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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八章 家的溫暖

第五十八章 、家的溫暖

溫暖的熱水一分分浸潤麻木的腳踝, 渾濁的泥水成股從小腿上洗刷下來,斯嘉麗終於稍稍舒緩了一下惶急而疲憊的心。普莉西端著滿盆汙水出去倒掉, 黑媽媽坐在對面皺著眉頭端詳她高高腫起的腳腕。

之前的一天太過摧殘她的神經,當眼前的一切真真切切地發生著的時候, 當她又一次心滿意足地躺倒在柔軟的沙發上時,斯嘉麗反而疑心這一切不過是她躺在砂石小路上做的一個美夢罷了。要不是聽到庭院中那頭母牛悽慘的叫聲,她也許真的會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波克帶著大個子山姆把過來接她們的路上遇上了一頭哀號著的母牛,就順手捉住了帶了回來,回去的路上又撿著一隻哞哞叫的小牛,看上去是母牛的犢子。不管怎麼說,總是一件好事。黑媽媽看見那頭母牛時下了斷言, 它今天晚上只怕就得得生下犢子來。

她們的東西連帶那只半死不活的馬兒都被拖了回來, 老貝奇搬進了了後院女僕們的屋子裡,玫蘭妮和小寶寶已經被波克抱上樓安置妥當。塔拉總算還是保全了下來,雖然籬笆、馬廄和穀倉都被拆毀了,處處都殘存著北佬肆虐的痕跡。

“我現在先不去想這些。”斯嘉麗輕輕地甩了甩頭, 把惱人的思緒逼回去。

黑媽媽正把她的左腳握在手心裡, 皺著兩道粗濃的眉毛:“我的小乖乖,是脫臼。”

“那就接回去吧。”

斯嘉麗漫不經心地答腔,比起那些截肢的傷兵們來說,這個傷並不值得大呼小叫。她斯嘉麗也不再是那個踢踏著小巧精緻的舞鞋,在宴會上巧笑調情的那個奧哈拉小姐了。這一握佐治亞有名的盈盈纖腰,今後將挑起整個塔拉的重擔。

“得忍著點了。”黑媽媽把一條毛巾團成團塞進她手裡,防止待會斯嘉麗一用力指甲會劃傷自己。

斯嘉麗順從地抓緊毛巾, 撇開眼睛不去看黑媽媽的動作。隨著“咯噔”一聲細微的聲響,斯嘉麗蒼白的指甲在沙發上劃下淺淺的印記,上齒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

“我沒事。”斯嘉麗由著黑媽媽用浸過井水的毛巾捂住自己的腳腕,輕輕抬高擱在一張凳子上。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膝蓋,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刻意迴避的的問題,“爸爸媽媽呢?”

“傑拉爾德先生一大早帶著蘇艾倫小姐去老方丹家拜訪了,聽說方丹大夫負了傷,已經從戰場上回來了。”

“哦!”不知怎的,斯嘉麗竟感到一陣寬心。

“埃倫小姐她……”

黑媽媽的一張大臉上露出了掙扎和痛苦的神色,斯嘉麗頓時感到口乾舌燥,連忙抓住了這雙大手。

“媽媽怎麼了?難道媽媽她還是……不會的!我不相信!”

黑媽媽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斯嘉麗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艱難了起來,一寸寸碎裂般的疼痛從心臟深處蔓延開來,每呼吸一次都是天昏地暗。

“埃倫小姐的傷寒一直不見好,已經昏迷了好一陣子,這幾天情況更嚴重了。”黑媽媽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卡麗恩小姐倒是清醒過來了,可是病也還一直拖著。”

斯嘉麗聽到自己的一顆心重重落地。

不管多糟糕,埃倫活著就好。只要活著,她們就一定能想到辦法,爸爸不是去找方丹大夫了麼!媽媽一定會好的。

斯嘉麗霍地站起身來:“我要去看母親。”只要沒到親眼見到埃倫的清醒,她那顆落地的心就一刻也不能安生。要不是她的腳傷著,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埃倫。

只有上帝知道,不,上帝也不會知道,她有多麼懷念埃倫。懷念她身上那種美人櫻香袋散發出的淡淡馨香,懷念她塔夫綢衣領上方露出的渾圓細長的脖頸,懷念那一雙永遠溫和寧靜的丹鳳眼……雖然她知道埃倫還病著,一個病人不會有原來那樣的風姿,可即使是病著的埃倫也依舊能給斯嘉麗帶來無限的安慰。

黑媽媽皺著眉頭叫來縮在牆角的普莉西,叫她好好扶著自家小姐上樓。那雙黑眼睛裡透出慈愛而嚴厲的光芒,黑媽媽高著嗓門囑咐斯嘉麗只能在門口看一眼就出來。

斯嘉麗提著裙子直衝上樓,幾次三番一步三級地跨著樓梯,跌跌撞撞地扶著普莉西走得飛快。腳下傳來的刺痛她已經不在乎了,她只想早一秒見到母親。

普莉西把她引到樓道最裡面的那間屋子門口,斯嘉麗猛地伸手推門進去,房間里拉好的天鵝絨窗簾被帶起的風微微蕩起了一角。埃倫蓋著一床舊羽絨被,一個人躺在那張陪嫁的法國風格的大床上,面色蒼白憔悴。她和卡麗恩分開照料,看來上次瑞特的提議得到了採用。

斯嘉麗掙脫了普莉西的手,扶著牆走過去,撲倒在埃倫的床頭。普莉西看見攔不住自家小姐,索性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腳底抹油順著牆角溜下樓去了。

“母親……我回來了,母親。”斯嘉麗喃喃低語著,在埃倫身邊坐下。

沒有回應,房間裡流淌著一種讓她心慌的沉寂。斯嘉麗俯身下去凝視母親消瘦的臉,慢慢側過半邊臉貼著埃倫的臉頰。

她靠在埃倫身上深深吸氣,然而怎麼也嗅不到熟悉的檸檬草香氣,清苦的藥味蓋過了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又伸手握了握埃倫的手腕,隔著皮膚感受到了脈搏跳動的緩慢節律,仔細地一遍遍輕數,覺得那簡直不亞於世界上最美妙的韻律。

媽媽不會死的。

斯嘉麗趴在埃倫的被子上不願動彈,閉上了眼睛情願自己就這樣睡去,握著母親溫熱的手,什麼也不用擔心。埃倫是上帝派到人間來的天使,比聖母瑪利亞更加溫和可親的存在,她是整個塔拉的支柱和力量。

這個姿勢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慢慢地斯嘉麗感到自己撐在床頭的胳膊開始發酸發疼,但她還是貪戀地望著埃倫不肯挪動分毫……然而房門再一次被開啟,一個碩大的陰影被傍晚的光線投射在地上,黑媽媽黑著一張臉捧著托盤進來了。

“斯嘉麗小姐,我要服侍埃倫小姐吃藥了。你趕緊出去吧,傷寒可不是好玩的。”

黑媽媽十足的趕人架勢,斯嘉麗呆呆地望著她,目光最終落到了銀盃裡的藥汁上,緩慢而無聲地點了點頭。

斯嘉麗出來之後又拐了個彎去看了看卡麗恩,小妹妹正睡著,下巴尖尖的讓人心疼,臉上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蒼白的透明。普莉西等在房門口,準備扶著她下樓,斯嘉麗擺了擺手:“我去母親的小書房裡坐坐。”她勉強收拾好自己的心緒,打起精神讓她把波克叫來。波克很快就敲了門進來,垂手立在一邊。

斯嘉麗費力地扭動著痠痛的脖子,抬起頭看著他:“你今天沒陪著爸爸出去?”

波克躬了躬身:“傑拉爾德先生讓我留在家裡,說現在家裡離不開我。”他說這話時挺了挺胸,顯然為此感到自豪。

斯嘉麗學著埃倫的態度,讓自己的目光中露出讚賞。

“波克,家裡還有多少黑人?”

波克的目光中流露出氣憤:“斯嘉麗小姐,那些狼心狗肺的黑鬼們都跑了,還有寫竟然跟著北佬賣命去了……”

斯嘉麗沒有心思聽他扯這些,費力氣擺了擺手:“還剩幾個?”

“就我,迪爾西,黑媽媽,還有地裡的大個子山姆。斯嘉麗小姐,就剩我們幾個了。”

儘管是意料之中的結局,斯嘉麗聽到的時候還是難過了一下。她盡力保持著平和自然的語氣,彷彿從來沒有過戰爭,而自己依然最貴如初,只要勾勾手指就會有十來個黑奴過來服侍。儘管如此,在勞累了一天之後,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頭也有些發暈。

“波克,我……我頭暈得厲害。酒窖裡還有酒嗎?爸爸埋在葡萄藤架子下面那桶玉米威士忌呢?”

波克剛開始還在搖頭,聽完斯嘉麗的全話之後馬上咧嘴笑了起來,笑容中飽含著高興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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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斯嘉麗小姐,我險些忘了,你真是了不起的孩子!不過那種酒實在不好喝啊,小姐們也不適合烈性酒呢。”

斯嘉麗厚著臉皮撒了個謊:“我就喝一小口提提神。玫蘭妮小姐累壞了,又總是不放心孩子,我給她喝上一小點兒好睡覺。”

波克點了點頭準備出去,斯嘉麗又叫住了他:“待會讓迪爾西上樓去照料照料小寶寶吧,玫荔小姐沒奶水。”迪爾西不久前剛剛生了一個黑胖孩子,現在奶水充足得足夠餵養兩個嬰兒。

波克的黑臉僵了僵,沒想到自家小姐會這麼直接地說出這種話來,不過斯嘉麗說完之後就揮了揮手,他也就點著頭走出來了。斯嘉麗平靜的神色在他走出來之後馬上變得緊張起來,她在擔心。其實她的目的並不是那桶玉米威士忌,而是埋在玉米威士忌旁邊的她不能說的秘密。

最初離開家前往亞特蘭大的時候,她鬆動了那個埋威士忌的大坑,在旁邊挖了個小坑埋進了一個梳妝盒,裡面放滿了傑拉爾德買給她的珠寶,封口處用了碎石堵上。這是她的小金庫,包括後來換得的一部分金幣也都在其中——如果現在那桶玉米威士忌安然無恙的話,那麼它就還是安全的。

當普莉西捧著一小杯玉米威士忌走進來的時候,斯嘉麗一直緊抿著的唇角終於微微鬆動了幾分。她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幾口一氣喝完,拍拍裙子站起身來:“現在帶我去看看玫蘭妮小姐。”

玫蘭妮的房間就安排在斯嘉麗隔壁,斯嘉麗進去的時候迪爾西剛給她的小寶寶喂完奶,正捧在懷裡哄他睡覺。迪爾西似乎比上次她回來的時候更瘦了些,高高的顴骨益發突出,古銅色的皮膚泛著光澤。嬰兒在她的懷裡拱來拱去,兩隻小拳頭抵著她胸前柔軟的肌膚,像一隻小貓蜷縮在母貓溫暖的皮毛中。

斯嘉麗走到她身邊去,感激地握了握迪爾西的手臂。

“謝謝你和波克留下來,真是太好了。玫蘭妮小姐睡了?”

迪爾西微笑著接受了自家小姐的誇獎:“玫蘭妮小姐沒事兒,她只是累壞了。剛才波克送了些玉米威士忌過來,我給她喝了一點兒,現在她已經睡了。”

斯嘉麗點點頭,按了按自己亂跳的太陽穴,又把玫蘭妮床頭剩下的半杯酒也喝了。一股熱流在血管裡慢慢流淌,不知不覺流淌遍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溫暖起來。熱乎乎的的感覺穿透了她冰涼的心,讓力量漸漸又回覆到她的體內。斯嘉麗振作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臉。

已經接近黃昏時分,樓下黑媽媽和老貝奇張羅晚飯的聲音依稀傳來,聽到耳中不太真切,卻讓人格外安心。斯嘉麗重生一來第一次喝烈性酒,在酒力作用下坐在床邊傻乎乎地笑。

迪爾西看了看天色,走到窗戶旁邊把窗戶開啟一些,讓微涼的晚風絲絲縷縷吹拂進來。她伸出古銅色的胳膊把窗簾挽起,忽然偏過頭來,愉快地對著斯嘉麗招呼。

“斯嘉麗小姐,傑拉爾德先生帶著蘇艾倫小姐回來啦!”

話音未落,斯嘉麗已經像彈簧一樣從床邊彈了起來,跛著腳衝下樓去。她下樓梯下得太極,差點一個跟頭栽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把身後跟著的普莉西嚇了個半死。

不過儘管如此,斯嘉麗還是有驚無險地衝到了大門口。普莉西一路小跑著跟上她的步伐,漿洗過的白色頭巾差點飄了起來。她的女主人扶住門框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露出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愉悅微笑。

斯嘉麗深深吸氣,一步步走到院子前面,不遠處的幾個身影依稀可辨。蘇艾倫挽著傑拉爾德的胳膊,懷裡抱著小那桑,正離這樁白房子越來越近。

斯嘉麗感到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一下,下一刻,透過眼中的晶瑩,整個世界彷彿被拉伸和膨脹,眼眶熱熱地快要承不下這份喜悅,於是肆意流淌出來。九月一號她才剛剛經歷過生死,現在她站在九月二號的黃昏裡,有種莫名的情愫正暖暖地在心中炸開。

就連她一直討厭蘇艾倫,在夕陽下看上去也多了幾分溫情的味道。

一點踏實的力量注入了這個姑娘與生俱來的愛爾蘭血液中,斯嘉麗瞬間覺得自己又充滿幹勁了。明天雖不遙遠卻也不再可怕,她的家人,她的密友都在身邊,斯嘉麗·奧哈拉站在家園的這片紅土地,有著堅強切堅韌的後盾。

傑拉爾德很快看到了這個和往常不一樣的身影,很快從橡樹林子那邊的小路上跑了過來,他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吆喝,銀白色的頭髮飄在腦後。隨著他的距離越來越近,斯嘉麗隱約可以分辨出父親的輪廊——圓臉盤,短鼻子,闊嘴巴,但是眼角已經出現了暮年的皺紋。

斯嘉麗聽見成排的橡樹在風中重複著同一句動人的話語。

——“凱蒂·斯嘉麗,我親愛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