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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6

蘇盞慢吞吞踱步過去,徐嘉衍把煙掐了,人站直,“想好什麼說辭沒?”

邁向他的每一步,她腦子過了一萬個理由,但都不如一句誠實,最終她來到他面前,緩緩垂下頭,如實道:“見我老闆去了。”

果不其然,他好不吝嗇地賞了她一個爆慄,“白天怎麼說的?不是讓你不要亂跑?”

徐嘉衍就站在他面前,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蘇盞走了神,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下一秒,她往前跨了一下,猛地抱住他精瘦的腰,腦袋埋在他胸前,

“徐嘉衍。”

他停了下來,也不再說話,就靜靜由她抱著,走廊靜悄悄的,窗外是風雪,盡頭的窗戶沒關,有風雪湧進來,吹著她的頭髮。

“嗯?”

他手撫著她的背,一下一下。

蘇盞摟著他的腰,眼神無意識地盯著某處,咽了咽嗓子,“好像一下子都不能離開你了……”

“挺好的啊。”

他平淡地說著,心裡卻不知有多麼得意。

看,他們多像,誰都不肯服軟,只要對方一低頭,另一個,立馬棄械繳槍。

……

孫超接到徐嘉衍電話的時候還挺訝異,這人難得會主動找他,等他到了約定的地方,更訝異了,他媽的居然還帶了女人。

孫超到的時候,徐嘉衍踩下剎車緩緩停下來,他敲敲玻璃窗,降下,看到副駕駛座上漂亮的女人眼睛都直了,“我操丨你大爺,還真帶過來了?大半夜約我出來虐狗?”

徐嘉衍彎彎嘴角,衝他一仰下巴,“你先過去找位置坐,我去停車。”

等他停好車拉著蘇盞過去的時候,孫超已經碼好了兩排酒放在桌面上,見他們倆過來,一瓶瓶開過去,“咱們倆兄弟見面,別的不說,三瓶先下。”

徐嘉衍擋住他的手,“別,我今天開車過來的。”

孫超一揮手,“找代駕,或者讓你媳婦兒開,或者你開,你媳婦兒喝?”

徐嘉衍罷罷手,“不是我誆你,你喝不過她。”

孫超這一聽,來勁兒了,他媽居然喝不過一個女人?說什麼也要跟蘇盞來上一局。

最後還是徐嘉衍自己上了。

蘇盞要幫他喝,被徐嘉衍一個眼神瞪回,孫超見狀,從未見過他這樣兒啊,給他激動的,連連嘖聲:“喲喲,真該讓以前隊裡的人瞧瞧,誰說我們大神不心疼女人啊,這疼起媳婦兒來我看著都辣眼睛。”

“……”

鬧歸鬧,調侃歸調侃,都是幾年打遊戲過來的情感,喝到後面,兩人都不說話了。

孫超現在已經退役了,早就脫離這個行業,算算明年徐嘉衍也要退役了,不禁感嘆時光飛逝,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起來,聲音都哽咽住了,情緒上頭,忍不住跟他吐露心聲:“說實話,電競圈那麼多人,我就服你。”

徐嘉衍不動聲色喝著酒。

孫超覺得不得勁兒,猛力錘了兩下桌子,“我他媽真就服你,過兩天的決賽別給兄弟丟臉,聽到沒,拿下,必須拿下。”

——那可是大滿貫啊。

徐嘉衍沒說話,目光平靜看著他。

孫超長得不算帥,眉濃鼻塌,帶著副眼鏡,標準的宅男長相,還有點微胖,他當年是被迫退役,常年窩著打遊戲,身體出了毛病,反應跟不上,二十歲不到就退役了,他整個人靠在凳子上,微仰著頭,不讓眼淚落下來,那雙細小的眼裡,滿滿都是遺憾。

對往事,對過去,對信念,對信仰,滿滿都是遺憾。

沒人理解,被迫放棄夢想,悵然若失,抱憾終身,最開始那段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不忍再說下去,一句話引出了太多感傷,他抹了把眼淚,拍拍徐嘉衍的肩膀,“不說了,來,喝酒。”

pot只有一個。

電競圈更多的是像孫超這樣的人,打不出成績,因家人、朋友、社會壓力、生存壓力以及各種外界因素放棄夢想。

蘇盞望著孫超,她忽然好想有點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崇拜pot。

因為他的身上,有他們達不到的成就。

而他卻一直在證明,一直想努力糾正人們對這個行業的成見,縱使命運跟他開了多次玩笑,他依舊試圖將自己不公的命運撥回正規,一遍又一遍。

……

昨晚喝到太晚,兩人回到酒店,蘇盞掏房卡開門,徐嘉衍在她耳邊吹氣兒,蘇盞擋開他,“你別亂動,找不到房卡。”

然後他倚著門看著她笑,那眼神……

門開了,下一秒,她就被他拖進去,直接抵上門,劈天蓋地吻下來。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十分嫻熟,一邊吻一邊脫她衣服,蘇盞掙扎,“等等啊——大明他們都在隔壁呢。”

他不聽,自顧自手上的動作。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他更大膽,動作更快,轉眼,羽絨服外套被他扔到地上。

蘇盞要蹲下去撿,“別亂扔啦!”

徐嘉衍今晚特別興奮,一把將她撈起來,重新壓上門板,直接將她抱起來,直接尋著她的唇吻住,輕輕蹭著,又磨著,熱氣灑在她周身。

蘇盞覺得癢,去撥他的腦袋,“別。”

他不聽,不依不饒的磨著她,似乎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

蘇盞想罵人了。

喝了酒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還要我自己乖乖剝乾淨洗白送上門了是不是?

徐嘉衍呼吸越來越重,見她沒動靜,懲罰似的在她脖子上狠狠吸了口,蘇盞疼的低呼一聲,轉頭看了眼邊上的全身鏡,草莓已經成型了……

她想殺人了啊!!

怎麼瘋起來就沒邊了。

有些感覺要自己去體會,但至少在那刻,他們是相愛的,他們都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

……

……

昨晚折騰到半夜,蘇盞身體鬧鐘醒了,踹一腳隔壁的那人,“幾點了?”

徐嘉衍沒醒,下意識去撈床頭的手機,迷迷糊糊間瞟一眼,扔回去,把蘇盞重新摟進懷裡,把她腦袋按進自己頸間,聲音慵懶沙啞:“……九點。”

今天沒比賽,起床就直接回雅江,這個時間隊員們估計都還沒醒,蘇盞安心了,在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等兩人再次睡醒,時間已經十點半。

蘇盞醒的時候,徐嘉衍已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了,她從被子裡爬出來,伸了伸懶腰,揉揉頭髮,眯著眼打量他。

昨晚的記憶猶新,發現表面上看著再禁慾的男人,一到床|事上,花樣百出,熱情奔放,真是令人難以自信,不過這點,蘇盞也佩服自己,她身體軟,適應能力強。好不容易迷瞪著眼,要睡去了,又被他給弄醒,來來回回好幾番,折騰到半夜,不知道哪兒來的精氣頭。

徐嘉衍背對著她在吹頭髮,腰間裹著一條浴巾,背肌線條流暢,一雙長腿踩在地上,小腿肌肉勻稱。

蘇盞對著他的背影,想象了很多遍,這副身材如果穿上西裝的樣子。

“徐嘉衍。”她喚他。

他把吹風機關掉,轉頭倚著桌子看她,“嗯?”

蘇盞倆眼睛閃著光:“我回去給你買套西裝吧?”

他疑惑:“為什麼?”

她篤定地說:“你穿西裝一定好看,不,全世界最好看。”

“穿衣服為了好看?”他彎了下嘴角,摸了一支煙喊在嘴裡,“不是為了保暖麼?”

徐嘉衍潛意識裡拒絕西裝,連白襯衫都拒絕。

不夠自由,滿滿的束縛感。

“你穿一次給我看看唄。”

他抽著煙壞笑,“有什麼好處嗎?”

蘇盞:“什麼都答應你。”

“做什麼都行?”

“做牛做馬都行。”

他噗嗤笑,“你到時候別反悔就行。”

蘇盞看著他夾著煙,笑得吊兒郎當,多半能猜出來他腦子想的是什麼混賬事兒了,隨即翻了個白眼給他。

什麼禁慾系!都是騙子!

徐嘉衍那些壞心思都僅限於在床|上,當他穿好衣服,認認真真站在鏡子面前刮鬍子的時候,那一臉淡漠,禁慾感又浮現了。

反差太萌。

系統自帶bug,無法修復,這男人就是塊沼澤,只會讓她越陷越深。

……

陸燁明真的如他所說,幾天後,來到雅江出差。

那時,蘇盞正在上班,陸燁明開車到她樓下等,還是輛騷氣的法拉利,停在公司門口惹人矚目,蘇盞下來的時候,他正倚著車門抽菸,高興地直跟她招呼,“下來挺快的,想我了?”

蘇盞沒理他,“你來幹什麼?”

陸燁明彎下腰,望著她眼睛,“忘性真大,出差公幹,順便看看老朋友。”說完,抬頭掃了眼這幢大樓,不屑道:“好好的自由職業你不幹,非要跑這兒來朝九晚五上班,你真是作死。”

他開啟車門,“上車吧,去看看蘇菡。”

蘇盞把門嘭一聲關上,氣急敗壞道:“你別跟我提蘇菡!”

陸燁明掐著腰,收了笑,舔了舔門牙,瞪著眼睛,火冒三尺高,不由地拔高了音量:“來勁兒了是吧?你跟我吼?”他拿手點了點她,撇了撇頭,“好啊,好啊,你個沒良心的!你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誰收留你?”他用力地拍著胸脯說:“是我!陸燁明!你倒好,迷上個小白臉,說走就走?”

蘇盞也忍不住罵回去:“你放屁!當初要不是謝希天天來學校堵我……我會答應你?這些年你確實幫了我很多,你要的報答我給不了,我可以把這些年從你那兒賺的錢全部還給你。還有,他不是小白臉。”

陸燁明被她氣笑了,“還給我?錢能還清,你耽誤我這麼多年,怎麼算啊?感情債,你怎麼還?”

“耽誤?什麼叫耽誤?我吊著你了麼?你讓你喜歡我了麼?我給你希望了麼?”

陸燁明被她氣的直點頭,“能耐了啊你,翅膀硬了啊你,你就要跟他在一起是吧?”

蘇盞別著頭,眼神異常堅定,連緊繃的下顎都看上去比平時硬氣,弄得陸燁明氣不打一處來。

“蘇盞,你死了那條心吧,他家裡不會同意的。”他毫不留情地點出。

陸燁明深知這姑娘倔強起來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樣子,她認定的事情,撞破南牆她也不會回頭,想要她服軟,低頭,那是難上加難。

可他卻不知,蘇盞在徐嘉衍面前,服軟,低頭,那只是一個摸頭殺、壁咚的瞬間。

他又於心不忍,口氣軟下來,“去看看蘇菡吧,有些事我給你捋一捋。”

……

謝山墓園。

山上霧氣特別重,迷茫茫一團,兩旁的松樹寒風挺立,遠遠望去,迷霧中,青松一片,高聳的九十九級臺階,依舊陡峭地讓人害怕。

兩人並排走著,蘇盞一路都沒有說話。

陸燁明也識趣,知道她心情不佳,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兩人找到蘇菡的墓,照片上的小姑娘笑靨如花,這是她唯一一張帶笑的照片,蘇菡不愛拍照,也不愛說話,拍這張的時候,蘇盞費了些力氣。

看到沈夢唯的時候,蘇盞總是想起蘇菡,如果那年她沒出事的話,現在大概也這麼大了。

姐妹倆從小感情好,蘇菡性格比較內向懦弱,但是很粘著蘇盞。蘇明朝跟蘇盞都習慣將她保護起來,直到上了學,因為先天的優勢,兩人的差距漸漸體現出來,雖然蘇菡面上沒有說什麼,但蘇盞知道她跟自己疏遠了,漸漸變的內向起來,有些話甚至都不願意跟她說了,但儘管這樣,蘇盞也經常試著開導她,可蘇菡,就像縮了殼兒的蝸牛,不聽也不理,就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心裡藏著許多事兒,卻不再告訴她。

她發現蘇菡得了抑鬱症是在後來有一次無意間在妹妹房間裡發現了一本敞著的日記本。

蘇菡平時很寶貝那本東西,因為她沒有朋友,連蘇盞跟蘇明朝都不再信任,她開始寫日記,蘇盞一直都知道,卻也從沒有想過要窺探她的隱私,那天是個意外,蘇盞看她攤桌上,想過去幫她收妥,卻不小心看到了最後那幾行字。

她有點不敢相信,又往後翻了幾頁,發現,妹妹每天寫的東西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句話,字裡行間卻透著對世界的憤世嫉俗,厭惡,以及無數次想過就此告別人世。

她震驚,害怕,同時又確定她跟母親一樣,患上了抑鬱症。

蘇盞的母親是個美人兒兼學霸,醫科畢業後進入了市醫院外科工作,喜歡爬山解壓,一次登山的時候遇上了蘇明朝,蘇明朝當時是城裡有名的富商,豐神俊朗,一眼終生,兩人迅速結了婚,起初的日子過得挺平淡也幸福,直到後來生下蘇盞和蘇菡,那陣蘇明朝工作又忙,顧不上照顧,請了保姆照顧,蘇母患上了產後抑鬱,精神狀態一直沒有調整過來。抑鬱症直接到後來發展成了多疑症,蘇明朝那時候應酬多,他自身條件好,也不乏又女人喜歡往上貼,蘇明朝向來都是有禮拒絕,但吃飯的時候難免會沾一些香水味,蘇盞的母親那陣聞到香水味就開始盤問質問,發展到後來兩人經常半夜裡吵架,精力疲乏,直到有一次,在一場手術中,因為精神狀態不佳,判斷失誤,導致患者大量失血,手術失敗,患者當場死亡。

意外每年都會有,但那年醫患關係似乎特別緊張。

患者家屬鬧到醫院,要求蘇母一命償命,記者每天堵在醫院門口和蘇家,被蘇明朝強壓下去,堵得了媒體,堵不了悠悠眾口。

蘇母成了停牌醫生,抑鬱症日漸嚴重。

於第二年夏天,自殺在蘇家別墅。

蘇盞跟蘇菡那時都很小,蘇母出殯之後,她們才明白,媽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可那時,蘇盞也沒哭,蘇菡也沒哭,面對那些同情的目光,兩個小姑娘在葬禮上不言不語,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娃娃。

蘇明朝在老婆死後,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生意也一落千丈,更顧不上倆孩子,等他茫然回過神的時候,蘇盞跟蘇菡都已經快小學畢業了,因為父親的萎靡,蘇盞承擔起了照顧妹妹的責任,可在學習上,蘇盞聰明,連連跳級,她沒想到這成了妹妹的壓力。

這些年,深夜裡,她總是兀自流淚。

如果那時候,她稍微懂一點人情世故,稍微遮那麼一點兒鋒芒,也許就不會造成妹妹那麼大的壓力。

她自責、懊悔,痛心疾首,總覺得妹妹的死跟自己脫不了干係。

知道妹妹有那些想法之後,她第一時間跟蘇明朝說了,蘇明朝請了心理醫生每天來陪蘇菡,也是那時候,蘇盞發現了蘇明朝身體出了問題,半夜裡總是聽見隔壁房間壓抑的咳嗽聲,還有早上起來,衛生間裡全是血的紙團,可蘇明朝什麼都不說,也不提。

蘇盞也不問,每天看著那些全是血的紙團,她平靜的刷牙洗臉整理好自己去上學,一點兒不讓蘇明朝擔心。

她認真學習,不花時間浪費在人情世故交朋友上,她拼命學習,拼命做題,交出一張張讓蘇明朝滿意的答卷,她儘量不讓自己給父親帶去一絲一毫的麻煩和操心。

只有一次,去上學的路上,她望著那些路上被父母牽著送去學校的孩子,她問司機:

“我爸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司機沒說話,哄她說:“先生會好起來的。”

她望著窗外,喃喃地說:“為什麼呢,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司機心裡也疼,他幾乎是從小看著這倆姑娘長大的,從沒見過那麼懂事的小孩。

記憶裡,兩人都沒怎麼哭過,幾乎也不需要哄,永遠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的,不需要旁人操心,蘇先生是生了兩個好女兒,可惜啊。

蘇菡的抑鬱症並沒有好轉。

蘇明朝的病情也逐漸惡化。

正在念大一的蘇盞,感覺一切都到了盡頭。

沒什麼能比那時候更壞了,她開始抽菸酗酒,整日整日失眠,怎麼敗身體怎麼來。

心想,最壞不過跟著他們一起唄。

挨過去就挨,挨不過去就算了吧。

蘇菡自殺的時候,蘇盞正在參加acm大賽,等她考完試從考場出來,班主任告訴她,家裡出事兒讓她趕緊回去一趟。

然後她就在醫院見到了蓋著白布的蘇菡,冰冰涼涼,面色慘白躺在病床上。

那是她第二次見到親人屍體,第一次是躺在浴缸裡的母親。

她遠遠站著,甚至都不敢走進,大腦彷彿被什麼擊中,轟一片空白,總覺得躺在那兒的人,不太真實,一定不會是蘇菡。

無助而又彷徨地站了幾秒,“咚”一聲,她直接跪了下去,眼淚彷彿決了堤,涕泗橫流,大顆大顆往下掉,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隻手,牢牢拽死了她的心臟,她連呼吸都不能了啊——

她一下一下錘著地板,無聲而又悲切,彷彿在控訴,腦子裡全是蘇菡小時候,扎著個麻花辮,屁顛屁顛跟在她屁股後面叫姐姐的畫面——

“小菡……”她趴在地上喊蘇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蘇明朝趕來的時候,蘇盞已經哭昏過去了,助理把她扶到病房休息,等她再次醒過來,外面已經變了天。

蘇明朝受了刺激,病情極度惡化,那時已經幾乎進不了食,找來了律師,將手下所有資產全部轉到蘇盞名下,還有那間人人想得手的公司。

蘇明朝的公司雖然不比以前賺錢了,但至少曾經是行業巨頭,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想收購,而且誰都知道蘇明朝這大女兒還在校,學的是計算機,跟金融不沾邊,根本不懂行,一個個如豺狼似的都謀劃著怎麼將這塊香餑餑低價收購的時候,陸燁明就在那時候出現了。

陸燁明從小跟著父親經商,常春藤正經商科畢業的。

那場仗如果沒有陸燁明的幫忙,蘇盞或許早就被那幫老狐狸給吃幹抹淨了。

兩家是世交,但蘇盞對他印象不深,確切的說見過幾面,不過她可能沒印象了,而陸燁明記得她,記得可清楚了。

他也是雅江人,陸父生意做大了,舉家搬遷國際化大都市金融商貿中心。

陸燁明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蘇家別墅,蘇明朝找他談圈地二期的事情,蘇盞跟蘇菡在花園裡聊天,蘇盞一個人說話,蘇菡並不理她,可她似乎並不介意,說的津津樂道,那個午後,片刻靜謐,陽光斑駁灑進來,他轉著頭看她,臉上全是光,聲音婉轉動聽。

直到,助理喊他,“老闆。”

陸燁明才堪堪回過神。

再次見她,那年她高考狀元,被清大計算機系錄取,蘇明朝設宴請客,不多,只請了幾家,陸燁明也去了。

那次見她,小姑娘就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端莊地坐在席位上,明眸皓齒,好看的不行,他平復了好久,才讓自己心跳不那麼快,才能伸出手,跟她說:“小姑娘,我叫陸燁明。”

再後來,聽父親說,她家裡出了事兒,只小姑娘孤零零一個人,他立馬放下手頭的專案,帶著父親手裡的資源,來到了雅江,幫她解決了那些老狐狸,當時小姑娘是感激他的,可他在她眼裡看不到生氣,怕她想不開,於是連拖帶拽地將她帶回了北潯。

陸燁明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在感情上或許還是一混蛋。

但這麼多年了,他從沒想過跟她要回報,喜歡她,那些話,平時也就敢滿嘴跑火車的時候隨便扯扯,正正經經的告白他也不敢。

給她工作,拆她工資,不過就是捨不得她一個人過。

在他公司,沒人敢欺負她,誰他媽打她主意,他分分鐘把那人腿打斷,後來圈子裡還是傳一些不好聽的話,他顧及她的名聲,開始疏遠她,也想過要忘記她,找過不少女人,每每關上燈,底下浮現的都是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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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告白,又放不下。

他就是個窩囊廢。

直到去年光棍節前,他鼓足了勇氣跟人告白想脫單,卻把人給嚇跑了。

遞了辭職報告,轉眼人就跑沒影了。

弄得他哭笑不得。

跑了又怎樣?還不是擔心她過得不好,連忙讓謝希給人租了套好房子,連她最愛的那些酒櫃都遣人買了一套一樣的放進去。

誰他媽知道,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了,老天爺要這麼整他。

賠了夫人有折兵,還給了他人做嫁衣。

……

陸燁明蹲著身子,把花放下,對著墓碑上的照片,唸叨起來,他對蘇菡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比蘇盞小一歲,不諳世事,小姑娘總是整天陰陰沉沉的,可見到這照片,心裡還是有些唏噓。

蘇盞很久沒來了,她心裡有愧。

她有些痛苦的蹲下去,捂著臉,低低說了句,“對不起,小菡……對不起。”

陸燁明把她拉起來,“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搖著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很多事情,她真的沒辦法解釋,可偏偏就是那麼巧合的發生了,她此刻比誰都恨自己,眼淚嘩嘩淌下來,怎麼都擦不乾淨,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纖瘦的肩膀哭的一顫一顫,看她那麼痛,那麼難過,陸燁明忽然有些不忍心,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著,要不就這麼算了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徐國璋那邊,讓他去解決。

他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啊。

可這麼一想,又心有不甘。

陸燁明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想抱她,又怕她嚇著,只能握著她纖瘦的手臂,她可真瘦啊……

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哄她:“你知道什麼了?”

蘇盞搖搖頭,陸燁明查到的一定比她多,以他的性格,沒把握的事他一定不會做,他來找她,一定是有了足夠的證據。

蘇菡的死,也是陸燁明先察覺到了不對。

蘇盞大三那年,陸燁明給她看了一段影片,有人上傳了一小段校園暴力事件,四五個女生打兩個女生,過程極其殘暴和凌辱,兩個女生被打得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衣服被扒了精光,其中一個短髮的女生,陸燁明覺得她有點像蘇菡。

蘇盞當即否定,“她如果受了傷,屍檢為什麼沒檢出來?而且她被人打,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如果是真的,為什麼這段影片現在才放出來?”

怎麼可能會認呢,那段影片光是看看心裡都痛,如果是蘇菡,蘇盞更無法原諒自己。

陸燁明理解她,冷靜給她分析,“曝光者沒有公佈這段影片是什麼時候拍的,但你看,他們身上的校服,是蘇菡那屆的,你還記不記得,蘇菡下一屆,校服的樣式全部都換了,至少不會是現在拍的,你有沒有想過,蘇菡每個月都接受心理治療,為什麼都不見好轉?你媽媽早逝,你父親生病,她出事那幾年,你要麼是高三,要麼在外地上大學,平時都是保姆跟司機照顧她,她連你們都不說的事情,會跟保姆跟司機說?誰也不知道到底她在學校裡經歷過什麼。”

後來,陸燁明打聽到當時蘇菡的一個同班同學,因為蘇菡的死,她的話題在班裡似乎成了禁忌,那同學支支吾吾地表示,蘇菡平時在班裡跟人是處不好,別的怎麼也不肯多說。

陸燁明也沒停下來過,始終在查這件事。

如果真是因為校園暴力,他怎麼可能放過那幾個施暴者。

就在前兩天,他在一個男生身上,查到一條線索,徐國璋,當年蘇菡的班主任。

……

跟蘇菡說完話,陸燁明開車帶她去了一個地方。

雅江市的一個老舊居民區,小矮樓,有些年頭了,年久失修,每家每戶都圍著鐵柵欄,牆角的皮也起了,落了灰,一塊一塊往下掉,有一種危危聳立的感覺。

陸燁明帶著她進了一單元,繞了幾層樓梯,停在最裡面的一道鐵門前,是那種老式的兩層門,第一層鐵門,第二層木門。

裡面的人開啟了裡面那扇門,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二十出頭,臉長長的,盯著一頭亂糟糟如鳥窩一般的頭髮,抓了抓,眯著眼,看向門外,“誰啊。”

陸燁明拍了拍鐵門,說:“是我。”

男生一愣,瞬間清醒了,“陸總?”

陸燁明說:“把門開啟。”

男生開了門,大概挺敬畏陸燁明的,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整個房子丟的亂七八糟,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陸燁明一腳踢開中間一堆雜物,用腳勾了張凳子過來,讓蘇盞坐。

蘇盞環顧一圈,房子雖小,五臟俱全,東西堆的也多,床上丟著亂七八糟的雜物,最矚目的就是那臺架在床邊上的打電腦,開著lo2的遊戲介面,聽見陸燁明調侃著問,“真準備打職業?”

男生嘿嘿一笑,撓撓頭,“打著玩兒的。”

陸燁明不再廢話,切入正題,“你發我那段影片真實?”

男生說:“絕對真實。”

蘇盞問:“什麼影片?”

陸燁明把手機從兜裡拿出來,調出一段影片給她看。

影片拍攝地點在教室,拍攝時間顯示著四年前,蘇菡死那晚。

影片中的男人是徐國璋,當年蘇菡的班主任,女生自然是蘇菡,雖然聲音聽得不是太清楚,但從兩人的表情可以看出,談話並不是很愉快,影片播放到五十幾秒的時候,徐國璋動手了,對一個十五歲小女生拳腳相向。

蘇盞用手捂住嘴。

陸燁明把手機收好,指了指男生,“介紹下你自己吧。”

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我是小菡的同學。”

蘇盞神色微動。

“那天放學,我看她情緒不對,我就想留下來問問情況,但小菡讓我走,我又怕打擾她,所以就假裝走了,但其實一直躲在走廊看她,結果,過了一會兒班頭過來了,我以為他來鎖門的,就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了,誰知道,就看到了那一幕。班頭平時喜歡罵人,話說的重點,這些都有,但是那天我是第一次看他打人,居然還是打一個女生,我當時就拍下來了,我拍下來的目的是希望能拿這個去跟他理論,讓他給小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當時留一個心眼,我在多留一會兒,也許小菡就不會有事了,我媽打我電話,讓我趕緊回家,我沒辦法,我上去安慰了小菡兩句,就回家了,我真的沒想到她後來就……”

陸燁明點了支菸,“當時為什麼不放出影片來?”

男生:“我不敢,小菡死了,我哪敢,我不知道小菡的死跟班頭有沒有關係,但是那晚他確實打了她,如果小菡是因為一時想不開,那班頭就是間接害死了她,因為我聽見班頭罵她廢物,畜生。”

“為什麼要這樣罵她?”

男生一臉愁緒,“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白天的聽寫,小菡一個都沒聽出來?”

蘇盞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臨走的時候,男生遲疑地問:“你是小菡的姐姐嗎?”

蘇盞站起來,微微一愣,輕輕點了下頭。

男生說,“小菡跟我提過你。”

蘇盞霎時變了臉色,轉過頭猛看他。

男生努力回憶蘇菡說那句話的表情,好像是帶著笑的,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因為那是她唯一一次衝著他笑,她笑起來很乾淨很好看。

“她說她有一個很好的姐姐,各方面都比她優秀,她很愛你。”

在蘇盞還沒意識的時候,眼淚嘩嘩掉下來,積怨了那麼久的情緒,彷彿一下子得到了釋放,她無聲的哭,眼淚越落越多,怎麼也抹不乾淨,心裡,彷彿被人在用刀,一下一下刨,刨的不夠狠,還狠狠往深處扎了一下。

那一下,她徹底醒過來,小菡是真的沒了。

彷彿被一股巨大的悲傷淹沒,情緒得不到宣洩,她痛苦的無以復加。

走出筒子樓的時候,蘇盞接到徐嘉衍電話。

她盯著電話,把電話掛了。

陸燁明卻說,“接吧,說不定有什麼急事兒呢?”

蘇盞沒有理他,把手機放回兜裡,目光看向遠處,有些嘲諷地說:“我幫小菡收拾遺物的時候,找到她的日記本,因為之前無意中瞥過兩眼,文字暗黑憤世,我沒有扔,幫她收起來了,但也一直沒去看,直到前陣子搬回來這邊,整理東西的時候,又一次翻到這本日記,我忍不住開啟看了兩眼,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陸燁明一點兒都不好奇。

蘇盞也沒再往下說,徑自開啟車門,坐了進去,拍拍車門:“走吧。”

陸燁明把煙扔了,繞過車頭拉開車門坐進去,蘇盞看著窗外,起雪了,白色的小團如散落的棉絮,在空中飄停,漫無目的,她開啟窗戶,讓風雪落進來。

陸燁明沒有急著啟動車子,也學著她的樣子把車窗開啟了,手伸出去,晃了晃,四周樹木灌木屋頂全部落了白。

“我幫你訂好了去新加坡的機票,出去散散心吧?”陸燁明勸。

蘇盞把車窗關上,說:“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你送我去下商場。”

“去幹嗎?”

她說:“買套西裝。”

遺憾嗎?

不,不遺憾,也不後悔。

遇上了,就是他,這就是戀愛的城市,我們靈魂相棲。

也許最終倦鳥歸棲,那你我就自甘認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