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予是五個人當中除了發財之外個子最矮的，因此把自己藏在三個高大的男孩身後，倒是成功降低了存在感，蕭賦沒有第一時間看見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蕭賦這麼不按常理出牌，上來就點名的？
其他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默默地把目光落在了葉淺予的身上。
發財還疑惑地仰起頭問道：“葉哥哥，你怎麼了？東家喊你呢！”
葉淺予沒辦法再躲下去，一咬牙，今天她的裝扮很用心，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來，蕭賦一個大男人，說不定發現不了！
她一邊這樣安慰著自己，一邊佯裝鎮定地站了出來，似模似樣地彎腰拱手行了個禮：“在下葉謙，見過東家。”
她特意放低了嗓音，讓音色變得更粗重一些，聽起來倒是真有幾分少年人的感覺。
“噗——”
剛剛因為口渴喝了一口水的蕭賦頓時噴了，眼睛差點掉到桌子上！
他看到了什麼！
真是怕什麼偏偏來什麼，為什麼他會看見這個女人！
“葉淺予？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葉淺予臉色瞬間白了一層，糟糕，被認出來了!
難道要就這樣被趕出去嗎？不，她不甘心！
葉淺予抿了抿唇，抬眼看向蕭賦，臉上帶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東家，您是在叫我嗎？在下名為葉謙，並不叫葉淺予，東家大概是認錯人了。”
呵，這是要死不承認，頑抗到底了？
蕭賦簡直要被這個小女人氣笑了，他眼眸微微眯起，一柄薄而銳利的手術刀在修長的手指中靈活的翻轉——這是他學做手術時為了鍛鍊手指靈活性留下的習慣，饒有興致地問道：
“哦，是嗎？我看你跟葉淺予長得很像，所以才喊錯了，真是抱歉。不過你們既然都姓葉，長得還如此相像，你跟葉淺予可是有什麼關係？”
葉淺予被他那似乎能穿透一切偽裝的目光盯著，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還沒等她回答，旁邊的發財先笑了起來：“這個我知道，葉大小姐是永安堂的少東家，葉謙哥哥剛才跟我說他是葉大夫的侄子，”他一邊說一邊掰著指頭努力地推算著關係，眼睛猛地一亮，“這麼說來，葉謙哥哥應該是葉大小姐的堂兄？”
帶他們進來的青年也驚訝地看向葉淺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就說看著小兄弟你眼熟，原來是跟葉小姐有五分相像啊！”
葉淺予沒辦法解釋，只好乾笑著預設：“呵，呵呵，在下醫術不精，不敢在外墜了叔父的名頭，各位見笑，見笑……”
“葉淺予的堂兄啊？既然如此，那就——”蕭賦冷哼一聲，猛然神色一肅，“那就不好意思，你落選了。下一個！”
“什麼？”好幾道聲音立刻異口同聲地響了起來，因為這結果實在是太出人意料。
尤其是葉淺予，她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蕭大夫，請問我有哪裡不符合你的要求嗎？成績不過關，還是人品不過關？”
蕭賦皺了皺眉，“不，跟這些無關。”
葉淺予氣急：“那你憑什麼讓我落選？”
蕭賦有些不可思議，她還生氣了？究竟是因為什麼，難道她自己不知道嗎？
但是他無意當面揭穿葉淺予女扮男裝這件事讓她下不來臺，只好含糊地隨口應付：“因為……因為你是葉淺予的堂兄。”
下屬青年：“……”少爺你是認真的嗎少爺？
其餘應聘者：“……”忽然感覺在這裡當學徒似乎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葉淺予哭笑不得：“這算什麼理由？今天要是不能說服我，我是不會放棄的！”
蕭賦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窘迫，在眾人一言難盡的目光中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要理由是嗎？好，我告訴你！葉淺予那個女人實在難纏，又醜，又兇，還蠻不講理，你跟她長得這麼像，我看見你就像看見她，多看一眼都頭疼，所以根本不想讓你在我面前出現，這個理由夠了嗎？”
葉淺予被吼得愣了半晌，反應過來頓時一聲怒吼：“蕭賦！你說誰又醜又兇還胡攪蠻纏？我……”她怒氣衝衝吼到一半差點露餡，僅存的一絲理智讓她險險圓了回來，“我堂妹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監考的青年看著自家少爺今天就像吃錯了藥，猶豫了片刻，還是勸道：“少爺，您再考慮考慮？您，您就算對葉小姐有什麼意見，也不應該牽連其他人不是？而且葉謙可是這一應聘的人裡成績最好的一個！”
蕭賦心中冷冷地想，廢話，她可是永安堂的少東家，要是連一批小學徒都比不過，那才是見鬼了了。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把她趕出去！”
立刻有兩個下屬來到葉淺予面前，架起她的胳膊就想把她帶出去，葉淺予心中不忿，掙扎著喊道：
“蕭賦，你這個混蛋，你公報私仇，這不公平！”
蕭賦被她氣的額頭一陣青筋直跳，猛地抬手一揮，一道銀光如箭一般飛了出去，閃電般貼著葉淺予的頭頂擦過，瞬間撞飛了她的鴨舌帽，然後去勢不減直直向後飛去，“咄”地一聲悶響，帶著鴨舌帽釘進了身後的門框。
葉淺予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原來是蕭賦剛才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支鋼筆！
忽然聽到發財叫了起來：“葉謙哥哥，你，你怎麼變成女人了？”
其他的人也驚訝萬分地看著她。
葉淺予這才回過神來一聲驚呼，連忙抬手一摸，那支鋼筆擦過她的頭髮，把鴨舌帽撞飛了，也把她盤在頭頂的髮髻撞散了，烏黑的長髮此刻披散在肩頭，女兒身的事實暴露無疑。
她愣愣地回過頭來，正好對上蕭賦冷然的目光：“現在公平了嗎？”
監考的青年驚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葉……葉小哥，不，是葉小姐，你，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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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絲偽裝徹底被揭穿，葉淺予的臉噌地一下子漲得通紅，低垂著頭懊惱地嘟噥道：“我這也迫不得已，我想來你們蕭氏醫院當學徒，誰知道你們還限定性別只招男的？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她說倒到一半，忽然又滿心希望地看向蕭賦，急切地懇求道：“蕭賦，求你收下我做學徒吧，你相信我，我肯定比其他人更優秀，更努力！”
蕭賦回頭看看她，被她真摯熱切的目光燙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我這裡當學徒？”
葉淺予以為他鬆動了，高興地解釋：
“我是真心敬佩你的醫術！我雖然對西醫瞭解不多，但是你拿出的青黴素治好了肺癆，還有起死回生救活劉二狗的那套醫術，無一不是中醫所無法做到的，讓我意識到西醫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優越之處。蕭賦，你一直在不遺餘力地想推廣西醫，現在我自己上門來誠心求教，你為什麼要把我舉止門外呢？”
蕭賦淡聲開口：“治好肺癆完全是青黴素的功勞，這藥的配方掌握在不列顛人的手裡，如果我手中的青黴素告罄，我也會束手無策。至於所謂的起死回生，那叫心肺復甦術，根本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逆天，只有在人斷氣5分鐘之內施展，才有可能把人救回來，5分鐘之後，這套法子起效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聽他這樣解釋，葉淺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西方的洋大夫也不是神仙，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蕭賦微微一笑：“活死人是不行，但是在某些條件下，肉白骨還是可以試試的。”
葉淺予的眼睛瞬間又像星星一樣亮了起來：“真的嗎？”
蕭賦心中一凜，暗悔自己失言，輕咳了一聲，板著臉生硬地說道：“總之，青黴素我手上也不多，但是可以勻給你一支，讓你跟葉大夫好好研究，如果能研究出一二成果，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就當是我對永安堂送我回春散的回報。至於心肺復甦術，本來就簡單易學，也不是什麼聲術秘技，我本來就打算招完學徒之後有了空閒公開出去的。”
葉淺予越聽越不對勁：“所以？”
蕭賦冷著臉，沉聲拍板：“所以學徒的事不準再提，我是不會同意的！葉小姐，你該回去了！”
他揮了揮手，架著葉淺予的兩個青年立刻拖著葉淺予往外走去，葉淺予見蕭賦鐵了心不肯讓收自己做學徒，心中焦急，腦子轉的飛快，急速思索著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改變主意，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葉淺予忽然大叫起來：
“等等，蕭賦，你必須要留下我！”
蕭賦眯著眼看過來：“理由。”
葉淺予掙開鉗制自己的兩個青年，蹬蹬蹬跑回來，雙手撐在桌子上，隔著桌面居高臨下地看著蕭賦：“你還記得前些日子的那場比試，第二場你為什麼輸掉嗎？”
蕭賦挑挑眉，他當然記得，因為他是個男人，沒辦法用聽診器接觸女人……等等，他大概猜到了這個小女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