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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小唐抱著蘇爺逃進了密室後,才將他放了下來,此時蘇爺眼睛已經閉上,也不知道是暈了過去還是……

他顫微微的將手放到他鼻息之下一試,心裡略安了一些,還好,還有呼吸。

小唐從十幾歲一出道開始就跟著蘇爺,一晃好多年,其中經歷不少事情,感情是自比別人不同,蘇爺這人,平素雖然冷情冷性,但若得他看重,視為心腹,卻又最是護犢子的一個,否則怎容他養成這般上串下跳的性子?

記得以前有一次,他掩護蘇爺撤離,結果自己落得深陷絕境,也是身負重傷,生死難料,在那關頭,他突然想到一個從未考慮過的問題,撇開死士的身份不提,此生就這樣死去,當真沒有遺憾麼?或者說值得麼?

那時候,他以為蘇爺不會回來救自己,因為當時的情況下,於大局而言,救他是得不償失,何況是蘇爺這慣於計算得失的性子……

作為死士,早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而且應該以此為榮,但瀕臨死亡,漸漸心裡頭產生了別樣的念頭,他的犧牲究竟值不值得,他的生死,到底重不重要!其實這種想法,對於一個無我的死士而言是可恥的,可是他控制不了……

棄卒!他是一個棄卒——

這種感覺一旦產生,馬上就淹沒了他,身上越來越冷,不是因為流血,而是一種對自己的不確定,他從來都是作為別人的影子而存在,他只是一個影子而已,生不足惜,死亦不足惜。

就在他陷於絕望之中,對生存不在抱著一絲僥倖之心的時候,蘇爺來了。

是的,他會還活著,自然是因為蘇爺帶人將他從死亡邊緣救回來了。

他當時訝異之極,就只聽到蘇爺說,雖然犧牲不小,不過你值得。

蘇爺說這話的時候,一貫冷漠的眼睛裡,有一種讚許和認同的意思。

當時他不知道是什麼想法,只是心中逐漸平復了下來,後來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骨子裡,也有這樣一種執著。

他可以作為死士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然而他唯一要求的,就是得到自身價值的肯定。

這便是他的驕傲。

……

後來相處得更久,他便發現蘇爺有一種嚴重的護犢子的習慣,一旦被他認定了的人,就真的被當成了自己的羽毛一般,器重而愛惜,當然,能被他看重的人,也是極少的。

往昔種種,一閃即逝,蘇爺如今是命懸一線,九死一生。

小唐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懷裡還有傷藥,剛才是時間不及,只是封穴止血,並未用上,於是他掏出傷藥,將裡衣脫了,撕成布條,給蘇爺包紮上。

不過蘇爺是傷了內臟,僅僅止血是沒用的,如今之計還得去找大夫。

對,得去找大夫,找大夫,哪裡有好大夫?

對了,他想起某處的確有個口碑不錯的大夫,而且路程也不算遠,蘇爺這身子骨不能顛簸,正好走水路更近,那弄艘船去,到了地頭再找輛馬車,墊上厚一點的棉絮……

小唐匆忙套上外衣,啟了暗道,托起蘇爺而出……

“爺,撐住,她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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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秦桑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了擲出去,正好砸中鐵爾罕負傷的肩膀,只聽他“嘶——”一聲,聲音到中途悶進了嘴巴,原來是他給忍住了。

可是秦桑並未消停,她瞪著紅紅的雙眼,咬牙切齒的將一切她可以拿得起的東西,水壺,盤子,枕頭,凳子等物通通砸向鐵爾罕,狠毒的瞄準了他已經浸出血色的肩膀砸去。

但是船艙的單間裡,並沒有放置太多東西,在她搬起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扔出去了之後,她發現再也找不到可以扔的東西了。

鐵爾罕一直站在那裡,如一個靶子似得,一動也不動,就那麼看著秦桑發狂發怒。

她越怒,他便越鎮定。

“看來你這麼有力氣,是不用吃東西,我白擔心了。”他道,原來他是聽說她絕食,才匆匆趕來,不過那碗肉粥,現在正粘在他衣襬上往下流,而碗倒扣在他的腳邊。

“我不用你管,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滾!”秦桑憤怒的吼道。

鐵爾罕聞言,扯出一個冷笑,轉身欲走,到門邊的時候卻留了一步,道:“納姆如今叫做秦柳是麼?”

這是威脅!

秦桑一怔,皺起了眉頭,狐疑道:“他們……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鐵爾罕不答,連頭都沒有回,卻能聽到他的一聲冷哼。

“當初離開的時候是我硬拉上她的,事先她根本不知情,還有那些小孩子,不過是我收養的孤兒,跟我沒什麼確實的關係,我也不在乎他們,你要是把他們扯進來,就未免自作多情了。”秦桑道。

“在不在乎,不是嘴上說的。”當年面對元泰的時候,他不也是口口聲聲說著相似的話麼?

鐵爾罕眼睛閉了片刻,甩掉一些不好的回憶之後,才轉身望著秦桑道:“他們現在還在緬羅城,我的手下正監視著他們,你若想他們好好的,就乖乖的把飯吃掉,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窮兇極惡,前提是,不要逼我。”

說完,他便離去了,在房門關上之後,力氣彷彿一下子從秦桑身上抽離,她慢慢蹲了下來,一手揪住自己的一撮頭髮,一手環抱住自己,輕輕的抽泣,如一隻舔舐傷口的小動物。

“混蛋……混蛋……”她紅著眼睛咒罵著,哀切的將臉埋進懷抱之間。

蘇越,我該怎麼辦……

鐵爾罕一言不發的背靠著門,隔著門板,他似乎能聽到裡面傳出的細微動靜,傷口被秦桑砸裂開,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袖,他彷彿沒有感到一般,只將頭微微仰起,一如既往的驕傲模樣。

他,鐵爾罕汗王,大域民族的領袖,英勇和力量的象徵,可是,有誰知道他的內心也有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

珍兒,我,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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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既緩慢又匆忙,一晃便過了兩個多月,雖然已是春天,此地卻似乎春意遲來,到處都還是充斥著一股蕭瑟之感。

他們已經離了緬羅城,落腳於枝柳山腳下。當時小唐找的那個大夫姓黃,黃大夫的確有幾分本事,卻對救回蘇爺的性命沒有把握,幸而他有一個師兄,醫術在他之上,便給蘇爺做了一些處理,以秘方保住他的性命,又寫了一封書信,介紹他們去枝柳山找他的師兄李濟生。

李濟生此人如今已年過五旬,在臻南有些名氣,有逍遙神醫之稱,為人慈悲為懷,頗有美譽,傳言臻南國君曾經三度請他出任太醫令之職,被其婉拒,自稱性好逍遙,不願被名利拘束,只求漫走山野,為臻南子民造福。

話已經說到此地步,國君也不好強人所難,只好封了他一個逍遙神醫之名,勉力他善用自己的醫術,懸壺濟世,使臻南子民脫離疾病之苦,也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自此之後,逍遙神醫之名大炙,更是受人敬仰。

尋找李神醫看病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又是醫德上品的大夫,自然是盡心盡力,隨著年紀逐年增加,漸漸有力不從心之感,於是便尋了一處隱居,帶了幾個徒弟,希望能將他的醫術發揚光大,救人活命。

小唐拿著書信,不眠不休護著蘇爺趕上枝柳山,幾番辛苦找到了李神醫,李神醫也是不負眾望,虧得他拖著花甲之年的身子骨,熬了幾夜,終於是救得了蘇爺性命。

命是救回了,可心卻沒能救回。

蘇爺身份複雜,內部也有不少勾心鬥角,虎視眈眈之人,只是他一早將其整服,壓制下來。其中秘事小唐自然清楚,因而不敢聲張蘇爺落難,只聯絡幾名忠心耿耿的心腹,勉力維持局面。

只是平日上報情況都會由蘇爺親自批示,限期下達,而這段時間卻遲遲拖著不發,人事變動也隱隱有些異況,便有別有用心的人揣測出一些流言蜚傳出來,有說蘇爺遇險重傷不治的,有說其實是失蹤的,甚至也有說他已經死了,有人藏而不報,妄想取而代之,矛頭直指蘇爺“在世”時的那幫心腹。

其實所謂流言,不過是投石問路,投出去的石頭沒有聽到響聲,便真的懷疑蘇爺這邊有異況,

原先被蘇爺壓制的野心勃勃之徒有抬頭之勢,只是暫還無法確定,不敢輕舉妄動,私下都在打探他的蹤跡,一時間人心惶惶。

真是人還未死,就有人巴望著他早點去投胎。

直到蘇爺甦醒,小唐總算是安了心,才不過半月,彷彿累了好多年一樣,方才覺得雖然平日看蘇爺像是得心應手,其實也是艱難險阻大為不易,不免對蘇爺的敬服更是多了幾分。

蘇爺一清醒,便如如來佛祖睜開了眼睛,各方妖孽不敢再動,他對於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魚兒在水裡遊一般,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估摸到形勢的發展,他要小唐將面臨的所有情況一五一十的彙報,肅整後方,只當此事是番試探,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異心之徒絕不姑息……確定自己的主導地位之後,便再也迫不及待定計佈局,調動人手,去大域營救秦桑,可事情始終毫無進展。

他乃是重傷之人,本該療養休息,卻時不待他,只能強撐著身體披甲上陣。

如此傷神,傷勢自然是恢復緩慢,幾番反覆,如同熬命。

……

手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始終沒有好消息傳來,動靜不能再擴大了,再擴大便對上面瞞不住了,只好讓小唐隱藏身份,匿名從外面重金聯絡了一批殺手潛入大域。

然而要從大域王宮裡殺個人不難,難得是帶出一個活人來……

鐵爾罕這廝又是極難對付的,早已經重兵把守,莫說王宮,便是入城也要嚴格審查一番,看來是早已料到他們會來救人。

……

小唐在門口再三猶豫,最後還是推門而入。

蘇爺靠在床頭,愣愣的不知在想著什麼,房裡燻著寧神香,輕煙繚繞。

小唐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一點,才看到蘇爺手上捏著一個荷包。

這個荷包是尋常樣式,大街小巷都有得賣,不過卻是他從她身上解下來的,那天他送給了她一隻龍鳳銀鐲,然後自己解去她的荷包強留下作為回禮。

就這麼箇舊荷包,換去了他那麼重要的一隻鐲子,想想還真不上算,可是自打遇上了她,與她相關的哪件事又是上算的呢?

“哎……”幽幽一聲嘆息,在房間裡如幽靈一般迴盪不絕。

小唐知道蘇爺又在睹物思人了,只好勸道:“爺,三天了,這身子才從鬼門關救回來,再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三天,蘇爺將自己關在房裡三天了,除了將吃食和湯藥送進來的一個侍女以外,沒有見任何人,便是小唐也被擋在了外面。

小唐見端出來的東西,除了湯藥喝完了,飯食只是略動了兩口,就被撤下,不免憂心如焚,這樣折騰,這虛弱的身子,該如何挺得過去呢?

於是他自己端了吃食,闖了進來。

因為房裡幔簾都垂了下來,所以光線有些暗,之前注意力又集中在那只荷包之上,以致待到他走到床邊,看清楚那個靠在床頭上的人時,才發覺異狀,大吃了一驚。

蘇爺還是蘇爺,活生生睜著眼睛淡淡的看著他,面貌更加清瘦,一頭的頭髮滿是灰敗之色,雖然不至於是滿頭白發,卻是灰色的縫隙裡,透著不少白。

“爺,你的頭髮——”

蘇爺未束髮,頭髮可以垂到胸前,自然可以看到髮色的變化,不過他不以為意,緩緩道:“約莫是傷的太重引起的吧,其實能夠留住一條命已是不錯,頭髮又有何可惜的,又不是女人。”

是傷嗎?李神醫從未說過這傷會讓人頭髮褪色,只是說,這命暫時雖然保住,可是心……思慮太重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熬的是命啊。

“爺,您得先好起來……”

奇異的是,蘇爺竟然嘴唇微微向上一勾,似笑又不是,仿若錯覺,讓小唐忐忑不已。

“把你手上端著的東西拿過來吧。”蘇爺道。

小唐這才想起闖進來的目的,連忙恭敬的雙手奉上托盤。

蘇爺將托盤整個接過,放在自己腿上,拿起筷子,細細的吃了起來,這些食材雖然都是素的,卻也是極具營養的品種,他細嚼慢咽姿態很是文雅,沒有絲毫的抗拒和排斥,讓小唐意外他如此的配合,導致之前想了半天的勸食之詞,毫無用武之地。

其實他怎會知道,蘇爺哪裡有胃口,只不過是勉強自己吞嚥而已,舌上品不出什麼滋味,喉間磨礪的也不舒服,胃裡根本沒有需求之感。

說到底,他如此勉強自己,還不是為了活命罷了。

蘇爺久無食慾,也吃不下許多,還剩下不少,便讓小唐撤了,說是過會兒在喝一盅補品。

“小唐,我要你為我做件事情。”蘇爺突然道。

小唐習慣性的拱手,一副領命狀。

蘇爺微微一笑,正逢小唐抬頭,這回他可看得清了,不是錯覺,蘇爺真的是笑了——

那一刻,小唐分明感到蘇爺身上有什麼褪去了,又有什麼復甦了,他的眼神,堅定如昔,透著一股撥開雲霧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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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寒意,讓他分外熟悉,日月無光,山河變色,飛沙走石,愁雲慘淡的笑容再現於世!

“你拿上解藥,我是說真的解藥,去靖城找端王世子,請他做一件事情。”

“端王世子?周旭?”小唐想了片刻道:“這傢伙恨我們入骨,只怕不會幫我們。“

“無妨。”蘇爺道:“他是不會幫我們,所以要讓他知道,他幫的不是我們,而是另有其人。”

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小唐有所覺悟。

蘇爺又道:“所以才要你親自去給他解毒,你還要繪聲繪色,將她身上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他,然後……”

……

小唐離去後,蘇爺又靠在了床頭上,抓著那只荷包沉思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幔簾重重,將他擋在了塵世之外,彷彿另一個天地裡。

……我不會放棄的,所以,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