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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當聲音越來越靠近,小唐從幽暗的光線裡先看到的卻是一個讓他感到詫異的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綽號,方才,他們還一起並肩作戰過。

而此時,此人被人押在前頭,正領著敵人過來。

“小黑。”小唐的聲音冷冷,但是他手上的劍卻比聲音更快,只見一道銀光,他的身子向前一躍,劍尖就刺向了小黑的眉心。

在劍將要刺入的一霎,一把刀橫了過來將之隔開,刀劍相交,發出刺耳的撞擊聲,那兩人都暗暗施力,誰都不肯退卻半分。

“他還不能死。”拿著刀的鐵爾罕道。

“叛徒,死不足惜!”小唐怒道。

那個叫做小黑的年輕人跌坐在地上,面色入土,聲音還有些發抖,道:“小唐哥,我……我不想的,老漢他,你不知道他死的多慘,他是被一寸寸的剁斷的……”

老漢,也是綽號,其實不過三十四歲,是禁地護衛的頭兒,因為面向較老,所以才叫這個綽號。

鐵爾罕確是不世英才,當他們被火網擋住,無計可施之際,他並不急躁,冷靜思考了一會,命人去鋸了一棵大樹,這樹有些年歲,需兩人合抱才能抱住,而後眾人猶如攻城那般,橫抬著這棵樹,用力的去撞擊鐵網,另兩旁派出人手用刀劍擋開暗器。

也是他們人多,否則怎麼能抬動這麼沉的樹,若是小了,效用又難免有所不及。

裡面的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樹木是頂不穿刀劍都砍不斷的網,可是隨著一下一下的相撞,鐵網兩邊的暗栓終於鬆動了……

網另一邊的有幾人?不過五人而已,這種敵我兩方數目上的差距,可想而知是多麼慘烈。

他們是死士,寧死不降,可是如果求死都不能呢?

在最後只剩下兩個活口,是鐵爾罕故意留下的,縛住手腳,將下顎捏脫臼,他們還能怎麼辦?

所以小黑只能看著寧死不降的老漢,給他們一寸寸的剁斷……

小黑之所以叫小黑,是因為他年紀最小又長的黑,今年十八歲,老漢一直很照顧他,還常拿他開玩笑說,老子要是年輕的時候加把勁,兒子快趕上你這歲數了,這樣吧,你認我為當乾爹,以後我罩你。

小黑笑罵一聲,道,呸,少佔我便宜,長的這麼老的相,你怎麼不說你孫子都這麼大了。

其實他們這種人,還談什麼兒子孫子,能夠活著老去就已經不錯了。

“太慘了,他被剁到腰那裡都沒有嚥氣……”小黑哭了,邊抹眼淚邊哭,道:“我不想那樣死掉,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這便是鐵爾罕的攻心戰術,留下兩個活口,他一眼就看出可以從年輕的小夥子那裡突破,那年紀大的,怒目圓睜,滿面憤恨,一看就知道是個難啃的骨頭,可是年輕人不一樣,到底經歷的少一些,且還有大把的歲月可以揮霍,這麼年輕,叫他怎麼甘心就這樣死掉?

不過是上演殺雞給猴看而已,雞殺的越慘,猴兒內心就越崩潰。

然後鐵爾罕說,要是他們全都死了,誰還知道你變節?我們是不會說出去的,你以後可以隱姓埋名去過日子,或者投靠到我麾下,這都隨你……你這麼年輕,就這樣死去多麼可惜啊,你的人生還是很有希望的,難道真捨得變成肉泥……

只要有一絲的膽怯,恐懼就會立即漲滿整個心房,就算知道這不過是人家的計策,知道自己被利用完了很可能逃不過一死,或者即便活著也許會在追殺中苟延殘喘難逃一死,可是為著一點點僥倖的希望,他也無法做到堅持。

看到他想說什麼,鐵爾罕給他的下顎復了位。

“說,我全說……”

有叛徒,所以他們能很快找到山洞,小唐明了,可是看到哆哆嗦嗦痛哭流涕的小黑,惱怒的感覺淡散了些,只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小唐不再看他一眼,雖然心知此人不能留,但是面對鐵爾罕,他無法分心,只能專心致志的對付他。

……

另一邊,蘇爺拉著秦桑疾步而行,路遇一個岔口,一側是上次走過,可以出山谷,另一側卻是絕路。

蘇爺扯破秦桑的裙角,將一片碎布掛在出山谷那邊的一根荊棘上,然後拉著秦桑走另一邊。

“這是何意?”

“跟我走便是。”

秦桑自然是信蘇爺的,也不做聲,默默跟著。

腳下根本沒有路,他們走在亂草叢裡,真應了那句屋漏偏逢連夜雨,秦桑突覺腳下踩了什麼軟軟的東西,還沒會過意來,就感到腳踝一股鑽心之痛,忍不住叫出聲來。

“哎呀——”

蘇爺一看,竟然是一條花斑大蛇咬住了秦桑的腳踝,死死不放,於是連忙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那條蛇一揮而下,斬斷了蛇頭。

“是毒蛇。”秦桑皺眉道。

“無妨,普通的毒蛇。”蘇爺俯身捲起她的褲腳,湊上去將蛇毒吸了出來,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倒出兩枚清心丹,一枚給她服下,一枚放進自己的嘴裡。

秦桑知道此時該分秒必爭,也不敢久留,連忙站起來,可是到底還是有些痛,走路一走一跛。

“我來背你。”蘇爺道。

“不用,我能行。”

蘇爺搖頭,道:“時間緊迫,我背你總是快一點。”說著走到秦桑跟前,彎下腰。

這時候也不能矯情,秦桑就覆上了蘇爺的背,蘇爺畢竟是男子,就算不通武功,力氣總是有的,還不至於背不住她。

……

鐵爾罕的絡腮鬍,掩去了英挺的相貌,只將一雙冷酷嗜血的眼睛突了出來,身材魁梧壯碩,招式走的是大開大合,沒有任何花俏,但也是精準無比,都是實戰中累積起來的經驗,端的是天生霸氣,讓人與之面對有種高山壓頂之感,這份氣魄力度連小唐都不敢正面制敵,不愧是大域第一勇士。

小唐行的全憑一個巧字,所用招式九虛一實,不能力敵只能智取,可是偏偏對方又是滴水不漏,他只能機制的以巧招去消耗敵人的氣力,但鐵爾罕的攻擊直接有效,也不會多花一分力氣去做任何一點花俏,他的力量更彷彿是源源不竭一般的可怕。

這兩人看上去戰的是刀光劍影,勢均力敵,實際上各自心知肚明,小唐已有下風之勢,所以鐵爾罕越戰越勇,小唐只能去化解攻勢。

其他的人被這兩人擋在了洞裡,他們看著王汗酣戰之中,並未令他們上前,也沒有人敢擅作主張。

小唐想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一個鐵爾罕就足夠讓人吃不消了,漸漸的,身上被凌烈的刀氣劃傷了數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這樣不是辦法,小唐心道,於是賣了一個破綻想要引蛇出洞。

大域人多是性情耿直,便如鐵爾罕在施招時也是單刀直入沒有九曲八彎,可見這是民族特性,不過這並不代表鐵爾罕一定會上套,他也是一點即透之人,小唐的實力已經被他摸得清楚,這人實力頗強,就是油滑得很,雖然此時露出破綻,他也不免留了一個心眼,果然當他揮刀而入,小唐忙側身反手一劍。

誰知鐵爾罕不退反進,身形突然一矮,雖然肩膀被挑破,但也險險避過要害,右手握刀不及收回,左手卻出掌重重的拍在了小唐腹部,將小唐打得急急後退幾步才穩住,剛剛站穩,噗出一口鮮血,可見鐵爾罕掌力不俗。

兩人都有負傷,一個在外,一個在內,反倒是小唐傷得更重些,鐵爾罕哪會放過這個機會,不留任何喘息的機會給他,節節逼近,終於瞅準一個時機,全力一擊,小唐躲避不及,刀鋒劃開他的胸膛,頓時血流如注,他慘呼一聲飛到一邊去,掙扎了幾下再無動彈。

身後連忙有人上前為其將肩膀上的傷做了簡單處理,另有人過去探查小唐的氣息,果然全無。

鐵爾罕收刀,嘆了口氣,道:“這人……可惜了。”

不是可惜他死了,而是可惜他為什麼不是大域人,身手了得,又忠心為主,不能不叫人佩服。

“走。”他下令道。

……

“前面就是一線天,過去之後就是山岩,山岩旁有三塊壘起來的石頭……縫隙之間有一個機關插口,我身上……有一塊鐵牌,插進去往右三轉再往左兩轉……開啟之後,裡面有拉桿可以放下石門,進去就安全了,裡面是密室,還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地道……”

蘇爺對背上的秦桑交了底,大滴的汗珠隨著他的額頭輪廓滑下,草叢裡很難走,高低不平坑坑窪窪,分外吃力,而且還要注意腳下,不要又遇上毒蛇。

“放我下來自己走吧。”秦桑道。

“等到了平坦的地方,再說。”蘇爺道,這種路若是讓她自己走,只怕更是難。

……

鐵爾罕將那塊碎布片拿在手上,那塊碎布片的顏色質地,應該是女子所穿之物,是……她嗎?

魂牽夢繞的那個人,讓他揪心讓他痛的……鐵爾罕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微微顫抖,他一直想要見到她,可是此時突然想到,見到之後呢?

我不恨你,也許因為我也不夠愛你……

我的心總是在還沒熱起來之前,就涼透了……

我乃大政朝王氏之女……身份尊貴,昔被你擄來,委身與你,隱藏來歷,且不能為我以正名分,以致受人欺凌,今又因你之故蒙受奇恥大辱……我王氏之女尊榮被你殆盡,今日起我與你情義兩絕,不到黃泉永不見……

不到黃泉永不見麼——鐵爾罕突然一陣氣息不穩,胸內如絞,便知舊疾發作,忙壓制自己的思緒,深深吐息,並強將湧上來的那口血給咽了下去。

這幾年,他在戰場上也沒少受傷,方才與小唐過招已經有所牽動,此時思緒紊亂,悲不自勝,尤其想到當初王珍的決絕,和兩人之間難以填盡的傷痛,竟然五內如焚,岔了氣息,引發舊疾。

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在緩了口氣後,斜眼對小黑道:“你之前說這裡有密室,是吧?”

“我……我只知道有,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裡,真的,我從來只在外面守衛,從沒進來過……”

鐵爾罕望著岔口,一邊從方向看應該能出谷,路況好走,且有疑似被荊棘鉤破的衣服布片,另一邊坑坑窪窪,雜草叢生,前面隱有山峰擋路。

如果不知道這裡有密室,也許他也會覺得是那邊,可是若有密室的話,會在哪裡呢?

蘇巖,不管你真名叫什麼,狡猾如你,你會怎麼做呢?他沉下心想。

他仔細審視,突然注意到雜草中似乎有被踩塌下的痕跡,一聲冷笑,揮刀而指,道:“是那邊,快去!”

……

珍兒,若我說我後悔了,你信麼?

若我說,在半夜你身影入夢的時候,我的眼角也會溼潤,你信麼?

珍兒……你不愛我不要緊,我來愛你就夠了,再一次,讓我有再一次的機會——

只有失去方知珍貴……鐵爾罕本是命定之人,縱情快意的性子,宏圖霸業的夢想,心裡哪裡留過女人的影子?只有她讓他迷戀,讓他哀傷,讓他痛徹心扉,絕然離去後他便猶如失去了一部分靈魂一般,再無快樂歡喜,他自己無法從中解脫,便奢望著自己能夠有再一次的機會,讓他把失去的靈魂再贖回來。

就算會被她恨也好,會讓他心痛也好,恨他至少不會忘掉他,就像他從沒出現過,心痛至少還能讓他感到自己的心還活著……還能看到她……

他是天生的王者,一切隨心,便是汗位也叫他搶來了,就連南原沃土他也敢窺視,他這樣的人,總覺得自己能夠做到,又怎麼懂什麼叫放手?

但從另一方面說,他何嘗不是認定之後,就異常執著的人呢?

愛,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它可以甜蜜,也可以痛苦,尤其對於輕視它的人,它的報復會是意想不到的殘忍……

蘇爺扶著秦桑終於走到了一線天,所謂一線天,便是一道山縫,其間只能一人透過,抬頭望去,頭頂上可視的天空彷彿一條線一般。

到這裡就離目的地不遠了,蘇爺松了一口氣,可是他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聲,心裡一沉,回頭望去,那些人已經追來了。

秦桑驚慌失措的望著蘇爺,蘇爺什麼也沒說,只將她推進了一線天,自己也進到一線天裡。

“聽著,這個是啟動密室入口的鐵牌!”蘇爺拿出鐵牌塞給秦桑,然後從靴子裡抽出匕首道: “你先走……”

“不行——”什麼叫做她先走,難道他要留下來不成?

“聽我說完,你先走,我攔住他們,鐵爾罕找的是你,所以只要你不落到他手裡,就算抓到我,我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你懂不懂!”蘇爺喝道。

秦桑含淚無語。

“到我府裡去找管家,他會保護你,也會帶人來救我,走!快點,就算為了我們兩個人!”蘇爺轉過身,手持匕首背對秦桑低吼:“我們都能活著,相信我!”

秦桑聽信了他的話,抹去眼淚,一瘸一拐的轉身走去。

一線天如縫,走過不能逢,便是說,被稱為一線天的這種山縫,往往窄得只能過一個人,若是兩個人迎面相逢,便走不過去了。

蘇爺卡在一線天進口三尺的地方,這樣就算外面的人闖進來,他一次也只需對付一個人。

秦桑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到蘇爺的背影卡在山峰之間,那個人並不強壯,可是他幫她擋住了所有的危險……

突然,秦桑想到什麼,大叫道:“蘇越!你騙我!!”

背過身去的蘇爺聞言,不禁雙眉深鎖,眼裡透著無奈何絕望。

秦桑扶著山壁急急走回來,邊走邊道:“你騙我!他是鐵爾罕!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你!這裡是臻南國,他搞出這麼大動靜怎麼會還留在這裡等我帶人過來?你騙我……”

她方才忽然意識到他話中的漏洞,以鐵爾罕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放過蘇爺,他必然已經是知道當初是他幫自己逃出來的,他是有仇必報,絕不手軟的人,就算要從蘇爺這裡套出她的下落,也必是要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他又怎麼會出賣她?而鐵爾罕又豈是那麼好唬弄的?

且他這回來到臻南孤軍深入,之前連蘇爺這個情報頭子都沒察覺,必然是用了很深的心機偷偷潛伏進來,此番一舉之後,即使沒有找到她,也必然不會再留在此地了,若真等到她來,蘇爺只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蘇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不要,事到如今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秦桑哭道。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外面的人已經追來並且發現了他們,山縫裡頓時擠進來一個凹眼凸眉,皮膚黝黑的大域漢子,他呼喝著向蘇爺襲來。

蘇爺用匕首將之擋住,嘴裡道:“藥包!”

他這兩個字是對秦桑說的,他才記起,秦桑隨身帶著迷藥,而秦桑聞言也會意過來,忙拿出藥包,取下簪刀刺破抓在手裡向外面撒去。

撒出去的同時,二人屏住呼吸,擠進來的漢子連同後面擠進來的人齊齊栽倒。

秦桑忙用另一只手取出解藥喂進自己和蘇爺的嘴裡,剛剛放到嘴裡,後面擠又進來一人,蘇爺抄起地上人手裡的長刀,和來人打了起來。

匕首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險,長刀在手自然是好得多。

蘇爺不會武功,但也不是文弱書生,早年在李府受人欺負,從小沒少捱過打,也沒少打過架,大概是心性的原因,他下手也很狠歷陰毒,加之背水一戰,後面跟著個秦桑,更是在氣勢上便有一種決然之勢,另外秦桑以迷藥偷襲,一時間盡然沒讓來人攻進來。

中了迷藥倒下的,外面的人就會將之拖出去,後來居然都圍在外面,不再進來。

情況便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蘇爺喘了口氣,急道:“聽我的,把迷藥給我,然後快走,能活一個是一個,要是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就去替我報仇,不要讓我死得沒有意義……或者我還能撐著一口氣等你呢,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這麼些年,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壽終正寢,所以從事總帶著些洩憤式的快意,每當死裡逃生之後,就會如賭徒賭贏一般興奮,但是如今他越來越怕。

擁有的感覺如此美好,美好到對失去有種憂心如焚的恐懼,可是如果結局是為她去死,在他猙獰的生命裡,也是一抹得意的亮色吧。

這是否應了那句俗不可耐的老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不禁自嘲的想到。

蘇爺孤高,何曾低聲下氣求過別人,秦桑哭著,權衡利弊,最終還是被他話裡一絲僥倖的希望打動,將迷藥塞在他的手裡,一橫心轉身走去。

“活著等我……”

不一會,一線天的進口又有一人持刀而入,此人身材魁梧,黑衣蒙面,一進來眼睛就盯住了正在往另一邊走的女子背影,那個背景深深陷進山壁的陰影之中,朦朧得如同籠罩著一層薄霧,是……她嗎?

他想去拉住她將之看清楚,可是卻有一人擋住了他。蘇爺也認出了鐵爾罕,但是他沒有做聲,他怕驚動了她。

蘇爺拿刀的手鬆開兩指,從藥粉包裡摳出迷藥朝他撒去,鐵爾罕一聲冷笑,屏住呼吸,一刀揮下,蘇爺用力去擋,可是他哪裡是鐵爾罕的對手,虎□□裂,血流如注,手上的刀也被震飛了去。

鐵爾罕上前用另一只手掐住蘇爺抓著藥粉包的手,用力一捏,迫使蘇爺的手鬆開,藥粉包掉了下去。

然後抵住他向後一推,蘇爺急忙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此刻卻已經出了方才迷藥撒出的範圍。

鐵爾罕本來並未蒙面,是因為顧忌迷藥,所以才戴了幾層,他打算閉氣快速解決裡面的人,若是其間吸入半點進鼻,好歹蒙面巾還可以起到一定的過濾作用。

秦桑正要走出一線天,聽到身後雙刀相擊的聲音,回頭一看,就看到讓她肝膽俱裂的一幕——蘇爺被黑衣男子挾持著,背後如雨後春筍一般長出一節刀尖,鮮血綻開的花朵立即現了出來,嬌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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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秦桑瞪著雙眼,內心極度恐懼,扯聲大呼,她的呼聲讓那個蒙面男子渾身一震,不覺抬眼向她看去。

“珍兒……”聲音輕得猶如一聲嘆息。

“走!!!”蘇爺仰面而吼,用盡全身的力氣。

秦桑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多麼慘烈,卻從他微側的角度,看到了太陽穴和脖子上暴露而出的青筋……

伏在草叢裡的小唐聽到聲音,便知此時不出手,就再也來不及了,雖然這仍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他還是起身一躍,跳到樹上,對準目標全力扔出手上的飛刀。

為何要跳到樹上?他尾隨在眾人後方,而鐵爾罕站在山縫入口,處於眾人之前,中間隔了那麼些人,他不得不站高一些,不僅可以看清目標的位置,也利於他發刀,不至於半路插中別的倒黴蛋兒。

但是……小唐沒有死?

小唐沒有死!

鐵爾罕沒有對他估計錯誤,他果然是十分狡猾,當時鐵爾罕一刀揮來,他在刀劈到他身上之前,就足下一點,飛身而出,只是還是被刀氣劃開了胸膛,傷了皮肉卻並未傷及內臟。

他心知大勢已去,索性用了龜息之法詐死,說到底他還是十分慶幸,這幫人沒有在他“死後”補上一刀,不過他倒沒有想到,鐵爾罕對他乃是抱著一絲敬佩之意,才沒有辱及屍體,也是這一點點側惻隱之心,救了他一命。

待他們走後,小唐止了血,摸出懷裡還藏著的飛刀,偷偷跟在後面,想要伺機暗殺鐵爾罕。

殺他只有一次機會,否則打草驚蛇,再殺就難了,而且相信要是被逮到,他們這次一定不會忘記在他的屍體上多補上幾刀,所以一定要選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只是一路上都沒找到這樣的時機。

而如今聽到秦桑的呼聲,便知道情況必是極度惡劣,別無他法,只能勉力而為。在他躍起發刀的同時,有人看到了他,忙大叫起來示警。

鐵爾罕本想再捅深一點,然後再補上一刀,徹底讓這姓蘇的絕了性命,突然聽到有人示警,連忙抽刀轉身,就見一柄飛刀朝他的命門飛來,立即將刀面一橫,擋住了飛刀,飛刀反彈出去掉在了地上。

小唐已經暴露,自然有人與之纏鬥,雖然他武功高強,等閒人不是對手,可是也架不住人多,以一敵百,終究只是傳說。

鐵爾罕見此狀況,轉身面對蘇爺,蘇爺在方才他抽刀的時候,鮮血已經噴薄而出,他身體搖晃了幾下,最終無力支撐,跪在了地上,可是他不肯倒下,一邊吐血一邊扶著山壁拼著最後一氣,挺住軀幹擋在鐵爾罕跟前,便像是要死也要擋住這條路。

鐵爾罕的視線在蘇爺身上落了一會,又落到後面那個女子的身影上,殘忍而又深情的一笑。雖然這怪異的笑容被蒙面巾遮擋住了,可那抹殘忍之意卻透過他嗜血的眼睛傳達了出來。

鐵爾罕抬手揮刀——

“他死我也死!”秦桑用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叫道:“鐵爾罕!我知道是你。”

畢竟曾經是那麼親密的關係,連蘇爺都可以認出他來,何況她呢。

鐵爾罕的手頓住。

“鐵爾罕!他死我也死!”當她蹣跚著從陰影裡走出來,已經是淚流滿面。

“珍兒……”鐵爾罕終於看清楚了她,她的模樣變化不少,但的確是她的珍兒。他隨即扯去臉上的蒙面,露出他的面目,如今的他蓄了鬍鬚,和他們第一次在大政相遇一樣。

蘇爺雙眼侵染著絕望,靠著山壁轉過身子,僅僅是這樣一個動作,都讓他呼吸更加急促,快要喘不上氣來,他看向她,頭微微一搖,順著下巴往下淌出的血,豔絕的超出了人心裡承受的底線。

他們的眼神交接,秦桑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可是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淚。

“鐵爾罕,我臉上塗的是藥粉,洗去之後你會發現我現在比以前還好看一百倍……你如此大費周章的來找我,一定不希望我就這樣輕易的死掉吧?

我那樣離開你,踐踏了你的尊嚴,你不想報復我嗎?若是我就這樣死了,你不覺得意猶未盡嗎?

只有活著,才能承受你的怒氣,死了就一了白了了,那……多可惜啊,是不是?”

擦去又一抹淚水,秦桑猶如一個兜售自己的□□一樣,只不過□□是留客人度夜,而她是要說服他對她的命感興趣。

“所以……要我的命,就要留下他的命。”秦桑將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膚,脖子上便滾出紅色,順著皮膚往下滴。

“我說到做到,他死,我生無可戀。”

到如今,她還特地的在他面前強調她的臉,在她心裡,他就是這麼注重外表的人麼?

如果只是為了一張臉,天下絕色非她一人,為何獨獨對她心心念念?

報復是麼?

他只是想將她拘在身邊,他已經正視了自己的內心,因而想要彌補她,憐惜她,想讓他們重新開始,這一次不再是忽視輕慢,而是真心實意,這也是報復麼?

更撩撥他怒氣的,乃是她最後一句,他死,我生無可戀!

鐵爾罕不由的瞳孔一斂,呼吸逐漸加深,心裡頭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有一根燒紅了的鐵刺,正狠狠的往他最柔軟的地方扎去。

“生無可戀是嗎,生無可戀,是——嗎?”鐵爾罕恨恨的喝道:“你們已經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了,是嗎?!”

他們曾經很親密,他們曾經有過許多可以相愛的機會,然而最終仍然錯失,並且遺恨終身。正因為如此,所以她瞭解他,知道他此時怒了,盛怒。

所幸她還保留著一分清明,見他神情不對,連忙換了另一種態度,道:

“你欠我的!這是你欠我的!從來不是我對不起你!是你對不起我!是你把我害得那麼慘!你知道在地牢的時候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嗎?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對待我的嗎?我哭著哀求他們不要的時候你在哪裡?……是誰害我到那種地步的?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你憑什麼?你是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人!不要忘了你為了你的汗位,是怎麼把我送到元泰哪裡去獻祭的……”

果然,聞言鐵爾罕的怒意奄息了下來,轉而整個人籠上一層悲傷。

這是他心底最大的痛,傷口永遠難以癒合,終年鮮血淋漓。

“我會……補償給你的,只要你不離開我。”

“我恨你。”她道。

“無妨,只要你回來,恨就恨吧……”

“為什麼我們非要到這個地步?”她面目悽然。

“因為……”鐵爾罕慘然一笑,道:“我很痛苦。”

“你痛苦就要我陪你痛苦麼,憑什麼!”她怒道。

“我為你而苦。”其實他想告訴她的是,他愛她,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原來愛,比不愛要痛苦的多。

如他這樣慣於傷他人之心的人,終於也明白了這個痛苦的道理,只是……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我恨你。”

……但是,我愛你——雖然沒有言語出來,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想傳達的,也許就是這種入魔一般絕望的深情。

……

鐵爾罕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將蘇爺拖了出去,蘇爺想說什麼,可是嘴一張,鮮血便堵住了他的喉嚨。

秦桑的簪刀,仍然抵住了脖子,從她的視角,正好可以看到與人纏鬥的小唐,她便朝他大叫道:“小唐,快看看蘇越情況如何”

然後對鐵爾罕道:“快讓你的人住手!”

鐵爾罕微微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經染了鮮紅色的簪刀刀尖,下令叫他們停手。

小唐身上帶了不少彩,可見方才也是一番苦戰,他先檢查了蘇爺的傷勢,點住胸前幾處穴位止住血,而後在蘇爺胸口摸了摸,掏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藥丸,塞進了蘇爺的嘴巴。

此藥便是當初蘇爺潛進地牢裡,餵給秦桑保命的藥丸。

“怎麼樣,還有沒有救?”秦桑急道。

此時小唐和蘇爺處於一線天入口外,鐵爾罕已經退了出來,秦桑便往外又走了幾步,所以小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秦桑的表情。

那表情告訴他,若是他說沒有,面前這個女人只怕立即就會割斷自己的脖子,可是他確實是沒有把握,現在知道蘇爺還活不活得成的,就只有老天爺了。

“有救!”小唐斬釘截鐵的說。

秦桑聞言終於笑了,笑得無比安慰,她朝鐵爾罕道:“你退後,讓你的人也退後!”

鐵爾罕遲疑。

“我腳傷了,他們一個人差不多只剩半條命,另一個人都快沒命了,你還怕我們騙你不成?”秦桑冷笑道。

於是鐵爾罕嘆了口氣,後退了幾步,叫他的人也後退了。

秦桑便從一線天出來,仍然是小心翼翼,緊緊抵住自己的脖子,深怕鐵爾罕有一絲不信之舉,

“小唐,你帶蘇爺進去,快。”秦桑將鐵牌丟給小唐。

“那你——”

蘇爺死死盯住秦桑,他的眼神,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至少,我們都可以活著。”秦桑對小唐道,也是說給蘇爺聽。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人不死,希望不滅。

小唐聞言,再不說什麼,抱起蘇爺進了一線天,而秦桑抵著自己的命,一直站那裡。

蘇爺在失去意識之前,腦海裡想的,便是秦桑在最後一刻對他做的那個嘴型,她是在對他說: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曾經,他對她說過這句話,使她在絕境中殘存了一絲希望,而今,她又將這句話送還給了他……

終於,秦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線天裡,視線一穿而過,哪裡有他們的身影。

已經走了麼,她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來了。

便在她鬆懈的一霎那,鐵爾罕衝上前來,握住了簪刀,在他的控制之下,秦桑半分也使不動那只簪刀了。

但是鐵爾罕握的,卻是簪刀的利刃,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了下來,他似乎是在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宣洩著什麼絕望的情緒一樣。

只是他並沒有過多的表示,就冷冷對部下們道:“快去追。”

他帶來的那些人便一個個進了一線天,去追消失在裡面的人。

“你!”秦桑怒。

鐵爾罕奪過了簪刀,將它丟得遠遠的,轉頭對她道:“你必須忘記這個人,就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

最終他們還是沒有追上小唐,小唐的輕功果然了得,也許也是他們命不該絕,鐵爾罕幾番辛苦,終於尋回了遺失的靈魂,可是這片靈魂已經屬於了別人……

失而復得最珍貴,可是失而復得的,真的就是原來遺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