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抬頭，看向這四方天，幽幽道:“好冷，這深宮如冰窖一般，本宮都要凍壞了。”
聞言，梅芯這才松了一口氣，當即便道:“許是因為秋至了，天氣一會兒涼一會兒熱的。奴婢去拿一床厚一點兒的被子來，免得娘娘受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
顏如玉抬眸，看著自說自話的梅芯，又道:“你就是拿十床一百床一千床的被子來，也暖不了我的心。皇后娘娘？真是可笑。梅芯，在你面前，我從來不自稱本宮，因為我從來也不承認這尊貴無雙的身份，我只承認自己是鎮國公府的嫡女。冷眼看著那些個妃嬪為了這個稱呼爭得頭破血流，本宮當真是厭惡至極，恨不得早早將這身份撇開了才好。”
聞言，梅芯沉默了。
是啊，她一直知道的，若非是為了鎮國公府，恐怕顏如玉早已經不做這個皇后了。旁人羨慕的東西，在她看來，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這尊貴的稱呼，甚至還比不上慕容重華一笑來的重要。
不由地抬眸相望，天上雲卷雲舒。
這愛情，當真就那般讓人……生死相許嗎？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客遠安城。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
延華宮。
如今因著慕容妙月重新獲得盛寵，整個延華宮也恢復了往昔的華貴大方，眾人也不再戰戰兢兢，滿心懼怕了，倒是比平日裡多了幾分人氣兒。
從坤寧宮歸來，慕容妙月早早便瞧見了宮裡那幾個奴才婢女們在一起歡聲笑語，一時間，倒有些怔住了。
見狀，淺夏驚了一下，忙躬身道:“都是奴婢疏忽，未曾管好那幾個賤奴，擾了娘娘的雅興，奴婢這就去將他們趕走。”
聞言，慕容妙月輕笑了一聲，端的是動聽。
“無妨，宮中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了，你便由著她們去吧。”
此言一出，淺夏不僅沒有松了一口氣，反而更加恐慌。要知道平日裡，慕容妙月是最討厭這些嘰嘰喳喳的笑聲，今日不知怎地，竟不在意了？
這樣一想，淺夏便抬頭看去，正好瞧見慕容妙月嘴角那一抹淺笑，是那般的舒心怡人。
突然，淺夏明白了。也隨之一笑，不予理會了。
而不遠處那些歡聲笑語的奴才們，則絲毫不知道自己方才從鬼門關逛了一圈，仍自熱鬧。
“方才娘娘真是威風，貞妃都不敢在您面前鬧騰。”淺夏面上滿是諂媚，淨挑著慕容妙月喜歡的說。“即便那貞妃有了長皇子又如何，還不是不敢對娘娘不敬？方才若非娘娘大度，定然不讓她們吃了好果子去。”
聞言，慕容妙月果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鬢角，上面一支金步搖搖曳生輝，光彩奪目。
“失勢以來，本宮可算是知道人情冷暖了。她們沒少讓本宮吃虧，如今得勢了，自然是要找回來的。”
眉宇間皆是得意之色，淺夏更是說道:“那當然了，就算有大皇子又如何，還不是架不住皇上疼愛娘娘，給了娘娘協理六宮的權利？可見啊，皇上心中還是有娘娘的。”
這話兒，倒是讓慕容妙月心中微微一動，看著淺夏的眸子中，略有深意。
“皇上心中有本宮嗎？”嗤笑一聲，手上的金色護甲動了動，只搖頭道:“或許也不見得吧，本宮昨夜接到兄長傳信，說是南疆暴亂，皇上最近便會讓他啟程圍剿叛亂，讓本宮珍重自身。”
聞言，淺夏心頭一跳，忙道:“竟有這樣的事兒？難道皇上突然恢復了您協理六宮的權利，是因為大公子？”
如此，那便的確是讓人心涼的一件事兒了。
慕容妙月自然早早的想通了這一層，額間的梅花刻印動了動，娥眉微蹙，略有幾分痛意。
“這不就是應該的嗎？本宮想著，好歹也能夠讓本宮心中有那麼一絲安慰吧？”苦笑一聲，將身上的大氅解下，遞給了一旁伺候著的淺夏。“皇上當初廢了本宮權利，可曾對本宮有過那麼一丁點的憐惜？可是如今呢？不是這樣的，他有多久不曾來過本宮這兒了？如今恢復了本宮權利，都是因為要安撫興平侯府，利用兄長為他征戰沙場。皇上，何其殘忍？”
淺夏默不作聲的將大氅掛在屏風上，點上了一爐香，香菸繚繞，頗有安神補腦之效，也緩解了慕容妙月的痛苦。
輕聲笑了笑，慕容妙月道:“淺夏制香的本事，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啊。”
若是平常時候，被這般誇獎了，淺夏定然是十分激動的，可在這等時候，她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只微微頷首，表示聽到了。
得不到回應，慕容妙月也不惱，抬頭順著大開的窗戶看向天邊月色，緩緩出口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曹孟德之詩，果然精闢。本宮可不就是無枝可依嗎？”
聞言，淺夏微微嘆息一聲，搖頭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曹孟德之詩也並非都是這般苦悲，娘娘志在千里，定然能夠出人頭地的。如今這點子苦，不過是因為老天爺給娘娘的考驗罷了，娘娘莫要這般自怨自艾了。”
此番安慰當然能夠起到效果了，慕容妙月緩和了面色，微微頷首，出神般地盯著雙手。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
瀋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翌日。
後宮皆瀰漫在張燈結綵，歡聲笑語之中，原因無他，只是因著新得寵的曲更衣，今晨突然嘔吐，被太醫診出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子了。
這個訊息出來，整個後宮都炸開了鍋，眾人也是不知道什麼心思，反正這個訊息對於她們來說，半點好處都沒有。
長安殿。
抱著自己懷中的幼兒，林挽月神色自若，彷彿根本不被外面那些事情所煩擾。
“近來也不知怎地，這後宮裡就跟送子娘娘降臨似得，突然多了那麼多懷了身子的，真是讓人煩惱。”
狀似無意卻有深意地話讓一讓伺候的春雨心中微微一震，驀然抬頭看向前來探望小公主的阮明珠。
只聽阮明珠說道:“是啊，她們一個個的，也不知用了什麼狐媚子的功夫，竟都懷上了皇嗣。”突然被林挽月一瞪，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補道:“娘娘陪在皇上身邊多年，有子嗣也是應該的，可是她們才進宮多久，貞妃懷中的大皇子便不說了，可如今那下賤的宮婢也懷了皇嗣，實在讓人氣惱。”
逗弄著懷中的女嬰，林挽月對此充耳不聞，反而將矛頭指向了順妃。
“你也是順妃宮裡出來的，最是知道順妃的。”看著女嬰露出笑意，林挽月也跟著笑了。“本宮與她同時入宮，即便本宮的命再怎麼不好，如今也有了孩子，雖是個公主，好歹也是個盼頭。順妃卻依舊孤苦伶仃，身旁沒個孩兒傍身，本就因此而鬱結於心。如今倒好，那從她宮裡出來的曲更衣都有了身子，你說，順妃害多麼生氣啊？”
見林挽月生氣，阮明珠正想著要說些什麼補救，如今卻聽聞她突然說出這沒頭沒腦的話，還有些愣住，便以為林挽月是故意想要貶低順妃，愉悅自己。
深以為自己相對了的阮明珠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當下便輕聲笑了笑，道:“娘娘說的極是，順妃想要孩子已經很久了，可是苦於終究不得皇嗣。見著娘娘與貞妃的孩子，都羨慕紅了眼睛。今日又突然聽到這個訊息，恐怕還不知道有多麼憤怒呢。”
聞言，林挽月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沉聲道:“盛怒之人，往往會做出許多不可思議之事。”
這話讓阮明珠心頭一跳，可卻並未多心，只以為林挽月過過嘴癮罷了，不曾當做一回事兒。
“娘娘如今有了小公主，皇上也喜歡的緊，這日後啊，娘娘定然會有出頭之日。”
對此，林挽月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此同時，延華宮反而十分沉寂。
“淺夏，你說本宮的命怎麼就這麼坎坷呢？”慕容妙月目光呆滯的盯著那嫋嫋升騰的煙火，出聲道:“昨日才承恩寵，今日連她也懷上了身子，本宮這肚子怎麼就是不爭氣呢，生不出兒子，生個女兒也是好的啊。可是淺夏你說為什麼，怎麼就是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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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已經是有了些許泣音。
這話讓淺夏聽著，自然是十分辛酸的。慕容妙月如何在後宮苦苦掙扎，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可正是因著這樣，她才更加明白慕容妙月的苦楚。皇上寵著的時候，也是這般，皇上如今不怎麼寵了，豈非更加沒有出頭之日了？
“娘娘莫要憂心了，這幾日皇上常來延華宮，想來娘娘也很快就會有身子的，且讓那賤人再得意幾分罷了，鬧騰不出什麼大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