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威爾的選擇
這次從查爾斯頓回來之後, 斯嘉麗敏銳地察覺出來兩件事情不對勁：一是瑞特帶在亞特蘭大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二是印第亞呆在貝蒂姑媽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她想了想還是去找玫蘭妮, 很顯然，二者和韋爾克斯夫人的關係都很不錯。
斯嘉麗把自己的疑惑告訴給玫荔, 後者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她，難得地笑得像一隻偷了珍珠雞的小狐狸。斯嘉麗惱怒成羞，忍不住衝她嚷嚷：“哎，玫荔，你倒是說說你到底在笑什麼呀？”
“親愛的。”玫蘭妮笑的勢頭減下去一些，偎過來說道, “巴特勒船長去的是個好去處, 我答應他過不能告訴你。不過印第亞的事情我正要和你說呢，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呀！”
斯嘉麗被她遮遮掩掩、說一半藏一半的態度加重了好奇心，單刀直入地問：“印第亞有什麼事？”
“斯嘉麗，你還記得嗎？你差點兒成為我的嫂子呢！”
“我當然記得, 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來了？這和印第亞有關係嗎？”斯嘉麗更加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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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蘭妮輕輕嘆了口氣, 又歡快地笑起來，喃喃問道：“我們沒能做成姑嫂，不過印第亞呢，倒是希望能做你的弟媳。”
“玫荔，你明知道我沒有弟……啊，不行！”
斯嘉麗猛然醒悟過來——印第亞這想要嫁給威爾！上帝作證，這兩個根本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不行, 你明白的，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對兒！”斯嘉麗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印第亞是瘋了嗎？
玫蘭妮小心翼翼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這幾天印第亞都去鋸木廠幫威爾看賬本，威爾也沒說什麼。”
“看賬本？笑話！印第亞能看得懂賬本？別說她了，韋爾……威爾整天看著賬本也得受不了。”
斯嘉麗在心裡暗暗慶幸自己及時剎住了車，不然恐怕得傷害到玫蘭妮。不過說實話，韋爾克斯家的人天生就沒有經商的頭腦，他們腦子裡總是想著一些虛幻的東西，月光呀詩句呀什麼的，對於這種精打細算的活計難以適應。
但威爾不一樣，斯嘉麗有時候甚至覺得他集中了自己和玫蘭妮身上的優點，他精明能幹，卻同時溫和守禮；他做事果斷，卻同時心思縝密；他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是斯嘉麗的得力助手和親朋。雖然印第亞出身於高貴的韋爾克斯之家，而威爾只是奧哈拉家族的養子，但是斯嘉麗近於本能地認定，印第亞根本配不上威爾。
“威爾沒有反對的意思。”
玫蘭妮溫柔地注視著她，斯嘉麗這才看到問題所在：那就是威爾沒有表示出拒絕！當女方對男方表示出好感而男方不拒絕的時候，那麼雙方就幾乎可以預設為確認關係了。
“我會和威爾問清楚的。”她匆匆起身，覺得頭又大了一圈，也一下子想明白來印第亞沒事駕著馬車出門是上哪兒去了——她的鋸木廠。
斯嘉麗匆匆趕到鋸木廠，她站在威爾的辦公室外面，一眼就看見他正坐在裡頭靠牆的長椅上翻看賬本。印第亞溫柔地坐在旁邊陪著他，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愉快的寧靜，彷彿覺得這樣很滿足似的。
斯嘉麗出聲打破了這一種寧靜：“威爾。”
“斯嘉麗小姐，你來了。”威爾把賬本放在桌上，十分自然地站起身來迎接她，“請進來，你是來看檢視鋸木廠的吧？”
斯嘉麗淡淡地對印第亞點了一個頭，儘量用一種禮貌的方式開了口：“我和威爾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談。對了，玫荔說她有些事情要請你幫忙，我讓彼得大叔送你回去吧。”
“知道了。”印第亞顯然聽懂了對方下的逐客令，她抬起那雙淡灰色的眼睛，直起兩道柔弱的眉毛，挺起胸脯從斯嘉麗身邊走了出去。
現在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再也用不著裝出一副嫵媚迷人的假象來和人相處，斯嘉麗反倒覺得這樣的姿態更適合印第亞的氣質。她看著她離開，就轉身找了張椅子坐下。
“威爾，我有件事情要問你。”
“正好，斯嘉麗，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說。”威爾操著他那種平淡的聲調，“你一路趕過來有些累吧，先聽我說說怎麼樣？”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撿了個乾淨杯子給她倒了水。
“斯嘉麗小姐，也許我現在該稱呼你一句姐姐，不過這樣的稱呼我們好像都不大習慣。”威爾扯過一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不動聲色地說“是這樣的，斯嘉麗，我準備娶印第亞小姐為妻。”
威爾見門開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斯嘉麗不禁大吃一驚，她的態度幾乎有些急切起來，想要阻止這種荒唐的事情發生。她明白威爾的性格，在這一點上他和她很相似，甚至威爾想得更加清楚明白，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噢，威爾！我這次來就打算和你說這件事情。你幹嘛要這麼做呢？印第亞·韋爾克斯和你一點也不匹配，以你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選擇很多女孩子的呀！”
“以我現在的情況來說，印第亞小姐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威爾認真地看著斯嘉麗，他的目光彷彿在說，“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斯嘉麗感到有些洩氣，在她的心裡，威爾完全不必娶一個沉默寡淡的印第亞回家。
“斯嘉麗，你知道的，即使我是奧哈拉家族的養子，在大家的眼中，我依然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上等人。而韋爾克斯是一個古老尊榮的南方姓氏，印第亞小姐能幫助我改變這一切。我想要娶她為妻。”威爾停頓下來，從容的目光和斯嘉麗的視線相交，“我知道這個比喻不夠恰當——就像當初奧哈拉先生求娶奧哈拉太太一樣。”
斯嘉麗沉默下來，她從威爾的眼睛裡讀懂了他說的話。他是塔拉的養子，和她一樣深愛著那片土地，但他畢竟是個異鄉過來的窮白人，還沒有在那片土地上扎下根來。所以威爾要娶印第亞，因為他娶的不僅僅是印第亞，還是韋爾克斯這個有名有姓的佐治亞大家族。
這樣一來，他的後輩都能深深地紮根在這一片他熱愛的土地上，擁有貴族的尊嚴和名譽，代代相承下去。
威爾還在看著她，更近一步地解釋：“我想你能理解。塔拉是我的家，人在哪兒辛苦幹活，就會愛上那個地方。我要呆在塔拉莊園，也要娶一個合適的南方小姐。
斯嘉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情形簡直和她當年嫁給弗蘭克有些相似了，只不過威爾是更加為自己的將來考慮罷了。
“我想我能理解，不過……你並不喜歡印第亞，不是嗎？”
“嗯，也不全對，印第亞沒你想象得那麼糟。她是一位普通的南方小姐，只不過需要一個家，需要丈夫和孩子，我覺得我們能過得挺好。沒錯，斯嘉麗，我想我會越來越喜歡她的。”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都停了下來，有幾分鐘，他們誰也沒開口。
“好吧。”斯嘉麗說。她還能多說什麼？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這個選擇和她從前的決定可以說沒什麼不同，相反，還要好上許多。
她沒有權利也沒有理由阻止他。對於威爾來說，娶印第亞和娶其他人家的姑娘沒有什麼不同，既然沒什麼不同，那麼印第亞·韋爾克斯好歹是熟悉的人家。
現實就是如此，而她和威爾都是善於順應現實的那種人。
“下次回家的時候，我會和爸爸媽媽提這件事的……我祝你們幸福。”斯嘉麗機械地說著，再次和威爾對視了一眼，就藉口巡視鋸木廠把話題錯開來了。
威爾是個誠實能幹的好人，印第亞也是個言行得體的大家閨秀。這一樁婚事在埃倫那裡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阻力，阿希禮和玫蘭妮也沒有任何異議，於是他們倆反而得以在斯嘉麗和瑞特之前訂婚，並將婚期定在第二年的秋天。
他們訂婚的日子正好是聖誕節前夕，十二橡樹莊園已經破敗，大家都同意在塔拉舉行儀式。那天上午，斯嘉麗挨著瑞特並肩站在門廊前，看著玫蘭妮在屋裡跑上跑下給印第亞拿東西，又看著傑拉爾德醉醺醺地拍著威爾的肩膀說話。
她輕輕地扯了扯瑞特的胳膊：“哎，你最近越來越行蹤不定了。要是教我爸媽再捉到什麼錯處，就別想我能嫁給你啦！”
“噢，親愛的。你要知道，再替我向你的父母親辯解，‘巴特勒船長只是行蹤不定，可不是行為不軌呢’ ！”
瑞特捏著嗓子學她說話，還挺得意地衝著斯嘉麗擠了擠眼，把她氣得恨不得狠狠衝著他的後腦勺來一下子。
她真的那樣做了，很快就被男人敏捷地捉住手，在門廊前坐下。這是個十二月裡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暖和得簡直像個小陽春，園子裡枯黃的草葉上還泛著淡淡的綠意。
瑞特懶洋洋地拉著斯嘉麗的手，嘴裡哼起歡快的查爾斯頓小調，暫時沒有放開的意思。他靠坐在門廊的柱子邊，十分舒心愜意，一點也不準備動彈的樣子。不過很快傑拉爾德醉醺醺的大嗓門衝著外頭來了，十分有效地讓巴特勒船長像貓一樣跳了起來，乖乖地進了屋。
“巴特勒家的那個小子，快來幫我和這小子理論理論！真該死，誰敢說我的撲克打得不好？！”
以往奧哈拉先生對著塔爾頓家的幾個小子就是這樣大吼大叫。斯嘉麗看著這幅熟悉的情形直納悶：聽傑拉爾德的口氣，再看看瑞特的樣子，難不成這兩個男人已經非常相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