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鬆口
斯嘉麗呆在塔拉的這段時間, 時常能看見傑拉爾德、威爾、阿希禮和瑞特四角齊全地聚在小餐廳裡玩幾把撲克，順帶談論談論共和黨當政的糟糕局面。有時候傑拉爾德的大吼大叫甚至能穿透樓板傳到端坐在小書房的埃倫耳中, 讓奧哈拉太太忍不住微微皺了眉頭。
埃倫從來沒有放鬆對於瑞特的觀察和審視，在答應她成為大女兒的情人之後, 她的態度就更加慎重起來。所以當粗神經的傑拉爾德和瑞特幾乎結成共同戰線的時候，埃倫心中的猶疑和憂慮也依然沒有解除。
斯嘉麗也察覺出了四個男人之間的不對勁，不過總體來看事情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去瞎摻和了。倒是阿希禮和威爾一向不把心思和興趣放在撲克牌上，這次不知道瑞特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兩個人都相當配合地陪著他演戲。
這天的下午茶時間，斯嘉麗和瑞特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低聲討論鋸木廠的事情。威爾前天剛和她提過, 希望明年斯嘉麗能把其中一家鋸木廠的所有權轉手給他。而他將繼續替斯嘉麗經營兩家鋸木廠, 作為一定程度上的抵扣，直到把產業應值的價錢抵清。
斯嘉麗不太同意這個提議，按她的想法，既然兩家鋸木廠還是威爾幫著經營, 那就無所謂歸在誰名下的問題——都是一家人嘛！這樣的轉手不過是個形式嘛, 難道她經營這個鋸木廠不是為了塔拉？難道威爾經營這個廠子不是為了這個家？
然而瑞特十分堅持：“這是絕對兩碼事，斯嘉麗。當你把其中一家鋸木廠轉手給威爾，那麼你就沒權再對它指手劃腳了，它將成為威爾的資產，威爾的後代也將繼承它、經營它。一個男人需要有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而不是永遠無休止地做一個幫工。”
“不，我不想賣掉它們, 一家也不想。”
斯嘉麗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兩家鋸木廠一直是她的心肝寶貝，是她在艱難歲月裡奮力拼搏的見證。那段生活有苦澀也有辛酸，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總有一種懷舊的滿足感。
不過她也知道，那樣的話對威爾來說十分不公平。威爾自從來到塔拉莊園之後，一直為這個家勤勤懇懇地奉獻著，比任何一個人都幹得更賣力，卻從來沒有索取什麼回報。如果沒有威爾，塔拉莊園絕對不能這麼快經營成這個樣子，這麼快恢復生機。
她感到猶豫和掙扎，和瑞特商量的時候一個勁兒嘆氣。
“幫我想想看，瑞特，我不想傷害威爾，可是……”
“要不是威爾一手幫著你，你應付這兩個鋸木廠多少也有些吃力，不是嗎？”男人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真實情況。
斯嘉麗不甘心地說道：“只要我再起早貪黑一點，總沒有問題的。現在到處都在大興土木，正是生意紅火的好時期……”綠眼睛的姑娘拿不定主意，心情有些低落。
“威爾經營得並不比你差，不是嗎？親愛的，你完全不必擔心威爾會毀掉你的基業，而且，就像你自己所說的那樣，這樣的轉手不過是個形式嘛！”
瑞特伸手按了按斯嘉麗的肩膀，這對驕傲又倔強的肩膀如今有些消瘦，稍稍用力就能捏到肩胛骨。斯嘉麗如今擁有兩座鋸木廠，兩個木材堆疊和好幾支騾車運輸隊，每天要看的賬本也能堆起半座小山來。
還要抽出空來和他調調情，鬥鬥嘴，倒倒苦水，一個人哪來的這麼多時間和精力？
巴特勒船長繼續循循善誘：“難道威爾經營鋸木廠不是為了塔拉？別和嫁女兒似的，奧哈拉先生說要把塔拉莊園留給你的時候也沒皺一皺眉頭嘛！沒有人能抹殺你白手起家的成績，斯嘉麗，卸去肩膀上一半的重擔也能輕鬆些嘛。”
兩個人專注地靠在沙發上商量這一件事情，隻言片語不時傳入坐在不遠處和卡麗恩一起纏絨線的埃倫耳中，奧哈拉夫人手下的動作幾個遲疑，終究還是如常進行了下去。
最後斯嘉麗答應了威爾，兩人說好在第二年秋天再籤訂契約轉讓股份，之後威爾依然隨時幫助斯嘉麗經營另一家鋸木廠。
她們各自倒了一小杯葡萄酒，算是慶祝順利成交。斯嘉麗覺得心裡有些澀澀的，回轉身去找瑞特，卻得知巴特勒先生已經跟著奧哈拉夫人上了樓。
二樓的小書房裡，埃倫再次提起了斯嘉麗轉手鋸木廠的事情。
“巴特勒先生，我能不能知道你要勸說我的女兒這麼做的理由呢？為什麼要讓她放棄自己的產業，您一直在對斯嘉麗提供給幫助，也知道她的業績很不錯。”
“當然，我不會隱瞞一個母親。”瑞特烏黑的眼睛裡帶著閱歷過後的穩重平和，“我恐怕斯嘉麗太過精明了，對她反倒不好。不瞞您說，斯嘉麗經營鋸木廠太過勞心費力，我為她的身體和健康而擔憂。我相信您也是如此。”
“這是您真實的想法嗎？”埃倫的聲音裡帶上了些嚴肅的味道。
“我絕不會欺瞞一位偉大的母親，也從來不打算向您隱瞞我對於斯嘉麗的喜愛。”瑞特心平氣和地抬起眼和謹慎的莊園女主人對視，“我依然在等您開口，等待我的誠意被允諾的那一天。”
埃倫伸手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封信遞給瑞特，信封上的署名是多莉·梅里韋瑟，顯然奧哈拉夫人早已開始從亞特蘭大收集瑞特的資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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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韋瑟太太把炮兵團卡爾登上校的回信轉寄給我了。”
“為聯邦效力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經歷。但它已經成為過去，相比而言，我更希望能夠用將來的一切來證明我的人格。”
埃倫深深看了瑞特一眼：“我為寫信去亞特蘭大的行為對您表示歉意 ，但我必須對我的女兒負責。”
“我能理解一位母親的心。”瑞特站直身體鞠了一個躬，“請允許我用一輩子來踐行我的承諾。”
直到談話結束，埃倫依舊沒有明確地表態，不過這些天以來她對巴特勒船長的態度已經溫和了很多。事實上在奧哈拉太太面前瑞特一向舉止有禮，而對於內戰期間瑞特幫助塔拉用棉花交換物資支援邦聯，還有及時提供傷寒藥材挽救卡麗恩生命的事情，埃倫也並沒有忘記。
這些因素糅合在一起，再加上瑞特·巴特勒的口碑和名譽都在日漸上升，對女兒的態度也關懷備至，而斯嘉麗並沒有別的情人在備選之列，奧哈拉太太懷抱著謹慎的態度再三思量之後，終於把這件事情確定下來。
“巴特勒船長，您還記得你在那把軍刀上刻的字嗎？我希望你能一直這樣對待斯嘉麗。”
瑞特拿出軍刀橫按在自己胸口：“我將把她放在心尖。”
埃倫鬆口之後，斯嘉麗的婚事幾乎是毫無障礙地得到了傑拉爾德的支援。她們在聖誕節結束之後訂了婚，和阿希禮一家回去亞特蘭大走親訪友。傑拉爾德在這幾個月裡對巴特勒船長的印象完全改觀，認為巴特拉家的小子和他個性相投，是標準女婿的人選。
“真見鬼，瑞特·巴特勒，你居然一早就開始勾搭我父親了！”
當巴特勒船長略帶得意地把自己這幾個月如何和奧哈拉先生“友好相處”、“增進瞭解”的點滴事蹟告訴斯嘉麗的時候，美人兒理所當然地在火車上發了飆。
巴特勒船長做了個“噓”的手勢，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威爾克斯夫婦：“我還以為這些都不是秘密——親愛的，看來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呢。”
“你——”
“哎，親愛的，別發火呀。我一早就和你說過，我只是‘行蹤不定’，又不是行為不軌嘛……”
在回亞特蘭大的火車上，瑞特心情不錯地接受了綠眼睛貓咪的粉拳洗禮，在心裡覺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簡直可愛極了，忍不住把白嫩嫩的小爪子拖到嘴邊輕輕啄了幾下。
奧哈拉先生，現在應該算岳父大人了，堅決認為大女兒的婚事應該在養子的婚禮前舉行，現在巴特勒船長也覺得這個決定真是一點錯處也沒有，是該好好找機會整治整治這只不識好人心的小貓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