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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十章

多鐸在房裡閉著眼哼哼,搖頭晃腦的不知唱得什麼調,還拿柄摺扇打著拍子。錢昭不勝其煩,簡直想弄兩個軟木塞子堵上雙耳。這鬼嚎卻在馮千輕手輕腳地跨進門檻時嘎然而止。

“幹什麼去了?”多鐸眼皮也沒抬,啜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馮千抹了抹額頭的汗,道:“回王爺話,奴才剛才是應付那呂殷殷,她……她非要換住處,說是想獨個兒住一間。”說著望了眼錢昭。

錢昭心中一凜,夾緊了纏於腰際緞帶下的利器。

多鐸不以為意地擱下茶盞,道:“還當什麼大事呢?誰跟她一塊兒住,挪出去就是了。”

馮千賠笑道:“2蝗緹腿盟未蛔≡詼幔咳盞敝狄步躋闖陝穡俊

多鐸這才知道跟呂殷殷同住的是錢昭,愣了一愣,而後笑道:“你瞧著辦吧。”

錢昭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趕出來了。想起今早開門時,呂殷殷還畏畏縮縮地閃在一旁,不敢與她正面相對,這會兒竟跑去找馮千吵著要獨住!臉皮之厚,歎為觀止。

“宋椿,你過來。”多鐸顯然沒注意錢昭的惱怒,招手喚她。

錢昭滿心不甘地跟他進了內室,猶自憤憤,哪知他竟動手寬衣解帶,將外袍剝下往衣架上一搭,夏秋之交只著單衣,如此便赤膊了上身。錢昭震驚地望著他,一時竟忘了轉身或閉眼。

多鐸見她怔愣,越發得意:“發什麼呆,來給爺挑件衣裳。”隨後而來的馮千開啟衣櫥,親自捧了數件袍子,一一攤在榻上。

她只覺眼角隱隱抽搐,不知是不是因為看了不潔的東西。偏那多鐸還越挨越近,笑著問:“待會兒爺帶你出門逛逛,你瞧爺穿哪件精神?”

五大三粗的一個男人,穿什麼有什麼打緊?見他貼上來,她矮身閃到一邊,為著他別再赤身露體地在她眼前晃盪,便隨手指了件青蔥色壽山福海紋暗花緞箭袖,心道,穿吧穿吧,穿上就成綠孔雀。

多鐸撫著下巴沉吟:“這件?”又瞥了眼錢昭,發現她一臉陰鬱,那表情似乎在說:不聽我的問我做什麼?便拎出她指的那件袍子,讓馮千伺候他套上,當然,系鈕的活還是交給錢昭。

剛下過雨,路面有些泥濘,沿街的門面偶爾可見貼著大張黃紙,上面是墨跡半褪的“順民”字樣。因為多鐸出行,清軍將一路的商鋪攤販都肅清了,卻有大量的漢民湧上街頭爭相張望,大約都想瞧瞧滿清的王爺長什麼模樣。

錢昭不想再看,放下車簾,轉頭卻只能跟坐在對面的呂殷殷眼對眼。多鐸說帶她出來逛,卻原來帶上了她們兩個,且將她倆裝進同一輛車裡。錢昭靠在車壁上,斜睨著呂殷殷,猜測她是如何跟多鐸解釋頰上清晰的指印。

呂殷殷顯然也不想對著她,扭頭轉向另一側。靜默良久後,也許是因為無聊,不自覺地輕哼起曲來:“秋江岸邊蓮子多,採蓮女兒棹船歌,花房蓮實齊戢戢,爭前競折歌綠波,恨逢長莖不得藕,斷處絲多刺傷手,何時尋伴歸去來,水遠山長莫回首。”

錢昭初時還閉目細品,聽著聽著才發現是《浣紗記》,忍不住瞪大了眼盯住她看,心中暗忖,她怎麼有臉唱這出,難不成還自比西施以身事敵?

“瞧什麼?”被她盯得煩了,呂殷殷惱怒道。

錢昭懶得與她計較,只做聽不見。

“鄉下丫頭,一點禮數也不懂!”見錢昭沒什麼反應,呂殷殷便來了勁,睨著她的天足鄙夷道:“連腳也沒纏還扮什麼大家閨秀,怪不得一身蠻力!”

錢昭倒不是從沒纏過,小時候怕疼,哭著鬧著不肯就範。母親自幼習武,自然是沒裹過腳,也不願強迫她纏足;父親那時只她一個獨養女兒,打出生起就如珠如寶地萬般疼愛,見她日夜哭泣,不吃不喝,哪還能狠得下心。於是,她纏了沒幾天的腳就那麼放了。只是近一兩年開始為她論嫁,卻因這天足的緣故,問者寥寥。她內裡難免後悔幼時太任性,若從前吃些苦頭,便也不會受人看輕了,但面上卻傲得很,不肯說一句悔怨的話。

因此,錢昭是最恨別人說她腳的。這時被戳到痛處,如何不怒,恨不得按住對方狠抽幾耳光。那呂殷殷見她一臉惡狠狠地聳身而起,好似立刻就要撲上來,忙嚇得往後躲,低著頭抬起雙臂格擋。錢昭本是要摑她兩下才肯罷休,可看她這惶恐的模樣,心裡舒坦了不少,又想動手畢竟失儀,就放鬆架勢,靠了回去。

呂殷殷半天沒見動靜,便放下胳膊偷覷她神色,卻見她笑眯眯地望著自己,便覺背脊一陣陣發寒,不知她打得什麼主意。

馬車停下後,有小僕上前掀簾子催她們下車。兩人相看生厭,呂殷殷更巴不得離錢昭遠遠的,便急急跳下車,追著前頭多鐸的背影而去。

錢昭則等小僕擺好腳凳,微提起裙襬,搭著小僕的手輕輕落地。環顧四周,發現竟出了城,這所在林木鬱鬱蔥蔥,卻有孤零零的一座高牆大院,多鐸一行人已穿過院門往裡去了。小僕在前引路,走得很急,錢昭只好小跑著跟在後頭。

這園子修得頗雅緻,亭臺樓閣隱於樹蔭之中,一路行來卻見崗哨林立,她不由暗忖,這宅院守衛如此森嚴,不知是住了何等重要的人物。正想著,就見前面廊下候著一群人,為首的身材微胖,穿玉色寬袖w衫,戴萬字巾。那人一瞧見多鐸,就急忙迎上來,撲通跪下拜伏:“拜見王爺。”他身後的男男女女也隨他跪倒在地。

錢昭狠吃一驚,初看此人未髡頭,束髮戴巾,穿著漢人衣衫,還以為是什麼節烈之士,沒想到這人寡廉鮮恥的程度比之洪承疇、許定國之流,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起來吧。”多鐸睨了他一眼,背著手踱到園中涼亭裡坐了,指著對面的石凳道,“你也過來坐。”馮千不知從哪捧出一盞茶來,多鐸接過去,又對身邊一滿官道:“去把那個太子也找來。”

錢昭聽得疑竇叢生,心想,哪冒出來的什麼太子?不一會兒,便見那滿官帶了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匆匆而至,那年輕人向多鐸一揖:“王之明參見大將軍。”又向那無恥的胖子行禮,道,“見過皇伯。”那胖子正眼也沒瞧他,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卻礙於多鐸在場不敢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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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明的名頭如雷貫耳,年初的“偽太子”案震動江南,錢昭哪還能不知這兩個是什麼人物。去年,鴻臚寺少卿高夢箕的僕從穆虎南下時與一少年結伴,晚上就寢卻意外發現少年內衣織有龍紋,驚問其身分,少年自稱是皇太子。抵南京後,高夢箕難辨真假,便將他送往蘇杭一帶隱匿,並密奏朝廷。

福王雖是近支宗室,然怎正統得過先帝之子。他以親藩得繼大統,想來唯恐先帝的三位皇子不死,自然不願認下這堂侄,不過太子一事在江南已是眾所周知。無奈之下,只好把這少年接到南京,並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審視。結果似乎很合這位萬歲爺的心意,群臣看過後上奏疏,都說北來的“太子”純屬假冒。後來派錦衣衛綁了審問,那少年招認是高陽人,叫王之明。不過此案鬧得沸沸揚揚,朝廷越說是假,流言蜚語便越多,至於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的胖子自然是酒色過度的朱由崧,幾個月前他還是弘光皇帝,現在便連福王也不是了。至於這戰戰兢兢的年輕人,要是真貨,那應該姓朱名慈r,不知他為何仍自稱“王之明”,難道是想看看風向再決定是不是繼續做這明室遺孤?

“坐。”多鐸道,“本王瞧這裡倒也清靜,二位還住得慣吧?”

“住得慣,住得慣!”朱由崧搶著答道。

多鐸笑道:“福王之前住的宮室,不嫌這宅子狹小嗎?”

朱由菘諂笑道:“此處甚好,幽靜素雅。受王爺如此厚待,小王感激涕零!”

多鐸笑了笑,便轉向王之明問:“太子可還喜歡那兩個女子?”

王之明漲紅了臉,回道:“皆是良配,多謝王爺成全。”

錢昭再看不下去這兩人一個卑躬屈膝一個唯唯諾諾,悄悄退到太湖石後頭,對著株木芙蓉踢了數腳,扯落了一地花苞葉兒,發洩累了,便抱著棵碗口粗的桃樹喘氣。

齊布琛遠遠望著她,只見那扶在樹幹上的手嬌嫩白皙,讓人不禁擔心被粗糙的樹皮擦傷了掌心。她剛才踹那花木是因為王爺將別的女人帶在身邊麼?王爺也真是的,如果換做是他,怎麼也不會冷落了她!

錢昭用指甲摳下一片片樹皮,藉此驅走怒氣。腰間綁的匕首硌得她小腹疼痛,隔著緞帶按住,盤算著換個地方藏它,綁在這兒不是辦法,既不舒服,用時也沒法迅速拔出。

回程時多鐸不騎馬,竟要與二女同乘一車。馬車本不小,篷內坐上三四位女眷也足夠,可塞進多鐸那麼大塊頭就嫌擠了。錢昭縮在角落,儘量遠離他們,但行進間搖晃,還是難免碰蹭。

呂殷殷靠在多鐸懷裡與他耳語,時不時被逗得咯咯嬌笑。剛才他倆就單獨逛了半天園子,讓眾人好等,還沒親熱夠嗎?錢昭懶得看這對狗男女,抱著膝蓋閉目假寐。正昏昏欲睡,車子忽然猛地一晃,就聽呂殷殷一聲驚呼,三人便挨成了一堆。

待穩下來,多鐸才覺被他壓著的身軀綿軟馨香,抬眼就見到錢昭近在寸許的小巧耳廓,憶起曾含過那膩白的耳珠,不禁心猿意馬起來。他原是撐著車壁怕碰傷了她,這時便順勢壓了上去。錢昭被那兩人撞得瞌睡全無,見多鐸又挨上來,鼻尖幾乎觸著她脖子,便怒不可遏地抬肘撞過去。

多鐸被撞個正著,卻不覺得特別疼,也不惱她,只覺得那白玉似的臉頰逐漸緋紅十分有趣。

呂殷殷見狀有些不快,拽著他袖子嬌聲喚道:“王爺!”

多鐸只得坐起來,眼睜睜看著錢昭挪開去。

車停下來,有侍從單膝跪地請罪道:“王爺恕罪!剛才車輪陷入泥坑了。”

多鐸心情愉悅,說了聲“沒事”,便吩咐繼續上路。馬車起行後,多鐸見錢昭離他幾乎兩臂遠,便忍不住逗她:“椿兒,你說那王之明是真太子還是假太子?”

之前他戲弄福王和王之明,錢昭心裡是極恨的,這時也不願搭理他,便抿唇搖了搖頭。

多鐸笑道:“搖頭是什麼意思?爺可不明白了。”

搖頭自然是不知!錢昭恨恨地用食指在地氈上寫了兩個字。

多鐸卻說看不出來,靠過去捉住她的手道:“這也沒紙筆,不如寫爺手心裡。”

錢昭猛抽回來,瞧著他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咬了咬牙,撲到呂殷殷身上翻找她的荷包。呂殷殷大驚,叫嚷著踢打,錢昭推了她一把,乘她後腦撞著車壁痛呼那一會兒,強取了她幾件東西。

多鐸好笑地瞧她攤開一塊絲帕,用螺黛在上頭寫下“不知”二字。

呂殷殷抓著多鐸的胳膊委屈地道:“王爺,你瞧她!”

多鐸在她臉上捏了把,笑道:“椿兒年紀小,你讓著她點兒。”呂殷殷氣苦,卻也無法,只能怒瞪錢昭。多鐸又向錢昭道:“爺看像真的。”真個鬼!她不屑地想,那麼多見過東宮的官員去認,難道還能全都做假不成!

哪知他又補了句:“貪生怕死的模樣倒跟那福王是一家的。椿兒可是瞧不起那福王?”

錢昭差點折斷螺黛,平了平氣,寫道:並未。

多鐸笑道:“反正也沒什麼人瞧得上那福王,椿兒不用給他留臉。”

錢昭低頭不語。呂殷殷不知他倆說的什麼,從錢昭手裡搶回螺黛:“我的東西,還來!”那帕子髒了,她也不要了,拎起看了看,皺眉扔到錢昭身上。

多鐸把那帕子撿起,收在袖中,道:“這麼好的東西,怎麼都不要。爺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