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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所謂錯怪

“岳父!岳父!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很愛我老婆,只是一時糊塗才惹上了那個女人。岳父,求你……”

可無論黃浩然怎麼求,邱志新甚至連一眼,都不看他。

我杵在那裡,進退不得,邱志新偶爾抬頭,看見了我,冷酷的臉瞬息萬變,嘴角立刻彎出一抹祥和的笑:“為零來啦,快過來。”

他朝我招招手,我嘆口氣,走過去。黃浩然自聽見我的名字起,便不再出聲,跪在那裡,一動不動,背脊僵直。

我恭敬地喚一聲:“邱總。”隨後坐下。

黃浩然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此刻,他臉上表情,該有多屈辱。

邱志新為我倒了杯茶,之後,看向黃浩然:“怎麼不求了?嗯?”

他問的輕鬆,黃浩然卻倏地揪緊肩膀。

“嶽……岳父……”黃浩然囁嚅一句,就再無聲無息。

見我握著茶杯卻沒有喝,邱志新笑容可掬地問:“怎麼?不和口味?這可是上好的龍井。”

我抱歉地笑笑:“我習慣喝咖啡。喝不慣茶。”

邱志新瞭然:“那真是可惜了這杯好茶。”說完,竟接過我的杯子,將杯子舉到黃浩然頭頂,手一斜,茶倒在了黃浩然頭上。

黃浩然在顫抖。我看見他擱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成拳。

如此屈辱——

邱志新不以為然,將空杯還給我,對一旁的服務員說:“給這位小姐換一杯咖啡。”

黃浩然終於控制不住,猛地站起來,撲向邱志新,眼看他就要揪住邱志新的衣領,卻在這時,一直站在後面的保鏢衝上前來,拉住黃浩然。

黃浩然連他這個前岳父的頭發絲都沒碰到,就被保鏢揮拳打倒在地。

黃浩然滿臉是血的被保鏢架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叫囂:“姓邱的!還有你!,姓林的!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邱志新給自己倒了杯茶,細細品茗,幽幽嘆道:“為零,讓你見笑了。我們邱家竟然招進了這麼一個沒有教養的傢伙。”

我心中唏噓,面上不動聲色,轉移話題:“邱總為什麼沒有按照我們的約定,出席董事會?”

“董事會實在沒意思,不如我這茶吸引人。”

他說的冠冕堂皇。

我只能揣測,卻不希望是自己猜對:“是不是因為……胡欣?她聯絡你了?”

他笑笑,笑容,像是在預設。雖然如此,他卻反過來安慰我:“為零,你放心,我會站在你這邊的。胡家,已經快要過氣了,這一點,我們都是心知肚明。”

這場會面,邱志新一直和我“打太極”,虛與委蛇。但姓邱的股份都已經賣給我了,他就算不幫我,也不會站到胡騫予那邊去。

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

我原本打算見過邱志新之後,再去見何萬成的,但回想到他當時跟胡欣一同出現的場面,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何萬成“老狐狸”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他從不明說要幫誰,讓人傷透腦筋。

可是,當初,何萬成把李輝澤介紹給我,我原本以為他不過是敷衍我,但現在回想起來,李氏確實是與胡家對著幹的。而李輝澤,對我,也確實有用。

他太複雜,我對付不了,只能暫時擱在一旁,不再多加費神。

和邱志新喝茶喝到傍晚,他又邀我吃晚餐。並說,她女兒也要來。

“你和我女兒年紀差不多,開導開導她也好。”

開導?怎麼開導?她慘敗的婚姻,是我一手鑄成。“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痛恨虛偽,但同時,我又發現,自己正是最虛偽的那一個。

晚餐進行到一半,邱小姐姍姍來遲。是個美人,卻憔悴異常。我只能嘆惋,她愛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

吃晚飯,回到家,已經是晚間,華燈初上之時。

我沒有要小劉來開門,自己拿鑰匙開門。

客廳裡沒亮燈,但廚房有光線,小劉大概在煮湯等我回來喝。我沒有開燈,穿過長廊,走向廚房。

雖然我不喜歡她那雙時刻緊盯我的眼睛,但她的廚藝和按摩技巧,確實很棒。多了個她,我的生活也不至於那麼冷清。

到了廚房,我剛要進去,待聽見裡面的聲音時,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嗯,對,三餐都按時吃,不過……”

“……胃口還是不太好……我都是按照營養師的食譜做的。好的,好的,我會注意。”

“每天都有和李先生視訊……沒有什麼特別的……哦,對了,今天他們似乎吵了一架。”

“她還沒回來。好的……如果到時間她還沒回來的話,我會通知您……”

不詳的預感籠罩住我。她的聲音,一聲一聲,刺進我的耳朵。明明,音量不大,卻幾乎要穿透我脆弱的耳膜。

直到她結束通話,我一直呆立在門後。

她走出廚房時,撞見我,一顫,一愣,隨後就將手機藏到了身後。

“您回來啦!我……”她聲音拔高,笑容僵硬。

我冷眼看著她:“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她痙攣似的顫一下,瞪著眼看我,驚愕異常。

“不要緊的,告訴我。我也想知道,誰這麼關心我的飲食起居。”我聲音儘量溫和,不觸及她恐懼的底線。

她咬著唇,慢慢低下頭,不敢正視我。

我嘆氣,走近她,拍拍她的肩:“我不會怪你。”

她還是不肯說。

我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她也許並不是怕我責怪,而是怕……我繼續道:“這件事,我也不會讓那個要你監視我的人知道。”

“……”“他給了你錢?是嗎?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這樣,你不僅可以照舊領到他給你的錢,我還會額外付你薪資。”

“……”

“雙倍?怎樣?”

我說完這一番話,她終於肯抬頭看我,結結巴巴:“真的……不會讓老闆知道?”

“老闆”?她叫那個人“老闆”?看來,我是猜對了。

“放心,不會。”

她瞳孔的光,閃了閃:“可是……我答應老闆,不能說的。”

“不說,可以。你把手機給我。”

“……”

“放心,我不會給他打電話,你也不必告訴我你老闆是誰。知道了他的號碼,我可以自己去查。這樣,你也不算違約。”

我的說服,成功。她把手機給我。

我迅速調出通話記錄。這個號碼,我覺得異常眼熟,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在電話簿名單裡一一比對。

結果:這個號碼,屬於,託尼。

******

我看著兩邊手機,愣了一下,不禁咒罵:混蛋!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進電話了。手機鈴聲響起,在安靜無比的空間裡,聽來異常刺耳。小劉被鈴聲嚇的縮一下肩膀。

我回眸瞅瞅她,將她的電話遞還給她,之後,到角落去接電話。

這個來電是未知號碼。我接起,語氣不好:“喂?!”“為……為零……”

我的憤怒頃刻間,全部倒塌。這個聲音……

“我是露西。”怯懦無比的自報家門。

我總覺得她這樣的聲音,像極了陰魂不散的厄運,困擾著我。

“什麼事?”我聽見自己,板滯著聲音,詢問。

“我……我不能多說……總之,你快去烏節路的恆盛國際酒店,3918號房!”

她語氣如此緊張,又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疑惑,不信,使勁揉一揉兀自蹙起的眉心:“露西,我沒空陪你玩。”

“這關係到胡騫予命!不是玩!”

胡騫予!胡騫予!全世界,就是這個名字我最不想聽到。更不想聽到,這個名字,從露西口中說出。

我深呼吸,準備掛電話。

小劉替託尼監視我——這樁麻煩事,我還沒處理完。

“別掛!求你,為零……我已經害得他夠慘了,我不能……不能再……”

“原因。告訴我原因。否則我不會去。”我開條件,因為實在沒時間再管這些讓我理不清頭緒的破事。

“……”她不說話。

我正要收線,她突然急切無比的哭道:“胡騫予和,和一個二流女明星約會,還……還準備去開房……”

聞言,我不禁失笑,笑聲傳到露西那邊,剎那間,露西歇斯底里地吼出來:“那個女的有hiv!艾滋!”

我笑容僵在臉上,繼而,不可置信的嘲笑出聲:“你當我白痴?還是,你被胡騫予的不忠氣瘋了?”

她不說話了。

又是哭。她哭得我心煩意亂。

我再就告誡自己不要再相信這個女人的任何一句話,更何況,她告訴我的,hiv,艾滋……哼,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的歇斯底里,我完全可以歸類為:她真的是被胡騫予這個大玩家給氣瘋了。

可就在此時,她突然很輕很輕的說一句:“是真的……”

近乎悽婉的聲音。

露西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過話。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腦子空白一片,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早已衝出房門,奔下樓,憑著一雙痛苦無比的腳踝,跌跌撞撞地攔車,坐上去。

打電話給胡騫予。提示機主已關機,我顧不得其他,顧不得露西為何不自己去,偏要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更顧不得露西是如何知道這個近乎玩笑的訊息的。

我只有功夫叫司機:“開快點!快點!!!”

烏節路一帶堵車嚴重,車水馬龍的夜生活,我聽見自己衝司機尖叫:“有沒有其他的路?!”

“這個是小堵車,很快道路就疏通的。最多5分鐘。”

司機安慰我。

我快要瘋了,顧不得其他,下車,在無數量車縫中穿梭。

腳踝痛,像是有針尖在刺激骨骼。我甩掉高跟鞋,擦著路人的衣角。

繼續跑。

頭髮亂的遮住了視線。

終於奔到了恆盛酒店的大堂,我腦子裡只有一樣東西:3918號房,918號房……

電梯還沒有降到底層,我等不及,用力敲擊電梯鍵盤。周圍人怪異的眼光投向我。我不在意。

進到電梯裡,我直直盯著牆鏡中反射出的自己:面紅耳赤,嘴唇卻慘白如雪。

一路又奔到房門口,敲門,咚咚響。

沒有人來應門。

繼續敲,更大聲。

路過的侍應生停下腳步,問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不理,再敲。

門終於開啟。

胡騫予。

他腰間圍著酒店毛巾,頭髮溼。

見到我,他徹底石化。

我無所顧忌,奔上去,拽著他的胳膊:“那個女人……你,你,有沒有碰她?啊?有沒有?!”

他反應過來,隨即嗤笑。

我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甩開他的手臂,衝進套房。

直奔臥室。

床上的女人,沒穿衣服——

看到這一幕,我腦子“轟隆”一聲,什麼東西,瞬間崩塌。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撲向了那個女人,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拉扯著她的頭髮,瘋子一樣尖叫:“你有沒有讓他上?”

女人在我的手底下尖叫踢蹬。

一股蠻力,一雙鐵腕,從後環抱上我的腰際,將我從床上抱起。

“你幹什麼?”鐵腕的主人,衝我吼。我拒絕聽見,腳尖一墊到地上,就甩手一巴掌摑在溜下床的女人。

“賤貨!!你害死他了!!你害死他了!!!”

罵到最後,我嗓子啞了,再說不出一個字。

那雙手臂也終於放開我,我滑落在地,雙手撐在地毯上,顫抖,不可抑止。

不知何時,有人蹲在了我面前,“為零?為零?”

我視線模糊,抬起頭看。面前這張臉孔,在我模糊的視線中,漸漸的,和我滾落樓梯時、和方才在房門口對我嗤笑的那張臉,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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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清了,這是胡騫予。

我揮開伸過來,想要拉起我的手。起身,一巴掌扇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他的臉被我打的側過去。

我抹一把滿臉淚水,心裡,一個聲音,一遍一遍的響:是他自己找死,不怪我。是他自己找死,不怪我……

這一巴掌,真的,將之前所有,全部打碎。面前這個男人,對現在的我來說,已和死人無異。

何必為個死人生氣?不值得的。

抹淨淚水,我繞過胡騫予,離開。錯身而過的一刻,他攥住我手腕。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問。語氣輕,很平靜。

“……”

“總是這麼無緣無故跑來,擾亂我的視線。林為零,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回頭,看看那個被我嚇的躲在角落的女人,深吸口氣,更為平靜的回答他:“真是抱歉,打擾你們了。我,馬上離開。”

出了酒店,我在街心遊蕩,赤著腳,狼狽不堪。

林為零,今天算是真正潑了一回。

終於,我再也走不動,跌坐在路旁。車水馬龍,路燈光線綽約,無數車燈從我眼前閃過。漸漸地,我冷靜下來。

重新站起來,重新前行。

回到家,打電話給露西。

我心中存有疑問。

為什麼她的丈夫,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開房,她不親自去阻止,而要把訊息告訴我?

而她,又是怎麼知道,那個女人有這種不為人知的隱疾?

電話不通。露西始終不肯接聽。剛開始打,語音提示機主正忙,再重複撥打,到最後,露西索性關了機。

很顯然,露西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