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外面最值錢的就是水和食物。
蔣苗把剩下的兩箱食物和水搬上車，準備換個地方躲。蔣中興已經超過十天沒回來了，她不能繼續躲在這裡了。
他們已經在鄭州躲了四個月了，差不多每隔十幾天就換個地方，但市裡最近氣氛格外緊張。蔣苗知道原因，因為從兩個月前開始，火車就來的越來越少了，他們能扒到的食物也越來越不夠了。
蔣中興每次都會留下足夠的食物，分別藏在幾個地方。他早就跟蔣苗說過，物資肯定會越來越緊。
“政府再不拿出辦法來，肯定會有大麻煩。”蔣中興肯定的說。
她先走到街口看有沒有人，然後才回來開著車輕輕滑出巷子口，繞上大路再加大油門。她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把防真槍。別小看這個防真槍，近距離內能把車玻璃打個洞，打到人身上不是鬧著玩的。
這是蔣中興給她找來的，有帶瞄準鏡的來福槍，有□□，機關槍，還有幾十盒小鋼珠的子彈。比起□□，這個攜帶更方便，而且殺傷力也沒那麼大。
她這樣是為了防備有人從車窗撲進來搶車。現在外面搶東西的人很多，幾乎都是一群人一擁而上。蔣中興告訴過她，有人從前面攔或者撲，加大油門往前撞！人肯定會躲開，但如果她踩剎車，被打的人就是她了。
“別小看這些人。你一踩剎車，他們從旁邊的車窗撲過來搶你的方向盤，要是你車窗關嚴了，他們能把你的車給掀了。”蔣中興一再告誡她，千萬不能一時心軟。
所以蔣苗的車開的很快，一上路就是加大油門。
她看到路邊垃圾筒那裡有人蹲在後面躲著，看到她的車過來想衝，她反射性的加了一腳油門，這個人的腳又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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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心軟。就算真撞著人了也不能心軟。
蔣中興有次把一輛染血的車開回來給她看，車的駕駛室裡都是血，方向盤上、皮座上都是一塊塊的血漬。這是一個扒車的人帶著東西回家時被人搶了，有人撲到車前，他嚇的停了車，被人砸破駕駛室的玻璃想把他拉出來搶東西，他跟他們掙扎，被一個人拉著，後面的人用刀刺他的頭、脖子、前胸，他死了以後，東西被搶走了，車帶著屍體留在原地，可能那些人找不到地方洗車就把車扔下了。
後來蔣中興和其他幾個也是扒車的‘大頭’把這幾個搶車的人找出來，問清楚後蔣中興沒插手，讓其他的大頭把那幾個人帶走了。
“……他們會殺人嗎？”蔣苗當時聽到這裡不敢相信的問蔣中興。這又不是電影，真的會發生黑社會那種你搶我的貨，我就殺你的事？
蔣中興說：“會啊，不殺一兩個怎麼能嚇住人？以後我們辛苦弄來的東西，讓別人搶走？”
所以蔣苗才敢一個人開車走。基本上這附近敢搶東西的團伙都知道有些車是不能搶的，他們看著有點像的車都不敢搶。剛才那個人過去後，她又看到幾個人，但那些人都沒往前上，估計是怕她是哪個‘大頭’的手下。
蔣苗開著車拐到第二個藏身地的附近，下來拖著紙箱走。在路邊看到一輛白色的現代，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的，面色驚慌，旁邊坐著一個抱小孩子的女人，後面座上應該還有人，但看不清了。
車一閃過去，很快開跑了。蔣苗站住看了一眼，覺得他們搞不好走不出十公里就會被搶了。
現在逃走的人越來越多了。
第二個藏身地是一條背街小巷子裡的腳踏車修理店，門口掛著兩個腳踏車胎。蔣苗進去後把門反鎖，坐到靠牆的一個髒汙的單人小床上才松了口氣。
屋裡很狹小，大概只有三坪大，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加椅子就擺滿了，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靠門的地方的架子上放著車鎖、車筐，牆角堆著輪胎和工具箱。是個在家屬院附近的單人小屋，看起來有點像違章建築。
蔣中興教她怎麼挑藏身地，只有別人不會找上來的地方才是好地方。所以有幾個地方絕對不能選。
醫院、診所、藥店，哪怕沒人在裡面，也會有人想進去找藥。飯店、餐廳、超市、商店、商場，這些地方也不行，會有人想進去找吃的。商業大廈、高層公寓、住宅小區這些地方也不行，一是不熟悉路的話容易迷路，二是除了一樓還勉強以外，二樓往上都需要下樓才能出來，浪費時間。
以前他們躲在汽車修理廠，現在會有人跑進去找車找汽油，所以也不行了。
蔣中興告訴她，第一是臨街，背街小巷也行，但要距離大路很近，能夠迅速離開。第二是不能是丁字路，就是說兩邊都必須是通的，不能一頭不能走，萬一著急起來開錯方向就把自己害了。
蔣苗把表定時，準備睡一覺。雖然床很髒很小，被子和枕頭上都是塵土味和機油味，但她還是很快睡著了。四個小時後，手錶還沒響她就醒了。
她清醒的很快，就著礦泉水從紙箱裡拿出一包乾麵餅吃了。然後回床上躺著。夜裡不時有汽車或人聲從外面經過，還有人挨著個的想撬開這條巷子裡的各家商店的門，路過這間腳踏車修理店時只是重重踢了兩腳就到下一家去了。
蔣苗拿著店裡的長鐵棒站在門後，等腳步聲遠了趴在門縫看，沒人了才松了口氣。
她現在只希望蔣中興趕快回來。
蔣中興現在正守在一個食品加工廠外盯著。本來他們是不會跑到廠裡來偷東西的，扒火車這個抓的可能性小些，畢竟鐵路線那麼長呢。像工廠這種地方，一是門難進，二是監控多。
但現在也顧不上了。
火車是不來了，這些‘大頭’生意做得好好的，不想放下這門來錢快的無本買賣，而且他們出來做這個，本來就是吃喝都不足才跑出來的。
現在各個城市裡的食品加工廠其實都還沒有停止生產，因為單靠從外面運送進來的東西想餵飽全市的人是不可能的。就像以前紅專市的自來水廠和礦泉水廠一樣，食品加工廠也是需要繼續生產，供給全市。
蔣中興他們會到這裡來，是因為這個廠裡一個品管部的小經理決定跟他們裡應外合，偷運倉庫裡的東西出去。他的要求很明顯：足夠的食物和錢。他幫他們做內應，他們在外面拿到的飲水、食物和藥物要分給他。
雖然他就在食品廠工作，但分配到手裡的食物卻是遵照嚴格規定來的，根本拿不到太多。於是這個小經理就跟蔣中興他們合作了。
廠裡的車是日夜不停的進出的，蔣中興他們的車進去並不顯眼。小經理跟倉庫出貨的人也商量好了，跟在正常出貨的車後，往正常出貨的車上運送的同時，蔣中興的人推著推車也往他們的車上送。正常出貨的車裝滿後，他們的車不管裝滿沒有都要關門立刻跟上去。
大門口的守衛也被買通了，只檢查了前面那輛車的證件，當蔣中興他們的車跟在後面開出來時只是輕鬆的揮揮手讓他們過去。
當他們的車開出來後，坐在路邊車裡的蔣中興才松了口氣。他決定做過幾單後就把這條路介紹給其他的大頭，生意不能自己一個人做，不然目標就太大了。多拉幾個人進來才能把水攪混。
把貨分別放到幾個不同的倉庫裡，立刻聯系人過來買賣。到天亮前所有的貨都送出去了，該留下的也分給手下了。品管部小經理的爸爸和兒子開著車悄悄過來，蔣中興把該給他們的貨幫他們搬上車，把一輛麵包裝滿了。
他把一兜錢給那個兒子讓他抱著，把他送上車說：“快走吧，一會兒讓人看見了不好。”
小經理的爸爸七十多歲了，花白的頭髮，跑出來幹這個人都是僵的，連笑都不會了，勾著頭對他僵笑道：“您忙，您忙。”
抱著錢的兒子大概二十出頭，一兜的錢抱在懷裡也沒讓他臉色好看點，蒼白的像鬼，連頭都不敢抬。
等他們也走了，蔣中興才開著車離開。這次他出去足有十二天，心想苗苗應該已經不在上次那個地方了。
開開停停，因為要躲出來巡邏的人。現在市裡到處是武警在抓人，還有鄭州市原來的交警、刑警等跟著一起，但全市的人幾乎跑出來一半了，抓是抓不完的。警察才多少人呢？他們除了能用催淚瓦斯和辣椒水以外，連高壓水槍都不能用，久了也就沒人害怕了。
但蔣中興總覺得這樣的力度太輕了，政府應該有更強有力的手段才對。
到了那個腳踏車修理店前，蔣中興把車停到對面遠一點的地方，然後才過去。開門前先小聲喊：“苗苗，是爸爸回來了。”不然門一撬開，可能蔣苗會直接一棍子敲過來。
蔣苗聽到聲音才松了口氣，等蔣中興進來馬上過去問他：“爸，你回來了，怎麼樣？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蔣中興拍拍她的頭：“讓爸爸先睡一覺。外面現在沒事了。”他倒在單人床上很快睡著了。她不能睡，坐在房門前，腳邊放著鐵棍，桌上放著槍。
蔣中興這一覺睡了將近六個小時才起來，要睡還能繼續睡，他是強迫自己醒過來了。
“爸，怎麼了？”蔣苗給他做了鍋燜飯，是特地拿到旁邊的商店裡去做的。米、午餐肉和脫水蔬菜放到一起燜了一鍋燴飯。蔣中興起來的時候飯在鍋裡還是保溫的，他掀開鍋蓋，跟蔣苗一起把一鍋飯吃得乾乾淨淨。
吃完了蔣中興說：“苗苗，咱們不能再繼續跑了。現在外面已經跑不動了，只能在這裡停下來了。”他深深嘆了口氣，早知道是這樣，他可能就不會帶著蔣苗離開紅專市了。
這段時間他在外面，除了想辦法找貨以外，就是打聽各種訊息。現在像在紅專市裡一樣，訊息沒辦法流通。在市裡的人根本得不到外面的訊息。他覺得現在鄭州市有點外松內緊的意思。
最主要的是，他以前一直想送蔣苗出國，但從現在得回的訊息來看，出是肯定出不去了。
既然出不去，在哪個城市停下來就是重點了。
蔣中興想的是，要是能回紅專市就回去，那裡他的人頭熟。回不去就暫時先在這裡住下來，看看外面的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