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光晴朗,照得新車車身黑漆鋥亮耀眼。周險掏出鑰匙遞給許棠,“你開?”
“我……”
“我喝了酒,開不了。”
許棠深吸一口氣,接過鑰匙。
上了車,許棠插鑰匙點火,試了一下剎車和油門。她暑假學的駕照,考完之後所有內容就拋到了腦後。到底還是發憷,車溜出去不過百米就立即踩了剎車,轉頭可憐巴巴看著周險,“周險……”
周險背靠著座椅,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這車還沒上牌照,我今天反正是開不了,你自己看著辦。”
許棠咬了咬唇,又打了左轉向燈,掛前進檔,放了手剎,緩緩踩下油門。眼看著碼錶裡顯示時速慢慢上了三十,許棠稍稍松了口氣,把左轉燈關上。
周險終於忍不住開口,“放鬆點開,當這是考科目三呢?”
許棠一本正經,“我得對你負責。”
周險笑了一聲,倒沒再說什麼。
這車是自動擋,不用手忙腳亂換擋,許棠用不超過四十碼的速度磨磨蹭蹭開了一陣,漸漸放鬆下來,轉頭問周險,“要不要帶你去兜風?”
周險猛笑,“這車速兜風?蝸牛都比你跑得快。”
許棠緊抿著唇不吭聲,將車速慢慢加到五十碼,沿著車道一路往前,在前面岔路口拐了個彎,向郊外方向駛去。
周險驚訝:“真要兜風?”
回答他的是猛一下加上六十碼的車速。
周險差點沒坐穩,伸手一撐,轉頭看許棠專注又倔強的模樣,“許海棠,下回給你輛哈雷,你是不是也照騎不誤?”
許棠微微揚起下巴,“你說呢?”
城市高樓逐漸被甩到了身後,前方是寬闊空曠的濱江公路。許棠開啟了窗戶,又踩了一腳油門。
情緒隨著車速一路高漲,遠遠似有汽笛鳴叫,風灌入車窗捲起髮絲。
許棠忍不住挺直了腰,高聲喊道:“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周險哈哈大笑,看著眼神明亮的許棠,心裡只有無限的縱容,無限言語難道其萬一的喜歡——這就是他的許海棠,膽大包天的許海棠。
“方向盤控好!”他忽地彎腰將許棠踩著油門的那條腿使勁一壓,伴隨著許棠的一聲尖叫,車子在轟鳴聲中飆至極速!
窗外風景飛速倒退,大風化作利刃擦過耳畔,許棠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年,坐在周險摩托車後座,向著未知疾馳,自己彷彿一隻風箏,掙脫了線,朝著極高的天穹飛去!
不知過了多久,耳中傳來周險的命令:“踩剎車!”
許棠下意識鬆開油門踩下剎車,輪胎摩擦路面發出刺耳聲響,車滑行一陣,停在路邊。周險拉上手剎,許棠鬆開方向盤,轉頭看他,大口喘氣,“周險,我……”
沒讓她把話說完,周險傾身抓住她手臂往自己跟前一拽,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低頭狠狠咬住她嘴唇。
風聲漸漸沉寂,心裡浪潮般鼓譟的情緒也逐漸平息,然而吻卻越發激烈,掐在她腰上那只大掌分外用力,似要將她骨頭都捏碎。
許棠漸漸難以呼吸,手掌抵住周險胸膛使勁一推,低聲告饒。
周險鬆開手,“過癮嗎,許海棠?”
許棠臉頰泛紅,喘著氣平順呼吸。
周險大拇指在她發燙的耳垂碰了一下,“膽子真不小。”
許棠彎起嘴角一笑。
“不能跟你玩了,”周險捋了捋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髮,“回學校吧,我下午還有事。等有空了,我們再出去好好兜一圈——下回我開車,你可別嚇哭了。”
“我才不會嚇哭。”
周險笑了笑,“前面掉頭,回去吧。”
第九章秋深
天氣總不見晴,敗絮似的烏雲堆在高樓頂上,時不時便開始落雨。許棠找工作的事沒進展,也跟這天氣一樣提不起勁。
週五,許棠被崔暢然約去見面。崔暢然不住研究生宿舍,自己在離學校四站公交車的地方,和朋友一起租了套房子。
上午下了課,許棠先回了趟宿舍,帶上傘,乘公交去找崔暢然。
到時,崔暢然剛洗完頭髮,手挽著溼漉漉的髮絲來給她開門。
崔暢然拿毛巾包上溼頭髮,拿出盒還沒拆封的茶葉來給許棠嚐鮮,“剛弄到的白茶,我自己還沒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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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杯子裡茶水清透,許棠端著淺啜一口,笑說:“我嘗不出來味,給我喝浪費了。”
崔暢然拆開毛巾,“你先坐會兒,我吹會兒頭髮。”
房間裡一時響起“嗡嗡嗡”的聲響,與窗外雨聲混在一起。
許棠望著外面發了會兒呆,等回過神時,吹風機的聲音已經停了。
崔暢然又端來一盤子洗好的車釐子,在許棠對面坐下,“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正在找呢,下週就有兩個面試。”
崔暢然笑看著她,“讓你到學校了就給我發條簡訊報平安,全忘了吧?非得我來找你才行。”
“啊,”許棠急忙道歉,“學姐,對不起……”
“跟你男朋友還好吧?”
許棠淡笑點點頭。
崔暢然“嘖”了一聲,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上回就想問了,你男朋友跟你一樣,是鹿山人?”
許棠笑一笑,“嗯,小時候跟他住得很近。”
崔暢然拿眼看她,似笑非笑,“那麼早就有苗頭了?”
“也不是……說起來挺長的,你要是想聽,我就慢慢告訴你。”
許棠見崔暢然有興趣,就撿著重點講述了一遍,只是完全略去了涉及到鄭叔和陳守河的那一層關係。
崔暢然聽完笑說,“我就說他這人氣場讓人不大好接近。”
“是挺兇的,我最早也不敢跟他說話。”
崔暢然哈哈一笑,“難怪吳翰墨沒戲,你壓根不好他這口。”崔暢然頓了頓,給杯子裡添了點兒熱水,又問:“你男朋友家裡是做什麼的?”
許棠躊躇片刻,“……他是單親,母親三年前也已經過世了。”
崔暢然一愣,忙說,“抱歉……”
許棠笑一笑,“沒事。”
崔暢然抬眼看他,似有所想,“那他……家裡還有什麼別的什麼人嗎?兄弟姐妹什麼的?”
“沒……就他一個。”
崔暢然笑說,“……我怎麼跟查戶口一樣。你跟他知根知底就行,我們反正都是外人。”
許棠笑說:“學姐關心我,我知道。”
“知道就好!哎,可惜我不是男的,不然得有他們什麼事兒!”崔暢然放下杯子站起身,向著臥室走去,“我今天喊你過來,是有別的事……”片刻,她手裡拿著份文件出來,“吳翰墨讓我問問,有個兼職,你願不願意做。”
許棠從崔暢然手裡接過檔案,“什麼兼職?”
“他導師要辦一個青年藝術家酒會,缺幾個幫忙籌備的人。別的地方請來的他導師不放心,就想找學校裡靠譜的學生。吳翰墨說這兼職報酬不低,一共也就需要幹一週,一天兩百塊錢。”
許棠有些心動,“具體做什麼的?”
“那你得去問吳翰墨了。”崔暢然看她一眼,“許棠,我不是撮合你跟吳翰墨,你別誤會。你是我直系學妹,這樣好的機會我肯定先考慮你。”
許棠忙說,“我知道。”
“那你考慮一下,要想做的話,就去聯絡吳翰墨。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都有男朋友了,他能拿你怎麼樣?我跟吳翰墨從小就認識,我知道他,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神經病,爛泥扶不上牆。”
許棠笑了一聲。
崔暢然嘆了口氣,“哎,真羨慕,你男朋友也算是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我自己折騰了半天,什麼也沒做成。”
崔暢然家境優渥,父母都是經商,在枝川市也算有頭有臉。崔暢然自己性格獨立,十八歲開始就不問家裡拿一分錢了,大學時自己炒股,小賺了一筆,現在自己正組織團隊進行創業。
許棠笑問,“你現在創業項目有什麼進展嗎?”
“也就那樣……”崔暢然忽然頓了頓,“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
許棠見她神情有幾分猶豫,忙問,“什麼人?”
崔暢然低頭自顧自笑了笑,“也沒什麼,一個投資人,回頭再跟你細說吧。”
許棠吃過中飯,又陪崔暢然去逛了趟超市,然後便回學校了。她記掛著兼職的事情,最後還是決定聯絡吳翰墨問問情況。
家裡定時寄零花錢,許棠又存了一筆獎學金,平時花銷不大,倒也並不缺錢,然而,再過一個月就是周險生日。第一回給他過生,自然得準備一份有心意的禮物。
跟吳翰墨把兼職的事情定下來,剛掛了電話,手機便響起來。一看,周險打來的。
“在哪兒?”
“宿舍。”
“我車停在西門,你趕緊出來。”
許棠身體倒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取下掛在一旁的小包開始收拾,“去哪兒?”
“周府海棠,晚上跟許楊一起吃飯。”
許棠驚訝,“你跟許楊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去的?”
周險笑了一聲,“趕緊過來吧,廢話這麼多。”
車停在校門對面,一排轎車裡,周險的吉普牧羊人最顯眼。
許棠穿過馬路,拉開車門坐上去。
周險看她一眼,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棉質襯衫,外面罩一條揹帶牛仔裙,扎著馬尾,清爽利落,就是顯小,高中生一樣。
“你過馬路的時候看著點兩邊,別跟放出籠子的母雞一樣。”
“哦。”
周險輕拍她腦袋,“幾天不見,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你還沒說呢,你怎麼跟許楊勾搭到一起去了?”
“怎麼說話呢?你弟弟,我小舅子,吃頓飯怎麼了?”
許楊初三一年好似突然開竅,成績坐火箭似的往上躥,中考時居然達到了縣裡高中的錄取線。縣裡師資力量畢竟更加雄厚,許楊高考也順利上了市裡一所更好的大學,讀的還是國防生。
一門兩個大學生,在渡河鎮上也算少見,許母驕傲得不行,許楊出成績那天特意去給許父上墳,說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許棠思索片刻,“原來我在大學裡的事情都是他跟你彙報的?”
周險笑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