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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八章

“喚我何事?”這時節一到戶外, 寒氣似乎能從衣縫裡鑽進來,凍得人牙關打顫, 故而錢昭並不願意出門活動。

那太監走在前邊,微微側身回道:“奴才不知, 主子只吩咐請姑娘過去。”

錢昭點了點頭,便不再問。

這回去的大概不是正殿,途經的園子草木蕭瑟,灰撲撲一片。不知是寒冬肅殺,還是王府的園丁不頂事,她從沒在府中見到過一處可以一觀的景緻。這園子倒是有個不小的池塘,可惜塘邊的垂柳和槐樹光禿禿的, 塘裡的水似乎整個凍成了一坨, 隱可見冰渣中雜黃的灰土和乾枯的落葉。

煞風景!錢昭皺了皺眉頭,加快腳步跟著那太監往垂花門內的抄手遊廊而去。

“等等!”這聲大喝把錢昭一行嚇了一跳。

錢昭剎住步子,抬頭打量這斜地裡冒出來的人,只見他四十許年紀, 體格壯碩, 方頭大耳,帶著一臉讓人不舒服的笑直望著她。他也不等那太監請安,便迫上一步問:“小美人是哪家伺候的?”

那太監一臉土色,卻仍擋著他道:“肅……肅王爺,姑娘是豫王爺身邊的人。豫王爺還等著奴才覆命呢,勞……勞您讓奴才等過去。”

牧槿湊到錢昭耳邊輕道:“姑娘,這是肅親王豪格。”

“哦, 原來是十五叔的私藏,難怪……”豪格將那太監搡開,盯著錢昭笑道,“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去吧。跟了本王,怎麼也是個主子。”豪格宴飲間歇出來解手,正要逛回去,突然瞥見這小美人從不遠處經過,便立刻追上來截著。

錢昭卻並不怵,只後退兩步,與他隔開一丈距離,抬眼睨著他道:“肅王爺,跟了您去也並非不成。”見豪格喜出望外,卻話鋒一轉,笑道:“只要王爺您能休妻散妾,身邊不留一個舊人,我便隨了您去如何?”

豪格身後的太監搶上來,正要指著她鼻子大罵,卻發現自己的主子並無一絲怒色,反而撫著下巴沉思起來,只好摸了摸鼻子退回去。

豪格愣了半晌,最後皺著眉道:“我的妻妾給我生了兒子,又沒什麼錯處,不能休。”

這便輪到錢昭發怔了,剛才不過隨口刺他,沒想到他竟當真!她啞口無言地望了他良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如此露齒而笑,她也自覺不雅,便轉開臉避免與其對視,不料竟望見遠處廊下一人倚柱而立,卻是那下手頗狠的睿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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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只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不由心下鄙夷,水性楊花。

她只作未見,斂了笑意,回過頭向豪格道:“肅親王重情重義,是妾身無福。”說完欠了欠身,就越過他而去。

豪格瞧她笑靨如雲開見日,不由呆了,眼睜睜望著她走遠。

那太監將錢昭帶到一座小樓下,領著她由一道狹窄的樓梯登上二樓,掀起頭一間的簾子,躬身請她入內。多鐸在裡頭等了有一會兒,見她進來,便笑著招手道:“過來吃些東西,馬上就開戲了。”

錢昭上來時便發現這是個觀戲樓,正前方對著個臺基五六尺高的戲臺。觀戲樓上下兩層,每層由磚牆隔斷成數間,每間正面開門窗,門用落地板簾擋風,窗則垂著紗簾,用於看戲。錢昭畏冷,也不脫斗篷,在多鐸身邊坐下,問:“演的什麼?”

“你猜?”他賣了個關子,讓馮千給她沏杯暖茶,又道,“這是山藥粥,專門叫人給你做的。”

“無非是才子佳人青樓閨房之類。”她答。嘗了一匙粥,只覺鹹香適口,山藥滑膩,羊肉鮮而不羶,不像王府廚子的手藝。

多鐸笑道:“嘿,是【佔花魁】,可沒什麼酸才。”

錢昭睨了他一眼,道:“還不是青樓。”

正說著話,卻有一太監進來稟道:“王爺,肅親王說有要緊事與您商量。”

錢昭挑了挑眉。

多鐸想了想,便起身道:“讓他到東邊院堂屋跟我說話。”又向錢昭道,“我去去就來。”說完就披了大氅帶著從人去了。

豪格倒沒叫他等,沒一會兒就到了,見著他就說:“十五叔,你可得把那小美人讓我!”

多鐸額角一抽一抽的,直覺他說的是錢昭,卻問:“什麼美人?兩月前不是才給你兩個麼?”

“就剛才碰上的。”豪格急道,“你身邊的太監還說是伺候你的。就別藏著掖著了!”

多鐸吹茶道:“哦,她啊。不行。”

豪格道:“怎麼不行?就一個奴才,十五叔就賞了我吧。侄兒是真喜歡她,你要是給我,我就納了她做庶福晉,不,側福晉也成。”

多鐸恨不得揍他一頓,卻耐著性子道:“你只見了一回,怎麼就喜歡了?她性子可不好。”

“我瞧著頂好。”豪格抓了抓頂心,呵呵笑道,“她還說只要我休妻,就願意跟我。我不答應,她也沒惱,反而誇我重情。”

“胡說八道!”多鐸氣得七竅生煙,把個茶盞“砰”一聲撂在几上。見豪格怔了,又咳了一聲,道:“豪格啊,老實告訴你,不是十五叔小氣,她是我早準備納了的,下回見到,恐怕你還得叫一聲嬸孃。你別看她那樣,其實醋勁大著呢,我就前兒晚上去了趟側福晉房裡,她便跟我鬧上了。仗著我寵她,見著誰也不饒的。如今竟對你說出那些胡話來!看來不收拾不成了。”說著裝出一副恨恨的模樣。

豪格大失所望,垮下臉道:“竟是這樣……不過,十五叔可別罰她,要是嚇著了怎麼辦。”

多管閒事,要你憐香惜玉!多鐸心中暗恨,臉色卻如常,拍著他的肩笑道:“走吧,看戲去。晚些叔送你個好的。”

豪格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跟他回了觀戲樓。

戲已開場了,正演著【勸妝】這一出,老旦勸花旦見人接客,說的唱的都是秦樓楚館妓人的苦樂。錢昭在家不曾看過這等俚俗的劇目,很是新奇,故而聽得十分專注,連多鐸回來也沒在意。

直到他坐回原位,她也沒抬頭看一眼。多鐸瞧她這若無其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一掌拍在桌面上,冷聲道:“你最好安分一點!”

錢昭被他嚇到,渾身一震。剛才聽說豪格叫他去,便猜會說她的事,只是之前多爾袞那回也沒見他生氣,不知這次為何發怒。他語帶警告,不會是發覺她差耿諒辦事,所以藉機敲打。想到這裡,她心中一緊,臉色有些發白。

她一言不發,盯著桌面上從杯盞中漾出的水漬發呆。

室內靜默,只聽對面臺上唱:“匆匆被底鴛鴦,忙忙眼底情o。只為他一時高興,沒個長算,進門之後,或者尊長不容,或是大小忌。把一個金屋行藏,又翻出倚門伎倆。兀的貽笑平康!”

多鐸見她低頭擰眉,兩頰蒼白,一副被驚著的委屈模樣,不禁心軟,伸手將她攬過來,柔聲道:“算了,也不怪你。以後見到那些人,多避著就好。”

錢昭咬唇不語,僵硬地依在他懷裡。

他低頭看她眼睫輕顫,說不出的柔弱可憐,心疼得不行,忍不住暗罵豪格,惹誰不行,害他平白跟她發頓脾氣。於是摟著哄道:“剛才就喝一碗粥,餓不餓?府裡新聘了個廚子,據說從前在南京哪個國公府任過事,手藝不錯。”

錢昭哪還有什麼胃口,只想著拜託耿諒的事能順利就好。

多鐸抱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軟話,馮千提醒了兩三回,才不得不起身出去轉一圈招呼下客人。

多爾袞看完了兩出,才見多鐸來,雖然戲目有趣,也不十分無聊,還是忍不住道:“大半天人影也不見,有你這麼待客的麼?”

多鐸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吩咐完人上茶,才道:“嘿,悶著哥你了?不是知道你喜歡清靜,才給安排了個單間嘛!”

多爾袞捧起茶,望著前面戲臺道:“下月初出兵,這幾日你能歇就歇吧。”

“這麼快?”多鐸聞言十分意外。剛剝出粒花生仁,還沒來得及丟進嘴裡,就在指間捏著。

多爾袞回道:“哪裡算快,好歹讓你過了個囫圇年。”

“這可是個苦差,回來能給我什麼好處?”埋怨也埋怨過了,這會只好耍些無賴解氣。

多爾袞睨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少了你好處?”

多鐸又想起件事,道:“哥,我去漠北的時日,託你幫我照管個人。”

“什麼人?”多爾袞奇道。

“就是我從南邊帶來的一個丫頭,你跟嫂子說一聲,給她在你府裡安排個清靜的院子。”這事他盤算了好久,留她一人在家,終究放心不下。

多爾袞猜到他託的是誰,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你最多出去幾個月,你的女人放家裡難道還能被誰吃了不成?”

多鐸回道:“那女娃脾氣臭,跟我家後院的幾個不對盤,我要不在,廝打起來都不定。”

多爾袞明白他是怕愛妾受欺負,只好道:“行吧,我跟你嫂子打個招呼。”

戲要連唱兩日,第一天演完【受吐】這出已近酉末。多鐸在散場前便差人送了錢昭回去,因晚間必然要喝酒,他不想讓她瞧那烏糟糟的場面。

錢昭在往內院的路上,碰見呂殷殷迎面而來,在前頭引路的太監還捧著把琵琶。呂殷殷對她視而不見,兩人擦身而過。

耿諒早在東廂等著她,錢昭雖知道牧槿不懂漢話,仍舊打發了她去外頭等著送晚飯的來。

“怎樣?”錢昭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問。

耿諒道:“那王貴說,姑娘問的人姓李,住在碾兒衚衕。”

“只有這樣麼?”錢昭有些失望,抿了抿唇,又問,“既知道了姓氏住處,可能打聽得到那戶人家的境況?”

耿諒想了想回道:“住正陽門內以西,該是鑲藍旗。姓李,十九是漢軍。我有個同鄉,主家也是鑲藍,碰巧宅第便在那附近,明兒我去找他問問便知。”

有了眉目,錢昭十分高興,抓著他的肩膀開心地道:“多虧了你!”

“不過跑個腿……”耿諒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府裡還開戲,你正好去。”錢昭興奮地在屋裡踱來踱去,又道,“對了,最要緊問問那家子息如何,去年是不是從江南帶了個六七歲的男孩回來。”

耿諒雖疑惑,卻也不多問,答應下便出去了。

錢昭的好心緒一直維持到夜半多鐸回房來。

“今兒真乖巧,等著爺呢。”他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抱住她坐在炕沿。

她忍著他的沖天酒氣,推開他些,道:“聽了一天的戲,也累了,洗洗睡吧。”

他捉住她的下頜,就往她臉上湊:“聽戲累個什麼!晚上又聽了一段【嬌紅記】,爺高興著呢。”

她想起回來時遇見的人,便順口問:“是那呂殷殷唱麼?她的嗓子不錯。”

“哦,她是唱得好曲兒。”多鐸聽她提起呂殷殷,頓了頓道,“不過肅親王看上她,爺只好把她送給他了。”

錢昭聞言愣了半晌,然後垂頭道:“是嗎……”

第二日午後,多鐸仍喚了錢昭去看戲。望著臺上五光十色,她的心思卻飄飄忽忽,跌宕起伏的三出落幕,也無甚悲喜,低眉順眼地回到寂靜的內院,在幽暗的東廂等待著。

直到耿諒回來叩門,才點起燈。牧槿識趣,說到茶房瞧瞧有沒有點心便避了出去,留下他兩個說話。

耿諒走到她近前,輕聲道:“打聽到了。”

她雖沒出聲,但眸中卻露出十分期盼,在暈黃的燭光下熠熠生輝。

他忙繼續往下說:“那家果然是漢軍鑲藍旗的!聽說他們家老爺雖只是個牛錄章京,但很有些操火器的本事,且佐領下有三百多丁,家業前程都不壞。只有一點缺憾,李家老爺快四十的人,娶了幾房妻妾,愣是沒生下一男半女。去年從徵江南,功業倒在其次,最高興領回來一個男娃,當兒子養起來。”

錢昭低頭撫著炕案的木紋,聲音微微顫抖著問:“那家,待養子好麼?”

耿諒道:“再好沒有了!李家老爺說跟那孩子有緣,一帶回來就稟了戶部入了籍,臘月裡還擺了十幾桌,請親朋好友街坊四鄰來吃酒,賀他家得子。聽說那男娃長得俊,又伶俐,沒有不誇的,他們家都拿他當個寶貝疙瘩似的疼。”

“那孩子你見了嗎?”她又問,“既入了籍,便應起了名吧?”

耿諒搖頭道:“沒見上。名自然是起了,叫李繼年。”耿諒瞧她面帶微笑地沉默著,忍不住問:“姑娘,那孩子……是你什麼人?”

錢昭似沒聽見,只望著燭火出神。

見她沒有別的吩咐,耿諒嘆了口氣,自行退出屋外。牧槿就在廊下候著,看他出來,便推門進去。他望了望窗紙上模糊的人影,搖了搖頭,轉身便往院門而去。剛出了院子,就差點撞著個人,嚇得他一屁股跌坐在石階上。

額爾德克抱胸站在暗處,冷冷道:“王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