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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四天黃昏的時候,沈惠風的軍隊距離鹿梟雄的大營二十裡,他命人紮營,夜間加強巡邏,防止對面偷襲。

傍晚時分,派出刺探敵情的士兵回來了,沈惠風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會,商議下一步如何行動。

蘇念跟謝容也參加了。

自從破了漠南王城之後,沈惠風就默許了她們作為旁聽,參加會議,她們是很有能力的人,在許多事情上能夠給沈惠風建議和幫助。

”敵軍目前的兵力分佈就是這樣,鹿梟雄善於用兵,他們佔據了有利地形,易守難攻,我們如果主動出擊,勝算不大。”沈惠風俊美修長的手指著沙盤上的兵力分佈,對大家說道。

沙盤上的地形很清晰,眼下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山坡的下方,而鹿梟雄的隊伍所處的位置是山坡的上方,倘若鹿梟雄要發起攻擊,只需要一把火,就能讓這場戰爭勝得毫無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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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眼下還不敢輕舉妄動,漠北現在是個孤城,他就算主動攻擊,打敗了我們,自己也會因為消耗過大而失去對整個大朔乃至漠城的控制。”蘇念接著沈惠風的話,分析道。

要是鹿梟雄想要立刻打敗他們,現在就可以動手,八月中,山坡的草長得正茂盛,他只要在他們那邊放一把火,就能燒死不少人。

但他不敢那麼做,毀了這片漠北最大的草場,漠城就面臨著牲畜餓死的局面,他們賴以為生的牲畜餓死了,緊接著就是人。

那時,漠城就成了一座空城。

對於權利的渴望讓鹿梟雄在瘋狂擴張的同時,不得不去思考方方面面的問題,不利於自己霸業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老子為了擰掉鹿梟雄的人頭,可是足足等了一年多了。”小花雖然不大明白戰略戰術什麼的,但是也能聽出蘇念言語之間的為難。

“鹿梟雄的人頭是我的,你可不要跟我搶。”謝容聽見小花的話,連忙說道。

她惦記那顆人頭的時間應該要比小花長很多,而且,她現在也有自信,能將那顆人頭輕鬆摘下。

“你們現在爭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早了?想要他的頭,也得上戰場了才行。”紀景曜見這兩個人不幫忙想辦法,先打起了鹿梟雄腦袋的主意,有些無語。

那個腦袋應該是他的好不好?他大老遠的跟著跑到這個鬼地方,就是為了親手砍下鹿梟雄的腦袋,為大宣被擄走的那些兄弟手足報仇。

“你們想要誰的頭都行,但是眼下我們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有就是,要儘快攻破鹿梟雄的大營,這直接決定了這場戰爭的成敗。”沈惠風的目光掃視了一週,最後停在了小花的臉上,頓了頓繼續道:“這會是我們在大朔的最後一仗,也會是最艱難的一場戰爭,希望大家能做好準備。”

會議結束之後,大家紛紛離去,只有蘇念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在想什麼?”沈惠風將茶水放在蘇念手中,輕聲問道。

“再堅硬的牆,時間久了,也會有裂縫。”蘇念扭頭看向沈惠風:“鹿梟雄總該有個弱點的。”

“這麼說來,你其實已經有了法子對不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有法子了。”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有了辦法,但一時間誰都不想先將自己的辦法說出來。

推來推去,沈惠風就建議兩人將自己的法子寫在紙上,然後交換。

在桌前將字條寫好,蘇念還認真的折了折。

然後兩個人就像舉行某種儀式似的,鄭重地交換了字條。

沈惠風將字條拆開一看,上面寫著兩個字——兒女。

而蘇念看到的,也是這兩個字。

“我覺得,兒女就是他的弱點,他可以將髮妻送到偏遠的地方,卻將兒女留在了身邊,這就說明,他內心深處是很在乎他們的。況且,他的兄弟手足已經被我們全數斬斷,眼下,跟他親近的人,就只有他的孩子們了。”蘇念邊說,邊將手上的紙條放在了蠟燭上,燭火很快將那兩個俊秀挺拔的字燒成了輕飄飄的灰。

“如果把鹿梟雄比作一個巨人,那他的孩子就像是他的心臟,沒有什麼人失去心臟還能活下去,我們只要找到他的心臟,就能摧毀他。”沈惠風坐在椅子上,無意識地將手中的字條折成了一個方塊,眼睛盯著面前的燭火,微微出著神。

“但我想說,我們的敵人是鹿梟雄,不要傷害他的孩子。”仇恨畢竟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孩子是無辜的。

“嗯,我知道。”沈惠風將思緒聚攏,慢慢說道:“這件事就讓永寧公主去做吧。”

“我覺得讓她幫助我們還是有困難的,畢竟她內心深處是恨我們的,所以,這件事不要經過她比較好。”蘇念對於蘇秉惠是真的不抱什麼希望,首先,她記恨靈帝沒有及時將她迎回大宣,甚至將這筆賬記在蘇念頭上,其次,他們現在在算計的是蘇秉惠的孩子,有哪個母親會幫助外人傷害自己的孩子?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呢?“沈惠風最欣賞這樣的蘇念,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沉著、靈活、足智多謀,簡直就是個女軍師。

“這個簡單,你可以讓她給鹿梟雄寫封信,勸說他不要與我們對抗,然後我就可以模仿她的筆跡給她們的孩子寫信,只要她的孩子收到信,與我們的人碰面,我們就能將他們帶來,只要有他們三個在手,就不怕鹿梟雄輕舉妄動了。”蘇念儼然是成竹在胸的樣子了,說到後來,嘴角還彎了起來。

就彷彿,一切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沈惠風聞言,點了點頭,準備天明就讓蘇秉惠寫信。

將事情商量完了,蘇念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惠風並沒有打擾她,他也跟蘇念一樣,靠在椅子上,望著正前方的虛空,出著神,此刻,外面已經全部黑了,平常這時候,他們都已經睡了。

巡邏的士兵從帳篷門口經過,腰間的刀和背上的箭筒發出了輕輕的聲響,儘管十分細微,還是將沈惠風的沉思打斷了。

“不早了,該睡了。”他看向坐在身邊的蘇念,淡淡道。

“哈,不知不覺就坐了這麼久。”蘇念彷彿夢醒一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向沈惠風告別:“早點休息。”

沈惠風淺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蘇念向著帳外走去,但剛剛走了兩步,沈惠風又將她叫住了:“念念......”

“嗯?”蘇念的聲音有些飄,整個人就像在夢遊似的,緩緩轉過頭,眼神有些渙散。

“沒什麼,快回去睡吧。”

“哦。”

蘇念答應著,扭頭往外走去,結果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

好在地上還有塊氈子,她不至於直接跌在地上。

沈惠風想都沒想,大步上前,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你怎麼樣?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啊,沒事,地上好像有個什麼東西。”蘇念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半天,才輕聲說道:“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我的右眼一直在跳,我心慌。”

沈惠風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沉沉地嘆了口氣。

往常,他總會輕聲安慰她,但今天,他什麼都沒說,整個人都被一種迷惘又憂鬱的氣氛籠罩著,就像行駛在大海中的小舟一樣。

蘇念見他不說話,也安靜下來,將臉貼在他的胸口,靜靜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體溫。

桌上的蠟燭慢慢燃盡,就在燭光消失的前一秒,蘇念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沈惠風說了一句什麼。

她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但是腦海中僅存的憂傷還是讓她緩緩流下了眼淚。

他說:“念念,平涼王沒了。”

甄照在半個多月前的早上,忽然就去世了,死得極其平靜,一點徵兆都沒有,官期將喪事料理完,就快馬加鞭趕來,將訊息告訴沈惠風。

他還說,平涼王死得很不尋常,所以他告訴嵩陽王,一定要小心,小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小心身邊的每一個人。

儘管沒有證據表明甄照的死跟鹿梟雄有關,可是官期心裡還是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彷彿有某種古怪的陰影正在慢慢籠罩平涼王府、嵩陽王府,甚至是整個大宣。

沈惠風詳細瞭解了事情的經過,最後什麼也沒說,只說讓人將官期平安送回大宣。

他聽完經過,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宣朔大戰在即,鹿梟雄放著敵人不管,跑去那麼遠的地方陷害一位王爺?他應該比自己更懂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是麼?

所以,這件事的背後是另有其人,只是這個“人”太善於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而官期之所以惶恐,是因為他看不透這件事。

人總是容易害怕未知的東西,而沈惠風選擇將一切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