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開業艱難
在亞特蘭大的這些天, 斯嘉麗簡直有些焦頭爛額。她不顧玫蘭妮和貝蒂姑媽的驚詫，執意盤下了桃樹街盡頭的那家鋸木廠。三百五十美元——這幾乎花光了她剩下的所有積蓄。
一個鋸木料和刨木板的工廠, 她準備靠它來賺錢，可買下來之後卻發現根本開不了工。她沒有足夠的錢來維持機器的日夜運作, 也暫時僱不起工人，那個約翰遜準備留下來替她經營，但他要求自己的工資能夠按周支付。斯嘉麗暫時答應他抽走這個月盈利的一半，儘管她心裡為那一半盈利而揪心得肉疼不已。
然而即使是這樣，斯嘉麗的工廠依舊只能暫時停工，這些天她為了錢的事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要不是玫蘭妮竭力阻止，她搞不好就真的把脖子上那串心愛的祖母綠項鍊賣給一個庸俗的北佬軍官了。
“貝蒂姑媽, 我們把這幢房子暫時抵押出去怎麼樣？只需要兩個月, 兩個月我一定能夠把本賺回來！”
在泛著溫暖燭光的飯桌上，斯嘉麗不止一次滿懷期待地想提出這個建議，又一次次在說到一半的時候，被老小姐哆嗦著的淚眼憋回去。她也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了, 怎麼能奢望能和一個長不大的老小孩提房子地契的事情呢！
塔拉應該還有些閒錢, 可是斯嘉麗沒有辦法向家裡張口。只要她一提用錢的事，埃倫一定會隨後寫信來問用錢的去向——那一切就穿幫了。她隱瞞了賣首飾賺到的實際數額，才得以存下私房錢盤下這座鋸木廠，就是希望能在家裡人發覺之前把它運營起來，證明自己的確有經營管理的才幹和能力。到時候木已成舟，埃倫也就不能拿她怎麼樣了。
這件事情一天不解決，斯嘉麗就一天沒有心思幹其他的事情, 自然也沒空探親訪友，完成埃倫的心願了。
“玫荔，我問你，這些天你出門去看鄰居們，有沒有得到巴特勒船長的訊息？他還在監獄裡關著嗎？”晚飯後，斯嘉麗把玫蘭妮拖進了自己房間，兩個姑娘關著門坐在一起說私房話兒。
“呃，你說巴特勒船長？梅里韋瑟太太昨天說起他還咬牙切齒呢！”
斯嘉麗一把抓住玫荔的手腕：“她怎麼說？”
“說他這樣的大惡棍沒上絞架真是可惜了。”玫蘭妮衝著斯嘉麗眨了眨眼， “巴特勒船長前兩天就被放出來了。我就知道，你一直記掛著他？”
“看你說的。”斯嘉麗把玫蘭妮拉過來，貼著她的耳朵鄭重說，“我要開口和他借一筆錢，你說他會不會放高利貸？”
玫蘭妮抱著她的手臂笑開：“如果是你開口，親愛的，我想不會。不過你就真的不想著見見亞特蘭大英勇的小夥子們，倒是賴上巴特勒船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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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做到，第二天就挑了個空去了亞特蘭大旅館，可惜撲了個空。大堂裡的小女孩微笑著告訴她，瑞特·巴特勒先生這幾天去了新奧爾良，如果這位小姐有什麼話要帶，她很樂意幫忙。
瑞特去了新奧爾良？斯嘉麗模糊地記起，上輩子他就時常抽空去那裡，後來還帶著美藍一起去，一住就是好幾天。瑞特身上似乎有說不完的秘密，不尋常的過去，不正當的賺錢方式，不正派的處世態度……認識越久相識越深，她反而越發看不透這個人物了。
“請告訴他斯嘉麗·奧哈拉來過。”她報出自己的名字，有些意緒蕭索地離開。
路上她撞見不少昔日裡的故交親朋，他們曾經悠閒自在，坐在高高的馬車上相互打著招呼問好，現在卻穿著破舊的衣裳，並且不得不靠兩隻腳丈量足下的土地了。
瑞特說得不假，國家崩潰和重建的時候總能積蓄大量財富。
“這就是他所預見的崩潰。”斯嘉麗若有所思地想，“現在，就是現在，還有許多的錢讓每一個不怕艱辛的人去賺——哪怕是巧取豪奪呢。”
現在她正在努力的，就是抓緊時機趁著熱火朝天的重建工程好好撈一筆。而這些天所經歷的讓她更加看清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那個男人能夠一針見血地把握準世界的脈搏，而她只能在自己熟悉的所在，舉步維艱地經營，並且往往需要倚仗他的力量。
“這沒什麼，斯嘉麗。”她打起精神和自己說，“是個人總要從頭開始學嘛，至少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至少她一早就看明白了，戰後的南方是名副其實的亂世，只有金錢才能立起防禦新災害的屏障，因此多掙錢是非常必要的。他們的根基如此單薄，生活朝不保夕，奧哈拉家的女兒需要用自己的雙手護衛住家園，就像當年白手起家的傑拉爾德一樣。
衣冠楚楚的巴特勒船長在一個星期後登門，穿著簇新的大衣，厚實的肩膀上披著一件極為搶眼的深黑色斗篷。斯嘉麗跑到門廳前來給他開門，他就摘下頭上那頂時髦的黑色禮帽，將手放在胸襯衫的皺褶花邊上，隨意鞠了一躬。
“嗨，我的姑娘。”當他倆的目光相遇時，他便俯下身來捉起她的小手，用那簇小胡茬漫不經心地在她還未恢復細嫩的肌膚上磨蹭了一下。
斯嘉麗沒有在他的臉上捕捉到自己想要的情緒，於是沒精打采地“哎”了一聲，招呼他進了屋。她不確定瑞特是不是打聽好了才來的，這時候房子裡只有她一個人——貝蒂姑媽和阿希禮一家去亨利叔叔那裡拜訪了，她推說頭疼留了下來。
瑞特的腳步輕快，徑直走進貝蒂姑媽的客廳，十分嫻熟地逗弄著貝蒂帕特掛在窗前的一對珍珠鳥兒。他稍等了片刻，便毫不客氣地回頭招呼磨磨蹭蹭的美人兒。
“我一路上過來都聽說你的美名呢，斯嘉麗。”他的笑容帶著些許溫柔的惡意。
“他們嘴裡一準沒有什麼好話。”斯嘉麗毫無興趣地轉過頭來，“他們才不會把我開鋸木廠當成一件正經事來看待呢！他們都在同情我，瑞特，他們覺得一個女人幹不成這件事兒，我偏要爭這口氣，偏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他溫和地看著她笑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
“看來斯嘉麗小姐已經決意要把鋸木廠經營下去的憷湊夜伊耍裝模俊
斯嘉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打斷，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已經寫信叫威爾過來了，他反正要採買些衣料用具，就讓他先幫我管照幾天……瑞特，你還記得入獄前在亞特蘭大旅館和我打的賭嗎？我不是真的要把你怎麼樣，就是想和你借筆錢。”
“真是直爽的姑娘，怎麼，你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是怎麼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成功出獄的？斯嘉麗，你已經不用捱餓了，別再用那種吃人的眼神盯著我——你要多少，美人兒？”
瑞特掏出一張空白支票來，漫不經心地開始往裡填數字。斯嘉麗看見對方寫下去的數字比自己心中估算的翻了番，心滿意足地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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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老天，別露出那種財迷兮兮的笑容來，難道我們之間美好的感情只剩下金錢作為維繫的紐帶嗎？好嘛，看在我們相熟的份上，借款付利息得少算一些——百分之五十怎麼樣？”
“噢，瑞特，別嚇人了！”斯嘉麗撲過去一把將支票搶過來，生怕對方臨時變卦抹掉一個零。這當口男人已經舒展著兩條長腿在沙發上坐下來，饒有興致地觀賞者她緊張兮兮的樣子，並且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漂亮的皮夾，抽出一根長長的雪茄，津津有味地聞了又聞。修長的手指有規律地輕叩著自己的左膝，巴特勒船長的臉上變換著一種讓人看了著惱的神色，終於咧了咧嘴衝著她笑開。
“幹嘛要這麼拼死拼活地掙錢呢？我覺得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了，斯嘉麗。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談吧，其實你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