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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前生——番外

番外

1、緣起緣落

慕屠蘇知道自己並非母妃所出,是在他七歲那年天寒地坼的冬天。尤記惠妃娘娘帶著與他一般大的三皇子光臨王府,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備受父王提及的三皇子。他有一雙過於冷淡的眼,對任何事物漠不關心。相處不過一天,慕屠蘇便不喜歡他。

“你不用再陪我,你既不喜歡我,只顧離開便是。”三皇子依舊用一雙冰冷的眸子對他說。

在父王與惠妃娘娘前去書房之前,父王囑咐過他,要好生陪著三皇子。慕屠蘇從小便不敢違背父王,可同樣不想再“照顧”這冷漠得比這天寒地坼的冬天還要冷的三皇子。既然三皇子自己說了不用他陪,他自是樂得清閒。

不過是閒逛至書房門外,卻意外聽見父王與惠妃的交談。

“長兄,舒軒繼承大統的希望大不大?”惠妃娘娘問站在書案旁寫字的恭親王。

恭親王說道:“自然,我自己的兒子,我當然會竭盡全力助他登基。屠蘇這孩子聰明伶俐,膽識過人,而且極為孝順,我讓他用生命幫助三皇子,他不敢說個不字。”

“嫂子知道她唯一的兒子並非她所出,她真正的兒子已是當今的三皇子之事嗎?”

“不可讓王妃知道。我們故意選在你嫂子臨盆之際,讓你也同時臨盆,然後移花接木,我兒換成妹妹之子。本想告知你嫂子孩子夭折,但你嫂子本身身子就弱,怕她受不了,只好抱一兒子過來。屠蘇為人聰慧孝順,甚是聽我的話,以後讓他幫助我兒。”

“長兄放心,舒軒我會視如己出。妹妹肚子不爭氣,生不出龍子,年老色衰,怕聖寵不復,才求助於長兄。”

站在門外的慕屠蘇是留著淚聽完他們的談話。他不過是外面抱來的野種,為三皇子繼承大統而生,為寬慰王妃而生,僅此價值而已。

自那以後,慕屠蘇甚少與恭親王親近,性子也漸漸不再活潑。偶爾視鏡自照,愈發覺得他與三皇子有些相像,尤其是那雙淡漠的眼睛。

十六歲那年冬天,慕屠蘇隨王妃前往蘇城白馬寺拜佛,因覺寺廟枯燥,心中煩悶,即便外頭飄著鵝毛大雪,也擋不住他想到外頭透透氣的衝動。獨自一人行於山間,不幸遭遇雪崩,自己被埋在積厚的雪堆裡。當他醒來之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張凍得通紅的笑臉。她眨著一雙過分熱情的眼眸,衝他笑。他到底有多久未見到這樣熱情的眼眸?他的周遭,皆為冷漠的眼,冷眼旁觀一切,一切事不關己。

一雙凍得發紫的手捧著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呈在他的面前。

“吃。”小女孩依舊帶著熱情地眼眸,灼熱地看著他。

如此天寒地坼的冬天,那一刻,他竟感覺不到冷。他僵硬地接過用帕子包裹的熱包子,遲緩地開啟,嫋嫋熱氣輕輕拂過他冰冷的臉,暖過她的心房。他再抬眼看去,依舊是一張熱情的笑臉。

“小姐,夫人催你了。”遠處,有人喚著她。

她起身,未和他多說話,朝著喚她的那人跑去。她雙角髮髻上的鈴鐺,叮鈴叮鈴響徹整個山間,猶如喚醒他沉睡已久的情緒,激浪而又綿延。他望了望她奔向的那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一名婦人。他記住那張熱情的笑臉,也記住了婦人用慈愛的目光等待她臉。那個小姑娘如冬日裡最溫暖的陽光,融化了他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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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著手中快冷卻尚有餘溫的包子,目光瞄到包裹包子的手帕,帕上繡著一朵描金大牡丹,與他母妃的摯愛一模一樣。帕的邊角有個娟秀的“白”字。

他每年都會隨王妃來蘇城拜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經常出沒山間,盼著再看見她。可年復一年,再未相遇。

又是一年,春初。他同往年一樣,打算前往山間。偶路過寺院花園,那時正值牡丹盛放。他只是偶然一瞥,見一位女子坐在石凳上,吟頌著一首詩。他心有所屬,只不過分神瞧眼罷了。

“芍兒。”從佛堂走出一婦人,喚了一聲那女子。

慕屠蘇認得那婦人,帶著慈愛的笑容,他忘不了。他當即愣怔在原地,想起讓他終生難忘的飄雪情景。也是這位婦人喚著她,目送她離他而去,以致忘記問她,她是誰?

他終於還是遇到了他心中的那個“白”。這次他不再錯過,他走上去,毫不矜持問了那個女子的名字。

那女子先是一怔,紅著臉,嬌羞低頭,“民女蘇城知州之女,白芍。”

他知唐突,可心中那種渴望讓他失了控。他道:“我娶你,可好?”

那女子又是一怔,默默地低著頭。羞紅的雙頰已表明心意。他在心中失笑,那年落雪堆著熱情的笑臉,何時如此嬌羞?他倒是還是喜歡那時的她。

他執意要去下聘禮娶她,恭親王錯愕又覺得人之常情。一見傾心,理解。可堂堂世子娶一小小偏州的知州之女,有失身份。她勸慕屠蘇納妾,被他固執拒絕。只因他早知,他是為三皇子而生,分出來的感情很少,他幾乎把所有的感情傾注在她身上了。

他想對她好。

發瘋地想對她好。

因這事,他下聘禮之事耽擱了。他怕她有所誤會,認為是他故意調戲她。他想找機會跟她道明,苦於沒有機會。官家小姐豈能見陌生男子?即便他是世子也不行。但他害怕她誤會,他再次失去理智,夜探知州府。。

他隨手抓了個丫頭,帶他去找知州之女。那丫頭領他來到一處幽靜的別院,他探頭看去,只看見她的背影,她正在沐浴。他的心驟然鎖緊,不爭氣地別過臉,手心也冒出了汗。真是如書中所說,膚如凝脂……

他未來的妻嗎?他心中油然一股甜蜜。

可那女子轉臉的剎那,他更是愣怔。那女子笑得嫵媚張揚,微斜著腦袋享受著把頭倚在浴桶沿邊上。

不是他的“白”,雖然姿色更甚。

他自責,他怎會為別的女子心動?他惱羞成怒,斥責帶路的丫頭,丫頭委屈地說:“老爺有二女,她是大小姐,白芷。我並不知公子要找的是二小姐。”

夜探知州尋知州之女,被誤認登徒子,當然是覬覦美色。白芷姿色絕對在白芍之上。所以丫鬟想都未想,直接領著慕屠蘇來到白芷的閨房。

一向勇謀的他,落荒離開。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慌張離開。

他想趕緊下聘禮,與白芍定下來了。可是王妃也不鬆口,只有做小妾,別無他想。他唯有妥協,若不然,毫無機會。他下聘禮的那天,未見到白芍,卻見到白芷了。她蹙著眉,扁著小嘴,心有不甘地問他,“我不同意,你為何看上我妹妹,而不是我?”

他覺得這女子甚是有趣,又為她的囂張嗤笑。

他與她從未見過面,說這番話,有點怪。他反問,“我若納你為妾,你願意?”

“願意。”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慕屠蘇被她的答覆嚇著了,“我與白姑娘從未見過,如此草率?”

“你不記得兩年前燈會上,你為我猜出燈謎的事情嗎?”

他這一生上心的只有兩件。

一是,助三皇子登基。

二是,和他的“白”在一起。

其他,不過是過眼雲煙。所以,他不記得了。

只不過,他小看了這女子的偏執,與他一樣,偏執的要和某些人在一起。在他大婚的前一晚,下藥與他歡愛一場,次日捉奸在床,他百口莫辯。新娘當即換人。他娶了不是他執著的女人,違背了他的夙願。

即使,他在他的心底,有點莫名的感覺。他對白芍並無過多的感覺,只是想完成一個任務。對她好,就像那個飄雪的天氣裡,她帶著熱情的笑臉遞給他熱乎乎地包子,捂熱了他那顆行屍走肉的心。

他對白芷有種異樣的情愫,他不懂的情愫。他厭惡她看他時,熱忱又炯炯的目光。他厭惡她即使遭到他的冷眼相待,還是朝他露出微笑的臉。厭惡她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更厭惡的是,他發現自己一日不見她,心臟就不安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不安,讓他心煩。於是,他對她更冷漠,更冷眼相待。每次瞧見她受傷的表情,他又害怕她會離他而去。他是一顆棋子,只有被利用。所謂的關懷與愛,都是想利用他。他問過她,他如此待她,為何還要對他這般好,出於何種目的?

她揚著對他滿臉痴迷的樣子,“我愛你,我的目的就讓你愛我。我們相愛。”

他笑她傻,更笑當時聽到這話心在顫抖的自己,更傻。

他出征受傷醒來,每次醒來,第一個見到的總是她。她是個嬌弱的女子,雙手不染陽春水。自他開始出征,她寸步不離,為了有了好的身子,不被他拋棄,她勉強自己和士兵們鍛鍊,渾身都是傷。他全看在眼裡,很厭煩,很心疼。

他每次與她歡愛,總會弄疼她,他只是想讓她害怕親近他,可她總會緊緊抱住他,流著淚,任他在她身上馳騁。她懷過幾次身孕,頭幾次她試圖說服他,皆無果,被殘酷墮胎。後來她學著聰明了,每次歡愛過後,她都會自覺喝下避孕湯藥。

她的自覺讓他惱火,在床笫之歡上,更殘酷對待她。

慕屠蘇知道自己的“白”竟是白芷,原由是她繡的描金大牡丹方帕。那日不過是閒暇無聊,首次去踏入她的房間,她那個時候在女紅,就那麼湊巧剛剛完工,他看見她帕子上娟秀的“白”字。那種情緒難以形容。

瘋狂的開心,又瘋狂的悲傷……

他又落荒而逃,就像第一次見到如美得驚人的她,那樣狼狽。他曾發誓過,要對她好,把最好的給她。可他都做了什麼?自責充斥他的全身,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試著將功補過。生活上,他不再冷眼相待。床笫上,他做到了最溫柔。她終於發現了他的改變,害怕得窩在他懷裡,“蘇蘇,你最近怎麼了?”

他只是以唇封住她的唇,身體迫切地需要她。他沒法回答……

他要待她最好,把最好的都給她。

當他看見她如一片枯葉自他面前飄落,他的視線瞬間黑暗。他昏倒了,睡了三天三夜。醒來,他問下人,他的芷兒去哪裡了?下人告訴他,他的小妾跳樓了。他們都知道他對她不好。

是啊,他從來沒對她好過,從未有過。

他們都知道他討厭她。

是啊,他表現得很討厭她。

可誰又知道?他需要她?沒有她,他不知怎麼活?

他變得沉默,變得無情。他成了三皇子的儈子手,他殺人如麻,為三皇子打下整片江山。三皇子登基那天,誰都知他必加官進爵,將要飛黃騰達。可他卻缺席,並未參加三皇子的登基大禮。

那日,又是飄著鵝毛大雪的冬。他穿著她最喜歡他的白衣,如一片雪花,從忘蘇臺飄落……

他為三皇子登基而生。

他想對白芷好,把最好的給她。

這是他的一生……

不靠譜番外(實話告訴你,我在湊字數)

2、當倩男幽魂遇見女厲鬼

這想必就是陰曹地府了。

慕屠蘇甫一起身,便見一女子走了過來。他愣了一愣,“你……”他以為自己眼花,猛得閉眼再睜眼,他的芷兒依舊立在那兒。白芷就床邊坐下,抱住他的結實的腰,喜極而泣,“我都看見了。原來你是喜歡我的。”

慕屠蘇怔住,眼眸的吃驚變得柔軟,撫著她的長髮,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裡。死後才讓他的白芷知道他喜歡著她,這是一種悲哀還是一種萬幸?

這不是地府,這裡叫做鬼門關。死去不久之人的幽魂入陰曹地府的必經之路。他們會在鬼門關住一宿,把幽魂殘留的陽氣洗去,成為真正的地府一員。

以人間來算,白芷早已死去多年,怎還徘徊於鬼門關?慕屠蘇方來,任何事,都不知曉。

鬼門關如人間城鎮一般,有藥店,有裁縫鋪,有客棧,應有盡有,與人間的生存方法別無他樣。唯一不同的,生活在這裡的,已不是人。

白芷在鬼門關做著針繡活,為裁縫鋪的老闆做點散活,掙點小錢維持生計。她請慕屠蘇吃一餐飯,幾乎是所有的積蓄了。慕屠蘇不知,吃得甚香,或許是因為白芷在旁邊,他才有如此胃口吧。

“小白,這位是你陽間的夫君?”客棧老闆娘綾羅極喜歡白芷的女紅手藝,一回生二回熟,在這來往甚密卻留的人數不多的鬼門關,交了朋友。

“嗯。”白芷抿著嘴,偷偷瞄了眼同樣以深情看她的慕屠蘇。

“感情甚篤啊。”綾羅以手拄著腦袋,在櫃檯上,一邊打著算盤,一邊閒閒地說。客棧是入鬼門關必來之處,各種人和事綾羅見多了。像白芷這種永生永世不願輪迴,願化做厲鬼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但大多因為恨,想趁著鬼門關把守不嚴之時出關入陽間,伺機報復。而白芷卻是因為愛,因為鬼門關有忘川河的源頭,她只要眺望忘川河,便可以看見對岸陽間的情況。她時時關注的,只有慕屠蘇。

所以當慕屠蘇離開人世,她能第一個去迎接她的夫君。

當初鬼差大哥讓她想好,入陰曹地府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就是無期。白芷十分堅定地點頭,她想留在鬼門關,等他來,看他一眼。她不想入陰曹地府,不想喝孟婆湯,不想忘記他。

白芷看著慕屠蘇放下了筷子,忙不迭問:“吃飽了嗎?”

“嗯。”慕屠蘇點頭,看看四周吃飯的幽魂,形單影隻的居多。他們的吃得都很寒酸,幾個包子,一小碗鹹菜。慕屠蘇原以為這鬼門關的人都很窮。綾羅有顆七竅玲瓏心,深知他的想法,她又心直口快,“這些都是地府提供的免費餐,只有你是花了真金白銀。”

慕屠蘇在陽間從未愁過銀子,所以並未覺得哪裡不妥。白芷卻怕綾羅話太多,藉故,拉著慕屠蘇離開.綾羅看著小兩口甜蜜的背影,幽深地眸子暗了暗。白芷只為這一天,而放棄輪迴做厲鬼,值得嗎?

白芷想為慕屠蘇做一件衣裳,去陰曹地府審判之時能體面點。裁縫鋪的老闆程曦在鬼門關出了名的美。他喜歡在後面隨意挽發,穿一件月白繡百合的長袍,坐在後廳慢條斯理地喝茶。

白芷帶慕屠蘇過去,程曦似乎早已料到,他背對他們,卻知來人。

“芷兒,你來了。”那人回頭,模樣確實傾城,只是他的神韻,慕屠蘇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過分熟悉,而又想不起他像誰。

“程老闆,我上次與你說的那件衣服可做好了?”白芷問。

“從你來這兒,你就找我預定了,你認為呢?”程曦朝白芷莞爾一笑,起身,撣了撣衣身,略有目中無人之態。

慕屠蘇不甚高興地蹙眉,“這人好生傲慢。”

白芷扯扯慕屠蘇,細臂挽著他的手臂,“他這是嫉妒,我只等了幾年便等到了我要等到之人,他已等了七七四十九世了,還未等到他要等的那人。”

慕屠蘇一愣,“四十九世?他等的是誰?”

白芷笑道:“不知,只知他等的人還沒來。”白芷把頭靠在慕屠蘇的寬厚肩膀上,幸福的微笑著,“下一世,蘇蘇還會投個好人家,幸福地度過一生。”

“你呢?”

白芷笑而不語。

“我要你陪我度過下一世。”

“好。”她說得極為飄渺。

鬼門關程曦的衣服是有價無市。新的幽魂若能能穿上,下一世便可成人,且一生平坦。因為程曦是鬼門關的城主,只比閻羅少一級的官,卻比閻羅王工作輕鬆許多,行動自由。

他身份神秘,無人知曉他是誰,但卻有極大的權利。他是個迷……

程曦手捧一件白衣遞給慕屠蘇,再把目光望向白芷,“鬼門關是座寂寞的城,委實不宜久住。要不我和鬼差說說……”

白芷搖頭,“不了,答應鬼差大人之事,就該做到。”

程曦只是笑笑,揮袖撩起內堂的簾子,讓他們自便。

白芷為慕屠蘇穿上程曦特製的白衣,笑道:“蘇蘇真好看。”

慕屠蘇總覺她有心事,他忍不住問道:“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是啊,穿上程老闆特製的衣服不用到客棧住一晚度去陽氣,可直接過奈何橋,找孟婆要孟婆湯,直接投胎了。”

“你呢?”

“我答應過鬼差大人,等你下一世輪迴回來,會和你一起投胎,且還會是戀人。”

白芷知慕屠蘇聰明,會問及鬼差之事,她先答了,斷了他的後路。果然,慕屠蘇無話可說,只是訕訕地笑了起來,摸著白芷的手,神色叵測。白芷帶著慕屠蘇來到奈何橋,孟婆坐在橋下喝著茶,嗑著瓜子,瞧見有人來,笑道:“過奈何橋?”

白芷代慕屠蘇禮貌地點頭。孟婆笑了笑,瞧見慕屠蘇身上的衣衫便明白了什麼。她盛了一碗孟婆湯,遞給慕屠蘇,“前塵往事已成風,所謂恩恩怨怨情情愛愛都過去了。”

慕屠蘇看了看白芷,欲言又止。

“你要在下一世等我哦。”白芷面帶笑意,推了推慕屠蘇,示意他快點上奈何橋。

慕屠蘇喝了一口孟婆湯,抱了抱白芷,“等我。”慕屠蘇便登上了奈何橋。白芷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眼眸也漸漸暗淡,她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她不知,當她轉身離開後,慕屠蘇折返回來。孟婆看他痴戀地看著白芷遠離的背影,笑著問道:“公子何以不去輪迴?”

“她真的下一世能輪迴嗎?”

孟婆笑而不語。

慕屠蘇道:“你要以何種條件才告訴我真相?”

“天機不可洩露。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永世輪迴願做畜生。”

“我願意。”慕屠蘇毫不猶豫地道。

孟婆欣賞地看著他,含笑而望,“方才那位姑娘是厲鬼,她永生永世不得輪迴,只能徘徊於鬼門關。”

慕屠蘇一怔,忙問為何,孟婆緩緩而道:“她不甘於你和她之間的情愛且對你用情至深,不想投胎愛別人,不想忘記你。”孟婆看到慕屠蘇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液體,她知是為何物。

慕屠蘇說:“請問,以何種代價能換回一次重生?重生可記得上一世的記憶?”

“重生?若是你主動進入重生道,自然會記得上一世的記憶。”孟婆一怔,隨即笑逐顏開,“人有三魂七魄,重生道不在奈何橋的彼端,而是要經過十八層地獄的十九層。進入重生道以後,只此重生一回,待你陽壽將至,你的三魂七魄當即灰飛煙滅,從此三界之內,再無此人。這可比輪迴成畜生殘烈的多。至少畜生可修煉成精怪,有朝一日修成正果,可若入了重生道,世上再無此人。”

“芷兒永生永世無□□回,再也不能與我相愛。我輪迴有何用?上一世我欠她一份真情,若沒有來世奉還,我只有重生一次,好好愛她。”

孟婆看他去意已決,嘆了口氣,“也罷也罷,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她駐守奈何橋幾億年,看過世間繁華,選擇重生道的又豈是這一對痴男怨女?與其無數次輪迴,不如轟轟烈烈愛一場,無怨無悔。

十八層地獄地獄,不是那麼好走的路。慕屠蘇經歷了上刀山下火海,鞭刑,雷劈……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經歷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了重生道,可就在重生道的門口,遇見了遍體鱗傷的白芷。

白芷見到慕屠蘇的那刻,先是一怔,而後淚如雨下。慕屠蘇走上前,狠狠地抱住她,似感動,又似在抱怨,“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

“你又何嘗不是?我為你鋪墊了錦繡的輪迴,你卻要來這裡。你可知,選擇了這裡,你以後再也沒有了……”

慕屠蘇把頭深深地埋進白芷的頸窩之間,把她抱得緊緊的,“我不管,我只知有個傻女人,為我做了如斯地步,我心疼她。”

白芷享受於慕屠蘇的懷抱,喜極而泣。真好。她愛的男人也在為她犧牲。真好,她愛的男人在心疼她。可是一想到慕屠蘇與她一樣,灰飛煙滅,她的心就一陣冰冷。她怎麼捨得他消失?她根本就捨不得!

白芷壓著嗓子道:“重生道有我一人去就好。你還是回去吧?”

“你認為可能嗎?芷兒?”慕屠蘇哭笑不得。

“你已喝了孟婆湯,即使入了重生道亦是記不得我,與我一人入了重生道又有什麼區別?”

慕屠蘇一怔,眼中閃現陰霾。白芷見他如此,更有動力勸他。然,不等她再開口,慕屠蘇道:“即使沒了上一世的記憶,我也相信,我會再次愛上你,無怨無悔。走吧,別誤了時辰,你勸不動我,我會與你一同入重生道。沒有你的輪迴,我不稀罕。我願與你消失於三界。無論是從此消失,還是遊離三界之外,只要有你相伴,足以。”

白芷看著慕屠蘇情深意長的認真樣子,終究決堤,淚如泉湧。她說:“好。”

她何嘗不是?沒有慕屠蘇的輪迴,她不稀罕。所以她選擇做厲鬼,等他。所以她願意下十八層地獄,願意灰飛煙滅,只望能與他有一生一世的情。

與情人做、愛做的事,無論是緣還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