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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蘇念是戴著一雙紅腫的眼睛醒來的,彼時沈惠風就在她身旁,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沙啞乾澀:“你哭了一整夜。”

“我尚在人世的親人已經不多了。”蘇念翻了個身,看著帳篷頂,眼中滿是受傷,“我們欠他一座金礦。”

沈惠風最見不得蘇念難過,每到這時候,他的內心就會充滿了刺痛。

多失敗的男人才會讓自己的女人這樣難過啊。

他緩緩將她的手握在手中:“我一定會實現自己的諾言。”

上午沒什麼事,沈惠風在營地周圍轉了轉,然後找永寧公主談了談。

她聽說沈惠風要自己給鹿梟雄寫一封勸降書,就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他:“鹿梟雄既然已經陳兵城外,那就是下定決心要跟你決戰,你以為一封信就能動搖他的決心?要是這樣的話,他當初就不會攻打大朔了。”

沈惠風對於蘇秉惠的拒絕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震驚,他給蘇秉惠倒了杯茶,淡淡道:“我聽聞,公主與鹿梟雄育有三個子女?”

“兩子一女,長女比三公主還要小一些。”提起孩子,蘇秉惠的語氣不自然地溫柔了下來。

沈惠風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但語氣仍然是淡淡的:“我聽聞先帝在世的時候,將叛國罪定為重罪,犯人的臉上會被刺上巨大的黑太陽,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唾棄,後來靈帝繼位,幾乎沒有改變刑法,倘若我此次能將皇族的人悉數帶回望京,那麼,永寧公主的孩子們......”

沈惠風一番話雖然說得委婉,但蘇秉惠畢竟是公主,這種事多少還是見過的。

鹿梟雄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謀逆大罪,要是三個孩子被俘,靈帝一定會抱著斬草除根的想法,給他們個死罪。

想到自己的孩子們要因為鹿梟雄而被牽連,蘇秉惠就再也坐不住了。

作為一個女人,她也許還能袖手旁觀。

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不管做什麼,只要對他們有益,她都願意一試。

“給我紙筆。”蘇秉惠將前因後果思索一遍,對沈惠風說出了這四個字。

紙筆早已經準備好了,墨也研樂樂不少,蘇秉惠拿起筆就開始寫。

為了不打擾她,沈惠風放輕腳步,走到了帳外等候。

蘇念就在不遠處跟神醫一起搗藥,晌午的太陽讓她的額角緩緩流出了汗水。

沈惠風就站在帳篷前面,安靜地打量著她,她搗藥的動作熟練而輕盈,顯然是私下做過許多次了。

看得久了,她彷彿也有了感覺,抬頭向他的方向看來,兩人的目光毫無預兆地在空中相遇了,他牽起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向她點了點頭,她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報以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扭過頭繼續手中的動作。

蘇秉惠這封信寫得很長,足足有四頁之多。

“我會派人將信件交到鹿梟雄手中,希望他能好好考慮你的建議,衷心希望,這場戰爭可以早日結束。”沈惠風接過蘇秉惠遞過來的信,對她說道。

“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誰輸誰贏,成王敗寇,古來有之,可是我的孩子們是無辜的,我希望他至少能好好考慮清楚。”蘇秉惠頓了頓,繼續道:“不過,也不必報什麼希望,鹿梟雄未必會聽我的。”

“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給老天吧,你會有好報的。”在某些方面,沈惠風還是很同情蘇秉惠的,她一個女人在權利的夾縫中艱難生存,本來就極其不容易。

她離開不久,蘇念就走了進來。

“我看她臉色很沉重,難得。”蘇念在桌前坐下,對正在看那封信的沈惠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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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更沉重,三個孩子的命都在鹿梟雄手上。”沈惠風抬頭,見蘇念額頭上仍然佈滿汗珠,臉也因為曬了很久的太陽而變得通紅,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但我們何嘗又能輕鬆?鹿梟雄手上除了那三個孩子的命,還有很多大宣皇族、大朔平民,以及天下生靈的命。”

“所以,倘若我們這一戰能用什麼方法不戰而勝,那就又能挽救許多人的命了。”

“能減少犧牲固然是好的,但若做不到,我只能拼盡全力跟鹿梟雄一絕勝負,我答應過你會把你父親帶回望京,我也說過,一定會打敗鹿梟雄。”

“我一直都相信你。”蘇念看向沈惠風的眼神帶著一種崇拜和傾慕,清澈動人,讓沈惠風心間湧出一陣暖流。

蘇秉惠的字其實不難臨摹,她那種蠅頭小楷秀氣又工整,從前蘇念也練習過,後來覺得沒勁,就學習了其他的字型。

臨摹人的字型需要一定的天賦和書法底子,這兩樣,蘇念正好都有。

小時候她還臨摹過她父皇的聖旨,想要欺騙教習的嬤嬤給她放兩天假,結果寫在宣紙上的假聖旨很快就被識破了,她因此被甄后罰抄宮規。

現在重拾小時候的絕技,雖說有點難度,但調整了呼吸,在紙上練習了一會兒,她就能將蘇秉惠的字臨摹地有七八分相像。

從四頁信紙上圈出了自己需要的幾十個字,然後在紙上將它們完整地寫出來,圈出不太像的反覆練習,然後再寫,這樣寫了三四回,蘇念就模仿蘇秉惠的筆跡寫出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那開頭的“江山動盪,戰火連綿,一別數月,殷切盼之”有一種令人心驚的淒涼和無力。

戰火不絕,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而我又被迫與你們分離,這麼久,我一直都在思念你們。

蘇念寫的這十六個字很是符合蘇秉惠的性格。

沈惠風仔細讀了許多遍,最後沉沉嘆了口氣:“念念,我不想把這封信帶給她的孩子們了。”

“為什麼?我是不是哪裡寫得不好?”蘇念一邊說一邊將那張薄薄的紙抽了過來,仔細檢查了一遍。

“不,你寫得很好,可以以假亂真。”沈惠風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將蘇念圈入懷中:“我只是......只是覺得......我也想要你給我寫一封家書,就像在家等了許久的妻子那樣。”

“噗......哈哈哈哈.......”蘇念一個沒忍住,就在沈惠風懷中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輕捶著他的胸口:“我以為......怎麼了呢,原來是......”

蘇念笑得喘不過氣來,緩了好半天,才揉著笑痛的肚子對沈惠風說道:“我們天天見面,為什麼要寫信?”

沈惠風也發覺了自己剛才確實是有些孩子氣,但他並不後悔:“正是因為每天都見面,所以你才沒有機會給我寫家書啊,想想我征戰在外,你每天在家裡想著我,我就......”

“你啊。”蘇念在他鼻子上輕輕捏了一下:“就跟個小孩似的,如果像你說的,我在家一個人,那一定會過得很悽慘的。”

“為什麼?你不是什麼都會的嗎?家裡什麼都有,你不會挨餓受凍,而且村裡的人你都認識。”

“因為沒有你啊。”蘇念在他嘴上戳了一下,收斂了剛才的笑意,變得嚴肅起來:“沒有你,縱然豐衣足食,我也不會覺得快樂的。你覺得我一個人在家只需要照顧好家裡等你回來就好,但那種獨守空房的日子我恐怕一天都過不了。”

緩了緩,她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跟你在一起,才是過日子,否則,就是消磨時間。”

沈惠風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忽然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想到,她的心裡會裝著這樣的想法。

炙熱的目光像是要將蘇念臉上燒出一個洞似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收緊,將蘇念牢牢圈在了懷中,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讓她的呼吸也不禁加快了許多。

在他的唇吻上她的之前,她聽見一句清晰的話:“念念,我此生的每時每刻,都希望能跟你一起度過。”

**的熱吻持續了許久,直到她的舌根發麻,整個人呼吸紊亂,膝蓋發軟,才終於結束。

他仍舊抱著她,兩個人在桌邊坐下,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頭,那溫熱的氣息從耳後一直竄進脖子裡,讓蘇念忍不住心猿意馬。

目光瞥見桌上的信,她伸手將信紙摺好,裝進信封,平平整整地疊好,然後輕聲問道:“這次讓誰去?”

“謝容和紀景曜。”沈惠風想也不想地答道。

說起謝容,蘇念忽然想起她腰間多出的那把佩劍,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鹿梓坤的佩劍,他死後,沈惠風將那把劍收了起來。

那確實是個好東西,工藝精湛,用材考究,她曾經拿著玩過一會兒,那把劍不怎麼沉,卻異常鋒利堅硬,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連見多識廣的貓四都忍不住大讚。

再想到眼下他要讓謝容去出任務,最近,他對謝容的態度似乎轉變了許多。

這樣想著,她忍不住問道:“鹿梓坤的那把劍,你送給了謝容?”

“嗯,她總用那把刻著別人名字的短刀似乎也不好,再說,那把劍本來也不是我的。”

“但你以前對她的態度不是這樣的啊?為什麼會忽然改變呢?”

“沒有為什麼,我不喜歡她,但是她對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