夠停下了,才發話。

“謝謝你救了我。”雷若月有些虛弱地說。他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了起來,從包紮的痕跡也能看出,處理之人技術很專業。

“雷大人也會謝人,在下真不敢當。”青布衣衫人轉過身來,竟是秦天生。

沒有帶□□,一倒刀疤突兀地出現在他俊秀的臉上。

“我以為你會要我報答你。”雷若月輕笑,卻是疲憊之態。

“是。你知道我要什麼。”秦天生走進屋子,手中把玩著竹蕭。

雷若月望向窗外,不知名的蟲子在悠閒地鳴叫著,一派悠然自得。

“我曾經嚮往,可以和她一起過這樣的生活。”他忽然說了句毫不相關的關,並展開了笑顏,很溫柔,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秦天生冷冷地說,“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只會讓我更加恨她而已。”

“你會嗎?”雷若月想站起來,扯到傷口,不由眉尖一促。

秦天生咬住下唇,忽然撲向他,把他固定在床塌上,狠狠地說:“那你呢?她把你傷成了這樣,你恨她嗎?”

雷若月看著他,不禁莞爾,“我把你傷成這樣,你恨我嗎?”

秦天生聽了這話,像觸電一樣猛地抽離開,“你怎知我不恨你!”

雷若月轉頭望著窗外的竹林,溫柔地說:“可我不恨她。”

“她要殺你!如果我沒有把你揀回來你已經死在她的手上了!”秦天生叫囂。

雷若月依舊那副處世不驚的表情,“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秦天生手一握緊,竹蕭生生被捏斷。

“你想要滿足我的願望,那你就絕望給我看啊!”秦天生努力剋制住不去湊雷若月的慾望,青筋暴起,“你還不明白嗎?!你們都回不去了!”

“我明白的。”雷若月垂下雙目,聲音很輕,表情依然溫和,“可是,儘管明白,我卻做不到。”

秦天聲怔在一旁。

“像你一樣。”雷若月看著他,“天生,你也做不到,何必勉強我。我們都一樣。”

秦天生手抖了下,斷簫分成兩截落地,可竹簫上的木屑刺進了手掌,生疼。

“不……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我只想知道,我娘……”秦天生難平呼吸,睫毛微顫,“我娘她怎麼死的?還有……我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