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清低眉頷首的樣子，剛巧被從裡屋掀簾出來的宇文流淵給看見了。
後者沉默著，給了她一個非常不耐煩的表情。
什麼意思？！
看見面色難看的宇文流淵，蘭芷清的心裡非常不爽：
這人幹嘛要露出這麼一副表情，搞得好像是她做錯事情了似的？
“淵兒，你出來了。”
瞧見宇文流淵，皇帝臉上的笑容便從和藹的模樣，變成了那種夾雜著小心翼翼的勉強笑容：
“有好好的拜祭過你母親了嗎？”
皇帝的語氣很溫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宇文流淵臉上的戾氣很重，在觸碰到皇帝目光的時候，甚至還會從中湧現出絲絲縷縷冰冷的殺意。
“有沒有拜祭，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宇文流淵不看皇帝，在大殿中冷哼一聲：
“少在這裡假惺惺的，我母妃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個世界上就應該沒有人能夠比你再清楚不過！”
假、惺惺？
蘭芷清在一旁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似乎隱隱約約的從他們兩個人的說話中聽出了些許什麼。
原來，皇帝這些親切而又和悅的外表，全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麼？
好端端的，宇文流淵為什麼要罵皇帝假惺惺？
還有……梁妃娘娘的死，到底跟皇帝有什麼關係呢？
“淵兒，你不要這樣。”
面對宇文流淵那副冷漠的態度，皇帝臉上的表情顯得很落寞，似乎是被宇文流淵的態度傷心了。
然而這些小細節，落在宇文流淵的目光中，也通通都是在裝模作樣的假惺惺。
明明……明明皇帝的心裡再清楚不過，他的母妃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個人坐在皇位之上，明明做出過那麼噁心的舉止，現在卻能夠堂而皇之的跑來這裡裝好人，真是噁心到令人作嘔！
“王爺，你別這樣。”
不明所以的蘭芷清趕緊扯了扯他的衣袖，想要提醒他注意說話的態度。
但是唯有在面對皇帝的這件事情上，宇文流淵不能妥協。
“別拽本王。”
宇文流淵皺著好看的眉宇，一張俊美的面容上寫滿了對皇帝的抗拒：
“你平日裡閒著沒事，最好少跑來這裡。我母妃那樣聖潔乾淨的女子，跟你這種人不同。你來這裡，就是玷汙了她的靈位！”
九王現在口中的話語，可以說是非常的大逆不道了。
僥是皇帝有再怎麼溫和的性子，也很難容忍自己的兒子居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淵兒。”
皇帝也皺了眉，看著宇文流淵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
“你對朕到底有什麼不滿，如果可以的話，你直接對朕說出來，豈不是更好？”
“本王豈敢對父皇你有什麼不滿？”宇文流淵一聲冷笑，那雙碧色的瞳孔中寫滿了嘲諷。
“淵兒……”
皇帝的臉色很難堪：
“你可知道，在這段時間裡，這北辰宮裡的一花一木，都是由朕叮囑，每天都派人打掃。否則你以為這裡這麼久都沒人居住，憑什麼還能維持著乾淨的模樣？”
他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也不是沒有試圖過去挽回。
皇帝覺得自己努力過了，但宇文流淵卻遲遲不肯接受他贈與的這一切，這就讓皇帝覺得很挫敗，同時也深深的寒心。
“淵兒，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朕只是想要補償你，想要對你好一點，難道就連這樣也不行嗎？”
“父皇。”
宇文流淵聞言，終於轉過身來，用正眼看了一次皇帝。他張著薄唇，口中的語氣卻淡薄到了極致：
“過去的事情，是永遠都不可能被遺忘的。無論發生了什麼，這些事情都會牢牢記在我的腦子裡，一刻也無法忘懷。”
你想忘的東西，偏偏是我最想去銘記的東西。
所以……你我之間的恩怨，註定是永遠都無法化解了。
宇文流淵說完之後，也不管皇帝臉上的表情又多麼難看，便毫無留戀的強硬拉過蘭芷清：
“我們走吧，讓他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
香已經上過了。
今年的祭拜已經完成。
這個有皇帝待著的地方，宇文流淵真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啊？這就走了嗎？”
蘭芷清的表情恍然，她回眸看了一眼皇帝形單影隻的模樣，突然覺得就這樣把皇帝丟下，未免有些不太好。
“王爺，咱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
蘭芷清還想勸說，但宇文流淵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暴起：
“閉嘴，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的，那你就自個兒留在這裡吧，本王恕不奉陪！”
宇文流淵已經非常暴怒。
蘭芷清知道即使自己再說下去，宇文流淵也不會輕易的改變想法，她只能眼含歉意的對著皇帝鞠躬一禮，這才小跑著跟上了宇文流淵的步伐。
“對不住啊陛下，下次見面，臣女一定會好好跟您請安的。”
宇文流淵的腳步飛快，高大的身影所邁出的每一個步伐，她都要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要邁出門外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皇帝卻倏然開口了：
“淵兒，這是朕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朕從來都沒有這麼用心的去對過一個人，可是如果總是得不到好的結果，即使是朕，也無法原諒。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和朕僵持下去嗎？”
皇帝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淡漠。
最起碼在蘭芷清的印象中，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皇帝如此嚴肅的模樣。
心中“咯噔”一震，蘭芷清和宇文流淵同時剎住了步伐。
她一頭撞在對方寬闊的後背上，那肌理分明而又硬邦邦的背脊，差點就把她精緻的鼻樑給樁塌了。
蘭芷清都來不及摸著鼻子呼痛，那廂宇文流淵略帶顫抖的聲音便已經在大殿中響起：
“父皇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可我要的東西，你這輩子都已經無法償還我了。所以我們之間，早就沒有半點情分可言了。如果父皇你終於下定決心了，那便動手吧。”
你終歸還是決定要殺我了。
你對我的那些好，全都是有目的和時限的。
一旦過了時限，這些美好都會變為過眼雲煙，被徹底消散在這繁華而又紛亂的世道中。