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必要的,韓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愛已經殘廢了,如果那個人不是顧笙,便再也不可能是別人了。
她不愛他,他遺憾嗎?
因為有遺憾,所以幸福的時候才會感受到快樂。反之人生太圓滿,那麼所謂快樂只會在瑣碎的日子裡演變成白開水,淡的沒味。
歐陽浨來之前,吳奈終於動完手術,陸子初被推往重症監護室,仍然處於昏迷中,等待觀察。
從石濤口中得知此事,吳奈憤然找到韓愈,揮手就是一拳,韓愈握住了他的手,語氣冷的嗆人:“我欠陸子初,但不欠你。”
“你會遭報應的。”這是吳奈被石濤和唐汐拉走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韓愈眸色緊了緊,坐在床邊,握住阿笙的手:“我已經遭報應了。”微不可聞的笑了笑,“愛上你,還不算報應嗎?”
那句話,好像是說給阿笙聽得,或者他只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只要她在他身邊,就算與世界為敵,又算什麼呢?
手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暈,歐陽浨站在他身後,抬手搭在他肩上:“醫生怎麼說?”
他沒回頭,聲音跟往日沒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大礙,公司裡的事,這兩天你和任洋多費點心。”
“好。”
收回手,歐陽浨這才發現手心是黏膩的。這些年來,他的眼裡只有一個顧笙,看不到那些愛他的人。擺在面前的,他不愛,遙不可及的,他偏偏要不惜一切的搶過來。
顧笙是他的戰利品,走到現如今這一步,場面早已失控。
歐陽浨坐了一會兒,接了一通電話,起身告辭。
韓愈鬆開顧笙的手,站起身說:“再過幾天,你就回美國,那邊不能沒有人。”
“……好。”歐陽浨很想拒絕,比起回去,她更想呆在這裡,但她早就看到了,他身邊沒有她的位置。
關上房門,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直到有護士走過來,探詢的目光望過來,她才邁步離去。
回到車庫,歐陽浨垂眸系安全帶時,不小心碰到了車頂懸掛的木牌吊件。
擱置在方向盤上面的手指緩緩垂落,盯著木牌看了很久,很久……
顧笙喜歡泰戈爾,她卻很喜歡倉央嘉措,尤其是他的那首《見或不見》。
木牌字跡在晃動中暴露在眼簾前: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裡,不捨不棄。
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歐陽浨笑了笑,這首詩詞倒是挺貼近現況,默然相愛的是陸子初和顧笙;此刻病房中寂靜歡喜的那個人是韓愈。
而她,不敢入戲太深,所以只能站在一旁觀戰,不願成為愛情大餐裡的其中一味佐料。
顧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那樣的愛,太令人動心,但情愫湧動的同時,伴隨的卻是慘淡。
想要不受傷害,就要學會避開問題,而不是解決問題。
面對,何嘗不是一種傷?
醫院裡,韓淑慧去病房找韓愈,話音裡帶著從骨子裡漫出來的悲憤:“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韓愈淡淡的答:“需要我拿結婚證給你嗎?”
韓淑慧大幅度點頭,咬著字音道:“你不知道她是子初的女朋友嗎?”
“不重要。”
韓淑慧看著他淡漠的側臉,“在你眼裡,親情是什麼?”
“冰窖。”韓愈平靜的直視她。
“什麼?”與其說沒聽清,還不如說韓淑慧被他的回應噎住了。
韓愈唇畔譏諷更盛:“親情裝在冰窖裡,我在裡面常常會發抖,好在我上岸了,所以它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
韓淑慧身體也開始冷了起來,問他:“身為姑姑,我待你不好嗎?”
韓愈表情疏雋,聲音是沒有任何溫度的:“沒有不好,但也不見得有多好。豪門親情最可憐,在對我父母失望之後,你覺得我還會對其他親人心存懷恩之心嗎?”
那一秒,韓淑慧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失了節奏。
對於江寧她們來說,阿笙是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陸子初,並被他放在了心裡。
盛夏初遇,當清雋淡雅的人抱著課本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註定會有很多人沉淪在他的魅力之下。
508宿舍,除了情商比較遲鈍的阿笙,其她三人或多或少都曾暗戀過他。
關於暗戀,講出來並不可恥,這是少女最隱秘的心事,被他吸引,滿心思都是他,偶爾會在課堂上開小差,幻想和他距離拉近。
也曾製造過所謂的“不期而遇”;觀察他說話的語氣,每個手勢的意義;別人談論他的時候,面不改色,但心裡卻早已心潮澎湃;晚上入睡,偶爾會在夢裡夢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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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女孩,比顧笙優秀的人不在少數,可陸子初為什麼獨獨看上了顧笙呢?
並非因為她們是顧笙室友,所以才會偏袒她,後來江寧她們頓悟了,她是讓人一眼望去就喜歡的女子。
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冷,眸子清晰乾淨,明明聰慧無比,卻習慣隱藏自己。
衣著打扮和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的,再簡單不過的學生裝,若是夏天,T恤,牛仔褲外加一雙帆布鞋。
每天揹著重重的書包,奔波在各個教室和圖書館裡,她是一個要強的人,把學業排在人生中的第一位,縱使後來和陸子初在一起,也不能動搖她學習的樂趣。
薛明珠問過自己,如果她是男人,她會愛上顧笙嗎?
也許會吧!當顧笙遊覽書店,一年四季,天氣晴好時坐在長椅上看書,畫面真的很美,有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平靜和安寧從她周身散發而出。
那時候的顧笙,包括現在的薛明珠、關童童和江寧,大概還不曾知道,在這世上愛情若是無法逃避,就只能以命相抵。
多年後,陸子初名草有主,而韓愈看似正位高懸。
薛明珠承認,透過跟韓愈的接觸,對他,她有了闊別已久的心動。時年34歲的男人,事業、外貌、名利都有了,沒有女人會不心動。
她承認自己的世俗,就像她沒辦法否認自己的自私一樣,如果那時候是心動漣漪,那麼醫院裡就是心跳如麻。
她對關童童說:“怎麼辦?我心跳很不正常。”
“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聽了關童童的話,薛明珠平衡了,因為她是正常的。
江寧在醫院附近等她們,她如今頂著大肚子,不方便進出醫院,三人在夜間咖啡屋見面,把這事給她說了,江寧良久不說話。
她被嚇到了:“阿笙怎麼會嫁給了韓愈?”
關童童想了想,“或許她嫁給韓愈的時候,神智並不清楚。”
“陸子初醒了,如果知道這件事……”江寧心事重重道:“我不敢想。”
薛明珠說:“也許他早就知道了。”
幾人忽然默契止口,攪動著杯中水果,各自憂心忡忡。陸子初如果知道,還能平靜多時,這才是最可怕的。
被哥哥奪走戀人,換誰都接受不了。
江寧問道:“教授傷勢怎麼樣?”
“還在昏迷,很嚴重。”關童童輕聲嘆了一口氣,誰能接受那樣一個人有一天會躺在重症監護室裡,靠呼吸機提供的氧份,聽天由命的試圖度過危險期。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聽了關童童的話,江寧眼眶忽然就溼了,抽出紙巾擦了擦眼角,“阿笙呢?我現在出入醫院不方便,你們多陪陪她。”
薛明珠和關童童點頭應了,但心裡卻都忍不住在想,倒是很想陪著阿笙,但韓愈守著她,她們想要近身怕是不容易。
被一個出色的人厚愛,是命運賜予的恩寵,若被兩個出色的男人厚愛,無疑是一場災難。
愛情就跟情緒一樣,反覆無常,經不起顛簸,也經不起平淡。但阿笙的感情無疑是一場天翻地覆。
阿笙做了一場夢,夢境冗長,彷彿轉瞬間就奔赴到了遲暮之年。
清晨六點,阿笙醒來,一眼就看到了韓愈。他靠著椅子扶手睡著了,室內光線尚不明亮,男子眉宇堅毅,時光並沒有為他留下任何風霜,反而讓他越發成熟英俊。
似是坐著睡不舒服,他動了動身子,睜眼瞬間,下意識去看顧笙,她還沒醒,臉色很白,這時候他倒希望她能睜開眼睛來。
正是以為她睡著了,他才會放任自己親吻她的唇。
溫熱的呼吸充斥著她的感官,阿笙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心麻木了,所以才會毫無知覺。
“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回美國,不再回來,你說好不好?”
他竟然在問她“好不好”,以前的他只知道掠奪,何曾尊重過她?現如今他變了,而她也徹底的變了,變得自己也不認識了。
此刻是裝睡,腦子實在是太沉,全身都沒力氣,後來半睡半醒間,似乎有人來找他,阿笙強撐意識,只聽他對特護說:“辦完事,我會儘快過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這天上午,忽然下起了下雨,韓愈有一份合同需要現身簽約,站在大廈辦公室裡,應是天氣緣故,心情格外的差。
微雨天氣,他是最喜歡的,但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只覺得心煩氣躁。
對方遲到整整半個小時,因為路況原因,若是平時韓愈早就走人了,但對方頻頻打電話過來,一直在道歉,韓愈只得忍下怒火,耐著性子等著。
他已經是第八次低頭檢視腕錶時間了,平均每隔兩分鍾看一次,今天跟他一起來的人是任洋,見了他的舉動,開口說道:“有特護在,您就放心吧!”
韓愈看了任洋一眼沒說話,他倒是挺會揣測他是什麼心思。
任洋接觸到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看來有些事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道,要不然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說出口,老闆面子偶爾會下不來。
簽約途中,韓愈電話響了,在任洋身上,因為設了震動,所以他出去接電話的時候,韓愈並不知道。
結束通話電話,任洋有些著急,平復情緒入內,簽約已近尾聲。
李總邀約中午一起吃飯,韓愈婉言拒絕:“抱歉,已經有約了,下次吧!我請。”
李總倒也爽快:“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離去同坐電梯,免不了閒聊,李總看著韓愈:“聽說昨天黃昏陸總出車禍住院了,原本要見報,被陸氏暫時壓了下來,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