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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0065

皇家一般三年選一次秀,本非什麼稀奇之事,不過是後宮添幾位嬪妃而已,只今年因有兩位重要人物出現,倒引來了萬眾矚目。

原來是皇上發了話,這回著重是要給太子徒元徽和三皇子徒元升選妃。

徒元誠匆匆地跑進四皇子府時,徒元曄的書房緊閉,便是門外站著的僕從也大氣不敢出一下,見徒元誠想闖進去,只敢攔住他搖搖頭,示意十皇子不要進去解這個黴頭。

“唉!這都多久了,怎麼四哥還放不下呢?”徒元誠站在屋外也是沒法子,徒元曄南巡丟了個妾室,回來便性情大變,以前他沉默寡言還有點故意拿腔作勢,這如今是真是沒了多少話,甚至全身上下都冷冰冰得嚇人。

門這時從裡面開啟,徒元曄走了出來,頭都不轉地對旁邊的僕人吩咐道:“把地上收拾一下,全燒了!”隨後便背著手走了。

徒元誠覺得這樣的徒元曄實在讓人頭皮發怵,甚至連叫住他的膽量都沒有,只能緊跟在身後。

就這麼隨著徒元曄在府裡轉了半天,徒元誠也在疑惑,徒元曄怎麼跟個無頭蒼蠅似地亂轉,倒一點都不覺得累。

直到來至後花園一個小亭上,徒元曄才停下腳步,道:“十弟,到底有什麼事?”

知道這是看到自己了,徒元誠笑著上前道:“還以為四哥沒瞧見小弟呢!”

“找我做什麼?”徒元曄開門見山地問道。

“四哥,王子勝那頭出麻煩了,”徒元誠湊過來道:“此人難怪在金陵名聲那麼濫,竟是腦子缺根弦的。”

徒元曄眺望著亭外的小溪,淡淡地問,“他這海雲知府才做沒幾日便出事,怕是有什麼外力吧?”

“確實也不能全怪他,”徒元誠嘆了口氣:“又得說是賈赦給惹出來的!”

“哦?”徒元曄垂下眼簾,“你說說看吧!”

見徒元曄似乎有了興致,徒元誠自是添油加醋地掰扯起來。

“賈家一個奴才的女婿不安份,在樊縣地界搶人錢財,差點傷了性命,被當地一個管領給逮到,後來樊縣衙門審結後,便上報到海雲城,案子於是落到王子勝手裡。”

“難道是賈赦替人說情,所以才找到了王子勝?”

徒元誠提到賈赦便不住地搖頭,“可不是,這賈赦向來好臉面、不省事,他家奴才跪在地上一哭,他便大包大攬,還拍著胸脯說,只要自個兒一句話,這事沒有辦不成的。”

徒元曄說道:“王子勝還真就二話不說答應幫忙了?”

瞧著徒元曄心情略有好轉,徒元誠繼續道:“他二人可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王子勝自要替賈赦兩肋插刀,於是真就暗地放了人,此事本該這麼過去了,只沒想到,那抓人的周管領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人犯已然被放,一時起了義氣,居然越級上告到青州巡撫那兒。”

“接下來又是何事?”徒元曄乾脆一撩袍坐到了小亭凳上。

“到後頭越發出了奇,周管領居然是賈赦一個庶妹的丈夫,據說性子倔得像頭牛,在賈家極不受待見,這回又壞了賈赦的事,把賈赦氣得直跳腳。”

“若那人確實有罪,將他再抓回來便是了,不值當為了一隻螻蟻,折了咱們的人。”徒元曄回道。

徒元誠一臉的無奈,“賈赦也是個沒成算的,非要跟姓周的置這個氣,還跑去跟青州巡撫打招呼,說那人賈家保定了,誰都不許碰,可問題最後出在,青州巡撫接到蘇州府協查公函,才知原來那個叫周得財的女婿,身上竟揹著人命案子!”

徒元曄正經起來,沉吟半晌,道:“王子勝顯然是被賈赦給坑了,這個窟窿還得賈赦自己補,讓他儘快交上人犯,另外派人警告賈赦,以後做事長腦子些,他這麼辦事,最後害的還是他賈府,讓賈赦好自為之,若因此壞了咱們的事,別怪爺幾個到時不給姓賈的面子。”

“那青州巡撫是徒元徽的人,聽說已下令嚴查此事,”徒元誠頗有些擔心地問,“會不會徒元徽拿此事作筏子,動搖咱們在江南的根基?”

徒元曄冷笑一聲:“咱們的根基?王子勝和賈赦明面上可都是太子一黨的,他們出事,你覺得受損的會是誰?告訴王、賈二人,出了什麼事自己解決,就打著太子名號,鬧得再大也無妨。”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呢?”徒元誠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如今敵在明我在暗,有什麼好怕的!”

“記住,別漏了咱們的底。”徒元曄哼了一聲。

原本徒元誠還有些擔心被牽連,這會子終於茅塞頓開,更是佩服徒元曄心思深沉,足智多謀。

“四哥,還有一件好事得說與您聽聽。”徒元誠心思一轉,又想起了另一樁。

徒元曄意興闌珊地嗯了一聲。

他的反應一點也沒損壞徒元誠的興致,一想到下面要提的事,徒元誠有些高興。

“不是老在吵吵,皇上要替徒元徽和老三娶媳婦兒嗎?這幾日京城鬧出來一樁笑話,說是李相的二女兒看上太子爺,一個勁要嫁給他,據說皇上和甄貴妃還特意撮合過,結果太子親自圈定的選妃名冊裡,她竟是連名兒都沒擱上頭。”

“倒曾聽說過,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徒元曄冷冷地評價道:“又有何可笑?倒是那李姑娘白瞎了心思。”

“李相愛女心切,聽說昨日親自到皇上和太子面前跪求,只說他女兒芳心早許太子,便做不了太子妃,給個良娣也是肯的,結果您猜怎麼著?”徒元誠故意賣了個關子。

徒元曄卻毫無反應,倒似在魂遊天外。

徒元誠猛然捧腹大笑,說道:“徒元徽居然一點面子也不肯給李相,當著人面就拒了,李老頭立時氣傷了,不知您有沒有瞧見,李老頭今日便告病沒上朝!”

“十弟,你娶了她,”徒元曄這時候反應過來了,目光灼灼地望向徒元誠,“你那正妃不是難產去世了嗎?”

“這……”徒元誠立馬瞠目結舌,半天才舔著笑道:“聽說……那李月雲性情驕縱,眼高於頂,想來未必瞧得上小弟,不如算了吧?”

雖然她和自己勾搭過,但是陪著玩玩可以,但是真要娶她,他覺得自己受用不起,而且她更看上太子的位子,著實讓人討厭得緊。

“回頭在外面放出風聲,便說太子爺對李月雲始亂終棄,因此上她才非太子爺不嫁,過上一年半載,怕是沒誰敢去李李相府求娶,我到李甫國跟前幫你說兩句好話,你自是一求必準,若是能成,倒不失一樁好姻緣。”徒元曄繼續說道。

明明他隱藏得很好,但是這一年來被徒元徽逼得不得不站出來……

“那我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徒元誠死也不想娶一個京城有名的棄婦進門,只徒元曄既開了這個口,他還真不敢回絕。

“回頭成了親,你闢個謠便是,話還不是靠著嘴說,”徒元曄起身,拍拍徒元誠的肩膀安撫徒元誠說道:“得此女便等於得了李相襄助,於你有百益而無一害。”

說完,徒元曄就走了。

他早就知道徒元誠和李月雲勾搭過,徒元誠嘴上說不娶,心裡其實真沒那麼排斥。

望著徒元曄悠悠盪盪出了小亭,徒元誠免不得唉聲嘆氣一番,這位四哥如今越發不通人情,締結夫妻總講求個兩情相悅,那女人,是個男人都會不喜,何況還是徒元徽不要的,他徒元誠丟不起這個人!

徒元誠斷定徒元曄是因為丟了愛妾心裡不痛快,才想出這餿主意,存心不想讓他一死了老婆的鰥夫過得舒心。

不過,李月雲撇了他去勾搭太子,作為男人,就算沒有沾染李月雲的身子,可也有背叛的恥辱,那麼娶過來折磨折磨也是好的。

在府裡又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徒元曄再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還是停在了麗秋當初住的院子前。

徒元曄心下又是一陣揪心地疼,他沒想到,一名東宮棄婦倒是真有本領,不但讓動了凡心、戀上紅塵,還進而方寸大亂、失了常心。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去招惹她,甚至再見到她的頭一面,就當拔劍一刀結果了這紀麗秋。

華光寺的方丈曾說過,徒元曄心中執念太深,若不消解,怕是最終折磨了自己。

對此說法,徒元曄深表贊和,他自知道行太淺,否則那日在王家別院,當王子勝帶著家下人等跪到他面前,報說夫人突然不見蹤影時,他也不會在震怒之下,將人家屋子砸了個稀巴爛。

這個薄情冷心的女人,用假仁假義騙取了他少年時最火熱的痴戀,用虛與委蛇博得了他的歡喜甚至沉迷,再用一走了之撕碎了他難得的情愛。

***

弘聖帝高坐在御案後,瞅著一旁正在埋頭瞧奏摺的徒元徽半天,不由想起甄貴妃給自己瞧的那些二品以上應選女孩兒家畫像,再看看桌上徒元徽圈點出來的秀女名冊,免不得替兒子覺得可惜。

“太子,你且停一下,”弘聖帝覺得,作為父親,他不能看著自己兒子在選擇妻子一事上犯了糊塗,還是得親自和他談上一談。

徒元徽放下筆,走到御案前低頭站定。

“朕剛才瞧過你圈選的秀女名冊,最高的不過是個從二品侍郎之女,其餘的多是五六品,按照老規矩,這些女子連做良娣都未必有資格,你可是一國之太子,選妃還是要慎重啊!”

徒元徽恭恭敬敬地向弘聖帝作了一個揖,說道:“父皇,兒臣的確經過反覆考慮,之所以要在二品以下的官家女子中選擇,也是有兒臣自己的思量。”

弘聖帝抱起雙臂道:“你便說與朕聽聽。”

“歷朝歷代,無論皇族公卿還是普通百姓,選擇妻室都是極慎重,因為主母之優劣,不但關係到兒女教養,更甚者,直接影響家國興亡,”徒元徽邊說,邊暗自打量弘聖帝的臉色,“所以兒臣娶妻,並不重色,而是先看其人品。”

“人品?”弘聖帝好笑地點了點桌上那份名冊,“這些女子你從未見過,如何判斷她人品,還有,你只選二品以下,難道是覺得,二品以上官員養出來的女兒,個個不堪為良配?”

徒元徽連忙搖頭,說道:“不瞞父皇,兒子圈選的女子,其父親或叔伯皆為考績優良或得過朝廷嘉獎的地方官員,且在當地官聲極好,至於品秩,兒臣並不否認高官之女亦有才貌出眾者,而且兒臣也限定了六品和六品以上,這樣的閨秀都是大家閨秀,此外,兒臣另有所想。”

“說!”弘聖帝低聲說道。

“當日父皇想將李相之女許配給兒臣,多少有為兒臣在朝堂上添一些助力之意,”徒元徽笑著望向弘聖帝,“皇上,兒臣猜得對不對?”

弘聖帝承認了,點了點頭。

“李相是老臣,其下門生不少,若是得他支援,會省了你不少的麻煩。”

“還是父皇處處為兒臣著想,兒臣感激不盡,”徒元徽作勢拱了拱手,“只是兒臣看法不和,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那所謂門生,歸根到底皆是天子下臣,何時成了李相他家的了?”

弘聖帝不由挑了挑眉心。

“兒臣是皇上親封的太子,除非兒臣品行不端或是能力不足而遭致皇上棄用,否則何需那幫子臣下幫什麼忙,當然,除非兒臣活得不耐煩,想著早些謀朝篡位。”

“你呀,這是和誰學的毛病?”弘聖帝搖了搖頭,隨後說道:“身為儲君,當謹言慎行。”

徒元徽笑說道:“兒臣遵旨。”

“既然父皇覺得兒臣做這個儲君還差強人意,那又何需什麼母族或是妻族在後頭撐腰,”說到此處,徒元徽不由面色一沉,繼續說道:“當日錢家鬧得不像話之時,若非兒臣恰好得知,出了大亂子也未可知,兒臣差點就被連累;還有那李相之女,她在宮中跳舞不見女子自矜。這等沒有教養的女子,便是兒臣如今不過是販夫走卒,沒銀子娶妻子,也斷不肯將就她自找罪受。”

“既如此,為父也不勉強你。”弘聖帝這麼一想,太子妃的確不能需要這樣不懂矜持的人,會失了莊重。

徒元徽終於松了口氣,便又道:“兒臣想過了,選一個父母忠厚,家中人口簡單,品貌湊合的女人就夠了,兒臣要娶的不是什麼太子妃,而是一位能與兒臣和甘共苦,白首偕老的妻子。”

說話間,馮玉兒的模樣立時在徒元徽眼前閃現,以至他心中不免驕傲,這丫頭沉魚落雁、國色天香,簡直堪稱尤物了,這世上女子幾個能敵?

“還有馮繼忠之女?”弘聖帝忽然說了一句。

“啊?”徒元徽猛不丁心驚,有些擔憂弘聖帝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再一看時,原來他正舉著那份名冊在看。

很快,弘聖帝又笑了起來:“想來這馮繼忠算是有運氣的,剛剛卡在六品上,女兒居然也應了選,只不知這丫頭資質如何,能不能被太子你瞧上。”

徒元徽訕笑了一下:“果然是巧,若是不好,孤未必選她。”

弘聖帝沒有繼續說話。

“這次你圈選的三十六人,是讓甄貴妃幫你閱選,還是你自己閱選?”

徒元徽聽了這話,倒是少了他一番佈置掩蓋玉兒非處子的事實,當下說道:“貴妃娘娘還是幫助三弟選妃要緊,三弟也說了,他娶的媳婦需要貴妃娘娘喜歡才娶,兒臣取妃就簡單了,就讓兒臣東宮的嬤嬤安排一應初選,到時候皇后和貴妃娘娘看看便是。”

弘聖帝點點頭,這樣也好。

“就依你的意思。”

徒元徽完全沒有表露出來,拱拱手說道:“謝父皇。”

***

這日小十六徒元庭來找徒元徽,沒想到他身後後面居然還跟著三皇子徒元升。

徒元徽自是招呼兩人入座,徒元庭也不管還有徒元升這“外人“,趕著請功道:“二哥,你讓我在皇上跟前說的那些,我可一字不差全掰給皇上聽了。”

徒元徽看了看徒元升,這才拍拍徒元庭腦袋,誇獎了一句,“不錯,得空再帶你到襄陽樓去。”

受到鼓勵的徒元庭又忙不急地報信道:“二哥,剛才三哥說了,皇上已然和貴妃娘娘透過氣,這李月雲今次不在應選之列。”

“我說也是好險,”徒元升這時笑道:“父皇偏疼二哥,又想要賣李相的面子,居然問我母妃,願不願意讓我娶李月雲,我還以為是父皇恩典,我可是早聽說過那女人難纏,忙不迭地謝絕了。”

“二哥,我可聽有小太監說,京裡頭起了傳言,說你跟李月雲好過,後來始亂終棄不要她了。您根本沒看上過她,我信得過二哥絕對不會是這種人,只是這話要傳到皇上耳朵裡,會不會又逼您回頭娶她?”

徒元徽心中冷笑,隨後說道:“十六,回頭你一五一十把外頭那些傳言說給父皇聽,記著,二哥向來清者自清,不怕那些難聽話,若是姓李的女人自己搞出來的,她也沒好果子吃。”

“交給我了!”徒元庭立刻答應下來,表示這種告小黑狀沒有什麼危險,就是可能得罪李相,不過他會找準時間告的,除了父皇,誰都不能聽見,父皇可不會將他說出去。

“小十六果然是二哥的人,”徒元升笑道:“倒是兄弟我哪頭都不沾。”

徒元升就是一個人,憑著軍功和得寵的貴妃娘,也能獨成一脈。

徒元徽笑了笑,問:“三弟,聽說你在內務府做得不錯?”

“什麼叫不錯啊,如今臣弟刀槍入庫,鎧甲上架,自詡英雄,也已然氣短了!”徒元升搖了搖頭說。

“不是聽說貴妃娘娘在替你挑媳婦嗎,等你王妃進門,有了兒子,”徒元徽笑道:“那時怕是讓你離開京城,你都捨不得了。”

徒元升無奈地揮了揮手,不一會倒又笑起來,“說到挑王妃,聽我母妃的意思,這一回應選太子妃的女子竟是二哥親自圈閱的?”

“確實,”徒元徽承認道:“孤可不是排喧貴妃娘娘,女人家挑媳婦,總是先瞧家世,再看品貌,孤只想找個老實聽話,能生孩子的,那些個難侍候的大家千金,留給兄弟你慢慢挑花眼吧。”

“太子爺果然有見地,”徒元升立時拱拱手,“小弟受教了!”

“三哥,那你要選什麼樣?”徒元庭好奇地問。

“我無所謂,只要母妃開心就好。”徒元升輕笑一聲,也不隱瞞,說道:“她一開心,我耳朵根就清靜,就為這一點,娶十個八個的全隨她,對了,聽母妃說,召集各州府應選女子進京的諭令已下,說不得人家陸陸續續便要出發了。”

這訊息倒是令人振奮,三人倒是聚了聚。

秦業回到東宮拜見之時,徒元徽有些醉意,瞧見秦業。

“父皇選秀旨意已下了。”

秦業立刻明白,拱手說道:“恭喜太子爺心想事成,您和馮姑娘終於有情人結成眷屬了。”

徒元徽點點頭,問道:“你怎麼這時來了?”

“臣下此來是有事稟報太子爺。”

聽出秦業所說之事還挺重要,徒元徽立馬將秦業請到書房,又吩咐小德子上了一杯釅茶。

醉意消去,說道:“秦業,你說!”

“青州巡撫剛遞來的信,說是金陵王家的家主王子勝剛當上海雲知府不久,便鬧出了事,居然受人請託,私縱人犯,結果被下面人直接告到了青州巡撫處。”

徒元徽嘴角竟然含著笑:“繼續說下去。”

秦業可不知徒元徽的打算。

繼續說道:“據青州巡撫說,王子勝的官當得頗有些不同尋常,是京裡直接壓下來的,卻又沒人說得清來路,所以都在傳,這位子是太子爺賞他的。”

“還有,請託救人的,是榮國公府的大公子賈赦,而那被縱的嫌犯便是馮繼忠的小舅子周得財。”

“賈家也牽連了進去?”徒元徽皺著眉頭。

若只是王家不錯,可是現下玉兒的外家是賈家……他搖了搖頭去,說道:“這幫不省事的!”

秦業不由笑道:“賈家的事爺不必,擔憂,這次,告狀的管領周雲厚也是賈府女婿,還是馮繼忠的妹夫。”

徒元徽頓時笑了,這樣就沒事了,女婿有一家,別的就不會被牽連。

“可夠亂的。”

“原委是這樣,周得財被通緝後四處躲藏,最後帶著那珠兒跑到海雲下面一個叫樊縣的地方,租住在一戶人家,這周得財好賭,想來也是被人飈上了,沒幾日身上帶的財物居然輸光,這手頭一緊,便起了貪念,”秦業忍不住冒出一句粗話,“果然狗改不了□□。”

徒元徽皺眉:“地方官抓人的效率竟然這般慢?周得財和那珠兒竟然還沒有抓到,反而讓他繼續犯了案子?”因為馮玉兒的關係,徒元徽很關注這個案子,那個害了馮玉兒的周得財和珠兒他更是記在心裡,而且已經打發下面的人將人抓了,務必讓他們生受一番苦楚才判死刑。

秦業連忙拱手,說道:“周得財連夜就渡船北上了,嘉興府發出的公文追捕,第二天各大州府才收到,這又發放了諸多縣鎮,又晚了一兩日,周得財倒是會藏,剃了頭髮做了和尚,珠兒做了尼姑,據說臉也變了,這才沒抓住!”

徒元徽聽了,對秦業繼續說道:“犯了什麼案子?”

“租給他們夫妻屋子的是位懷著孕的寡婦,身邊只跟了一個丫頭,周得財和珠兒也賊,打探到這二人有些錢財,便說與了周得財,結果那日周得財對她們下手之際,恰好寡婦一個街坊覺出不對勁,便過來看看,正撞上週得財將那主僕二人綁了後在翻箱倒櫃,那街坊當時就怒了,立時尋了人過來。”

“那街坊的兄弟就是海雲城管領周雲厚的兄弟周雲勤,周雲勤這人素來好打抱不平,最瞧不得婦孺受人欺負,立時將周得財鎖拿交給縣令審問,開始之時沒人知道周得財身份,不過那寡婦受驚嚇過度,差點失了孩子,縣令便判他入室劫財及殺人未遂,送到海雲復審判流放。”

按照本朝法度,重刑需要州府批准複審。

徒元徽點點頭。

秦業繼續說道:“珠兒出身賈府,聽說老子娘在那府裡還有些體面,周得財一出事,珠兒瞞了馮家的事便跑回金陵求救,少不得要請主子幫忙救人,結果賈赦大包大攬地應下,直接去尋了那王子勝。”

徒元徽完全明白了。

“王子勝自然賣賈赦的面子放了人,還派人去抓了報官的周雲勤想要倒打一耙,便有人不幹了,賈家女婿周雲厚知道自己兄弟被抓了,豈會甘心,也是夠膽,於是直接告到了青州巡撫這裡,”秦業說著,作勢擦了擦汗,“好在青州巡撫還不糊塗,立時叫來王子勝盤問,結果你猜人家怎麼說,賈家是太子爺親信,那位赦大爺已和太子爺知會過,他便不管賈家,也得顧著太子爺面子……”

見徒元徽臉色還是平靜,秦業心中更恭敬幾分。

“隨後就查到了周得財的案宗,現在人被押到了嘉興。”

秦業又道:“太子爺,青州巡撫已將事情辦妥,只王子勝和賈赦那頭,畢竟……他不太好處置,這才來信問您的意思。”說著秦業從懷中掏出青州巡撫的信來。

拆開信瞧瞧,徒元徽便道:“跟青州巡撫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和罪,他們算什麼東西!”

秦業點頭稱是。

“還有,讓人到吏部去查查,這王子勝到底憑什麼本事當上知府的,”徒元徽冷笑道:“將查到的隨便塞給哪個御史,還有賈赦,不日賈代善回京,孤要親自敲打他,若賈赦是個提不起的爛泥,就別擰出來丟人現眼了。”

“尊諭旨!”小德子興奮地回道。

商議完這事,秦業有意無意地道:“那個周雲厚也是倔脾氣,如今他得罪不少上官,這管領算是當到頭了。”

徒元徽並沒有回答,卻忽然問道:“馮繼忠這通判後來當得如何了?”

“太子爺放心吧,想是如今頭上沒有馮老夫人制著,馮繼忠腦子又有些長回來,還是很低調,只埋頭做自己的事,旁邊還有個白德恆給督著,頭上林如海和劉巡撫也看得緊,自是出不了岔子。”

“如今倒不怕那馮繼忠出事,只賈府畢竟是馮玉兒外家,孤不希望有人拖她的後腿,”說到此處,還有王子弘、王子勝和薛松,還有那個百花樓……

原先徒元徽只是單純地要幫馮玉兒尋到出身,以便能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站在自己身邊的機會,然而誰能想得到,馮玉兒竟是賈府的外孫女。

以賈家人的精明世故,馮玉兒若成了太子妃,他們日後必會主動攀交,免不得馮玉兒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問題在於,當初即便賈家沒人見過馮玉兒,可是徒元徽記得很清楚,薛家有婦人和馮玉兒有過走動,甚至杏月便是從薛家出來了,若是萬一見著了面,未必不會有人認得出馮玉兒或杏月。

而王子勝和薛松更是兩個□□煩,雖當初自己和王子勝說過馮玉兒已死,可王家人一向精明,便是聽到馮婉瑜這個名字,也未必不會起疑心,況且王子勝立場搖擺,他若將此事洩露給徒元齊,難保不能提前捅出來。

玉兒嫁給自己之後捅出來也無妨,但是之前,可不是會耽擱自己將人名正言順娶進門?

“秦先生,你先回去吧,將孤的意思告訴青州巡撫。”徒元徽隨意吩咐兩句,便打發走了秦業。

或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不知多久之後,飄飄乎乎間,徒元徽忽然飛出了東宮,然後如箭一般往南而去,竟瞬間功夫進到一所陌生的宅院。

此時天色已黑,而宅院的正屋裡,卻是燈火通明。

徒元徽走了進去,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到來,屋子兩側站了三兩個奴僕,而中間的圓桌上,有一老一少正在推杯換盞。

年輕人很是恭敬地敬了年長的一杯酒,口中道:“岳父大人,如今婉瑜有了身孕,小婿又考上了進士,咱家好日子便來了,您放心,小婿一定照顧好婉瑜,日後為您二老養老送終!”

一旁徒元徽聽得有些怪怪的,這年輕人一口一個“婉瑜”,徒元徽不自覺地想到他是在喚馮玉兒,著實讓人心裡作酸,於是徒元徽乾脆坐到桌前,冷眼瞧著那二人還要怎麼說。

“我說好女婿啊!當初招你進門,你丈母孃還有些怨怪我,”年長的啖了一口酒,“今日再看,還是老夫我眼光好,如今家和萬事興,再過幾個月,老夫左手抱著兒子,右手抱著外孫子,那可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自當如此,多虧岳父大人瞧得上我,小婿才能有今日,您老且看著,小婿一定奮發向上,絕不讓您老失望。”年輕人一臉的奉承。

不知為何,徒元徽越聽越不高興,覺得那年輕人著實油腔滑調,那老家夥實在沒有眼光,不免瞪了那二人好幾眼。

沒一時兩人各自回了屋,徒元徽想想,便跟在年輕人的後頭。

繞過幾道長廊,年輕人走到一間屋外,還沒待進屋,便見一位大腹便便的婦人由丫鬟扶著走出來,口中還笑道:“女婿呀,想是今日又喝了不少,老遠便聞著了酒氣,婉瑜如今身子重,可受不得這些。”

年輕人很有些羞慚模樣,忙乖巧地作了個揖道:“都怪小婿魯莽,今日高興便拉了岳父大人多喝了幾杯。”

“不妨事,你也別幫著你那丈人說好話,必是他逼你喝的,”婦人轉頭望了望裡屋,道:“剛才我和婉瑜兒說了,咱們挑了個有本事的女婿,和他岳父一樣,年紀輕輕便中了進士,以後少不得能替我閨女掙個誥封。”

一旁的徒元徽打量了婦人半天,分明就是自己那岳母賈敦。

這時門內傳來女人脆生生的笑聲,“夫君,雖然娘替你說了好話,只咱們有言在先,若是帶了滿身酒氣回來,便要在屋外罰站一個時辰。”

徒元徽猛地一震,這聲音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

沒想到那年輕人倒是真聽話,衝著婦人拱拱手,便真跑到院子裡站了。

一時眾人皆笑,婦人用帕子掩著嘴,衝屋裡罵道:“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刁鑽丫頭,竟是將女婿欺負成這樣,這是你有福氣,遇著了脾氣好的,但凡是個暴的,可不要將你好好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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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會子,徒元徽急著便要掀簾進門,只是不但沒人被他驚動,那簾子也是半天打不開。

徒元徽很生氣,覺得連這些物什都在跟自己做對,乾脆便直接闖了,卻不曾想,他竟是毫無阻礙地穿簾而過。

而屋裡那個坐在床上,小腹微凸的絕□□,真是玉兒!

“徒元徽衝上前去,便要扯馮玉兒,卻沒想到竟是掉了空,馮玉兒更是無知無覺,對面前的徒元徽根本視而不見,倒一個勁往窗外打量。

這時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從外頭進來,徒元徽一眼認出,她便是杏月。

手中端著藥的杏月道:“姑娘,別折騰了,還是讓姑爺趕緊進來吧!”

“那個老實頭,倒是聽話得緊,”馮玉兒呵呵直笑,“這世上可沒比他更傻的了。”

服侍馮玉兒喝了藥,杏月笑道:“姑娘這叫因禍得福,我說了您別往心裡去,幸好那太子爺不講情義舍您而去,您才能懸崖勒馬,尋到這麼好的姻緣,否則這會子,您還不知在哪個冷宮裡哭呢!”

馮玉兒極是淡然地道:“他是要做皇帝的人,什麼東西重要,什麼不重要,心裡自是有本賬,反正我從來也沒指望過他真能娶我,說來我如今過得好,心裡倒是頗有幾分感激,拜他放了我一條生路。”

“您倒是好性兒,人家可是翻臉不認人啊!”杏月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不過聽小德子過來說,他和那個什麼太子妃過得可不痛快了,整日吵吵鬧十,一聽到這麼一說,我倒是安心了。”

“你這丫頭呀!”馮玉兒“噗嗤”一聲被逗樂了,對杏月說道:“可不許再引我,若把我肚子再鬧疼了,回頭你家姑父不得找我算賬。”

此時的徒元徽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他的馮玉兒有一天竟然成了別人的妻子,而且還能這麼坦然地提到自己,彷彿在議論一個陌生人。

更可怕的事,他親眼見證到了馮玉兒的幸福,而那份幸福裡,卻沒有了他徒元徽的影子。

忽然之間,有一股力量將徒元徽拖拽著往外走,轉眼間,他便被帶出了馮玉兒的屋,而那個剛才還在門口站著的男人已開始往屋裡走,而就在進到門裡的那一刻,他竟回身看了一眼,對,是看了徒元徽一眼。

徒元徽再睜開眼時,天色竟還大亮著。

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狐皮大氅,人正歪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而當坐起身來時,徒元徽明顯感到,自己前心後背盡皆溼透。

面上瞧著在愣神,徒元徽腦海卻一直閃著剛才那一幕幕,雖只是一個古怪的夢,然而最終丟掉馮玉兒的痛楚,卻自他醒過來之後,一直疼到現在,然後值得慶幸的是,那到底不過是一場南柯之夢。

“小德子,吩咐下去,這案子再牽連大些。”徒元徽整了整衣襟下了命令。

而這個命令下去,就會有不少人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